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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引家日记_克尔凯郭尔

_2 克尔凯郭尔 (丹麦)
上九点与仆人一起回家了。詹斯来了后,我会叫他等到十点一刻的。只怕那时我说不定会碰
见哥哥或奥古斯塔——那可不成,说不定他们会抢着送我回家的——噢,不啦,我喜欢一个
人独来独往——要是我能先瞧见他们,他们就瞧不见我啦……
那么,我的小娇娘,您到底看见什么啦?您猜我看见了什么?首先,您戴的小帽挺中看,
与您脸上的兴冲冲蛮相称的。其实这算不得是帽子,也不好说是发网,倒颇像一块头巾。可
您早上出门时是不大可能戴着这玩艺的,那么是仆人送来的,还是向杰蒂姨妈借的?——或
许您就是那隐性埋名者——您要想四处看看的话,就不该让面纱完全罩住您的脸。要不这并
非面纱,而是一页花边?黑咕隆咚里,也分辨不出了。管它是什么,反正它挡住您上半张脸
了。您的下颏倒真叫漂亮,稍稍尖了些其实也无妨。您小巧的嘴微微启露,那是因为您走得
太快了。您的牙齿——雪样地白。它本该如此,牙齿是顶重要的。它是生命的卫士,埋伏在
那温润诱人的香唇背后。您的双领泛出了红光。多想蹑足走近您,从面纱或花边下偷望您传
情的美目!
当心啊,这样的偷望是比直视更为危险的哟。这正如在击箭中一样;而且,难道还有比
眼睛更尖利,更深入,更快如闪电,因而也更让人无法捉摸的武器吗?像击箭者常爱说的,
您佯攻高处,转瞬就另行出击,实攻跟上得越快越好。那佯攻的瞬间是无法描述的。对手才
感觉出剑头的那么一划,就被击中了!没错,被击中了,但却不是他原想击中的地方……她
倒仍不屈不挠地继续着,没有畏惧,也没有责备。当心!远处走来一个男人,快放下您的面
纱,别让他很亵的眼神玷辱了您。您自己是想不到的——那令人作呕使您好久好久都忘不掉
其袭人的恐惧——您还没发觉哩,我却注意到了,他最会抓准时机了。您的仆人是最接近您
身边的靶子。这下,您该明白一个人单独与仆人出来的后果了吧。瞧,他倒下了。这桩事说
来很可笑,可这下您该怎么办呢?您回转身来,扶他起身,是不可能的,况且,与一个满身
污泥的仆人走在一处,也太不爽快了,但一个人走又危险得很。当心!那怪物已走上前来……
您一句话都不答理我。您瞧瞧,我身上哪一点吓住您啦。我只是无法在您心里留下个印象罢
了。我看上去像是一个从别一个世界里来的大好人吧。我的话里没有任何搅得您不安的成分,
也没有使您回想起某一情况而尴尬,一凑近您的每一步都没一丝亲狎。您们受惊了,您还未
忘却那冲您而来,预示凶兆的黑影。您对我有几分仁善了,那使我不忍正眼看您脸上的尴尬,
让您顿生优越感了。这很中了您的意,很让您心里熨帖了。您几乎禁不住要开我几个玩笑啦。
我敢打赌,这一刻您已有了挽住我胳膊的勇气,如果您想到要这么做的话……这么说,您住
风暴街。您向我行屈膝礼了,只冷冷地,直板板地那么一下。我,把您从整桩不如意中解救
出来的我,就只配这个?您不好意思自己的冷若冰霜了,您移过身来,回谢了我的鞠躬,把
手递给了我——干吗脸色煞白?我的声音不仍依旧,我的举止不还一样,我的眼神不也是一
样沉着镇静着的么?为这一握手的缘故?难道一握手也算得很多很多的么?是的,这一握手
还真算得很多,很多呢,我的小娇娘。两星期后我会将一切向您交待清楚,但在此之前,您
得先徘徊在矛盾里:我是一个大好人,是古时候的骑士,前来搭救您受难的少女的;可是,
我也擅长于一种伎俩,擅长并非不温雅的捏紧少女的手的。
四月七日
“行!星期一,下午一点,展览会上见。”妙!我有一点差一刻在那儿露面的福气了。
是一次小小的相会。上星期六,我终于将大小事体一概放下,决定去拜访我那周游列国的朋
友亚道夫?布伦。于是七点左右动身,前去西大街,是别人告诉我他住那儿的。我扑了个空,
还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四楼!就要转身下楼的当儿,耳朵里忽然飘进一支女声的莺啭:
“行!星期一,下午一点,展览会上见,那时候家里人也都出来了,要知道,我是不敢到家
里来看您的。”这邀请者并非冲我而来,而是冲着那一闪就出了门的年轻人讲的,他这一闪,
快得连我的眼神都留意不过来,休说脚步了。该死的,怎不在走道上点一盏灯呢?不然,我
就能弄清他们这么准时要去干什么啦。现实的就是合理的①,到底我是,而且仍将是,一个
乐观主义者……对了,怎么辨认出她来呢?那地方簇拥着姑娘们,恕我套用一句唐娜?安娜
的话②。正好一点差一刻。我美丽的未知!我祝愿您切切盼望的人儿会像我一样准时,或许
您不大高兴让他早到十五分钟的罢。一切随您,用得着我任何地方,吩咐就行……无论您是
妖烧的女魔术师,是女巫,还是仙子,请求您早早拨开周身的迷雾,露现您的真身。或许您
早已光临,该怪我视而不见。您就违背您自己一次意愿吧,要不然,我怎好期待您的现身。
莫非,怀着与您相同目的前来的人,还不止您一个?可能的,因为谁敢说对人们心里的道道
儿有所把握呢,即使是来一趟展览会也可被大做文章的呀。瞧,从前厅走来一位少女,急急
地,比败德的良心追那有罪之人还要紧迫。她忘了交入场券了,守门人挡住了她。老天保佑!
