莱姆轻蔑地笑了笑。“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托马斯曾经试过,但是被我笑得逃出房间。”
“那个萨克斯警官真的会逮捕我吗?”
“我想我可以说服她不要这么做。对了,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说吧。”
“你们必须做一个选择,你和黑尔。这就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
“选择?”
“我们可以把你们弄出城,送你们到一个证人保护所。只要用一点迂回的策略,我确信可以摆脱棺材舞者,让你们安然无恙地见到大陪审团。”
“但是呢?”她问。
“但是他会继续追杀你们。就算见过大陪审团,你们对菲利浦?汉森仍然是个威胁,因为你们必须在审判过程中作证,而那将会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
“不管我们说什么,大陪审团不见得会指控他,”珀西指出,“到时候杀我们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并不重要。一旦棺材舞者受雇杀害某个人,他们丧命之前他是不会罢手的。此外,检察官也会因为杀害你先生的罪名起诉汉森,届时你也会是这个案子的证人,因此汉森需要你死。”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
他抬起一边眉毛。
“鱼钩上的一条虫。”她表示。
他的眼睛皱在一起,然后他笑了笑。“我不会送你们去游街示众,只是把你们放在城里的庇护所内,全面戒护,有最先进的安全设施。我们进驻之后,会把你们留在里面,然后等候棺材舞者浮出水面,逮住他,如此一了百了,永绝后患。这是个疯狂的主意,但是我不认为我们有太多的选择。”
再来几口苏格兰威士忌,虽然不是在肯塔基装的瓶,但是味道还不差。“疯狂?”她重复他的话,“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偶像人物,警探?某个让你崇拜的人?”
“当然有,都是犯罪学家:奥古斯特?沃尔默【August Vollmer,1897-1955,美国二十世纪初刑事司法发展中的重要人物。】、爱德蒙?洛卡德。”
“你认不认识贝丽尔?马卡姆?”
“不认识。”
“她是三十至四十年代的女飞行家,是我的偶像,而不是阿米莉亚?埃尔哈特。她出身英国的上流社会,日子过得非常逍遥自在,像《走出非洲》里的那一帮人。她是第一个从困难度较高的方向——由东向西行——单人飞越大西洋的人——不是第一个女人,而是第一个人。就连林白【Charles A?Lindbergh,1902-1974,飞行员,曾于1927年单人飞行五千七百六十公里穿越大西洋。是第一个单独不着陆飞越大西洋的人。】的越洋飞行也是利用顺风。”她笑了笑,“所有的人都觉得她的行径疯狂,报纸上的社论全都求她不要尝试这一趟飞行。当然她还是做了。”
“她成功了吗?”
“虽然她因为没有降落的机场而撞地着陆,但是她办到了。我不知道这是勇气还是疯狂,有时候我觉得两者之间并没有差别。”
莱姆继续说:“你们会很安全,不过并不是全然地保险。”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们用来称呼杀手的那个吓人名称?……”
“棺材舞者?”
“对,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在飞行中的喷气机里经常说一句话:‘棺材的一角’。”
“那是什么意思?”
“你的飞机失速时的速度和开始突破马赫波——接近音速的时候——的速度之间的差距。在海平面上,每小时有几百英里可以让你玩,但是在高度五万或六万英尺的时候,你失速的速度大约会在五百节左右,而你的马赫冲击大约在五百四十。要是不维持在那四十节的速差之内的话,就等于翻过棺材的一角,然后盖在自己身上。任何飞到这种高度的飞机,都必须配备有自动驾驶仪,让速度维持在这个差距之内。好吧,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经常飞到这样的高度,而我很少使用自动驾驶。‘全然地保险’并不是我熟悉的字眼。”
“所以你答应了?”
但是珀西并没有立刻答复,她仔细地端详了莱姆一会儿。“还有更多的内情,对不对?”
“更多?”莱姆回答,但是他声音里的无辜却无法令人信服。
“我看过《时代杂志》的市政报导,你们警察不会为了一个杀人犯而全体动员。汉森干了什么?他杀了几个士兵,还有我丈夫,但是你们围剿他的方式,就好像他是黑社会老大阿尔?卡彭一样。”
“我才不管什么汉森。”莱姆坐在他的轮椅上轻声说道,不能移动的身体却有着一对摇曳如黑色火焰的眼睛,完全就像她那只猎鹰一样。她并没有告诉莱姆,她自己也跟他一样绝不会为一只猎鹰命名,她只会叫那只野鹰:猎鹰。
莱姆继续说:“我要逮到棺材舞者。他杀了警察,其中包括我的两名手下,所以我会逮到他。”
她还是觉得有更多的内情,但是她并没有追问下去。“你也必须问问布莱特的意见。”
“当然。”
最后她终于回答:“好吧,我同意。”
“谢谢,我……”
“但是,”她打断他,“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莱姆抬起一道眉毛,而珀西则对自己的一个念头感到惊讶:一旦忽略他受伤的躯体之后,眼前的他还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对,对,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她又可以感觉到自己多年来的敌人——面对英俊的男人时所产生的畏缩感。喂,矮个子、狮子鼻、小侏儒、青蛙小姐,周六有约吗?我猜一定没有……
珀西表示:“让我飞明天晚上那一趟美国医疗保健的班次。”
“我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
“这纸合约是个关键。”她表示,一边想起了罗恩和爱德华偶尔会使用的一个句子。
“为什么你必须飞这趟航班?”
