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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纵横

_28 寒川子 (现代)
一人道:“我说苏代,城里到处是人,这都找半天了,哪儿寻去?”
苏代叹道:“唉,寻不到也得寻!”
另一人笑道:“嗨,真要找不到才叫好玩呢,这边新娘子空守炕头,那边新郎官在外逍遥!不是吹的,这在咱这轩里,还真是黄花闺女进洞房,头一遭哩!”
苏代臭道:“遭你个头!阿大在家里大办喜事,兴师动众,我们若是找不到二哥,叫阿大咋个收场?”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五部分 周后无奈行偏方 乱世喜丧皆无常(6)
正说之间,一人远远看到路上躺着两人,惊叫道:“看,前面有两个醉鬼!”
另一个揉揉眼睛:“苏代快看,左边那个好像是你二哥呢!”
苏代定睛一看,喜道:“是二哥!快!”
三人急奔过来。苏代扳起苏秦,摇晃他道:“二哥,二哥,你醒醒!”
苏秦揉了揉眼:“谁——谁在叫——我?”
“是我,苏代,阿大让你回去!”
“什——什么阿——阿大,我——我——我不——不回去!”
张仪听得清楚,一骨碌爬起,坐在地上道:“请问仁兄,你是何人?为何拉扯苏兄?”
苏代道:“我是苏代,苏秦是我二哥。家父想见二哥一面,我是特来请他回去的!”
苏秦道:“贤——贤弟,甭——甭理他,咱——咱们快——快走,我——我要学——学艺——要跟贤——贤弟共——共谋大——大——大富大——大贵!”
张仪踉跄站起,朝苏代打一揖道:“这位兄弟,请问令尊为何要见苏兄一面?”
苏代回礼,稍加迟疑,这才说道:“家父说,他就要死了,只想再看二哥一眼!”
“既如此说,苏兄就交给你了,张仪就此别过!”
此时,苏秦已是醉得就像一摊烂泥,呼呼大睡过去。苏代让同伴招来一辆骡车,三人将苏秦放于车上,别过张仪,扬长而去。
望着骡车渐渐远去,张仪踉踉跄跄,朝着贵人居走去。看看行至小院前面,酒劲再次上来,张仪一个趔趄,急忙扶墙而行,心中却是依然念着明日之事,自语道:“苏兄之父这要死了,此为大丧。人生至悲,莫过于丧父。今日是第三十日,如果苏兄遭遇大丧,老头子所言也不为虚!”
行有几步,张仪住脚,又是一番自语:“就算老头子预言应验,也不过应验一半,且这一半还是颠倒着的。苏兄所遇,当是人生至悲,何来大喜?”
说到这儿,张仪再爆一声长笑。
笑过之后,张仪又是一番扶墙深思,自语道:“若是喜丧颠倒,苏兄遭遇大悲,我当应验大喜才是!天已迎黑,我的大喜,又在何处?看来,那个白眉老头纯属瞎蒙!哈哈哈哈,他的那个招幡,明日我是扯定了!”
听到笑声,小顺儿急急走出,一见张仪,赶忙叫道:“少爷,您——您可算回来了!”
张仪劈头骂道:“你小子死哪儿去了?快,扶扶我回去!”
小顺儿上前搀住张仪:“少爷,张伯捎来急信,小人四处找您,不知您哪里去了?”
听到家中果来急信,张仪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两眼发直地望着小顺儿:“张伯急信?这信——信在哪儿?”
小顺儿忙从袖中摸出一信,递给张仪。张仪接过来,口中却道:“难道真有喜信儿?”
张仪边说边拆,因为醉劲太大,手指不听使唤,连拆几次,竟是启不开蜡封。小顺儿看得着急,从他手中一把将信夺过,三下两下开封,抽出信函递给张仪。刚读两句,张仪神色立变,又读几行,忽然惨叫一声:“娘啊——”当下倒于地上,人事不醒。
小顺儿大惊,接信匆匆看过,二话没说,赶忙套了车马,见过客栈掌柜,将房钱仔细算过,又去街头买了干粮,将张仪放在车中,策动马车,投河西急急而去。
日近后晌,宫正手拿一只盒子,兴冲冲地走进靖安宫,叩拜已毕,将盒子双手捧在手中:“娘娘,这是您要的物什,微臣寻了半日,好不容易才寻到的!”
