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光握紧拳头,对准伊万的下巴,一拳打了过去,只听“咚”二声,伊万双手捂着下巴,在地上打起滚来,连滚带爬,钻进了装甲车。
苏联士兵一看当官的跑了,一下子乱成一团,扔了棒子就往回跑,这时伊万上尉下巴上包着一块大纱布,从装甲车里又钻了出来,叽哩哇啦地高叫起来,苏军士兵听到他的叫声,一下子全都趴到地上,“卡啦,卡啦”机枪,冲锋枪全都推上了子弹。
陈绍光转过身来,命令战士们:“散开,卧倒!”
他自己却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七十多支黑洞洞的枪口全都对向了他。
战士们全都焦急地喊了起来:“副连长,快卧倒,他们瞄准你了!”
陈绍光正了正帽子,不慌不忙地走到苏联士兵面前,苏联士兵立刻把枪口对准了他,陈绍光泰然自若,他一眼就看透了侵略者的阴谋,想引诱中国军队先打第十枪,和中国军队展开精神战。
“你们开枪吧,朝我开枪!要是不敢开枪,就立刻滚蛋,”陈绍光大喝一声。
伊万上尉木鸡似地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其实他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他才缓过劲来,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装甲车上之后威胁道:“下一次如果你们还敢来,我们就火力解决!”说完之后,手一挥,装甲车就地一个转弯,灰溜溜地跑了回去。
这一次虽说是以苏联入侵者的逃走而告结束,但是中国边防部队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被敌人打成重伤的九名,轻伤二十多名,还被苏联入侵者抢去了六支冲锋枪。
二
中苏边境冲突的升级,并不局限于珍宝岛,珍宝岛不过是一个引发点,中苏两国漫长的陆地边境线,包括中蒙边境,都同时出现子紧张局势。
70年代以来,笔者对中苏、中蒙三干多公里的边境线进行了多次实地采访。1984年与一批军队专业作家为伍,从满洲里出发,沿额尔古纳河一连走访了几个边防团,当我们一行人乘坐中国边防部队的巡逻艇,沿河而下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对岸60年代末苏联边防部队修筑的工事和暗堡而在重要的边界地段上,中国边防部队的防御工事仍是完好无损,两国交接的口岸,都没有贸易往来。
边防团的政委钱连祥对我们说;“珍宝岛那边一出事,我们这边也紧张起来,苏联那边也经常派人过来刺探情报,就隔着一条河,他们想过来很容易,巡逻艇在平坦的地方一靠岸就可以过来,1969年的时候这一类事件屡有发生。”
在离边防团不远的村子里,只有几户人家,主要是以打猎和捕鱼为生,村里有个姓苗的猎户,别的猎人都是用猎枪打猎,而他主要是靠放夹子,他放得最大的夹子有二三十斤重,据说还夹着过狗熊呢,所以村里人和边防团的人都叫他苗夹子。
苗夹子最拿手的一招是在河边放夹子,他就吃准了一条,不管什么野兽,吃草的还是吃肉的,都得喝水,要喝水就非得上河边来不可,他下功夫摸门道,在额尔古纳河边放了不少的夹子,小的有夹兔子的,大的可以夹住狍子,只要是他放的夹子,可以说从来没有空过,苗夹子至少一天收一次猎物,有时候一天收两三次。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放的夹子老是放空,有时一连好几天,连只兔子也夹不着了,到底怎么回事?这一天的黄昏,夕阳在河上还有最后的一抹余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苗夹子急匆匆地向河边跑去,因为额尔古纳河是中苏的界河,加上边界局势紧张,中国边民一般很少到界河边去,特别是在天黑的时候,以防发生意外。但是这一次;,苗夹子顾不得这一点了,他不能窝在家里饿肚子。
当苗夹子走到河边的时候,除了他刷刷地脚步外四周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这使他感到有些奇怪,他四下望去,一个人也没有,他知道界河边上,除了边防部队,一般人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
他走到自己放的夹子跟前,发现夹子上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原来是一只狼,而且是一只死狼,他知道狼的命是很硬的,就是夹断了它的一条腿,它也不会死的,有的老狼会咬断被夹住了的这条腿,舍腿保命。他弯下腰,这时候看清了,在狼身上有一个枪眼,也就是说,这只狼是被人在别的地方打死的,而后又特意放到他的夹子上的。
苗夹子正在迷惑不解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后面将他拦腰抱住了,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大喊了一声:“放开我!”
“不要动,再动就打死你!”从苗夹子的身后传来一句生硬的中国话。
苗夹子直起身子,只见周围站满了苏军士兵,他们都穿着迷彩服,手里端着冲锋枪。为首的是一名苏军少校,少校用手枪对着他,用生硬的中国话对他说:“我们认识你,你是一个猎人。”
“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到河这边来抓人?”
“你不要害怕,我们请你做一件事情。”
“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家!”
“我们会让你回家的,不过你必须为我们做事。”少校望了苗夹子一眼,见他没有反抗的意思,命令苏联土兵放开他,并故意做出一副友好的样子,把手枪也收了起来。“我们会给你很多的钱,你会成为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不用再每天靠打猎为生。”
“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为我们提供中国的军事情报。”
苗夹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嗡嗡直响,他知道这可就是叛国投敌啊!
苏军少校看出了他在犹豫,于是便用威胁地口气说:“如果你不为我们服务,我们现在就处死你!”
“别,别,让我想想。”苗夹子想了一会说;“那好吧,让我先试试再说吧。”
“好啦,现在你就是我们的同志了。”少校的脸上浮出了笑容:“请先按个手印。”说着递过来一张纸,—苗夹子接过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俄文字母,他也不问是什么,就在上面按了手印。
“好啦,我们已经有了协议了,如果你不按协议书上写的去办,我们就把它交给中国政府,中国政府会马上把你送进监狱。”
苗夹子点头表示同意。
少校说:“我们的联系方法,白天用口哨,晚上用火光。”说完少校带着人朝河边走去,河边的草窝里驶出一辆小汽艇,他们上了汽艇,汽艇无声无息地向对岸驶去。
苗夹子背着那只死狼,一口气跑回了家,他一头栽倒在炕上,半天没有爬起来。他前思后想了一阵,终于拿定了主意,到中国边防部队报告去了。
几天之后,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苗夹子背着一支猎枪向河边走去,他知道他和中国边防部队约定的地点,是在一个大土坎的附近,他在土坎前面点火,中国边防部队埋伏在土坎的后面。
只一小会儿的功夫,苗夹子就来到子河边,他四下搂了一堆草,用火点着,坐在火堆旁边,他四下望了一会,一个人也没有,特别是他的身后,连一个中国边防军人的影子也没有,他不由地心里一阵发毛,就是打猎碰上狗熊的时候,他也没这么慌过,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引擎声,一眼望去,河面上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黑影朝这边驶了过来,苏联边防部队的巡逻艇,看到了苗夹子发出的信号,便急急赶来了。小艇刚一靠岸,少校第一个跳上岸来,他弯着腰走到苗夹子面前,紧张地问:“情报带来了吗?”
“带来了。”苗夹子朝后望了望,跟在少校后面有三个苏军士兵,而他的身后,中国边防部队一个人影也没有,他这时更紧张了。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纸条交给少校,少校接了过去说: “走,跟我到船上拿钱去。”
苗夹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扯着嗓子喊叫起来:“边防军快来呀,他们要抓我了,快来呀……”
苏军少校从腰里抽出手枪低声说道:“不许出声,再喊就打死你!”
苗夹子顾不了这些了,一边喊,一边伸手夺枪,少校下了命令:“掐死他,掐死他,他出卖了我们。”
两个苏联士兵上来掐住了苗夹子的脖子,掐得他一个劲地翻白眼,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了枪声,少校和两个苏联士兵倒下了,其它几名苏联士兵扭头就跑,苏军巡逻艇上的机枪也“哒…哒…”地叫了起来。
原来,中国边防部队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边防部队的侦察兵早就悄悄地摸了上来,要活抓苏军少校,正在节骨眼几上的时候,苗夹子大叫起来,为了救苗夹子,只好开枪了。
枪一响,苏联士兵狼狈不堪地跳上了巡逻艇,中国边防部队追到河边,为防止事态扩大没有向小艇开枪。
几天之后,两国边防部队进行了会晤,中国边防部队将苏联边防部队入侵时被击毙的一名少校和两名士兵的尸体交给苏方,并向苏联方面提出了强烈抗议,苏联边防部队会晤军官,一言不发,只是对中国方面送回苏方人员的尸体表示了感谢。
三
1969年1月20日,尼克松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的夫人帕特就在他耳边说:“理查德,快点起来吧,今天你要参加就职典礼。”
“《圣经》准备好了吗?”