“这张合约对哈得孙空运至关重要。这是一趟紧凑的飞行,我们需要公司里最佳的飞行员。那就是我。”
“你说的‘紧凑’是什么意思?”
“每一个细节都以极限等级进行准备,我们会以最低限度的燃油出发。我不能因为错过进场的轨道而重复任何一段航线,或因为天气不佳而转换机场。”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说,“我不会任凭我的公司就这么完蛋。”
珀西以一种和他相当的强烈热情表示。但是当他未提出任何抗议而点头的时候,她倒是觉得十分惊讶。“好吧,”他说,“我同意。”
“那我们就决定了。”她本能地向前想要和他握手,但是却让自己陷入难堪。
他笑了笑。“我最近都坚持使用口头上的协定。”他们啜饮了威士忌来确认这项协议。
星期天的清晨,她将头靠在庇护所的玻璃上。现在她有太多事情要做。修理FB,准备飞行日志以及飞行图——光是这件事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不过尽管她心中有股不安,尽管她因为爱德华而忧伤,她还是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因为她今天晚上可以飞。
“嗨!”一个友善的声音慢慢地说。
她转身看到罗兰?贝尔站在门口。
“早安。”她说。
贝尔快步走向前。“你怎么打开窗帘了?你最好还是像个床上的婴儿一样趴着。”他拉上窗帘。
“哦,我听说莱姆警探准备了一些陷阱,保证抓得到他。”
“听说林肯?莱姆从来不会犯错,至于这个杀手我就不太敢说了。你睡得好吗?”
“不好。”她答道,“你呢?”
“我靠着椅子打了几个钟头的盹儿。”贝尔表示,一边机警地透过窗帘朝外头看,“但是我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我已经被小孩吵得不用睡觉了。现在听我说,绝对要随时拉上这些窗帘。别忘记这里是纽约市,想一想,如果你被街头混混乱射的流弹打伤了,对我的事业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会一整个星期都咧着嘴巴苦笑,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发生过。好了,我们现在来点咖啡怎么样?”
星期天早晨,大约有十来朵歪歪斜斜的乌云映照在那幢老旧房子的窗户上。
有一种就要下雨的意味。
那个妻子就穿着浴袍站在窗前,一头因刚起床而乱七八糟的黑色鬈发,缠绕着她那张白皙的面孔。
斯蒂芬?考尔就在距离三十五街司法部庇护所一条街之外,隐藏在一幢老旧公寓屋顶蓄水池的阴影中,用他的莱卡双筒望远镜,望着飘动的乌云映射在她纤瘦的身躯上。
他很清楚窗子装的是防弹玻璃,肯定会造成第一发子弹的偏斜。虽然他可以在四秒钟之内放出另外一枪,但是就算她没明白过来自己遭到了枪击,也会因为碎裂的玻璃而踉跄后退,结果他很可能无法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长官,我会忠于最初的计划,长官。
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身边,窗帘跟着落下了。然后那个男人透过缝隙,向外查看。按道理,狙击手可能藏身于屋顶。他看起来很有效率,也很危险,斯蒂芬记住了他的长相。
接着,他在被发现之前,躲进了建筑物的背面。
警察的把戏——把那个妻子和那个朋友移到西区的派出所里,他猜想是林肯那条虫子的主意——不到十分钟就被他拆穿了。窃听那个妻子和罗恩在电话中的对话之后,他仅执行了一个从网络新闻组群下载的盗版系统——一个可以遥控的六九之星的程序,而它传送回来一个“122”开头的号码,在曼哈顿。
他对于接下来要来做的事,并没有多大的把握。
但是胜利是怎么赢来的,士兵?
考虑各种可能性,不论可能性有多么低,长官。
他连上网络。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在一个会显示用户姓名、地址的可查询电话簿里录入那个号码。这套程序不能用于未注册的号码,而斯蒂芬非常确定联邦政府的人不会愚蠢到让庇护所使用一个注册了的号码。
但是他错了。
詹姆斯?L?约翰逊这个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东三十五街二五八号。
不可能……
于是他打了通电话到曼哈顿的联邦大楼,找一位约翰逊先生。“我找詹姆斯?约翰逊。”
“请等一下,我帮你接过去。”
“对不起,”斯蒂芬插嘴说,“请再告诉我一次他工作的部门是哪一个?”