她为谁匆匆?这一定是她了。都急得连出乖露丑也顾不上啦。还不到一点呢。要知道,您这
是去会您的情人啊。难道在那样的场合里,您竟一点不在意自己的仪容了?难道您不知道,
这一刻该是您迈出那精妙绝伦的纤足的时候?纯洁少女奔赴约会的时候,她的举止原来是可
以像一个疯女人一样的。她心慌,意也乱。而此刻,我却安闲地坐在椅子上,正沉浸于窗外
悦人的田园景色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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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此处当然是对黑格尔的挖苦。克氏的作品中充满了这些对同时代的人们的“反讽”。
②《唐璜》,第一幕,第十六景:“他来了,那地方簇拥着姑娘们。”
她简直成了魔鬼的孩子,瞧瞧她去各个房间之奔突的样子。您总也得学着点儿,少露出
些馋热相的哇。还记得别人给年轻的丽丝白的忠告吧:“年轻姑娘让人看出来是在急着求偶,
可不体面!”①当然您今天的约会是单纯无辜的……约会时刻在情人眼里通常总是最美的瞬
间。记忆中,那奔赴的好的地点的第一次,真还像是昨天的事:心里已满溢着欢喜,不意中
又遇到了更多等着我到来的欢喜,在我敲窗三下的第一次,那窗户被打开的第一次,那腰门
被一位看不见的少女的看不见的手拨开门闩的第一次,在轻柔夏夜将一位少女拥进斗篷的第
一次,咦!但这样的说法里已掺和进了多少的幻觉!无关乎其痛痒的旁观者,是难以体察到
这情人之间最美的瞬间的。我就亲见过许多这样的约会,不是那姑娘不迷人,也不是那男子
不英俊,可是,那约会给人的整个印象是令人反胃的,是的,这样的相会离美还远着哪,而
情人们倒似乎已体尝出了其中的美。经验一老到,我们对某方面的见识就会跟进。因为,
我们那时虽然已失却了切切期盼中甜蜜的不安,可到底也磨炼出了使那一瞬真正美丽起来的
余裕。每当看见男人们被如此地赐予了良机,却心意癫狂,像灌了爱这碗迷魂汤似地,我总
是很来气。这真是所谓对牛弹琴了。先不说他有没有把握好分寸,细细领略少女的忐忑不安,
并升华这种不安,再点燃她的美,使它蔓延,他却只是可怜地手足无措一番,可一到回家路
上,他居然还能兴奋地想象一番此次辉煌经历的前前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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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赫尔伯格《伊拉斯莫斯?蒙塔纳斯》,第四幕,第5景。
可是,这家伙死哪儿去啦?快两点钟了呢。他肯定是个不错的家伙,这情人!哼,无赖
一个,好意思让女士直等他不来!瞧我,从不这样,算得上一个可信赖的人吧!呃,最好等
她第五次从我身边走过时再跟她搭讪。“原谅我的冒昧了,漂亮的小姐。您一定是在找寻家
里人吧。您从我身边来回避过好几趟了。每次我眼睛跟着您走去,总发觉您到了隔壁那一间
就止步了。莫非您不知道紧挨着还有一间的吧?或许能在那儿找到您的朋友们哩。”她向我
行屈膝礼,好可人的样儿!机会来了。那男子还未露面,太好了。混水摸鱼,此之谓也。那
平时看来颇不明智的举动,拿来对付这心绪波动的少女,倒往往产生了效力。我向她鞠躬,
尽可能地礼貌,也尽可能地冷淡。我又坐回到椅子上了,眼光仍在窗外远处的野景,只用眼
风扫视着她。立即起身走上前去,那就太担风险了,那对她就过于养撞了,会使她对我多存
一份戒心的。眼下,她还以为我的搭讪纯然是出于同情哩,而我已博得了她的不少欢心——
我其实早就知道那房间里是什么人也没有的。孤独一下,对她反而有好处。见身边满是人,
她自然要心绪不宁的,一个人了,反会轻松些的。真的,她应该在里面待一会儿的。隔一会
儿,我就会进去的。那时,我也就挣足了跟她搭话的资格,她少不了跟我打一声招呼的吧。
她坐下了。可怜的姑娘,看您真是伤心了,我相信她一直都是哭着的呢,至少她此刻眼眶里
蓄满了泪水。弄得这样一位姑娘要哭,多大的罪孽啊!忍着点儿吧,您这怨会有那伸张的一
天的,由我替您去报仇,他将领教到那等人的滋味——冲突着的心情被镇压下去了,她的心