王后指了一下梳妆台:“放那儿吧!”
宫正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一只抽屉,将那盒子放进抽屉里,转对王后道:“娘娘,微臣这就放在抽屉里,您记牢了!”
王后点了点头,对宫正道:“让宫人都出去吧,本宫想歇息一会儿!”
宫正示意,众宫人退出,宫正也走出去,顺手带上宫门。
看到众人都出去了,王后坐起身子,取出鬼谷子锦囊里的丝帛,久久地凝视着上面的字迹。有顷,王后放下丝帛,眼眶里眼泪盈盈,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五部分 周后无奈行偏方 乱世喜丧皆无常(7)
呆有一阵,王后陡然打了个激灵,下榻走到几前,咬破手指,在砚中滴入鲜血,以笔蘸之,在丝帛上又写几行,仔细端详一阵,将其小心折起,放入锦囊,拿针线仔细缝好,走回榻上躺下,朝外轻声喊道:“来人!”
不敢远离、一直候在门外的宫正听到喊声,急走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王后笑道:“这些日子本宫生病,也让你受累了!”
宫正道:“都是微臣不好,未能侍奉好娘娘,让娘娘受了这么多苦!”
王后缓缓说道:“是本宫身体不好,哪能怪你?不过,本宫眼下感觉好多了,甚想睡个长觉,你可守在宫外,无论何人,莫使他们进宫打扰!”
见王后心平气静,气色确实见好,宫正根本没有多想,忙点头道:“娘娘放心,老微臣只在门外候着,寸步不离!”
王后点了点头,从枕下摸出那只锦囊,缓缓说道:“晚些时候,万一陛下来了,你就说,本宫在睡觉,不过,这只锦囊,你可转呈陛下,就说是本宫转交他的!”
宫正双手接过,两眼望着锦囊,略显惊异地说:“娘娘,这——”
王后淡淡一笑:“没什么,是个治病的偏方儿!”
宫正放下心来,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偌大一个靖安宫,此时只有王后一人。宫中静得出奇,门边的滴漏里发出的滴水声清晰可数。
王后在榻上躺有一会儿,似乎想起一事,这又缓缓下榻,慢慢走到窗边,望着那只被显王摔碎、又被她重新拼接过的玉瓶。
玉瓶依旧是那么端庄,那么华贵,那么富有王家风度。是的,她已捡起了每一个细小的碎块,她的手工也非常不错,将它们拼接得完美无缺,若是不细心的人,很难注意到这只玉瓶竟是一堆碎片。
望着玉瓶,王后缓缓跪下,长叹一声,喃喃道:“陛下,臣妾——臣妾没有胶水,臣妾所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说着,王后朝玉瓶拜过几拜,缓缓起身,走至自己的梳妆台前,坐下来,对着铜镜,慢慢梳妆。她将头发重新梳过,挽成显王最爱看的发型,然后扎好发髻,描眉,画眼睑,再后是打开衣柜,一件接一件地穿起她出嫁那日的华丽服饰,戴上她的后冠。
王后有条不紊地做好这一切,走回梳妆台前,平静地对铜镜坐下,凝视着铜镜中这个依然是风华绝代的大周王后。
王后凝视有顷,从梳妆台下拉出那只抽屉,摸出那只小盒,取出那只小瓶,拧开瓶塞,紧闭双眼,轻启樱唇,“咕”的一声一气饮下。
然后,王后将空瓶依旧放回盒中,塞进梳妆台下,轻启脚步,缓缓走回榻前,徐徐躺下,拉上锦被,闭上眼睑。
宫正奉了王后旨意,只在门口守着。两个时辰中间,前后有三拨人前来探望,一是姬雨,二是西周公,三是内宰。宫正只将王后的话重复三遍,一个也未让进。
天色迎黑,周显王放心不下,在内宰的陪同下亲自探视,看到宫门依然紧闭,宫正依旧守在门外。
显王欲开宫门,宫正拦道:“陛下,娘娘说了,娘娘甚想睡个长觉,无论何人,都不能打扰!”
“寡人也不能吗?”
“娘娘是有这个意思。”宫正说着,从袖中摸出那只锦囊,“娘娘说:‘晚些时候,万一陛下来了,你就说,本宫在睡觉,不过,这只锦囊,你可转呈陛下,就说是本宫转交他的!’”