“司法部的设备管理处。”
斯蒂芬在电话转接的时候,将电话挂断。
他知道那个妻子和那个朋友目前待在三十五街的庇护所之后,就动手偷取了几份该街区的官方地图,开始进行他的攻击计划。然后他走到西区二十号辖区的派出所兜了一圈,并故意让人看见他正在探看那个汽油泵。接着他爬上了一辆油罐车,并留下许多证物,让他们以为油罐车将会被当作一颗巨大的汽油弹,用来炸掉证人。
然后斯蒂芬?考尔来到这里,进到了使用轻型武器就可以干掉那个妻子和那个朋友的射程之内。
他专心在工作上,而不去注意一个熟悉的场面:窗子里的脸正在寻找他。
他有一点畏缩,不过还不算太糟糕,只是有一点发毛。
窗帘拉上了。现在,斯蒂芬重新开始检视这幢庇护所。
这是一幢和临近的房子不相连的独幢三层楼建筑:一旁的巷道看起来就像建筑结构周围的阴暗尘埃一样。墙面是赤褐色的砂石,是一种除了花岗石或大理石之外,最难凿穿或炸开的石材。窗户上装了看起来像是老朽铁条的栏杆,不过斯蒂芬知道事实上是强化的钢筋,而且可能装上了震动或声音感应器,也可能两种都装了。
通往逃生梯的窗口是真的。不过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窗帘后面一片漆黑,内层的结构可能拴上了钢片。他找到了真正的防火门——就在紧贴着砖墙那片大得夸张的广告招牌后面。(除了遮掩一扇门之外,还有什么人会想要在一条巷子里挂上广告招牌?)巷子本身看起来和城里的任何一条巷子并没有两样——鹅卵石加上沥青——他可以看见安全摄影机嵌在墙壁内的玻璃镜头。不过,巷子里也摆了几个可以提供很好掩护的垃圾袋和垃圾箱。他可以从隔壁的办公大楼爬进巷子里,利用垃圾箱作为掩护,然后朝防火门接近。
事实上,那幢办公大楼的一楼正好有一扇敞开的窗户,一道窗帘进进出出地飘动。任何一个瞥见这种动态的安全屏幕监视人员,都会因为习惯而不会特别去注意。斯蒂芬可以翻过窗子,全身贴着地面,躲在垃圾箱后面爬向防火门。
他也知道他们并没有预料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听到了一个疏散二十号辖区一带所有建筑物的报告,所以他们真的相信他会尝试让一辆汽油炸弹卡车接近派出所。
进行评估,士兵。
长官,据我的评估,敌人赖以防备的是建筑物本身的结构和隐匿。我注意到现场缺乏大量的特勤小组人员,而我的结论是对该建筑物进行单人攻击,成功除去一个或两个目标的几率非常大,长官。
虽然他充满了自信,却又时时刻刻觉得畏缩。
他可以看到林肯正在搜寻他。林肯那条虫。又粗又肥的东西,又黏又湿的幼蛆,正到处观望,从隔墙内往外看,并从各个裂缝当中冒出来。
从窗子里面往外看……
顺着他的腿向上蠕动。
啃噬着他的肌肉。
把它们洗掉,把它们洗掉!
把什么东西洗掉,士兵?你又在嘀咕那些去他妈的虫子?
长官,我是……长官,没有,长官。
你是不是疯了,士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娘娘腔的女学生?
长官,没有,长官。我是一片刀锋,长官。我是死神。我有一种杀人的冲动,长官!
深呼吸,缓缓地平静下来。
他将装有M40步枪的吉他盒藏在屋顶,一个木造的蓄水池下面。其他的设备被他塞在一个大包里。然后他穿上哥伦比亚大学的风衣,戴上棒球帽。
爬下防火梯之后,斯蒂芬消失在巷子里。他的心里感到一股羞愧,甚至恐惧——并不是因为敌人的子弹,而是因为林肯那条虫子锐利滚烫的目光正缓缓地靠近,残酷无情地穿过城市,为了寻找他而来。
斯蒂芬计划来一次入侵,但是他并不需要杀死任何人,因为庇护所隔壁的办公建筑是空的。
大厅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安装安全摄像系统。大门被橡胶制门器抵住而半敞开着,他看到了一旁堆放着手推车和家具的包装护垫。就这么直接走进去目标太大,但是他并不想撞见任何搬运工或房客,所以他又走了出来,绕过角落朝着庇护所相反的方向离去。他小心地躲到一棵将他和人行道隔开的盆栽松树后面,用胳膊肘打破了一间阴暗办公室的窗子——刚好是一个精神病学家的办公室——然后爬了进去,握着手枪,静止不动地站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动静。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溜出门外,进入大楼的走道。
斯蒂芬在他认为窗户对着巷子敞开那间办公室的门口停了下来——也就是窗帘飘动的那一间,朝着门把伸出手。
但是他的本能告诉他改变计划。于是他决定试试地下室。找到了楼梯之后,他往下走到地下室充满霉味的隔间。
斯蒂芬朝着建筑物最靠近庇护所的那一面移近,推开一扇钢门,走进一间二十英尺见方,堆满了箱子和老旧器材的阴暗房间里。他发现了一扇对着巷子、约一人高的气窗。
窗子有些窄,他必须把窗子和窗框一起拆卸下来。不过他一钻出去,就可以直接躲到一堆垃圾袋的后面,然后以狙击手的伏行动作,朝着庇护所的防火门爬过去,比起楼上那扇窗子安全多了。
斯蒂芬心想:我办到了。他骗过了他们所有的人。
我骗过了林肯那条虫子!这一点就像干掉两个被害者一样让他觉得非常开心。他从包里掏出一把螺丝起子,开始刮除嵌装玻璃的油灰。灰色的填料一点一点缓慢地掉落,而斯蒂芬因为全心投入工作,以至于当他放下螺丝起子,手放在贝瑞塔的枪柄上时,那个男人已经占了上风。对方用枪口顶着他的脖子,低声地告诉他:“你只要再动一下,就立刻没命。”
第三部 最高明的技艺
“苍鹰开始翱翔。翱翔:可怕而缥缈的蟾蜍,迅捷沉默的夜鹰,弓背飞行的鸟,贴近地面朝着我的方向疾行。它的双翼慎重地拍击,压低的头颅上两颗眼珠,以一种残酷的专注直视着我。”
——T?H?怀特:《苍鹰》
倒数二十三小时
19
短小的枪管,可能是柯尔特、史密斯,或是意大利仿制品,最近并未击发或上过机油。
我闻到了铁锈。
一把生锈的枪可以告诉我们什么事,士兵?