“我早就准备好了,是两本米尔豪斯家传的《圣经》,”帕特拿出了《圣经》。
“你翻到伊赛亚书二章四节,读一下。”
帕特很快找到了这一段,读了起来:“他们将把剑锻制成犁,把长矛锻制成修树勾剪,各族不再向他族举起刀剑,它们都不再学习征战。”
“我今天要讲的主题,就是和平。”
尼克松在国会大厦发表了就职演说之后,和帕特乘总统专车回到白宫,在车上帕特显得特别兴奋:“历史所能赐予的最大荣誉,莫过于和平缔造者的称号……你在就职演说中的这段话讲得太好了。”
“但是和平的道路却很漫长,人们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总统轿车驶入了十二号街附近,突然间,一阵棍棒、石头、啤酒之类的东西从空中向总统轿车飞来,砸得车身“当当”直响,前面有两行警察正拚命把抗议的人群往后推,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尖厉地口号声:“胡…志…明!民族解放阵线必胜……”接着便发生了一阵骚乱……
总统轿车加快了速度.‘很快驶入第十五车街,这里出现了欢呼的人群,场面十分热烈,尼克松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刚才可憋死我了,打开车篷,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我们。”
特工人员执行了新总统的命令,司机停车打开了车顶,尼克松和帕特从座位站了起来,向欢呼的人群频频招手。
当晚,这个新的美国“第一家庭”,一连参加了四个庆祝舞会,当他们回到白宫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半钟了,尼克松
坐到了中央大厅的大钢琴前面,弹奏了一曲《春风瑟瑟》,这是尼克松在和帕特结婚之前专门为她创作的曲子。这一曲令帕特非常感动:“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曲子!”
“是吗,我可是没有往这方面想。”
帕特四下扫视者,愉快地说:“这个家可真不错!”
1969年2月23日,美国总统尼克松开始了对欧洲的访问,这是他第一次以总统身份出国访问,他的目标是两个,结束越南战争和谋求与中国建立新的关系,所以这次他访问的主要目的地是巴黎,因为法国和越南与中华人民共和国都有外交关系,美国只有通过法国的这些外交渠道,才能够和这两个国家发生关系。仅这一点就证明了,戴高乐要比历届美国总统高明得多。当然尼克松已经看到了这一点,而且一上任就开始了他的行动。这也足以说明尼克松是一个富有远见的政治家。
“空军一号”总统座机已飞临法国巴黎上空,尼克松透过飞机的舷窗向外望去,只见奥利机场上空碧空如洗,长长的飞机跑道,像是一道洁白的绶带,跑道的尽头停着一排高级轿车,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空军一号”向跑道终点滑去,尼克松从窗子里看到了戴高乐就站在舷梯的旁边,他只穿了一件西装,没有穿大衣,尼克松马上站起来脱掉了大衣。
“总统先生,外面的温度刚刚高于零度,请您不要脱去大衣。”随行的特工人员对他说。
“这次是不应该穿的。”尼克松坚持按自己的意见办。
尼克松走下飞机,戴高乐在和他握手的时候,用英语说:严欢迎您的光临。”尼克松心里很高兴,可是他却不会用法语回话;这一点确实是令人遗憾的。
尼克松总统到达巴黎的当天下午,戴高乐总统便在爱丽舍宫会见了他。两位总统在奥利机场握手的一瞬伺,已经表达了他们之间的真诚谅解,因为近几年来,法国在国际事务中,表现出了一种独立思考的姿态,令美国不太满意。
尼克松这次出访法国,可谓满怀诚意地想听一听法国对世界的现在和未来的看法。
“我们现在最大的威胁是来自苏联。”戴高乐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但是讲话的口气,却很像一个国际政治学的教授。
尼克松政治家的风度便在于,他并不在乎对方讲话的方式,只要是真知灼见,他都不想拒绝,就像是三年之后,他在北京会见毛泽东一样,他总是抱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
“现在苏联正在全神贯注地对付中国,我们目前正是从这一点出发,来考虑世界事务。苏联人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同时与东、西两方作战,他们最后可能选择一种与西方和解的政策。”
尼克松点了点头:“苏联和中国的对抗会导致两个共产党国家之间的一场战争,而且这场战争看来已经一触即发了。”
戴高乐显得老成持重:“我认为他们之间的战争,是不会爆发的,因为苏联在和中国打仗之前,必须首先与西方和解,这样他们就必须从欧洲撤军,并推倒柏林墙,而这一点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在可能的是苏联和美国在欧洲使用核武器,整个欧洲都会毁于苏联和美国的核大战,苏联就是和中国发生了战争它也不会放弃欧洲。”
“您的意思是苏联和中国的战争,不会给欧洲带来什么好处?”
“是的,如果苏联打败了中国,那么它和西方就不可能再有和解了。”
尼克松明白了,正是因为有一个强大的中国的存在,西方才能够在缓和中得到好处。
戴高乐又接着说:“在目前的国际事务中,没有中国是不行的,当然我们对中国意识形态不抱任何的幻想,但是不出十,年中国就会成为一个核大国,它的强大使你无法对它视而不见。”
“实际上我们已经承认了它的存在,因为我们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力量。”尼克松总统说。
“现在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尽管不大;但是还可以、采取主动,如果中国强大起来之后,你再去承认它,那时你就无所作为了。”
戴高乐总统的这一番话,使尼克松心中的一个目标更明确了,这就是在他任总统期间一定要打开中美交往的大门。实际上三年之后,当他完成了这一历史使命之后,他已经意识到中美建交,改变了世界格局。想到这里,尼克松显得很兴奋:“我知道,几年之前,很多人向肯尼迪总统建议过和中国保持对话的问题,可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法国却和中国建立了外交关系。”
“也许你不得不承认,法国人比美国人更聪明,事情并非如此,因为你们没有和中国打交道,你们就不可能了解中国,因而也不可能变得更聪明,如果你见到毛泽东和周恩来,你会发现他们对世界有自己相当独特的认识,了解了他们,许多事情你就知道应该怎样去做了。”戴高乐并没有讲是什么事情,而尼克松却完全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是的,我知道总统先生指的是越南问题,美国总统曾经不顾您的警告,也没有征求您的意见,便陷入了越南战争。现在总统先生,关于越南问题,您看应该怎么办呢?”
戴商乐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尽管一位新的美国总统重新向他请教越南问题。他沉吟了好长时间才说:“美国应该从越南撤军,结束战争,同时进行政治和军事问题的谈判,而解决这些问题,离开了中国不行,当然法国可以帮助美国。”
尼克松又一次感觉到了,许多国际性的事务,离开了中国不行。现在美国和苏联保持了密切的关系,他当总统之后,根据基辛格的建议,苏联大使多勃雷宁几乎每周都通过白宫的东侧搂大门和基辛格见面。而中国呢?美国现在甚至都不清楚如何与中国建立联系。
当尼克松总统乘坐的“空军一号”专机,从奥德机场起飞的时候,尼克松感到精神格外振奋,戴高乐给了他不少新的启示,他不由得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中国,中国,我应该怎样对待中国呢?