显王大是诧异,接过锦囊,看到封口处细密有致的针脚,已知是王后亲手所缝,赶忙拆开,抽出里面的丝帛,打开一看,脸色立变,一把推开宫正,撞开宫门,跌跌撞撞地冲到榻前,大叫道:“爱妃——”
宫正、内宰均傻愣了。二人相视一眼,急急冲进宫中,果见王后妆饰已新,静静地躺在榻上。显王伏在她身上,只是悲哭不已。
不用再问,内宰已知发生何事了,赶忙叫道:“快,召太医!”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五部分 周后无奈行偏方 乱世喜丧皆无常(8)
宫正飞奔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太医急至靖安宫。太医摸摸脉相,验过鼻息,轻轻摇头道:“娘娘驾崩了!”
内宰急问:“娘娘中午还是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就驾崩了呢?”
“下官也是不知。娘娘这病,原本没有这么急的!”太医道。
宫正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走到梳妆台前,忽地拉开抽屉,急急摸出那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已是一只空瓶,当下跪地,号啕大哭:“娘娘,都是微臣害了您啊!”
太医急走过去,拿过瓶子看过一阵,将瓶中残余滴在梳妆台面上,拿鼻子嗅过,怔了半晌,方才叹道:“唉,娘娘这是饮了汞水,方才驾崩的!”
“汞水?娘娘哪来的汞水?”内宰惊道。
宫正泣道:“是微臣寻来的。娘娘午时要微臣寻些汞水,说要派个用场。微臣不知就里,四处寻找,好不容易弄到这瓶汞水,这才刚刚交给娘娘,谁想娘娘她——”大声哭道,“娘娘,您——您怎能行——行此偏方啊!”
内宰已是明白原委,急忙走到太医跟前,一把收起盛装汞水的瓶子,对宫正、太医厉色说道:“你们可看清了,娘娘这是久病不治,方才仙去的,哪有什么汞水?”
宫正、太医听得明白,喏喏连声道:“小——小人知错!”
内宰走到榻前,扶起涕泪交流的周显王,宫正迅速找来一块白巾,轻轻蒙在王后脸上。
内宰转对众宫人大声宣布:“娘娘久病不治,驾崩升天,举国治丧!”
宫中立时大哭小号,悲声一片。
姬雨的侍女香梅远远看到众人都在朝靖安宫方向急跑,又隐隐听到悲哭声传来,不知发生何事,拦人一问,方知是娘娘驾崩。
这一惊非同小可,香梅一下子怔在那儿。怔有片刻,香梅噙了泪珠,飞也似的赶回公主寝宫,扑进院子,却见姬雨正端坐于院中的荷花池边,面前摆了一个琴架,架上是姐姐姬雪送给她的那只五弦凤头琴。
王后爱听俞伯牙的《高山》、《流水》两曲,姬雪、姬雨却是各有偏爱,姬雪最爱《流水》,姬雨最爱《高山》。此时她睹物思情,心念姐姐,这又联想到自己的眼下处境,百感交集,飞指弹起,院中立时响起《流水》的弦音。
随着琴声,姬雨的泪眼里似乎幻出:无处可依的流水,随风飘零的落英,一路远嫁燕邦、几乎没有归期的姐姐姬雪。
香梅无法再听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前面,号啕大哭道:“公主——”
仍在弹奏的姬雨微微抬头,泪眼略显诧异地望着香梅。
香梅呜咽道:“公主,娘娘——娘娘她——”
姬雨心头猛然一震,手指剧烈抖动,但仍没有离开琴弦,因为她的心仍然未从《流水》里解脱出来,只将两只泪眼惊讶地望着香梅,似在征询。
“娘娘她——她驾——驾崩了!”香梅泣道。
“驾崩”二字简直如五雷轰顶,姬雨一下子傻了,正在弹奏的手指也突然间僵在琴上,两只眼睛痴呆般盯牢香梅。
香梅惊道:“公主!您——您这是怎么了?”