许多事,长官。
斯蒂芬?考尔举起手。
那个音调又高又不平稳的声音说:“把你的枪丢到那边去,还有你的对讲机。”
对讲机?
“快,照着做。我会把你的脑袋轰掉。”声音充满着绝望,他湿漉漉地吸了一口鼻涕。
士兵,行家会语带威胁吗?
长官,行家不会,这家伙是个外行。我们是不是应该将他撂倒?
还不行,他仍然构成威胁。
长官,是的,长官。
斯蒂芬将他的枪丢进一只纸箱里。
“对讲机……快一点,你的对讲机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对讲机。”斯蒂芬表示。
“转过来,不要有任何企图。”
斯蒂芬慢慢地转过身,然后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眼神不定的干瘦男子,看起来十分肮脏,像是生了病。他的鼻子流着鼻涕,双眼红得令人担忧,一头浓密的棕发全部纠结在一起,而且全身发臭,可能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的继父会称他为一个酒鬼,或是一个毒虫。
那一把老旧的短管柯尔特指着斯蒂芬的肚子,而且击锤已经被扳下。凸轮可能很容易地就会滑开,尤其是这把枪已经十分老旧。斯蒂芬脸上挂着一个亲切的微笑,一条肌肉也没有抽动。“听着,我并不想找麻烦。”
“你的对讲机在什么地方?”男人叫道。
“我没有对讲机。”男人紧张地拍了拍俘虏的胸膛。斯蒂芬可以轻易地杀了他,这个男人的神情一直十分恍惚,他感觉对方受惊的手指在他的身上滑动、搜索。最后那男人后退一步。“你的搭档在什么地方?”
“谁?”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人!”
突然之间,那股畏缩的感觉又出现了。发毛……有事情不对劲。“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意思。”
“刚才在这里的那个警察。”
“警察?”斯蒂芬低声说,“在这幢建筑物里?”
男人阴湿的眼睛闪烁着不确定的神情。“是啊,你不是和他一伙的吗?”
斯蒂芬走向窗口往外看。
“站住,我会开枪。”
“把那东西指向别的地方。”斯蒂芬回过头命令道,不再担心滑开的凸轮。他开始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觉得胃部疼痛不已。
那个男人的声音因为发出威胁的语气而变得沙哑。“你给我站住,我是说真的。”
“他们也在巷子里吗?”斯蒂芬平静地问。
一阵困惑的沉默。“你真的不是警察?”
“他们也在巷子里吗?”斯蒂芬强硬地再问了一次。
男人不安地环顾着房间。“刚才有一大群,那些垃圾袋就是他们放的。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斯蒂芬盯着巷子。那些垃圾袋……他们为了诱我出去而丢在那里的虚设掩护。
“如果你通知任何人的话,我发誓……”
“安静!”斯蒂芬就像条蟒蛇一样耐心地慢慢查看巷子,最后终于让他在垃圾箱后面,看到了映在鹅卵石上面一个移动了一两英寸的模糊阴影。
接着在庇护所后面一幢建筑的屋顶上——就在电梯间上面——他看到了一道纹状的细影。他们架设枪管的技巧虽然高超,但是却没有想到枪管却遮住了屋顶的积水向上折射的光线。
天啊……林肯那条操他妈的虫子,居然知道斯蒂芬不会买二十号辖区那个陷阱的账。他们一直都在这个地方等候他。林肯甚至猜到了他的策略——斯蒂芬会试着从旁边的建筑穿过巷子。
窗子里的脸……
斯蒂芬突然心生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弗吉尼亚州亚里山德里亚市傍晚粉红色的光线里,站在窗后看着他的人,就是林肯这条虫子。他当然不可能是那个人。但是这种不可能性,并没有阻止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恶心感觉,它从斯蒂芬的内脏里面冒了出来。
敞开的大门,敞开的窗子以及飘动的窗帘……就像去他妈的铺了接待他的地毯一样。还有那一条巷子,一个完美的杀人地带。
唯一救了他一条命的是他的本能。
林肯那条虫子捉弄了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股盛怒开始在他的心中沸腾,一股热流席卷了他全身。如果他们正在等候他,肯定会遵循搜寻与监视的程序。也就是说这个小王八蛋遇到的警察,很快就会再回来巡视这个房间。斯蒂芬绕着瘦弱的男人,说:“警察最后一次查看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
男人忧虑而闪烁不定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回答我。”无视于指着他的那把柯尔特乌黑的枪管,斯蒂芬严厉地说。
“十分钟前。”
“他手上拿着什么武器?”