境亮堂起来了,她好美!她之存在是那哀婉与苦痛之谐和。真是夺人心魂啊!坐着的她,身
上已穿好旅行装,分明也不是要出门远行呀,她是冲着欢乐而来的。而此刻,这旅行装成了
她脱不去的痛苦的提示物,而且,欢乐似乎就是从她眼皮底下溜走的呀。看她,好像已与爱
诀别。去他的吧!是时候了,那瞬间已去召唤着我。要紧的是先向她说明白,让她以为我觉
得她正找寻失散的家人,或同来的朋友,而且,还应热情得每一个字都拨动了她的心弦。这
才能得着个刺探她内心的机会……要是魔鬼已拐走了那家伙,那才痛快呢!有个男子往这边
走来,一定是他了。看我的了,事情的进展得照我的意愿来,否则,就称我笨伯好了。不错,
一丝儿心细,能救人于大难哩。我一定得先弄清楚他们之间的那一层关系,得让我来左右局
势。见着我时,她一定会勉强地朝我笑一笑,也许这讪笑我竟相信了她一定是在找寻别的什
么人呢。这一笑就会使我成了同谋,这其中就很有点那个啦——千谢万谢,我的小宝贝!这
一笑比您自己所想象的要珍贵着哪。这已开了头,而开头总是最艰难不过的。总算相识了,
相识还是在这样妙趣横生的场合下。至少这一刻我是心满意足了。在这儿您呆不到一个钟头
的。两个钟头之内,我将会摸清您是谁,要不,您认为警察局的户籍花名册是干什么用的呢?
四月九日
我瞎了?我灵魂的双目失明了么?我是见过她了,然而却像见到了来自天国的幻影,她
的姿容是确确实实离我远去了。我憋足了灵魂的力量,想追忆起那形象,岂是容易的事!要
是再遇见她,我当能立即将她认出来,就算她是夹在百十来个姑娘中间也不怕。可是,她此
刻已消逝,空让我焦渴的灵魂在此切切地追索着她远去的踪影——记得当时我正遛达在广场
上,一副对一切满不在乎的样子,漠然于周围的形形色色,虽然,我悠游的眼睛仍不放过任
何的东西,这时,我看见了她。我两眼死死地捉住了她,它们已不听主人的意志左右了。我
已无法使唤它们去瞄准我想叫它们去瞄准的靶子了,于是,我干脆不看了,我盯。正如出击
的击箭者身体的那一僵,我双眼的目光也就定住在那儿了,凝固在那一个方向上了。遑说移
开目光,收回眼神,早连看都不能了,因为,我一下子见到了太多太多。此刻唯一存留在脑
海里的,是她所穿的绿色斗篷,仅此而已,真应了人们所说的那一句话了:抓海拉却抓着了
云彩。她从我眼中滑脱,正如波提弗的妻子从约瑟夫手里溜脱一样,身后只留下了她的斗篷。
她由一个中年女人陪着前来的,那该是她的母亲吧。我说得出她从头到脚的模样,尽管我见
她一眼,也只是在匆匆里。有什么法子呢!这姑娘已投给了我印象,而我竟将她忘了;另一
位虽未投下印象,我却还想得起她来。
四月十一日
我的灵魂仍纠缠在这同一个矛盾里。知道见过她的,可分明也知道是忘了她了,那记忆
里所存留的,已不带一丝鲜活。我的灵魂呼求着这一形象,似乎我的生命也押在了它上头,
我惶惶,我战战!而那一形象已无法映现。为着它们的健忘,我真想把双眼抠出来解解气。
一开始情急气来,最终又缓缓平静下来,仿佛无奈中期待与记忆连袂为我编织出了那一形象。
可是它总是无法定形,因为我没法将它嵌入恰当的情景之中。这就像纺织机上精致的花样,
淡得压不住底色了,而光凭它自己又怕显不出颜色来。我竟落进了这样奇怪的状态之中,幸
亏,这也不是全要了我的命,因为这样一来,倒也向我证明了,自己还年轻着!这一点还可
见证于我的另一种图谋:我总是在少女堆里追逐猎物,而不是在年轻女人那里。女人终归要
不自然一些,更妖冶一些,与她去那个,也就不那么美妙,容易意味全消。最终只尝着那酸
辣劲儿了,而那酸辣劲儿已脱不了是爱情的煞尾——怎么也没有料到我竟还能再尝痴迷的新
果;爱已没过了我的顶,这就是游泳者所谓的凫水吧。怪不得我头晕眼花了。没得我越深越
好,越深,这桩恋爱许期给我的就越多。
四月十四日
我几乎认不得我是我了。我的心灵成了那翻腾的大海,正被激情的暴风雨横扫着。要是
别人看见我的灵魂处于这样的境地,总要以为这是怒海中的小舟了,船头已深深地吃进浪里,
像是要以这骇人的速度,冲入那无尽的渊底。不过,他看得不够高,他还未望见桅杆上的守
望者呢。刮吧,你这撒野的天力,你这激情的强能!你尽可以将雪沫甩向苍穹,你却是吞没
不了我的。稳稳地,静静地,我端坐着,如那悬崖之王。
我几乎找不到一个落脚处。是那水鸟了,我徒然盘桓在心灵这翻腾的大海上。而翻腾正
是我的本分。我栖身其上,如那翡翠乌在浪中筑巢①。