姬雨仍然僵在那儿。
时间凝滞,姬雨的一只手悬在空中,一只手抚在弦上,全身如僵尸一般。
香梅惊得呆了,大叫道:“公主!公主!公主——”
好一阵子,姬雨好似终于回到现实中来,将另一只手也缓缓扬起,再扬起,一直扬到不能再扬的高度。
陡然,姬雨的两手如疾风般落下,“啪”的一声砸在琴上,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姬雨的右手中指竟被断弦划破,鲜血汩汩地流淌出来。
香梅惊叫:“公主——”
姬雨竟是一声不应,十根手指却如雨点般落下,两行泪水如珍珠般滴下,不一会儿,整个凤头琴上就溅满了姬雨的鲜血和泪珠,点点滴滴,如梅花带雨。
弹完《流水》,姬雨又如木头般在琴前呆坐一刻,这才缓缓起身,擦了把眼角的泪水,抱起凤头琴,径投靖安宫而去。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五部分 周后无奈行偏方 乱世喜丧皆无常(9)
整个周宫,烛光点点,丧钟长鸣。
在内宰的操持下,靖安宫已是变了模样。中央摆着灵榻,王后静静地躺在上面,身上蒙着一袭白缎。
一身孝服的周显王守在灵榻前,神情木呆地望着灵榻上方的一个画框。画框里的巨像是两年前由宫中画师费时半月才画出来的,画中的王后抿着嘴,似在甜甜地朝他微笑,但若细看那笑容,显然是勉强做出来的,因为一股莫名的忧伤正在悄悄地爬上她的眼角。
灵榻两侧,顺溜儿跪着大小贵妃、几个王子和小公主,全都是孝服在身,叩头于地,悲悲切切。
一身素服的姬雨怀抱凤头琴,无声地站在门口。内宰看到,赶忙拿过一身麻服让姬雨穿了,又在她头上扎上一条白色的头巾,另一条系在她的腰间。内宰做这一切时,姬雨表情木然,既没有哭,也没有动,只拿两眼痴痴地凝视着灵榻,就如一座雕塑一样。
感到内宰披戴已毕,姬雨重又抱起凤头琴,缓缓走到灵榻跟前,在王后身边放下琴,轻轻地揭开白缎。
王后静静地躺在那儿,两眼闭合,就像平日睡熟时一样。她的两道细眉也如平日一样紧紧地锁在一起。
姬雨静静地望着她。望有一会儿,她伸出两手,轻轻地抚摸母后紧锁的眉头,想让它们展开,可它们就像拧起来一般。
姬雨将面颊轻轻地贴在母后的面颊上,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她都说了些什么。又过一阵,她重新抬起头来,细心地抚展王后的双眉。两道细眉终于舒开,一眼望上去,王后显得慈爱而又安详。
抚平了王后的愁眉,姬雨并没有去盖那白缎,好像王后依旧是活着一般。姬雨打开琴盒,在灵榻跟前支起琴架,将姐姐的凤头琴摆在架上,自己端坐于母亲身边,轻声抚琴。
虽然只有四根琴弦,但在姬雨手里,缺了那一根,反倒添了几丝悲切,长了几分愁韵。弹的依旧是《流水》,只是这流水就如在那寒冰下面无声地呜咽,如泣如诉,却不为他人所见。
姬雨就这样坐着,就这样奏着,奏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泪水,也没有哭泣。
不知奏了多久,也不知奏了多少遍。天黑透了,夜深极了。跪在王后榻前的贵妃、小公子、小公主们,不知何时,已是一个跟着一个悄悄离去。只有宫正、内宰和显王依旧跪在榻前,含着泪水,听着姬雨的诉说。
终于,周显王动了一动,缓缓地转过身子,静静地望着女儿。又过一会儿,他慢慢地起身,坐到姬雨身边,轻轻地抚摸她的秀发。
姬雨弹琴的手越来越慢,眼睛紧紧闭合,眼中滚出泪花。
蓦然,再也忍不下去的姬雨转过身去,一头扎入显王的怀中,爆发般地大哭起来:“父王——”
周显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生怕有谁从他怀中夺走她似的。
父女两个拥作一团,姬雨不发则已,一发即不可收,在显王怀中悲悲切切,呜呜咽咽,不知哭有多久,方才止住,挣开显王,跪在地上,抬头说道:“父王!”
周显王道:“雨儿,心里有什么,你就说吧!”
姬雨迟疑有顷,决然说道:“雨儿不能尽孝,雨儿不能服侍您,雨儿——雨儿也要去了!”