第九章
格列奇科元帅吹捧勃氏为军事天才。乌苏里江上响起了枪炮声,孙玉国率
队誓死守国土,伊万小队遭全歼,英雄血洒珍宝岛
一
苏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大厅里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苏共中央总书记勃列日涅夫的发言,刚说了一半,苏共老资格的理论家苏斯洛夫,就打断子他的话:“我,想这个问题,我们不应该再讨论了,关于军事问题,我们都不太明白。”说着他还面带不满地望了勃列日涅夫一眼。
苏共二十三大之后,一直到60年代末,苏共中央的指挥棒,一直是握在苏斯洛夫的手中,就是在政治局里面,人们有拿不准的事都要向他请教,连勃列日涅夫有事不跟苏斯洛夫商量,也从来不主动采取行动。这种大权旁落的状况,使勃列日涅夫圈子里的那些人忿忿不平,这些人都是后来被称为“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军团”的勃列日涅夫的老朋友、老战友,当然也有一些新朋友,他们主要是来自军界,像格列奇科元帅,他们都希望勃列日涅夫有更大的独立性,而不要受苏斯洛夫的摆布,苏斯洛夫不过是一个耍嘴皮子的空头理论家。
勃列日涅夫显得很平静,精心修整的光洁面孔,一尘不染,看上去英姿勃勃,难怪斯大林都夸奖他长得英俊,现在他看上去并没有发火,微笑着和苏斯洛夫对视了一下,继续说道:“关于远东地区的开发,是有重大战略意义的,阿贝大铁路是第二条横贯东西的大干线……特别是面对中国……”“我想我们在军事上的开支,已经够多的了。”苏斯洛夫又一次打断了勃列日涅夫的话。
“但是现在远东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对于来自中国的威胁,我们必须认真地考虑。”勃列日涅夫反驳道。
“远东已经有35个师了,还有太平洋舰队,难道还不够吗?”苏斯洛夫边说边扫了坐在他身边的谢列平一眼。
谢列平点头迎合:“我看够了,就是我们这些人也看出来了,我们的兵力远远超过于中国,武器装备也比他们的好。”
巨型吊灯的强光射到红地毯上,又映到勃列日涅夫的脸上,使他的脸发出青紫色,他用力地挥着手说:“加强远东的力量,不仅是对中国,还有美国和日本。"
“对军事问题我们还是少说为佳,这个问题很复杂,不是哪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一旦搞错了,它的后果是不可设想的。”苏斯洛夫的口气像是在教训勃列日涅夫,不懂不要装懂。
勃列日涅夫收敛了笑容,也许这时候他下定了决心,要尽决把这两个政敌清除掉。但是这时候,他却被他们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认为,勃列日涅夫同志,对军事问题的看法是正确的。”格列奇科在勃列日涅夫被苏斯洛夫和谢列平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开始为他辩护了。“我们应当记得勃列日涅夫同志,他曾是个军人,是个战士,是十八集团军的的领导人,他参加过整个卫国战争,而且为祖国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在军事上他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军方关于组建中亚军区和空降突击部队的意见,都得到了他的支持,他是富有远见的。”
开始格列奇科的发言,并没有引起苏斯洛夫和谢列平的注意,因为他们认为格列奇科在军界并非德高望重,许多老资格的政治家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关于贝阿大铁路,它的军事作用是十分明显的,我们只有一条西伯利亚的铁路,远东一旦发生了战争,整个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就不会得到有效的支持,这一点我们应该感谢勃列日涅夫同志,是他首先看到了这一点,我想总参谋部,陆军司令部,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的同志们,都会感谢他。”
苏斯洛夫和谢列平到这时候,才听出格列奇科元的话外之音,他们也是刚刚明白,勃列日涅夫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支持了军方的意见,军方也必然要向他表示效忠。
他们两个不再说话,因为对军方在政局中的作用,他们是非常清楚的,说不定,会议室的外边已经站满了端自动步枪的士兵,他们就等着格列奇科的手势了。但是这一次没有士兵进来。
在格列奇科讲话之后,勃列日涅夫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接下来发言的政治局委员,都表示同意总书记的看法,进一步肯定了远东的战略地位。
这一次勃列日涅夫再一次表现出了他谦虚的本色,他连连摆手:“同志们,这是讨论问题,不要这样反复地重复我一个人的意见。”
他越是这样说,别人越无法提出反对意见,会议—致通过了修建贝阿铁路和开发秋明油田的计划。
二
1969年3月1日,珍宝岛的气温到了零下30度左右,冰雪履盖了乌苏里江,一眼望去,冰面上一片洁白,岛上的小树林变成了白色的珊瑚枝,在风中摇来摆去,飘飘欲仙。雪地上清晰可见一串串狍子的蹄印,如同绽开的朵朵梅花。
侦察科长马宪则刚刚接到上级的电话,要加强珍宝岛地区的巡逻。从2月6日到25日,苏联边防部队连续五次围攻和毒打中国边防部队巡逻人员,为了防止事态扩大,中国边防部队暂时停止了巡逻。为此苏联报刊大肆宣扬,说中国退出了达曼斯基岛,这证明达曼斯基岛是苏联的领土,而且公开扬言如果中国边防部队再敢上珍宝岛巡逻:,就使用火力解决的办法。
根据上级的指示,边防部队召开会议,研究巡逻问题。
战士们一听要上岛巡逻,人人争着打头阵。
孙玉国说:“这次我们要上岛巡逻,敌人可能耍更大的花招,也可能恼羞成怒向我们开枪,我们一定要有充分的准备。”
“是啊,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只要敌人敢先打第一枪,咱们就不能放他们回去。”陈绍光越说越激动,边说边用手拍着枪托,引得大家都乐了。
“我看我们绝对不可以麻痹大意,伊万上尉好几次发话要火力解决,这一回有可能按他说的去做,而且这个伊万,手段很毒的,什么法子都会想出来。”马科长一再提醒大家。
“听说这个伊万,还上过什么军事学院,懂得不少战术,平时也是吹吹乎乎的。”魏连长在一边又插了一句。
“伊万那小子,别看平时横二八三的,把他手下的兵,一个个熊得溜溜的,可不一定真行,这小子瞪着俩大眼珠子,咋一看挺唬人的,其实好多事都没整明白。”作战参谋金泰龙在一边和魏连长聊了起来。
曹副参谋长捅了他一下:“胡扯什么呢,这儿正开会研究正事,你们又搬出个苏联瘸子来。”
大伙一听都乐了,会场上一下子活跃起来。
金泰龙摸了一下后脑勺,不好意思了:“咋整的,马掌挂到了膝盖上,跑了题(蹄)了!”
马科长听到他俩的话,思忖了一会说:“正题,正题,真该好好研究一下伊万,还有那个杨辛中校,咱们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曹副参谋长是老边防了,这一下子打开了他的话匣子:“过去咱们和苏联边防军官会晤的时候,苏联军官老是吹嘘,他们战术如何如何,打仗如何厉害,咱们也不吱声,就在一边听,他们是有一套办法。不过我觉着他们的搞法也有一些问题,就是太教条,处处都按照条令来,当然部队不听指挥不行,我看了他们的一些作战条令,连排以下的军官就不准要求增援部队,更不能擅自行动,违者处罚很严的。”
“他们训练是很严,但是太教条了,队形怎么摆,进攻怎么走,差一点也不行,都是死的,我就不相信战场上,就和他们那个条令上一样,当小兵的更谈不上什么灵活机动了。”金参谋也谈了自己的看法。
孙玉国说:“他们就是靠坦克和装甲车,没了那玩艺,他们就得往回跑。”
“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真要出了情况,打起来不能蛮于,要敢打,又要善打。”马科长心里明白,步兵和坦克打,主要是战术要对头。
班长周登国说:“珍宝岛地方太小,两家都在明处,可他们在坦克、装甲车里面,我们在外面,打起来,和他们硬拚,我们要吃亏的。”
这时马科长转身问魏连长:“你们侦察连在这一段雪地潜伏,练得怎么样了?”
“耐寒训练是没有问题了,只是雪地里难以机动,一旦被敌人发现,可就罗嗦了,攻,攻不上去,撤,撤不下来,那些个‘塔头’都埋在雪里,人一绊一个跟斗,人跑起来还没有爬得快。”
“王副连长,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冻伤的?”
陆军77师217团l连副连长王庆容,带领一个排,配合133师侦察连行动,这一个排的战士,个个都像小老虎,王副连长说:“冻伤的投有,就是大伙吃了这么大的苦,怕仗打不上,罪白受了。”
“这个不用担心,平时训练多受点罪,打仗不会吃亏。”
看看议论得差不多了,马科长拿出了一张珍宝岛地图。“敌人要下黑手,肯定他们要三面包围,我看很可能是东、南、北三面,西面是咱们这边,他们不一定敢过来。我们可以派两支巡逻队上去,也好有个照应,千万不能叫敌人给包了‘饺子’,看着不行,就朝下撤。”
曹副参谋长说:“后面要有人接应,要是没有人接应根本就撤不下来,西边又没有工事,没有可隐蔽的,他们要是追着屁股打过来,我们损失可就大了。”
马科长点了点头说:“咱们是不是这样,由孙玉国,周登国各带一支巡逻队上岛,分开走,不要离得太近,侦察连在后面接应,要提前上岛,潜伏好,我和曹副参谋长也提前上岛,靠上去指挥,大家看这个计划怎么样?”