土耳其公火鸡一见到红色就躁了性子,我是见不得绿色,每次见到绿色斗篷我就成了公
火鸡。加上我的眼睛总是引我上当,有时,见了弗里德烈医院守门人的绿制服,就能挫灭掉
我心中的全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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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克氏原用拉丁文。相传古人认为这种鸟在浪中筑巢。
四月二十日
我一定得拿出更多的节制来,一切的享受都有这一前提。看样子,要得着这个姑娘,这
个充溢着我灵魂和思想的姑娘的消息,还不可能这么快,这缺憾深深地留在那儿了。应该力
图保持镇静,因为这一隐约的不确定的可又强烈的不安,自有其甜蜜之处。总爱坐小船,于
月夜,去倘祥某个美丽的湖。收好帆,挂好桨,放了舵,躺直身子在甲板上,仰天眺望碧落
的穹窿。轻浪将小船拥在了怀里,摇呀摇地,风推挤着云朵,月儿它忽隐忽现,咦,这不安
中,有我的安宁哩。浪起伏着哄我睡去,那温情的拍击;摇篮曲纯朴的哼唧。那飞云的匆匆,
那光影的幢幢,醉住了我,醒了还疑是在梦中。就这样,我此刻帆卷舵收,任痴痴切切的期
待簸荡我在它的怀里。这期待,这焦望,越来越沉静,渐渐酿成了新的狂喜:它抚弄我,如
自己怀里的孩子,希望的苍穹重又撑起在我的头顶,她的姿容终于翩翩于我的视野,像那云
彩后月影的飘忽,虽然不甚分明,却使我一忽儿目迷于它的光色,一会儿忘情于它的阴影。
似这样漂流于行转的水面,何等的享受——何等的享受,这自己心湖里的徜徉!
四月二十一日
送走了一天天的日子,事情的进展却一如当初。少女们越发愉悦着我的心意了,可我却
没有去领略她们的动力。为寻她,我哪儿都去过了。这无端的搜寻已扰乱了我的头脑,迷糊
了我的双眼,我的快乐也减了等褪了色。那美丽的季节近在飓尺了,届时,人们又可在街头
巷尾所费不赀地择获那些在冬季社交场中昂贵的尤物们了。少女们也许擅于忘这忘那,却最
不会忘记某时某地某个情境的。社交应酬使我们有幸一亲柔性伴侣们的芳泽,但要在那样的
背景里开始一桩恋爱,您着实少些匠心了!社交场中的每一位少女都是有备而来,那偶然的
机运本来就不多了,加上这场景她已一再地遭逢,当然就体味不出感官上的新鲜啦。那街头
巷尾是社交中的广阔大海,那儿,她眼前的样样件件都能格外强烈地作用着她,一切都会多
几分神秘。我愿为街上偶遇一少女的嫣然一笑押一百块钱,也不愿为宴会上与某少女的一握
手押十块钱。个中的不同是别于天渊的。恋爱已先发动起来了。您再去社交场合搜寻那相关
的人,也不算迟。您先与她来一番悄悄话,弄得她又高兴,又激动。这是我所知道的最有力
的煽惑。她是不敢拿这个出来与人谈论的,可她的心思却总放在了这上头;她也吃不准您是
忘了呢,还是没忘。您今天这样哄她,明天又那样哄她。这样的悄悄话我今年怕是收集不了
很多了,这姑娘耗掉了我太多的注意力。可以这么说:“我的酬报是微薄的,而我荣膺大奖
的希望正大着哩。”
五月五日
该诅咒的机运!我从未因你的来临而诅咒过你,诅咒你都为你的断然缺席。抑或自从必
然孕生了自由①,自由又被送进了娘胎之后,你又有新的发明了:那莫测高深的存在之物,
一切事物的绝育后的母体,过去的唯一的留存物?该诅咒的机运!你,我唯一的知心人和告
密者,唯一的配作我的盟友和敌手的存在之物,永远地变化着,以便始终保持同一,你总是
无法参解,总是谜一个!我爱你全心全意,又依了你这榜样模铸了我自己,为什么不让我见
你一眼?我这不是哀求,我并非低三下四地求你这样或那样地显形,因为否则,敬奉也会变
成偶像崇拜的,那是为你所不齿的。我在向你讨战呢,何故而闭门不出?莫非这大千世界的
钟摆已经停息,谜一样的你已被参解,已被投进了那永恒的海天仙域了?多可怕的念头,因
为,果真如此,这世界就要不再腻烦了!该诅咒的机运!我守候着你。我不会来克服你的,
用原则,或者,用愚顽的众生所说的性格;不,我要做歌咏你的诗人。我将托生于我自己的
诗篇,自生自养,我做不了别的什么的诗人,快现露你的真身!我做定了为你歌脉的诗人。
或许你以为我不配?比亚德为诸神的荣耀而舞蹈,我这区区之人只盼望着你用得上。轻灵,
爽利,矫健,全无防范,我委弃一切,来侍奉你了。我从无占有,也未存此心,我无所钟情,