说完,姬雨泪流满面,慢慢地叩拜下去,一拜,二拜,三拜。
大出姬雨意料的是,周显王似乎早已知道此事,丝毫也未表示震惊,只拿两眼静静地凝视姬雨。
姬雨泣道:“父王——”
显王缓缓问道:“雨儿,你去哪儿?”
姬雨道:“云梦山!”
周显王慢慢地闭上眼睛。许久,一个声音似乎是从他的喉管深处蹦出来:“是鬼谷子那儿吗?”
姬雨吃了一惊:“父王,您怎么知道?”
周显王从袖中摸出王后转呈他的锦囊,交给姬雨,缓缓说道:“你的母后说,这是一个偏方儿!”
显王说着,将头转向王后,略顿一顿,泪水盈眶,哽咽道:“是个偏方儿!”他不停地喃喃“是个偏方儿”,越说越是伤心,竟自呜呜咽咽,伏在王后身上悲泣不已。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五部分 周后无奈行偏方 乱世喜丧皆无常(10)
姬雨一看,手中之物正是苏秦托她交给母后的锦囊。姬雨急忙打开,里面是一个丝帛,丝帛中间是鬼谷子亲笔书写的八个墨字,“玉蝉归林,鬼谷草民”,丝帛下面,则是王后用血写成的一行小字:“陛下,先生偏方,可治妾病;一切得脱,恕妾先行!”
姬雨这才明白了前晌母后为何会对她说出那些话,她在辞别时,母后为何又是那么恋恋不舍。姬雨恍然大悟,将锦囊紧紧地捂在胸前,朝王后的遗体缓缓跪下,放声哭号:“母后,你是为雨儿走的!你是为雨儿才走的啊,母后——”
显王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摩着姬雨的秀发:“去吧,孩子,你走得越远越好!”
姬雨突然抬起泪眼,望着显王:“父王,秦人那儿——”
显王缓缓说道:“生离死别,国破家亡,寡人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还能怎样?”
说到这里,显王突然坐起,拿袖管抹了一把泪水,抬起头来,望着姬雨,缓缓吟唱: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首《王风》,是姬雨自幼就熟记于心的,但其真正的内涵,只在父王此时的吟咏里,姬雨才算彻底明白。显王的吟咏缓慢而又低沉,苍凉中不无悲壮,姬雨听得心潮起伏,不禁抬起头来,含泪和合,灵堂里响起父女两个悲怆的声音: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第二日上午,姬雨穿着随身孝服,背上凤头琴,选了几件她平日出宫时所穿的平民服饰及她的生活用品,打了包袱背在身上,拜过父王,别过香梅,挂上宝剑,开了偏门,径奔城东轩辕庙而去。
姬雨出了东门,问过两个路人,终于看到荒野中有一座孤庙。
此时,姬雨的心里就像揣了个受惊的小兔子,既惊惧,又紧张。惊惧的是,万一鬼谷子不在庙中,下一步她该如何走?紧张的是,如果鬼谷子在,她这唐突而来,鬼谷子真的会收留她吗?
庙门虚掩着。姬雨轻轻敲门,不一会儿,童子过来开门。一眼看到童子,姬雨悬着的那颗惊惧之心登时落下,朝童子打一揖道:“请问童子,鬼谷先生可在?”
童子正在打扫院子,手中还拿着扫把,见她问话,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回揖一礼道:“姐姐可是玉蝉儿?”
姬雨暗吃一惊:“玉蝉儿?我——”
童子指了指庙堂:“玉蝉儿姐姐,家师正在庙中候你!”
姬雨走进庙堂,眼睛四下打量。
庙堂里里外外打扫已毕,所有物什均摆放得整整齐齐,轩辕泥塑上的浮尘也被扫个干净。显然,他们正准备离去。
鬼谷子端坐于轩辕像前,眼睛微闭。
姬雨放下琴盒,跪于地上,忐忑地说:“小女子叩见先生!”
鬼谷子依然是两眼微闭,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姬雨再叩道:“小女子叩见先生!”
鬼谷子微微睁开眼睛,嘴角启动:“姑娘为何身披重孝?”
姬雨失声痛哭:“母后她——她——”
鬼谷子陡然一震,有顷,轻轻点头,缓缓说道:“你母亲终得超脱,可喜可贺!姑娘此来,欲求何事?”
姬雨泣道:“果如先生所言,罗网张来,蝉儿走投无路,欲随先生远遁山林,恳求先生容留!”