这个巡逻方案,得到了大家的同意。
马科长立刻用电话向上级汇报了巡逻方案,肖全夫副司令员在电话里,又一次强调了,无论如何不准先开第一枪,这是纪律。
马科长传达了上级的指示后,又说;“大家马上回去准备吧,侦察连抓紧时候睡上一觉,夜里开始行动,巡逻分队也要作好准备,明天还和往常一样,上岛巡逻。”
会议一散,各分队便分头去准备了。
三
半夜时分,侦查分队在夜幕的掩护下,无声无息地向珍宝岛开进。空旷的原始森林里寂寞无声,月光透过挺拔的树梢泻到林间,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团团晃动的亮影,密林中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从远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狗叫声……
陈绍光在前面带路,这一带的地形,侦察兵们都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走得很快,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听到卡卡地踏雪声和呼哧呼哧地喘气声。
马科长和曹副参谋长走在队伍的后面,通讯员小马跑过来报告:“尖刀班已经作好登岛的准备。”
“先停一下,再检查一下武器装备。”马科长命令道。
侦察分队在岛边停了下来,这次执行任务,每个侦察兵除了武器装备之外,每人还带了一小包饼干,一两散装的老白干,一包止咳药片。
“把止咳药吃了,喝一小口白酒,暖和一下,准备上岛。”通讯员把指挥组的命令传了下去。
尽管气温已是零下30度,但大家心里都热呼呼的,不少同志没有喝酒,只是吃了止咳药片。
一切准备好了,侦察分队悄悄进入了珍宝岛的西端。
侦察兵进入了潜伏地点之后,挖了雪坑,上面挡上白褥单,每人又做了几个雪球,发现有人睡觉,便用雪球砸。
大约到了3月2日早上六点多钟,从苏联下米海洛夫卡方向驶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一直开到了靠近中国珍宝岛的南端,吱地一声停往了。
马科长小声地说道:“不要动,无论出什么情况,都不准暴露目标。”
从车上下来两个苏联军官,其中一个像是杨辛中校,几个人站在车边上没有动,朝着珍宝岛指手划脚说了起来,边说好像还边商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几个人又争论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马科长向曹副参谋长递了一个眼色,两人心里都一阵阵紧张起来。
这时正在争论的两名苏联军官,突然朝珍宝岛走了过来,走得很急,一边走,一边用手比划着。
“妈的,今天要坏菜了,搞不好全完了。”马科长心里一个劲地打鼓。
两个苏联军官越走越近,侦察兵们都往指挥组这边张望,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马科长轻轻地摆手示意要沉着,千万不能乱动。
远处一名苏联军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这两名军官应了一声,停住了脚步,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往回走去,回到岛边,上了小车,小车一加油门,开走了。
这时马科长才感觉到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今天想搞什么名堂?”曹副参谋长问马科长。
“我看他们也是有一定的准备,是想长期霸占咱们珍宝岛吧,不管怎么说,要有充分的准备。”
曹副参谋长点了点头,不吭声了。
这时金参谋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正说着,只见孙玉国和周登国带着巡逻队上岛了。孙玉国带着第一小组走在前面,排长武永高和周登国带第二小组走在后面。
对面传来了一阵轰鸣声,从苏联境内下米海洛夫卡和库列比亚克依内两个边防站,开出来两辆装甲车,一辆军用卡车和一辆指挥车。车速很快,向珍宝岛急驶而来。卡车上苏军士兵头戴钢盔,荷枪实弹,他们抢先赶到了珍宝岛的东侧,挡住了中国边防巡逻分队的去路。
苏联士兵从车上跳下来70人,手里全都平端着枪,没有一个拿大棒子的,而且一下车就摆开了战斗队形。
孙玉国一看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他提醒大家:“要注意,敌人今天有准备,来势汹汹,很可能要挑起事端,要作好自卫还击的准备。”
这时一股苏联边防军绕到了中国边防部队的左侧,另一小队也在快速向右侧运动,他们的意图很明显,想从三面包围中国边防部队。
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遑,孙玉国一边向苏联边防部队发出警告,一边命令中国边防部队,向岛西撤去。
中国边防部队一再忍让后退,苏联边防部队却紧追不舍,约有二十多人,持枪紧逼过来,这时中国边防部队已经退到了岛边,再也无路可退了。
孙玉国看到苏联边防部队的土兵,一齐端起了冲锋枪,他知道敌人可能要开枪了,便挥手高城了一声:“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这是发出的准备还击的暗号。
中国边防部队刚刚散开,苏联边防部队首先开枪了,哒…哒……一排子弹飞了过来,随着枪声,中国边防部队6名战士倒下了……
孙玉国临危不惧,再次向苏联边防部队,提出严重警告。
苏联边防部队不顾中国边防部队的警告,又一次向中国边防部队开枪射击。
马科长一看如果再不还击,孙玉国带的小队,怕是一个人也回不来了,便果断地发出了还击的命令,参谋金泰龙用手枪朝天鸣枪发出了还击的信号。
立刻侦察分队和巡逻分队同时开火了,两边的枪声响成一团,对打起来,正在这时只听岛的另一侧,中国边防部队第二小组巡逻的方向,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那边也打起来了,没准又是他们先开的枪。”马科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要是他们先开枪,咱们的人就吃大亏了。”曹副参谋长憋着一口气。
马宪则横下了一条心,咬了咬牙说:“先别管那边了,这边无论如何不能再吃亏了。”
“对,眼前的敌人,让他们有来无回。”
“给他包绞子,一个也甭想回去。”金泰龙话音未落,副连长王庆容带头冲了上去,几个战土紧跟在他后面,他冲过一片小树林时,敌人发现了他们,机枪吼叫着,向他们扫射过来,王庆容又向前冲了几步,只觉眼前一黑,跌倒了,他用力一挺身子,又站了起来,冲了两步又跌倒了,他趴在地上,吃力地对战士们说:“同志们,人在珍宝岛在,一定要坚持到最后胜利!”