“我不知道。我觉得好像是很厉害的那一种。机关枪之类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斯蒂芬问。
“我不需要回答你这些他妈的问题。”男人大胆地说。他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而他犯的错就是用拿枪的手做这件事。斯蒂芬在一瞬间就解除了他的武装,并将这名瘦弱的男子推倒在地上。
“不要,不要伤害我。”
“住嘴。”斯蒂芬咆哮。他本能地打开那把小柯尔特,查看弹膛里有几发子弹,结果一发也没有。“是空的?”他怀疑地问。
男人耸耸肩。“我……”
“你用一把没有子弹的枪来威胁我?”
“是这样……如果让他们逮到你,而枪里面没装子弹的话,他们就不会关你太久。”
斯蒂芬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到自己可能因为这个人愚蠢地带着一把未装子弹的手枪而杀了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走吧,不要管我。”男人呜咽地说,一边挣扎着站起来。
斯蒂芬将柯尔特丢进口袋里,然后掏出他的贝瑞塔,瞄准男人的脑袋。“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擦了擦脸。“楼上有一些医生的办公室,星期天都没有人,所以我摸进去找一些,你知道的,样品。”
“样品?”
“医生会收到一些没有记录的药物样品,所以你可以尽量偷而没有人会知道。像止痛药、减肥药这类的东西。”
但是斯蒂芬并没有把他说的话听进去。他又感到了那股虫子带来的寒战,林肯已经非常接近了。
“喂,你还好吧?”男人看着斯蒂芬的脸问。
非常奇怪地,虫子就这么不见了。
“你叫什么名字?”斯蒂芬问。
“乔迪。嗯……其实是乔?德奥弗里欧。但是所有的人都叫我乔迪。你呢?”
斯蒂芬并没有回答。他盯着窗外,看到庇护所后面的建筑屋顶上又出现了一道影子。
“好吧,乔迪,你听我说。你想不想赚一笔外快?”
“怎么样?”莱姆不耐烦地问,“怎么回事?”
“他还在庇护所东边的建筑物里面,还没进到巷子里。”塞林托回报。
“为什么还没有?他必须进去巷子里,他没有理由不这么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正在检查每一个楼层。他并不像我们预料的那样在办公室里面。”
窗户敞开的那一间。该死!莱姆曾经盘算是不是应该让窗户敞开,让窗帘飘进飘出地诱惑他。但是这样做太明显了,棺材舞者起疑心了。
“每个人的枪都上膛了吗?”莱姆问。
“当然,放轻松一点。”
但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放轻松。莱姆不知道棺材舞者会尝试用什么方式攻击庇护所。不过他确定他会经由巷子。他期待的是那些垃圾袋和垃圾箱能够诱骗他,让他认为从这个方向进行攻击的话,将会得到足够的掩护。德尔瑞的探员和霍曼的32E小组已经包围了巷子,并进驻了这幢办公大楼,以及庇护所周围的建筑物。萨克斯和霍曼在一起,塞林托和德尔瑞则待在距离庇护所一条街之外,一辆伪装的联合快递货车里。
莱姆一度佯装被汽油炸弹卡车蒙骗。棺材舞者虽然不太可能在现场遗留下一件工具,但是也并不是不可置信。但是莱姆接着对剪刀上面残余的引线数量产生怀疑。这表示棺材舞者为了让警方相信他准备用炸弹攻击派出所,所以用炸药污染了刀刃。因此,他确定棺材舞者并未失去他的风格,就像他和萨克斯最初的想法一样。故意被发现正在探勘意图的攻击路线,然后留下一名警卫当活口,让他去报警,通报卡车的失窃案——这些都是预谋。
不过,是实际的证据让整座冰山露出了初具规模的一角——附着在纸张上面的阿莫尼亚。这种组合只有两个来源:旧有的建筑蓝图,以及陆地平面地图,两者都是由大张图纸的阿莫尼亚晒图机印成。莱姆让塞林托打电话到纽约市警察局,查询建筑公司或郡立契约注册办公室的非法入侵案件。根据回传的报告,秘书办公室曾经遭到闯入。莱姆要他们查询东三十五街,而市府警卫惊讶地回报,失窃的确实是这一区的地图。
不过,棺材舞者如何发现珀西和布莱特就在庇护所内,以及他是如何找出地址的,却仍然是一个谜。
五分钟以前,两名特勤小组的警官发现办公大楼底层一间办公室的窗户被打破。棺材舞者避开了敞开的前门,不过他还是如莱姆预期的那样,准备经由巷子对庇护所进行攻击。只是有东西吓到他了。他目前在建筑物里游荡,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位置,就像是暗房里的一条毒蛇。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在打些什么主意?
太多种死亡的方式……
“他不会等下去,”莱姆说,“风险太大了。”他逐渐发狂。
一个探员回报:“一楼没有人,我们仍继续巡逻。”
五分钟过去了,警卫的报告显示还是没有结果,但是莱姆在耳机里面其实只听得见静电干扰的窸窣声。
乔迪答道:“谁不想赚钱?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帮助我离开这个地方。”
“我的意思是,你在这个地方做什么?他们搜寻的人就是你吗?”