也无从失去,可是我也并不因此而更配得上你,那想来早已倦于拆散人们与其所爱,倦于聆
听他们软弱的叹息软弱的陈情的你。袭击我吧,我也准备好了。不必押赌,让我们为荣耀而
战。把她显现给我,别掩蔽一个似乎不大可能的可能性;将冥冥中的她推现到眼前来吧,我
会将她奋力解救的②。让她恨我,蔑视我,无心于我,爱别人去好了,我决无言语。只要,
只要那水面有了掀腾,这沉默能被击碎。让我这样挨熬,是你的卑怯了,你,你只以为能凌
驾于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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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克氏认为,唯有永恒和神圣的事物才是必须的,在历史的演变过程中,并没有必然之
物。因此,此处的“必然”即是永恒的代用语。
②像希腊神话中俄耳甫斯将其妻欧律狄刻从阴间找回来一样。
五月六日
春天已到了身边。一切都在枝头上绽放,少女们也是。外套被丢一边去了,恐怕我那绿
色斗篷也在此例。这季候是街巷间结识姑娘们的佳期,这儿,用不着像在社交场中一样,人
还未加结识,她的名字,家庭,住所,订婚与否,倒已先了如指掌。那最后一项对所有满脸
正经,不屈不挠的求偶者来说,尤为紧要。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竟会有爱上了已订婚的
姑娘这一说。这些温雅君子们若一旦处于我此刻的境地,准会自感愧杀人的,若再得着了她
的一些情况,另外还知道她已订了婚,他们准会瘫倒在地上的。在我,这才算不上什么呢。
一纸婚约只算得个喜剧性的困境。别说喜剧性的困境,就是那悲剧性困境,我也不会畏惧的。
我怕只怕那叫人使不上劲的困境。到今天了,我仍未得着她些许消息,虽然是什么法子都试
过了,使人不由得与某个诗人的话产生了共鸣:
黑夜,冬日,漫长的道路,炙人的苦
痛这硝烟未起的战场,已营营着一切
努力了①。
或许她压根儿就不住在城里,或许她来自乡下,或许——我真要迁怒于这么多的或许了,
可我越生气,这或许来得越多。出门旅行的钱平时我总是已经放在身边的,以便立即可以上
路。剧院里找了,音乐会舞会上也找了,还有人们爱去散步的道上,就是没有她的影子。这
倒多少给了我一些欣慰,姑娘家太热衷于这些门类,也就不配我这样挥师前来征服了。那样
的姑娘常常就少了些原生性,而对我,这原生性是不可或缺的。在吉卜赛人中间物色到一个
普瑞奥莎②,已是够难的了,而要在大厅里众多标价推销的少女中间挑拣,就更难了——当
然她们也是无辜的,老天有眼,谁竟敢说她们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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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奥维德的拉丁诗《爱经》中的句子,第235行。
②由韦伯作曲的轻歌剧《普瑞奥莎》终的女主人公。
五月十二日
对了我的小宝贝,您为什么不乖乖地呆在门廊里?少女为避雨而躲入人家的门廊,别人
是不好说三道四的。我未带伞时,也常这么干,有时是带了也还这么干,不信您就瞧瞧此刻
的我。您若仍不放心,我可以举出一长串女人的的名字来,她们这么干时从无犹豫。喏,只
需静静地站那儿,背对着街面,路人是搞不清您是站那儿呢,还是正要进门的。藏在半掩的
门后就有些不大谨慎了,主要也是考虑到那后果:藏得越好,被人撞见时您就越是下不了台。
真想藏起来的话,您就该笔挺地静立,将自己托付给您这方面的优良天才和照应您的守护天
使。千万要忍住,不向外窥探——看雨停了没有。真想知道,就该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像回
事儿地抬头望望天色。但若您只是好奇地,又躲躲闪闪地,急切而又神色不定地微微探出头
来,又一下子缩了回去——那么,您是在玩孩子们都懂的游戏了,他们是称它为“捉迷藏”
的。而我是从来离不了游戏的,您又这么招呼了,我还好意思推却,不上前加入!……这一