这时,冰面上传来了隆隆的响声,一辆苏军装甲车,发疯一般从岛的东面驶了过来,哒哒……装甲车上的机枪发出一阵阵吼叫,几分钟之后便驶上了中国一侧剑北面的江汊,装甲车边开边打,一直驶到了中国边防部队的身后。
“火箭筒,快打火箭筒!”马科长喊了起来。
因为,当时侦察连没有装备火箭筒;火箭筒手是从步兵分队调来的,看着装甲车上采了,举起火箭筒就打,一连打了两发也没有击中,主要是提前量掌握不准,装甲车开得又很快,不是打到了前面,就是落到了后面……
马科长趴到火箭筒手身边,这时苏军的装甲车又冲过来了,火箭筒手跟着装甲车瞄来瞄去,一扣板机,火箭弹飞了出去,火箭筒后面喷出的火,把马科长的棉裤烧了个太窟窿……
尽管几发火箭弹,都没有击中苏军装甲车,但是装甲车里的苏军,看到了中国边防部队的火箭筒手冲了上来,而且越来越近,便胆战心惊起来,掉头朝回跑去。
一看苏军装甲车吓跑了,中国边防部队抓住战机马上反击。
陈绍光很快带着尖刀班冲到了敌人的后面,他们趴在一道土坎下,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一股被打散了的苏联士兵退了下来,一个个低着头只顾一个劲地往回跑,冷不防撞到了中国边防部队的枪口上了。陈绍光一声令下,一排子弹飞了过去,苏联士兵倒了好几个,活着的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动了。这时从陈绍光的身后传来一阵机枪的吼叫声,一排子弹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他回头一看,在几百米远的树林后面,有几只苏军闪光的钢盔在动,一团团火舌就是从那儿喷出来的,看来敌人是想把我们包在中间,他一挥手,带着几个战士向敌人冲去。敌人的子弹嗖嗖地飞了过来……如疾雨一般。
“副连长,你身上冒烟了!”战士小李叫了起来。陈绍光摘下帽子一看,帽子上打了两个洞,烧得黑乎乎的,他用雪一搓,朝头上—戴,又向前冲去。离敌人只有一百多米远了,敌人的两挺机枪交叉火力,封锁于前进的道路,陈绍光冲到一棵大树后面,刚要射击,忽然身子一歪跌倒了,他低头一看,胸部和左臂都负了伤,鲜血直流,战士小李冲了上来要给他包扎,他推开小车,一只手端起冲锋枪向敌人的机枪,打出了一梭子子弹,敌人的机枪不响了。
小李兴奋地叫了起来:“副连长,敌人的机枪哑吧了!”他没有听到副连长的回答,回头一看,副连长躺在雪地上,他的腰部又受了重伤,他吃力地挥了一下手,意思是不要管我,消灭敌人要紧,小李把陈绍光扶到一棵小树下面,让他半躺在树杆旁,为他包扎起来,战士们都围了过来,陈绍光吃力地解开身上的子弹袋,对他身边的战士小李说:“拿去,打……打敌人……”在他说话的时候,血顺着伤口渗了出来;染红了他身下的雪地。
当入侵的苏联边防部队突然开枪的时候,于庆阳身边的几名战友,在枪声中倒下了,于庆阳被激怒了,他端起冲锋枪朝敌人冲了过去,苏联入侵者乱作一团,几名士兵跟在一名军官的后面向回逃窜,于庆阳紧追两步,跳到一道土坎的后面,猛扣板机,打出一串点射,五个敌人在枪声中倒下了,于庆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又向前面爬了几步,他看到小树林的后面,有一挺机枪正在向这边射击,子弹打得树枝哗哗作响,战士们被机枪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过了一会,敌人的机枪停了,于庆阳抬头一看,敌人的机枪手正在更换弹夹,他抓住这个有利时机,纵身跃起,哒哒……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敌人的机枪手身子朝前一歪,栽倒在雪地上,那一÷挺枪支在那儿不响了。于庆阳两眼紧盯着那挺机枪,应该把它缴获过来,它是苏联边防部队入侵中国的罪证。于庆阳朝机枪冲了过去,就在这时,从他的侧面飞来一串子弹,击中了他的头部,他一头扑倒在雪地上。
“于庆阳,于庆阳……”卫生员边喊边跑子过来,他把于庆阳拉到一边,查看他的伤口,发现子弹从右边太阳穴进去,从后脑穿了出来,脑浆和血水不断地向外淌,于庆阳已经昏迷过去。
卫生员立刻把他抱在怀里,拿出绷带为他包扎起来,于庆阳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卫生员知道他是想说什么,急忙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他听到于庆阳微弱而刚强的声音:“我……还…要…”
卫生员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几乎已经没有跳动的感觉了,他伸手拿过于庆阳的冲锋枪,只见上面拈满了英雄的鲜血。
哒哒……哒哒……前面不远的小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枪声,于庆阳被这枪声震醒了,他用力睁开了眼睛,推开卫生员的手,一把抓起冲锋枪,“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如一尊巍然屹立的铁塔,周围的战士都惊呆了,只见他用右手,“刷”一下撕掉了头上的绷带,端起冲锋枪向敌人冲去:一步、二步、三步……他向前一连冲了六步,手中的冲锋枪吼叫着,子弹朝敌人飞去……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当他倒下去的时候,仍然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排长于洪东看到于庆阳牺牲了,高喊了一声,“为于庆阳同志报仇,冲啊!”全排同志跟着他冲了上去,这时,他发现丛林中有两个敌人在仓惶奔逃,便叫班长孙宝山去堵住敌人的退路,自己带三个战士追了过去,突然,丛林中射来一排子弹。于洪东发现有个敌人趴在雪地里,向这边射击,他一枪就报销了那个敌人,战士小周在一边着急地说:“排长,你看那两个敌人要溜掉了。”
于洪东不慌不忙:“我就不信,这两家伙比狍子跑得还快。”说着举枪,叭叭两枪,远处那两个敌人应声倒下。
马科长来到陈绍光身边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对曹副参谋长说:
“老曹,我看打得差不多了,王副连长牺牲了,陈绍光的伤也不轻,咱们向上冲一下,就往下撤吧?”
“好,就这么办。”曹副参谋长同意了马科长意见。
中国边防部队发起了冲击,苏联边防部队面对中国边防部队的猛烈冲锋,开始向后撤退,一直退回到主航道的江面上,尔后登装甲车开始向苏联境内后撤。
马宪则命令金泰龙:“发信号,往下撒,动作要快!”
金泰龙发出了撤出战斗的信号,战士们纷纷跑了过来,班长石荣庭缴获了一架照相机,孙宝山和战士周锝金各自缴获了苏军五支冲锋枪。
排长武永高和班长周登国,带领的第二小组也撤了下来,除周登国腰部受伤外,再没有多大的损失,大家一下子把他们围了起来,争着询问第二小组的情况。
当时,苏联边防军伊万上尉,堵住了他们巡逻的去路,排长武永高迎上前去,大声抗议道:“这是中国的领土,你们已经越境了,必须立刻退回去!”
伊万上尉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盯着武永高看了半天,二话没说,抬手就打了武排长一拳,尔后摆出一副要掏枪的架势,武排长这时候注意到,苏联边防军都没有拿棒子,而是头戴钢盔,荷枪实弹,他们要干什么?是不是要把入侵升级?今天的情况不比往常。
为了防止冲突扩大,中国边防部队采取了克制态度;主动避开伊万一伙。伊万一看中国边防巡逻队走开了,便一挥手带着他手下的人追了过来。“中国边防部队快走,伊万一伙就紧追,中国边防部队慢走,他们就又推又打。这时已进入中国江面二百多米了。中国边防部队不再退让,双方在冰面上发生了激烈地争执。
突然,从珍宝岛的中间传来了一阵枪声,哒哒……哒……这枪声清脆震耳,接着便是一阵短暂的平静。双方一下子全愣住了,谁也摘不清楚,那边是哪一方先开的枪。这时空中传来了中国边防部队第一巡逻小组舶喊声,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大清楚,但是声调激昂严厉,周登国明白了,这是中国边防部队在抗议苏联边防军首先开枪,打死打伤中国边防战士。
也就是在这时侯,伊万上尉歪着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地狞笑,眼睛在中国边防部队身上扫来扫去,手却偷偷地去掏枪……这一切都被周登国看到了,他立刻端起了冲锋枪。伊万的手枪掏出来了,他正要扣动板机,只听“哗”地一声周登国把子弹推上了膛,哒哒哒……他抢在伊万上尉之前开火了。当场把伊万打倒了,其它的苏军士兵愣住了,有往回跑的,有原地卧倒的。这时,中国边防部队一齐开火了,—举歼灭了伊万带领的七人指挥小组。
中国边防部队沿着珍宝岛边上的树林往下撤,不远处不时地传来苏联边防部队发射的枪炮声。前面几个战士,用树枝搭成担架抬着陈绍光。陈绍光一直昏迷不醒。后面的十几个战士背着烈士的遗体,积雪很深,一步一个雪坑,走到急造公路的边上,大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马宪则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战士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望着牺牲的战友,胜利的喜悦骤然消失了。每个人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有的人一边低着头啃饼干,一边吃着雪。
等了一会县反修办的担架队还没有上来,马科长心急如焚,不能再等了,再延误一会伤员就没救了,这时,有人喊道:“军医来了,军医来了!”
大家如同见了救星,一下子围了上来,军医来到陈绍光跟前,检查他的伤势。
“还看什么;还不赶快抢救。”周围的人都叫了起来。
军医在喊叫声中也懵了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快打强心针,打强心针……”众人又叫喊道。
军医急急忙忙地找出了强心针,一看已经冻得梆梆硬,如同冰棍一般,军医急出了一头冷汗,拿着针管团团转,大伙急得直跺脚。
“你们这些医生,是干什么吃的!”“人要是死了,你们要负责!”
陈绍光在大家的叫喊声中,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意思是告诉大家,我不行了,不要责怪军医。
有久哇地一声哭了,紧接着是一阵哭声……
马科长火了:“哭。哭能把人哭活,都哭!”但是,他自己的泪水也流了下来。于是哭声变成了一片抽泣声……
远处传来一阵隆隆的炮声,周围不时有炮弹的爆炸声。这是苏联边防军向中国境内炮击,这预示着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
1969年3,月2日,由苏联边防部队挑起的这场边境武装冲突,使中苏关系严重恶化,达到了前所来有的水平,两国边防部队已进入实战状态。
第十章
中国政府提出强烈抗议。周恩来电告肖全夫:要有理有节。洛西克上将调
兵遣将,欲再争夺珍宝岛
一
硝烟弥漫,雪雾蒙蒙笼罩着枪炮声刚刚平息下来的珍宝岛,一阵阵呼啸的寒风从江面上刮过,腾起的积雪飞飞扬扬,一层层地落了下来,盖住了苏联边防部队入侵者的尸体,盖住了中国边防部队牺牲的英烈们洒下的斑斑血迹,也盖住了苏联装甲车入侵中国的辙印。这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苏联边防部队的装甲车,刚刚从珍宝岛驶回苏联境内,便看到了迎面驶来的一辆指挥车,指挥车的后面,紧跟着几辆满载苏军士兵的装甲车。
一名上尉从装甲车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到指挥车跟前,扬辛中校从指挥车上探出头来。
“报告中校同志,我们在达曼斯基岛,遭到了中国边防部队的伏击。”
“他们有多少人?”