斯蒂芬上下打量了这名瘦弱的男人。他是一名输家,但是并不是一个疯子或傻瓜。斯蒂芬于是决定,最佳的策略就是坦诚。此外,这家伙再过几个小时就没命了。
他表示:“我来这个地方杀一个人。”
“哇!你是黑手党之类的角色吗?你要杀的是什么人?”
“乔迪,安静一点,我们目前的处境相当困难。”
“我们?我什么事都没做!”
“除了你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之外。”斯蒂芬表示,“这样的情况相当糟糕,你和我处于相同的处境,因为他们想抓的人是我,而他们不会相信你并非我的同党。你准备帮我还是不帮?我只有时间听你回答要或不要。”
乔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害怕,但是他的眼神背叛了他。
“要还是不要?”
“我不想让自己受伤。”
“如果你在我这一边,你就永远不会受伤。我最拿手的一件事就是确定谁会受伤,谁不会受伤。”
“然后你会付我钱吗?要现金,我不收支票。”
斯蒂芬笑了一下。“不是支票,我付现金。”
他像包心软糖一般的眼睛,骨碌碌转动地打着主意。“多少钱?”
小人渣想要议价。
“五千。”
在他眼中虽然仍看得到恐惧,但是这时已经被惊讶推到一边去了。“真的吗?你不是在糊我吧?”
“不是。”
“会不会等我带你离开这里以后,你就杀了我?到时候你就不需要付我钱了。”
斯蒂芬再次笑了笑。“别人付我的钱比这个数目多得多,五千美元对我不算什么。此外,如果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可能还会再需要你的帮助。”
“我……”
远处传来了一些声响,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
那是搜寻与监视小组的警察,正在搜寻他。
从脚步声,斯蒂芬听得出来只有一个人,符合逻辑。他们期待他闯进一楼那间窗户敞开的办公室,所以林肯那条虫子会在那里安排绝大多数的警力。
斯蒂芬把枪放进他的包里,然后抽出刀子。“你会帮我吧?”
当然会,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乔迪不帮忙,六十秒钟之内他就没命了,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好吧。”乔迪伸出手。
斯蒂芬没有理会他,问:“我们怎么出去?”
“有没有看到那边那些混凝土块?你可以把它们拉出来,看到没有?从那里可以通往一条地道,就是城市底下的运输地道。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真的有吗?”斯蒂芬真希望自己从前就知道这些地道。
“我们可以一直走到地铁。我就住在那个地方,一个旧地铁站。”
斯蒂芬和一名搭档一起工作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有的时候他还真希望自己没有杀掉那个人。
乔迪开始走向那个混凝土通道。
“不对。”斯蒂芬低声说,“我要你靠着那面墙,那边。”他指着正对着门口的一面墙。
“但是他会看到我!他用手电筒查看的时候,我会是他第一个看到的东西!”
“你只要站着,然后举起双手。”
“他会开枪!”乔迪呜咽道。
“不会,他不会开枪。你必须信任我。”
“但是……”他一边看着门,一边又擦了一把脸。
这个人会不会变卦,士兵?
这是一个风险,长官,但是我考虑过几率之后,觉得他不会,因为他是迫切需要钱的那种人。
“你必须信任我。”
乔迪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
“你的双手一定要举高,要不然他会开枪。”
“像这样?”他举起双手。
“往后站,让你的面孔藏在阴影里。对,就像这样,我不要他看到你的脸……对,很好。”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了,是蹑手蹑脚而踌躇地挪动。
斯蒂芬用手指在唇上比划了一下之后,趴下来消失在地板上。
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踌躇,接着停了下来。一张面孔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穿着防弹衣,还有联邦调查局的风衣。
他推门进来,用H&K步枪末端的探照灯查看。光线一照到乔迪的腹部时,他做了一件让斯蒂芬觉得惊讶的事。
他开始扣下扳机。
那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动作。但是射杀过许多动物和人的斯蒂芬非常清楚那股肌肉的波动;击发武器之前,那种姿势带出来的张力。
斯蒂芬迅速地反应。他跳了起来,拉开那把机枪,折断警察麦克风的杆子。接着他用刺刀往上刺进他的三头肌,瘫痪了他的右臂。对方痛苦地大叫。
他们得到了杀人的许可!斯蒂芬心想。没有投降的交涉,看到我就开火,不管我是不是携带了武器。
乔迪叫道:“我的天啊!”他犹豫不决地向前移动,两只手近乎可笑地仍举在空中。
斯蒂芬将那名探员撞倒在地上,将他的碳纤维头套拉到眼睛上,愤怒地掐住他。
“天啊!你伤着他了。”乔迪放下手臂,一边向前靠近一边说。
“闭嘴!”斯蒂芬说,“我们刚才讨论的退路呢?”
“但是……”
“立刻!”