刻,您千万别以为我正生着什么念头。您这么探出头来当然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用心。这
其实是世上最无辜的行为了。反过来说,您也不必对我生什么念头,我的好名声吃不消这个。
从头说来,这事儿是您开的头。我劝您对谁也不要提起它,您是错的那一方,我主动帮您做
的,不就是任何绅士当时都会做的——递上伞来?她这会儿去哪儿啦?好极了,她躲进门房
的门廊里了——真是最最迷人的小娇娘啊,活泼着,快乐着!“或许您能告诉我一位年轻女
郎,在这一天赐的瞬间里正想有把雨伞,眼睛还不停地在门外搜索着。我正在找她呢,我,
还有我的雨伞。”——您笑了——或许您愿意让我叫仆人明天早上来取回雨伞,要不您提议
一声,我们叫辆马车?——没什么好谢我的,只是一点儿小意思。她无疑是很久以来我所见
过的最动人的少女了,稚嫩的目光里透着无畏,又有如此令人神往的人品,这么纯真,这么
不失好奇。我的宝贝,乖乖地回去吧。要不是心里装着那件绿色斗篷,我本来还该与她相识
得更进上一层的——她沿着市场大街远去了。多么赤诚多么自信的她呀,实在寻不出一丝的
做作。瞧她的步履多么轻盈,那头一扬,抖出多少的欢乐!那绿色斗篷肯定已在自叹弗如了。
五月十五日
谢谢你,仁善的机运,请收下我这谢忱之心!她亭亭玉立,孤傲,幽娴,隽永得像一棵
云杉,一泓春泉,一缕灵思,从地底射向天空,未经诠释,也无法诠释、一个私合的圆满。
山毛榉们撑起了华冠,叶儿在叽喳地议论树下正发生着的好事。云杉虽没有华冠,没有可讲
的故事,可是它本身就是神秘——像她。她遁影于她自己之中,一切都从她的内心出发,她
是那端庄的傲拔,是云杉奋力向上的精神,虽然,根仍是深深地扎入地下的。一缕忧伤晕着
她,如野鸽子凄唳的咕咕声的缭绕,如那一无所求的深深渴望的笼罩。谜一样的她,幽幽地
将谜底,将那从未露形的神秘,锁进了她自己。与这哑谜相比,外交家们的全部机密,也就
算不得什么了,而且,世上还有化解答她这个字谜的那个字更美的东西吗?我们丹麦的语言
真叫意味深长,含蕴丰实:解谜意指失去,多么两可的意义!这个词一旦与其他词连用,够
多美,表意够多强烈。唇舌上的系带不松(失去),灵魂的财富就无处探寻,而也只有凭着
灵魂的财富,才能解开(失去)这个谜;是的,少女就是谜……谢谢,仁善的机运,请收下
我这谢忱之心!倘若我是在冬天里见到她,她会裹在绿色斗篷里的,那时,她或许正挨冻,
而且最紧要的是,天气的料峭说不定会夺走她一些美丽的。总算是幸运啊!我的初次看见她,
总算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在春天里,傍晚前的柔光下。不错,冬天自有它的优处。舞厅的
灯火辉煌确能与少女身上的夜礼服交相辉映。可她难得消受这等优处,一半是因为她应付得
太多,不论她屈服了,还是抵制着,这情景一直都会搅扰着她;另一半是由于,这一切都标
示着虚荣和昙花即逝,由此而生出了不安和焦虑,使享受中少了一些清新。也自有我不应当
割舍的舞厅的好处在。它的费钱的排场,那青春那美的奇珍的堆垒,多种力量的尽情表现,
都是我所向往的。我与其说是享受着它,还不如说是在其可能性中掏挖着它。慑住我心魂的
不是某个美人,而是她们的整体。我眼前飘过了一幅画面,其中,所有这些女性的特质相互
融合了,而所有的特质又都在企求着什么,企求在这一幅肉眼看不见的拼合而成的画面中找
到栖息之地。
那是在北门和东门之间的道上,晚上六点半钟。日头已减去了它的炎威,只在技于景色
上柔弱的余辉中,还看得出它一天的努力。大自然呼吸得平顺些了。湖上静着,水面镜平。
柏利彻草坡上几处恬适的阶宅倒映在湖面上,影子以外,全是金属的深黑色了,对面的小路
和屋宇,被夕阳抹成了晕黄。天空高远明澈。只一片游云正悄悄逡巡天顶,此时也唯有自湖
面上才能看清楚它,真多亏了上面金亮的镶边。树叶儿都凝在枝上啦——是她!那绿色斗篷
骗了我,我的眼睛并没有骗我。为这瞬间的到来,我已作了周密的准备,但要抑制住我此时
的激动,仍怕是不能够。这激动一起一伏,像邻近田野上那穿天的百灵的歌声!……她一个
人在那儿。又忘了她当时穿着什么了,好在我心里已树起了她的画面。她只一个人,出神着,
显然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她的心思。她并非在思索什么,可是思想默默的游戏在她灵魂的