“很多,大约有300人。”
扬辛中校立刻满脸怒容,向他的部下扫了一眼。“我们伤亡了多少人?”
“死了30多人,伤了14人。”
扬辛中校阴沉着脸,跳下指挥车,疾步走到乌苏里江边,用望远镜向珍宝岛眺望,镜头中出现了他不想看到的场面,在主航道中国一侧江面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苏联士兵的尸体。
“是他们先侵入的达曼斯基岛,我们要把他们赶出去,结果发生了枪战。是他们先开的枪。”
“这是他们的一个阴谋。”
“是的,他们突然开火,打死了伊万上尉和他的指挥小组,一共七个人。”
“这件事不能这样结束,应该说是刚刚开始。”
“中校同志,请你再派一个连给我,我要把达曼斯基岛夺回来。”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要把在达曼斯基岛上阵亡的人的遗体抢回来。你知道吗,中国人会利用那些被他们打死的苏联军人进行宣传,他们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
“我请求马上带人,把阵亡烈士的遗体抢回来。”
扬辛中校没有说话,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在珍宝岛以西的中国陆地上,模模糊糊的有中国军人的身影,他们好像是在修筑工事。”
中校放下了望远镜:“上尉同志,现在头脑要冷静,中国人在达曼斯基岛肯定有埋伏,他们想以此为诱饵,引诱我们上钩,我们不要上当。”
空中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两架米—4直升机,徐徐降了下来,停在离装甲车不远的一片空地上,列昂诺夫上校从直升机上走下来,后面跟着几名医务人员。
扬辛中校跑到直升机跟前:“报告上校,今天上午,在……”
列昂诺夫上校摆了一下手:“不必报告了,我已经全知道了,有多少伤员?”
“一共14名。”
“马上用直升机送到哈巴洛夫斯克去,越快越好!”说着他走到一具担架跟前,他看到那名伤员神志还是清醒的:“下士同志,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你可以走了,这里有我们。”
下士激动地点了点头,向上校行了注目礼,担架抬走了。两架直升机一前一后起飞了,在天际化作一个黑点,转瞬地消失了
列昂诺夫背着手,在原地踱了几步,又向珍宝岛看了两眼,对扬辛问道:“难道你们事先一点也没有发现中国人的阴谋?”
“我们只是有一点感觉,因为在此之前,中国人已经停止了对达曼斯基岛的入侵,所以我们认为……”
“以为他们不会来了,是不是?”
“是的,我们发现入侵达曼斯基岛的中国士兵,他们事先都喝了白酒,一个个满嘴酒气。”
列昂诺夫面带疑惑:“喝酒?这…他们喝了酒之后入侵达曼斯基岛?”
对这一点,上校一时搞不准应该相信,还是应该否定。对于纪律严明的中国军队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想这是中国当局的一种手段,士兵们在喝醉酒之后,就会对自己的行为不负责任,他们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当然也包括首先向保卫达曼斯基岛的苏联军人开枪。”
上校点了点头:“这一点完全有可能,这是一个证据,一个很难得的证据,入侵达曼斯基岛的中国边防部队有多少人?”
“大约有一个营。”
“有炮兵和坦克部队支援吗?”
“有一部分小口径的火炮,还没有发现重炮和坦克,也许仅仅是没有发现。”
“你们要尽快做好反击的准备,要尽快把达曼斯基岛夺回来。”
“部队要尽可能多一些,中国军队的战斗力,比我们想像的要强得多。”
“要用炮火封锁江面,不许中国人上岛,更不许他们把苏联军人的遗体抢走,这最后一点非常重要。”
“是!”扬辛中校跑下去传达命令了。
一阵隆隆的炮声从苏联境内传来,炮弹落到了中国境内几公里处,整个珍宝岛以西的中国领土,都受到了苏联炮火的封锁。
二
轰鸣的炮声打破了原始森林的宁静。苏联边防部队发射的大口径炮弹,不时在林间的空地上,发出低沉的爆炸声,洁白的雪地上,炸出一个个污黑的弹坑。由于树高林密,有的炮弹在树梢上就炸开了,将高耸的百年古树,拦腰炸成两截,林间的动物,发出一阵阵惊恐地叫声,在树林里东跑西蹿。
中国边防部队一边后撤,一边清点人数,魏连长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向马科长报告。”
“马科长,清查了几次人数,少了一个兵!”
马科长不由地一惊:“牺牲的同志里面找了吗?”
“找了,没有!”
“会不会是没有撤下来?”
“当时部队往下撒的时候,我在最后,我看了一遍现场,见没人了我才离开的。”
“不会是叫敌人给抓了俘虏吧?”马科长这么一问,魏连长更紧张了。
“肯定不会,敌人撤走的时候,背着的、拖着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伤员,没有看见有咱们的人,再说要是看见了,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就抓走了。”
“那可不一定,受了伤,昏迷不醒,拖走了也不知道。”曹副参谋长也有点紧张了。
“要是受了伤,现在还没有撤下来,一到晚上非冻死不可!”马科长想了想:“我看,这样吧,你马上派几个人,返回珍宝岛,现在炮打得急,上不去,等天一黑就摸上去,活着要见人,死了要见尸!”
“是!”魏连长马上跑去布置了。
部队回到驻地,炊事班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有红烧肉,炒鸡蛋,还有庆功酒。尽管打了胜仗,因为133师侦察连陈绍光副连长牺牲了,73师217团1连王庆容副连长也牺牲了,这两个同志在部队中威信很高,大伙心里都很难受,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马科长劝了半天,这才一人喝了点稀粥。完后,围着牺牲的同志,谁也不说话,默默地擦拭武器,都憋着一股子劲,要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太阳在树梢上冉冉地下降,原始森林里渐渐黑了下来,珍宝岛对面苏联边防军的炮击,时紧时松,大伙都站在雪地里,朝珍宝岛的方向眺望,尽管几十米处便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还是焦急地盼着上岛找人的同志,能早点回来。有的同志等得不耐烦了,拿着枪要到岛上去看看,被马科长拦住了。
这时森林里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灯光。有人喊了一声:“来了,来了,回来了。”大伙呼啦一下迎了上去,只见几个黑影抬着一个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走了过来。
马科长打开手电一看;抬来的是个苏联士兵的尸体,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认出来了说:“这不是伊万的司机,大胡子吗?”
魏连长沮丧着脸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黑灯瞎火地也看不见,八成是牺牲了,先把大胡子抬回来,要是咱们的人叫他们抬去了,咱们就和他们交换。”
马科长皱了皱眉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可要看好了,千万别出岔子。”他又回头用手电照了照说:“咱们的同志,加上这一个,一共是二十具,都摆在雪地里可不行,夜里要是来了瞎子,可不得了,还有不少狼呢。
“全抬屋里去吧。”有人说。
“抬屋里也不行,什么门也挡不住狗熊和狼啊。”
魏连长说:“要不全吊到房梁上,下面再派上岗守着。”
“这也是个办法。”马科长想了想:“把住人的房子都腾出来,准备好被子和背包带,动作要轻一点。”
战士们用被子把牺牲的同志包好,全都吊到了房梁上,伊万的司机大胡子的尸体,也整了容,包好吊到了房梁上。
天亮时分,通讯员跑来说:“沈阳军区肖全夫副司令员,带着军区前指已经到了五林洞,叫你们去开会。”
马科长和曹副参谋长带着指挥组的人,匆匆朝军区前指赶去。
三
1969年3月2日,北京中南海丰泽园,初春的北京寒风呼啸,迎春花刚刚绽出嫩芽,地上的枯草露出一丝鹅黄,到处春意盎然。
毛泽东站在花坛的甬道旁,背着手,一边散步,一边观赏着眼前的春色,寒风吹拂着他额顶的银发,他似全然不觉。驻足许久之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才转过身,大步朝会客厅走去。
周恩来总理和秘书站在会客厅的门口,看到毛泽东走了过来,便迎了上来。
“主席,工作了一夜,还没有休息?”