乔迪呆呆地盯着他。
“立刻!”斯蒂芬愤怒地叫道。
乔迪跑向墙上的洞口,斯蒂芬则抓着探员的脚,将他拉到走道上。
杀人的许可……
林肯那条虫子居然决定要他的命!斯蒂芬气坏了。
“等一等。”他命令乔迪。
斯蒂芬重新将那个人的对讲机插回收报器上面,然后仔细倾听。他们使用的是特别任务的频率,大约有十来个警察和探员,一边在大楼的不同位置进行搜索,一边进行通报。
他没有太多时间,但是他必须拖延他们。
斯蒂芬将昏迷的探员拖向黄色的走廊。
然后他再次抽出刺刀。
倒数二十三小时
20
“该死,该死!”莱姆怒气冲冲地骂道,让他的下巴溅满了唾液。托马斯走向轮椅帮他擦拭,但是莱姆生气地摇头赶他走。
“鲍尔?”他透过麦克风呼叫。
“说吧。”霍曼从指挥车上回答。
“我想他可能已经推算出我们的行动,正准备杀出一条生路。告诉你的队员组成防御队形,我不要任何一个人落单。让所有的人进到建筑物里面,我想……”
“等一等……等一等。哦,不……”
“鲍尔?萨克斯?……有没有人?”
但是没有人回答。
莱姆透过无线电听见了吼叫的声音。传输的讯号被切断了,接着爆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救援。我们找到了血迹……在办公大楼里。没错,没错……不对……楼下……地下室。所有的单位一起行动,快一点,一起行动。”
莱姆呼叫:“贝尔,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加强当事人的警备。千万不能,我再重复一次,千万不能让他们离开防护。棺材舞者逃脱了,而我们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罗兰?贝尔平静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了过来。“他们被我们好好地保护在翅膀下面,没有人进得到这里面。”
令人生气而难以忍受的等待。莱姆感到挫败,想要大叫。
他在什么地方?
暗房里的一条毒蛇……
接着,警员一名一名地回报,让霍曼和德尔瑞知道他们已经一层楼接着一层楼地清查。
最后,莱姆听见了:“地下室清查结束。但是,老天,这里有好多血。英纳尔曼不见了。我们找不到他。天啊,这么多血!”
“莱姆,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说吧。”
“我在办公大楼的地下室。”萨克斯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对着收话器的麦克风说。
地下室的墙面是肮脏的黄色混凝土,地面则漆成了军舰灰。只是,你已经很难看出这个潮湿的地方还有什么装饰,因为血渍溅得到处都是,就像一幅杰克逊?波洛克的恐怖画作一样。
可怜的英纳尔曼警探,她心想,最好尽快找到他,流了这么多血的人不可能撑过十五分钟。
“你带了工具箱吗?”莱姆问她。
“我们没有时间了!这么多血,我们得找到他!”
“镇静一点,萨克斯。工具箱,打开工具箱。”
她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听到了。”
犯罪现场的验血工具箱里包括了一根直尺、系着一条细绳的半圆规、卷尺、KM试验使用的现场试剂,还有光灵敏测试——就算罪犯擦拭掉能见的血迹,也可以验出血液中的铁质氧化物的残留。
“这里真是一片混乱,莱姆。”她说,“我不可能找到任何东西。”
“现场可以告诉我们的事情比你想象中还多,萨克斯。它会告诉我们许多事情。”
好吧,如果有任何人能够为这种恐怖的场景理出头绪,那就非莱姆莫属了,她知道他和梅尔?库珀都是国际血样分析协会的长期会员。(她不知道哪个更加令人不安——洒满了鲜血的犯罪现场,还是存在着一群专门研究这个主题的人。)但是这个现场似乎令人绝望。
“我们得找到他……”
“萨克斯,镇定一点……你能听到我吗?”
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说:“好吧。”
“你目前需要的就是那把直尺。”他说,“首先,告诉我你看到了些什么东西。”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血滴。”
“溅洒的血渍可以透露许多事情。不过,除非沾染血液的地面非常平坦,否则并没有什么意义。地板是什么样子?”
“平滑的混凝土。”
“很好。那些血滴有多大?测量一下。”
“他可能就快死了,莱姆。”
“有多大?”他严厉地说。
“大小不一。有数百滴大约在四分之三英寸左右,有一些更大,大约一又四分之一英寸。还有数千个非常小的血滴,就像喷雾一样。”
“不要管那些小血滴。它们只是边缘,是其他血滴的卫星。描述一下那些大血滴的形状。”
“大部分都是圆的。”
“边缘呈荷叶状吗?”
“没错。”她说,“不过有一些有着平滑的边缘,我的面前就有一些,不过它们比较小一点。”
英纳尔曼,他在什么地方呢?她觉得纳闷。一个她素未谋面的男人失去了踪影,却又像喷泉一样溅得到处是血。
“萨克斯?”
“什么事?”她生气地回答。
“描述一下那些比较小的血滴。”
“我们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事!”
“我们没有时间不去做这些事。”他平静地说。
去他妈的,莱姆,她心想。然后说:“好吧。”她测量了一下,“它们大约半英寸大,是完整的圆形,没有荷叶边……”
“这些血滴散步在什么地方?”他急切地问,“在走道的哪一边?”
“大部分都在走道的中间。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储藏室,里面和周围都是较大而有着锯齿状或荷叶边的血滴。走道另一头则是较小的血滴。”
“好,好,”莱姆心不在焉地回应,然后说,“这是事情发生的经过……那名警探叫什么名字?”