姬雨再次叩首,声泪俱下。
鬼谷子道:“山林虽有自在,却是寂寞之地,只怕姑娘耐熬不住!”
《战国纵横之四子归山》第五部分 周后无奈行偏方 乱世喜丧皆无常(11)
姬雨道:“小女子早已厌倦尘世喧嚣,无心他求,愿与先生终老林莽,潜心向道!”
鬼谷子沉思有顷,点头道:“老朽观你是个道器,收留你了。自今日始,你就叫玉蝉儿!”
姬雨重重地叩于地上,悲喜交集:“玉蝉儿谢先生赐名!”
伊水河边的轩里村,苏家大院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院门外面并排列着三口铁锅,一口烹猪,一口烹羊,另外一口烹的是一只牛头。
全村人似乎都来帮忙,院中人来人去,甚是热闹。
申时左右,一辆披红挂彩的牛车在锣鼓、唢呐声中,徐徐行至村中,眼看就要走到苏家大院的柴扉外面。
苏厉远远望到彩车过来,赶忙将精选过的一捆干竹点燃,不一会儿,火苗蹿起,爆裂的竹节劈里啪啦,声声脆响。爆竹声中,一行人抬着嫁妆走进苏家院门。唢呐声、锣鼓声响得更是起劲。
正在里外奔忙的麻姑见到彩车已经停好,赶忙走到院里,大叫道:“老哥儿,新人到了,快叫新郎官出来接人!”
苏虎几步走进里间,见苏秦依旧是烂醉如泥,躺在炕上呼呼大睡。苏虎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噌噌几步走到灶间,舀来一瓢凉水,猛地浇在苏秦脸上。
苏秦睡得正香,陡然被这凉水一浇,打了个惊颤,睁开眼睛一看不对,忙将眼睛又揉几揉,这才看清是在自己家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那儿发怔。
苏虎拿过一套新衣服,“嗖”的一声朝炕上一扔,低声喝道:“人都到了,还不赶快换上?”
苏秦越发惊讶,似乎仍在梦中。苏虎瞪了站在旁边的苏代一眼,苏代赶忙过去,为苏秦穿上新郎服饰。
苏秦一头雾水,朝苏代问道:“这——这是为——为何?”
苏代道:“二哥,二嫂已到门外了!”
苏秦更是摸不着头脑:“二——二嫂?谁——谁家二——二嫂?”
说话间,苏代已将苏秦的衣裳穿好,又将冠带戴上,端详一下,这才说道:“今儿是二哥大喜之日,阿大为你娶媳妇,二嫂就要到家了!”
苏秦惊得呆了,两眼直视苏虎。
苏虎道:“愣在这里干啥?还不快去擦一把脸,到彩车上抱新人进洞房!”
苏秦似乎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手指苏虎,嘴唇哆嗦道:“阿——阿大——”
说着话,苏秦刷刷几下,将穿在身上的新衣裳脱下来,甩在地上,将身上冠带取下来抛到一边,倒头呼呼又睡。
顷刻间,彩车已到。院门外面人声鼎沸,麻姑又在院中催叫起来:“老哥儿,快让新郎官出来接新娘子喽!”
苏虎急了,斜眼朝苏代示意,苏代再到炕上去揪苏秦,见他就如一摊烂泥。
苏代道:“阿大,看样子,二哥这酒劲儿还没过来?”
苏虎道:“什么没过来?他这是装的!”
院门外面,因见新郎官迟迟不来抱人,锣鼓也就越敲越紧,唢呐更是越吹越响。围观的人群也都纷纷起哄,不断有口哨声吹出。
麻姑急得一头热汗,噌噌跑到屋中,寻到苏虎,大叫道:“新郎官呢?”
苏虎指了指炕头。
麻姑看到苏秦那个样子,急道:“这这这——这新郎官醉成这样,没人出去抱新人,新人就没法下车!新人不下车,不入洞房,这场儿可咋收呢?”
听到外面的锣鼓、唢呐声响得更急,麻姑在屋中连转几圈,眼角突然看到苏代,眉头一动:“有了!”
苏虎急道:“什么有了?”
麻姑道:“苏代,你穿上新郎官的衣服,先替你二哥把新娘子抱回来再说!”
苏代脸色一红,急道:“我是小叔子,咋能去碰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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