“还是那个老毛病,睡不着啊,出来通通风。”
“北京的春天,天很凉,天气不好就不要出来活动了。”
“那是客观原因,不说明问题啊,要紧的是自身嘛。”
毛泽东和周恩来边说边走进屋里。“主席,刚才接到沈阳军区的报告,今天早上,苏联边防部队又一次入侵了珍宝岛,首先开枪开炮,打死打伤了我们的边防战士,我们的边防部队被迫进行了还击,战斗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两边都有小的伤亡。”
毛泽东坐在沙发上,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的情绪很平静:“他们早就要打,开始是小打,再往后,可能是大打,这一点我们是早有准备的。来了,也不要怕,怕也没有用。”
“我们外交部马上要照会苏联大使馆,提出强烈抗议。”
“我们提抗议,他们也会提,有理也说不清,重要的是我们要有争取胜利的信心。”
周恩来用赞许的口气说:“这一仗,我们的战士打得很勇敢,有一股不怕死的精神。”
毛泽东从沙发士站起来,在屋里踱了两圈,说道:“珍宝岛这个名字不错嘛,我看珍宝不一定有多少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我们战士的牺牲精神,人不讲精神行吗?这个精神是无价之宝,是最根本的。”停了一会,毛泽东的思路更活跃了,他转过身问周恩来:“九大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正在抓紧进行,报告和代表审查已基本就绪。”
“我看九大的代表里,应该有珍宝岛的英雄,我是很想见一见他们。”
周恩来欣然颔首:“珍宝岛的英雄能出席九大,这对全党全军全国人民也是一个大的鼓舞。”
“我们不想打仗,首先是不怕,还是我过去讲得那些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珍宝岛很小,就那么一点,但是可以看出很多问题,不能大意,对政策性问题,要处理好,要把握主动,有了主动权才能应付各种复杂的局面。”
“我马上和肖全夫同志再谈一次,情况是很复杂,我们要头脑冷静,要有理有节,争取主动。”
周恩来给毛泽东汇报完情况后,又匆匆赶回了西华厅,他一进办公室的门,立刻拿起了电话:“沈阳军区前指,肖全夫同志吗?我是周恩来啊。”
“总理,我是肖全夫,您有什么指示吗?”
“毛主席对你们那里的情况非常关心,你们一定要作好工作,我有几点意见,告诉你们。”
“请总理指示。”
“第一点,要严格遵守边境纪律,防止事态扩大。他们可能还要来,我们要有反击的准备。第二点,要有理有节,对珍宝岛上苏联方面被打死的人,要叫他们尽快把尸体收回去,可以用广播通知他们。第三点,对牺牲的同志,要做好家属的工作,遗体安葬也要搞好,对英雄事迹要大力宣传,用来教育部队,有情况,你们要马上报告。”
“请总理放心,我们一定坚决照办!”
“那好吧。”总理放下电话。秘书走了进来:“总理,你看都到中午了,可是你早饭还没吃呢。”
周恩来清癯的脸上挂着倦意,他笑着说:“不要紧,中午合到一块吃。”
1969年3月2日当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照会苏联大使馆,对苏联边防部队入侵珍宝岛,提出了强烈抗议,照会措辞极为严厉,口气极为强硬,在此之前的外交文件中都不曾有过,这一照会,表达了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对苏联边防部队的入侵行为,已经达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并且直接表达了中国人民维护领土完整和主权尊严,毅然决然准备奋起反击入侵的决心。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照会,全文如下:
苏联驻华大使馆:
1969年3月2日晨,苏联边防军侵入中国黑龙江省珍宝岛地区,开枪打死打伤我边防军人员多名,制造了一次极为严重的边境武装冲突。为此,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奉命向苏联政府提出强烈抗议。
3月2日9时17分,苏联边防当局出动大批全副武装的军人,4辆装甲车和汽车,公然侵入无可争议的中国珍宝岛地区,对正在执行巡逻的中国边防军人,进行猖狂挑衅,首先开枪开炮打死打伤我边防军人员多名。我边防军在多次向苏边防军警告无效,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被迫进行了自卫还击,这次严重的流血事件,完全是苏联当局一手造成的。这是苏联当局长期以来蓄意侵犯中国领土,进行武装挑衅,不断制造流血事件中的又一次新的严重罪行。
中国政府坚决要求苏联政府惩办这次事件的肇事凶手,立即停止侵犯中国领土和武装挑衅,并保留要求苏方赔偿我方一切损失的权利。中国政府再次严正警告苏联政府,中国的神圣领土是不容侵犯的,如果你们一意孤行,继续挑起中苏边境武装冲突,必将遭到中国人民坚决的回击,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只能由苏联政府承担全部责任。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
1969年3月2日于北京
几乎是与此同时,苏联政府也照会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就其所谓悍然武装侵入苏联领土一事提出强烈抗议。
苏共中央机关报《真理报》1969年3月4日,全文发表了苏联政府的照会,照会说,苏联政府要求立即进行调查并最严厉地惩办这一挑衅的肇事者。坚决要求采取紧急措施,杜绝任何破坏苏中边界的事件。苏联政府对中国人民一向怀着友好的感情并愿继续执行这一路线。
由珍宝岛的武装冲突引发的外交战,一开始就十分激烈,中苏双方互不相让,很快就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四
苏联哈巴洛夫斯克,远东军区司令部。作战会议室里坐满了来自各集团军的将军们。刚刚召开的紧急会议已经作出决定,由远东军区布署在哈巴洛夫斯克边疆区的七个摩托化步兵师和特种兵部队,立即作好战斗准备。其前卫部队两个摩托化步兵团,立即进入达曼斯基岛地区,配合内务部边防部队,完成对达曼斯基岛的包围,在最短的时间内从中国人手中夺回达曼斯墓岛。具体作战指挥,仍由列昂诺夫上校负责。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军官们纷纷走出会议室,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平日里那种有说有笑的气氛不见了,因为大家都已经意识到,下一步的战斗将是非常激烈的。从3月2日的武装冲突中,苏联边防部队发现了中国人比他们过去想像的更老练,更成熟,而且更有作战士气和牺牲精神。虽然苏军在远东具有相当大的军事优势,但是中国军队的人数也不少。在黑龙江省,还有十几个由知识青年组成的生产建设兵团。有情报说,这些青年无论男女,都是一些非常狂热的反苏分子,是中国军队的直接兵力来源。
洛西克上将脸色灰白,双目红肿,显得十分疲惫。他走到一部值班电话前,拿起了耳机:“接莫斯科,国防部。”这是一部专线电话,很短的时间就接通了。
“格列奇科元帅吗?您好,情况没有什么变化,我们的部队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想应该仅仅局限在达曼斯基岛;但是我们应该给他们迎头一击,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占领达曼斯基岛的敌人大约有多少?”
“有大约两个营的兵力。”
洛列奇科思忖了片刻:“他们有重炮支援吗?”
“至少目前还没有,我们发现的只是一些轻型火炮,坦克也没有,飞机也没有!”
“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使用特种空降兵部队,因为总书记同志对空降兵部队抱有很大的希望,克里姆林宫、国防部和总参谋部都希望这支部队能有所表现。”
洛西克上将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因为敌人的纵深离得很远,大约有40到50公里,所以我们暂时还不想使用空降兵突击部队,陆军已经足够了。”
“那好吧,可以按你的意见办,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不久前,总参谋部针对达曼斯基岛的情况,从全军抽调了一批军官,进行了耐寒检验,发现有相当多的军官,忍受不宁在雪地里过夜的耐寒训练。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出现了冻伤。你知道,莫斯科刚刚零下十几度,这是不能容忍的!”