“英纳尔曼,约翰?英纳尔曼。他是德尔瑞的朋友。”
“棺材舞者在储藏室逮到了英纳尔曼,在较高位置刺了他一刀,可能在手臂或颈子上,让他瘫倒,这是那些较大而不规则的血滴。接着他将他拉到走道,再次捅了他,这一次位置较低,就是那些较小而呈圆形的血滴。高度越低,血滴的边缘越是均匀。”
“他为什么这么做?”她倒抽一口气说。
“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他知道我们会先寻找受伤的探员,然后才会去追他。”
他猜对了,她心想,但是我们搜寻的速度不够快!
“那一条走道有多长?”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目测了一下。“大约五十英尺左右,整条走道都覆盖着拖曳的血迹。”
“血迹里有没有脚印?”
“十来个,各个方向都有。等一等……那边有一部服务电梯,我刚才没发现。拖曳的血迹就是朝那个方向!他一定在里面!我们得……”
“不对,萨克斯,那太明显了。”
“我们得撬开电梯门!我现在就去找防火小组,看看谁有工具或电梯锁,他们可以……”
莱姆平静地说:“听我说,朝电梯方向的血滴看起来像不像眼泪?尾端指向不同的方向?”
“他一定在电梯里面!电梯门上面有一些污渍。他快死了,莱姆!你听我说!”
“眼泪,萨克斯。”他用一种抚慰的语气说,“它们看起来是不是像蝌蚪?”
她朝地上看了一眼,它们确实呈蝌蚪的形状。完美的蝌蚪形状,尾端指向不同的方向。
“没错,莱姆,它们看起来像蝌蚪。”
“往回走,一直到没有血迹的地方。”
这太疯狂了!英纳尔曼正在电梯间里流血……她盯着那扇金属门看了一会儿,心中打算不理会莱姆的指示,但是她还是快步顺着走道往回跑。
一直跑到没有血迹的地方。
“到了,莱姆,已经没有血迹了。”
“是不是有一个壁橱或一扇门?”
“没错,你怎么知道?”
“门是不是从外面闩住?”
“没错。”
他是怎么办到的?
“所以搜寻小组才不理会,因为棺材舞者不可能将自己闩在里面。好了,英纳尔曼就在里面。打开门,萨克斯,用钳子抓住杆子,不要碰旋转钮,我们或许有采到指纹的机会。还有,萨克斯……”
“什么事?”
“我不认为他在里面装了一枚炸弹,他没有那个时间。但是,不管那个警探成了什么模样,肯定不太好看,你都暂时不要理会,先查看陷阱。”
“好。”
“答应我?”
“答应。”
拿出钳子……抽出门闩……转动旋钮。
举起格洛克手枪,站稳。就是现在!
门迅速敞开。
没有任何炸弹或陷阱,只有英纳尔曼那具苍白、一身鲜血,没有意识的躯体,翻落在她的脚边。
她轻轻地尖叫了一声。“他在这里。他需要医护人员!他被严重割伤!”
她在他身旁弯下腰。两名特勤小组的技工和多名探员都赶了过来,面色极难看的德尔瑞也在其中。
“他对你做了什么事,约翰?哦,老兄!”医护人员过来的时候,德尔瑞往后退开。他们剪开了他身上大部分的衣物,查看刺裂的伤口。英纳尔曼的眼睛半开,目光呆滞。
“他是不是……”德尔瑞问。
“还活着?几乎不能算了。”
医生在伤口铺上垫子,在他的大腿和手臂绑上止血带,然后插上输血管。“把他弄到车上。我们动作得快一点!快一点!”
他们将受伤的探员放在一张推床上面,将他推离走道。德尔瑞低着头跟着他,一边自言自语地揉搓着指间一根已经熄灭的烟头。
“他能说话吗?”莱姆问,“有没有棺材舞者去向的线索?”
“没有,他完全没有意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办法救他。天啊!”
“不要惊慌,萨克斯。我们还有一个犯罪现场等我们分析。我们得找出棺材舞者的去向,弄清楚他是不是还在附近。回到储藏室去,看看有没有窗子或通往外面的出入口。”
她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壁橱?”
“因为血滴的方向。他将英纳尔曼到里面之后,用抹布浸湿了他的血,然后走到电梯口,用抹布擦了一下。滴落的血滴朝着一个方向移动,所以才会出现眼泪的形状。而既然他试图引导我们朝电梯的方向去,我们就应该由相反方向调查他脱逃的路线。也就是储藏室。你已经在里面了吗?”
“是的。”
“描述一下。”
“有一扇开口朝着巷子的窗户,看起来好像他已经开始尝试撬开,不过窗子是用油灰填塞。这里没有其他的门。”她朝窗外看出去,“我从这里看不到任何警探藏身的位置,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泄露了我们的计划。”
“你看不到任何警探藏身的位置,”莱姆嘲笑地说,“但是他看得到。现在开始走格子吧,看看我们能够找到些什么东西。”
她仔细地搜寻现场、走格子,然后用真空吸尘器收集微量证物,再用滤纸小心地包裹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有没有任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