双眼前织出了一幅她久已憧憬的画面,一幅透示某种预兆的画面,浑然如少女无言的叹息。
她正在那最让人膜拜的年龄上。少女之出落成少女,自与男孩不同。她不是长成的。而是生
就如此。男孩一来就开始成长,过程蜿蜒而漫漫。少女的诞生是要费去很多时间的,一经诞
生,则已密实饱满。这诞生,就是她无限的丰富之源。她诞生的那一瞬,就已成熟,但这一
瞬总姗姗来迟。因此,她是二度诞生的,第二次是在她嫁人时,或者当她已不再被诞生时,
她就新生了。弥奴娃从朱庇特头中跃出,出落成了大姑娘,美色照人的维纳斯从海底升腾的
那一刻,也是的;不光她们,每一个少女都是如此,如果她的女性味不被男人所谓的发育毁
尽的话。她不是一步步地苏醒,而是一蹴而就的,而且要不是人们冒失地过早唤醒了她,她
的沉睡期还会更长。而蕴藏着无限丰富的,正是她的沉睡。
她并非为自己而出神,而是沉浸于自身中了,于是,她的灵魂迎来了无限的安宁和静谧。
这就是少女的富有,只有合摄了这样的丰富,一个人才能算富有。她富有,却又不明白自己
其实正有所占有;她富有,她就是那财富本身!她幂在深深的宁适中,身上蔓开来一丝郁悒。
她轻盈舒畅,轻盈得像被西风带走的普赛克,或许更轻盈,因为她是自己卷走了自己呀。让
神学家们为玛当娜的升天而去争执不休吧,我总觉得那也是意料之中的,因为她不再属于这
世界了呀;真正意料不到的,是少女那轻盈,它是真的不把万有引力的铁则当一回事儿的—
—她没注意到什么,因而就认为没有人注意到她了。我与她保持着应有的距离,饕餮着她的
芳容。她姗姗着,无一丝仓促扰乱她的安宁,和周遭一切的寂静。一男孩坐湖边守着他的钓
竿。她停止了脚步,定神凝望湖面上漂着的残根枯枝。她刚才走得并不急,可她仍想散散身
上的热。她解开了披肩下挽住脖颈的围巾,让湖面袭来的搔人的轻风,吹拂她的胸谷,那雪
样地皑皑,却仍滚热,仍饱满的胸谷。那男孩似乎不高兴有人来瞧着他守钓,回过头来,冲
她冷冷地打量几眼。他的身貌实在有几分滑稽的地方,难怪她要讪笑他了。她笑得好青春!
要是她与那男孩凑在一处,她说不定还会与他干起仗来的哩。她的眼睛是大的。又放着光芒,
谁要敢向她的双眼望去,准能探看到里面黑漆漆的欲望,让人想起那无底深渊,无从丈量;
它们也纯净,也无瑕,空灵又宁静,笑起来。满溢着任性与顽皮。她的鼻梁优美地拱起,打
从她侧面望去,那鼻子似乎绵延着深入到了额上,这使它看上去短了些,不过也更显出些灵
性了。
她往前走了,我尾随着。亏得路上散步的人不少。我想与熟人们拉扯几句时,就让她多
走一会儿,不一会儿我又赶上了这段距离,这就免了我为了想保持距离而不得不与她一样地
慢步悠悠啦。她去的是东门。我急于想偷眼近看她一下,又不至于被她看见。拐角上有一处
屋舍,那儿,或许就能使我这一企图得逞。我是认识那一家的。我急步赶过了她,就像一点
没注意到她似地。我赶过她好远,与那家人左右寒暄一番,就占定了那对着小路的窗口座位。
她来了,我看着,看着,一边仍不耽误与客厅里喝茶的人们聊着天。看看她的步态,我猜想
她舞蹈课程学得不多,不过仍矫健,仍透出天生的高贵气,一点不忸怩。我得再多看她一遍。
从窗口朝小路的方向望去,并不能看得很远,倒能看得完全那深入湖心的防波堤,而且,真
是难以相信,我瞧见她果真就走在堤上了。我猛一怔:或许她就住在附近的乡下,或许这儿
就有她家的一座夏日别墅呢。
我真要懊悔到这家来串门了,您说,她要是往回走了,眼睛够不着她了,那可咋办?而
且,真的,她已到了堤的尽头,这也就是说,她就要往回转了,就要消失了——这当儿,她
又在我眼皮底下出现了。她正绕屋而过。情急之中我抓起了帽子和手杖,以便一有可能,就
擦身赶过她,然后再一次次落到她的背后,直到发现她的住处—一忙乱中碰巧撞上了正前来
上茶的女士的手臂。(卒瓦cèi)地的茶碗声惊起了一阵尖叫。我僵立在那儿了,手里拿的
是帽子和手杖,心里只想着快点开拔。为要冲淡这小小的风波,助我尽快撤出,我悲恸地叹
道:“我是那该隐了,我将受罚,被流放到这泼翻了茶水的地方以外!”然而,活像一切都
串通好了,要与我作对似的东家突然接过了我的话头,玩弄起他那鬼主意。他大声地庄严地
宣称,我得先坐下来品完一杯茶,并在这泼倒了茶水的地方,再为女人们上一次茶,使一切
复原之后,才有走的道理。既然也深知东家此番的强留,完全是出于好意,那我除了留下,
还能有什么招儿呢——她不见了!