格列奇科元帅几乎是被震怒了,他气呼呼地说下去:“拿破仑为什么从莫斯科撤退?希特勒为什么没能占领莫斯科?是因为他们怕冷,他们的士兵在严寒面前,像一群老太婆,在雪地里瑟瑟发抖,而苏联红军可以几天几夜在雪地里生活,可是现在这个优势不见了,那么我们还有什么?我们已经快要丧失了雪地作战的能力,这是可悲的!你们从现在开始,远东军区的部队,立即进行耐寒训练,一分钟也不要延误。”
格列奇科言犹未尽,这时桌子上的另一部电话响了。那是一部直通克里姆林宫的专线电话。
“是格列奇科同志吗?”话筒里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总书记同志,请您指示。”
“请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是,我马上就到。”
五
勃列日涅夫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沙发椅上,闭目养神,他刚才一连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确实有点累了。在他看来令人头痛的,是一大堆国内急于处理的问题,财政赤字,农业歉收,他总不能像赫鲁晓夫那样,到处去推广玉米种植。还有苏斯洛夫一伙人,处处与他掣肘。在这时候苏中边境,又发生了武装冲突,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凶是吉。
他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总参谋部转来的远东军区发来的电报。他打开电报本,读了起来:
“1969年3月1日夜间,一支由大约三百人组成的中国军队侵犯苏联国界,登上了达曼斯基岛,3月2日早晨,一支由30名武装士兵组成的小分队和他们汇合,在中国岸上事先布置了后备队和武器,其中包括反坦克炮,追击炮,掷弹筒和大口径机枪。
“当苏联边防军人走近越境者,准备向他们提出抗议(以前多次就是这样做的)并要求他们离开苏联领土的时候,越境者不讲信义,突然用枪口对准苏联战士射击,当场打死了一些人。这时,从岛上设伏的地方和中国岸上又向另一批苏联军人开火。
“苏联边防军人进入了战斗准备,同邻近边防哨所赶来的后备队一起,英勇无畏地击退了越境者的突然袭击,把他们赶出了苏联领土。
“中国在达曼斯基岛地区挑起的武装挑衅是蓄谋的和精心准备的。清理战斗现场时,在苏联领土上发现了中国人逃跑时丢下的枪枝,军用装备,野战电话,通向中国境内的联络线路,地雷稳压器,炮弹和手榴弹的碎片以及其它东西。由于中国当局发动了这次强盗袭击,苏联边防军人中有31人牺牲,14人受伤……”
勃列日涅夫看到这里,门被推开了,格列奇科元帅走了进来。勃列日涅夫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示意请他坐下。没有任何寒喧,而是开门见山地说:“格列奇科同志,对于苏中边境的武装冲突你有什么看法?”
格列奇科坐到沙发上,他望了一眼总书记严肃的面孔:“我认为中国在苏中边境上策划武装冲突是有用意的,无疑是多方面的,毛泽东想利用这种挑衅来煽动中国的民族情绪和大国沙文主义情绪。我们都知道中国正在进行‘文化大革命’,这场‘大革命’使中国陷入了泥潭而不能自拔,人民的敌对情绪非常大,中国领导人想借此机会加祸于苏联。”
“我完全承认这一点,我想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吗?”
“中共马上要开九大了,我想毫无疑问,他们会把反苏作为对外政策的总路线固定下来。”
“那么反苏的目的是什么呢?”
格列奇科迟疑了一下,他显然是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当然他们还有别的目的,领土扩张的野心。”
“不,不!”勃列日涅夫摇了摇头:“达曼斯基岛很小,它对于中国,对于苏联它的作用都很有限,但是它是一个标志,是一个信号。这是他们破坏社会主义大家庭和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一个重要步骤。”勃列旧涅夫有些激动,手在胸前用力地摆来摆去。接着又拍了一下桌子上的电报稿,“我们要坚持的,也是要弄明白的是,谁是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谁是列宁一手缔造的无产阶级政党?是中共?还是苏共?很清楚,他们是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向全世界表明,他们已经走上了、或者正在走上反苏、反共的道路。”
“我想历史会证明,谁是真正的马列主义,要搞清这一点并不难。”
“这里是世界各共产党组织发来的电报,你可以看一下。”勃列日涅夫将电报稿递给格列奇科。
尽管格列奇科对党务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这一次,他还是看得很认真。
来电报的有:保加利亚、波兰、匈牙利、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等共产党组织。
秘鲁共产党二十九中全会一致谴责北京领导人对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军事挑衅。
以色列共产党中央全会通过决议指出:中国冒险主义者对苏联达曼斯基岛地区边防哨所的袭击是北京推行民族主义反苏政策的结果。
丹麦共产党主席克努德·耶斯佩森指出:中国在乌苏里江的武装挑衅只对共产主义运动的敌人有利。
加拿大共产党中央机关报发表文章说:苏中边界上发生的事件是毛主义推行大国主义冒险政策合乎逻辑的结果。
世界上许多共产党组织,都把苏联共产党当作共产主义运动的天然代表。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往往不问青红皂白,唯苏共的马首是瞻。
格列奇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中国是不得人心的。”
勃列日涅夫面带得意之色:“苏联共产党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代表了人类的进步,共产主义的前途。这一点永远是不会改变的。”
“中国人不想承认这一点,那就叫历史来证明吧。”说完这句话,格列奇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可以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
第十一章
列宁山上,我使馆104扇窗户被砸。众志成城中国亿万人大示威。苏远东
军区司令发出战争叫嚣
一
中南海,西华厅。
周恩来阅改完文稿上的最后一个字,轻轻搁下手中的红白铅笔,从桌前直起身来,右手轻轻捶打着酸痛的腰背,缓步踱到窗前。
他老了,累老了。
许多人还记得,九年前他出访新德里,在总统府议会厅里举行新闻发布会时,有位年轻的美国女记者曾不合时宜地当众询问他保持年轻、英俊的养生秘诀,从而引起过一场“东方人生活方式好”还是“西方人生活方式好”的大辩论。
时光仅仅流逝过九年,这位倍受世人尊崇的“年青的小伙子”便老了,漆黑的浓发,已被稀疏的灰发代替;英挺的身躯好似只剩下瘦削的骨架,反衬得先前合体的中山服格外的肥大;脸庞上亦失去了容光焕发的神采,几块悄然隐现的老年斑,给人一种泪水涟涟的痛惜;明亮、聪慧的眸子,也因积满了太多的焦虑和忧郁,变得益发深邃、凝重了。
此时已是公元1969年3月4日的子夜,窗外,大片大片的雪絮,正绵无声息地叠压下来。好似一齐飞袭上他的心头,使得他呼吸那样粗缓,心跳那样沉重。
明天,他刚刚改毕的这篇文稿就要见报了,《打倒苏修新沙皇》。这是一个令世界震惊的题目。它会刮风般出现在各国大报的头栏标题上,会被几十种语言传播、念诵。无疑的,这个世界的政治格局亦会随之出现重大的改组和分化。但不管怎样,最堪忧虑的是自己的祖国和人民。
50年代、60年代,中国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美帝国主义。在它的军事上封锁、政治上孤立、经济上制裁的高压下,中国人民靠独立自主、自力更生,顽强奋战,硬是挺过来了。可现在,中国的背后又出现了一个敌人,而且是一个庞大的巨人。
中国将同时面对两个巨大的魔鬼。
“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革命的人民所向无敌。”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在面临着如此可怕的生存危机的时候,作为国家总理身心所负荷的重量,是常常难以想像和承受的。
“总理,来开会的人都到齐了。”杜秘书走到身后,提醒着说。
周恩来:“好,我这就去,这份稿子明天要见报,你让他们誊清一下,马上送去。”说完,整理好衣扣,转身向会议室走去。
北京,毛家湾。
50年代初期,这儿曾是国家副主席高岗的公馆。在一次争夺国家权力的斗争中,高岗阴谋败露,服毒自杀。此后,这儿更换了主人,新搬进来的住户,便是那位红极一时,令中华大地血雨腥风、山河变色的巨孽林彪。
与林彪如日中天,灵光普照的情形相左,这座古堡中的建筑内部却处处幽暗、阴森。曲折的长廊左盘右转,犹如神话中巫婆的迷宫。
林彪刚刚独自用过晚餐。他吃的是麦片稀粥、煮黄豆和素白菜。出奇的简朴,按照惯例他坐在窗帘密闭、没有灯光的客厅里闭目养神。他患有神经毛孔官能症,怕光、怕风、怕出汗。所以,除了偶而陪伴主席在大白天露露面,接受亿万人民的欢呼赞颂外,其余时间从不到户外,犹如一只终年蜷居在黑窝里的老狼。
叶群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啪”的一声,打开子蒙着厚厚灯罩的落地灯。
林彪惊恐地喊:“干什么?关上,快关上。”
叶群不以为怪地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这点光怕什么?军委来的紧急文件,这上面还注着让你亲拆。快看看吧,是不是和九大的人选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