五月十六日
恋爱了,真美;知道自己在恋爱了,真有意思啊。瞧,区别就在这里。一想到再度在眼
皮底下失去了她,我就心苦;可是,再想想,这何尝不是中了我的意呢。我心底里,她的倩
影,正在她实际的和理。想的形态之间不定地游移。此刻,我已将这一画面提到了眼前。但
正因为要么它就是那现实,要么现实只是它的偶因,它才有了这般独特的魅力。我并不急,
她一定是住在这城里的,眼下,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正由于这一可能性,她的身影才
能如此清晰地显现于我的眼前——什么好事都该慢慢地啜饮的,我这自认为是上帝宠儿的人,
我这交了重沐爱河的稀世好运的人,此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这可不是靠玩弄手腕,靠用
心勤勉,就能成就的,这分明是一份礼物。而既然有幸开首一桩恋爱,我就想看看它能捱延
下去多久了。初恋也没有像这一次那样使我心诚意笃。降落到个人命中的机会,本来就够稀
少的,它们一旦出现于眼前,那是一定得好好抓住的哟;想想也叫人绝望;姑娘不是靠您玩
手腕弄上手的,而是全仗您交不交好运,碰不碰得上一个值得您去弄上手的人儿的——爱有
种种玄秘之处,初恋即使不是最玄秘者,总也是玄秘之一种吧——多的是那急急奔命于它的
人,到头来不是订了婚,就是干出了其他傻事,还未愣过神来,就诸事全消,既弄不清得到
了什么,也弄不清失去了什么。她这样或显或现地在我眼前,已有两次了,这表明,她的再
现将是不久的事。约瑟夫释完法老的梦,道:“与夫两度梦及于此,此乃所梦行将成真之兆
也。”①
能稍稍预知汇成人生洪流的各种力量的到来,诚然是很有意思的事。她此刻正生活在宁
静里,甚至还没有虑及我的存在,还不会去揣度我心中所思,当然就更不会顾念到我此刻已
窥入她未来的必然性。而我的灵魂正祈求着更多的现实性,更多的现实性,好让它更坚强,
更坚强。一般说来,一个少女如果一眼瞧去没投给您深刻印象,引动不了您心中关于少女的
理想,那么,现实的她肯定也不会特别掬人;反过来,要是她引动了您这一理想,那么在她
面前,老练的您也会抵挡不住的。我总劝那些没魄力,没眼光,没自信的人要趁此初级阶段,
先行冒险出击,理由在于,这种抵挡不住之感会迫使他去假借天力,并且这天力本身就是爱
与自爱的奇妙结合。不过,他为此就得牺牲掉一些享受,因为他陷于那此时此地的情况已太
深,要择取两者中较有吸引力的那一种也就困难,而择取那更有趣的一种,则要容易得多了。
不过尽可能地向这两者的分界岭靠拢,总不会错。这给予我真正的享受,至于其他人能享受
到什么,我就说不准了。仅仅去占有,本来就值不得一点什么,而且,恋人们相互占有对方
的手段实在也无法让人恭维其高明。金钱,权势,影响,安眠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然
而,在情爱中,若没有绝对的自我缴械,至少是一方做到如此,岂能有欢乐可言?这种绝对
的自我缴械照例是需要一些灵性的,而相互占有的恋人们却是与灵性绝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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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创世纪》四十一章三十二节。
五月十九日
那么,她名叫柯黛莉亚。柯黛莉亚!真是可爱的名字,而这,也是颇为重要的呀:手头
有最动人的谓语,却不得不拿来与某个粗陋的名字搭配,多煞风景!我远远地就认出她来了,
大路的左边,她,还有另外两个姑娘,正走着。她们的步幅告诉我,她们不久就要止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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