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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点下的对峙-中苏关系的发展与演变

陈志斌(近代)
  《冰点下的对峙》
  序  言
  本世纪以来,中苏关系的发展与演变,直至走向激烈对抗的现实,是人们密切关注的重大历史事件。《冰点下的对峙》这奉书,真实地再现了 1962一1969年中苏关系由全面恶化发展到边境武装冲突的历史过程,颂扬了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原则立场的勇气和决心,讴歌了中国边防部队英雄反击苏军入侵者,保卫祖国神圣领土的英雄业绩。
  中国和苏联是世界上陆地边界线最长的两个国家。从10世纪开始两国便不断发生边境争端,到19世纪中叶,沙皇俄国以武力强占了中国的大片领土,并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强加到中国头上,由此留下了边境冲突的祸根。
  十月革命的胜利,使苏联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共产党人为之欢呼: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带来下马克思列宁主义。直到本世纪50年代,中国都是采用了“一边倒”的政策。斯大林去世之后,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使中苏两党之间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发生了重大分歧。此后接连发生了苏联从中国撤走专家,策划中国新疆边民外逃事件,入侵中国领土珍宝岛,在中国新疆的武装挑衅。中苏边境陈兵百万,中苏战争一触即发。
  中苏关系的巨大的、惊心动魄的转折,其要害是中国共产党为了摆脱苏联在政治、经济、军事上对中国的控制,独立自主地探索一条中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这就打破了苏联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霸主地位,也就必然耍导致中苏两国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的原则分歧。历史是一面镜子。纵观今天的中国和苏联,60年代同为社会主义大国,但是今天,一个在社会主义道路上阔步前进,欣欣向荣,另一个却土崩瓦解,荡然无存。历史是公正无情的。当今天人们对独联体的现实感到困惑的时候,许多答案要从昨天的厉史中去寻找。
  为了写作此书,我们经过了长期艰苦的采访,并沿中苏边境进行了几千公里的实地考察。我们采访了当年参战部队的指战员和一些重大事件的当事人,掌握了大量翔实的材料,查阅了大量的历史档案和国内外出版的图书,进行了严肃认真的创作。我们从当时的国际大背景入手,再现了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中苏两国之间所发生的一系列重大武装冲突事件,热情歌颂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维护世界和平,维护国家主权,捍卫民族尊严,立下的丰功伟绩;热情颂扬了我国老一代科学家,为发展中国的尖端国防科技事业所作出的光辉业绩;热情讴歌了我边防部队誓死保卫祖国的英雄事迹,再现了孙玉国、陈绍光、孙征民、于庆阳等一批战斗英雄的光辉形象;弘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精神。这对于在新形势下,加强部队建设,提高部队战斗力,具有重要意义,是进行社会主义基本路线和革命传统教育的一本生动教材。
  历史已经翻到了新的一页,和平与安宁成为不可逆转的世界潮流。尽管苏联已经解体,但中国人民和独联体各国人民的传统友谊仍在不断得到巩固和发展。人们将从历史中汲取教训和经验。我们相信中国人民将和独联体各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共同为维护世界和平做出自己的贡献。
  作者
  1992年5月23日
  引  言
  1850年秋天的一个早上.中国北方重镇庙街一片宁静,从鄂霍次克海上吹来的清凉的海风,轻拂着路边的树梢,天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牧人们赶着羊群走向草原,绿茵茵的草地上开满了耀眼的一串红和金黄的朝天菊,
  哭然.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草原的宁静。一队全副武装的沙俄骑兵向庙街扑来.冲在前面骑一匹白马的是沙俄穆拉维耶夫委任的探险队长尼古拉·哈什维涅夫,他一手挥动着俄国国旗.一手高举着锋利的马刀,嘴里高叫着:“杀……杀…”。
  马队狂奔,刀劈蹄踏。中国士兵血洒庙街。这支所谓的“探险队”占领了庙街后,将中国居民赶到大街上,哈什维涅夫狂叫着;“你们都听着,从现在开始……”
  “鸣哇……呜畦……”一个婴儿的哭声打断了他的狂叫,他跳下马来,一把从母亲怀中夺过婴儿,用刀一扎,挑在刀尖上,狞笑着;“庙街现在改名为尼古拉耶夫斯克,从鞑靼海岸到朝鲜边境的整个黑龙江地区,连同库页岛内全都是俄国的领土,你们连同你们的子孙都将是沙皇的臣民,永远是俄国的……”
  消息传到了圣彼得堡,沙皇尼古拉眉飞色舞.他手捧地图,得意洋洋地说:“俄国国旗不论在哪里,一升起来就不应当再降下去。”
  1854年的春天,黑龙江上的冰雪刚刚融化,碧波荡漾,春意盎然,舟船竞发,渔歌唱晚。“鸣……”随着一声沉闷的汽笛声,沙俄的七十多艘船只,闯入了中国的内河。穆拉维耶夫以增援东部为防英、法进攻为借口,强行通过黑龙江。此后不顾中国政府的反对,又于1855年、1856年两次巡行黑龙江,并声称:“黑龙江是两国的天然的疆界。”
  1858年,中俄两国在瑷珲进行边界谈判。在谈判的头一天,穆拉维耶夫拿出事先写好的条约,逼着中国镇守黑龙江的将军奕山签字,奕山颤抖着捧起条约,只见上面写道:外兴安岭以南,黑龙江以北六十多万平方公里划为俄国所有,乌苏里江以东到海边的约四十万平方公里由中俄两国共管……。
  奕山出了一头冷汗,他用力摇了摇头:“不!不…这个字我不能签!”
  “你不签?”穆拉维耶夫冷笑了一声:“我看你能拖多久。”
  奕山硬着头皮顶了五天,每日沙俄停在黑龙江上的炮船,排炮齐鸣,其声如雷,入夜则火光通明,枪声不断。奕山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第六天,穆拉维耶夫拿出条约,用威胁地口吻说:“这一条,这一条,还有这一条,马上签字!签……!”
  奕山无可奈何拿起了笔,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中国近代史上最耻辱的一章。继《中俄瑷珲条约》之后,又有了《中俄伊犁条约》、《中俄北京条约》。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中国便失去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百年国耻并不遥远。15世纪中期沙俄不过是一个欧洲国家,它的领土只限于莫斯科城及附近地区,是蒙古金帐汗国成吉思汗之孙拔都手下的一个封建小国,1480年才摆脱了蒙古人的统治,1547年莫斯科大公伊凡才自称沙皇。1643年清军入关的前一年,沙俄入侵到松花江流域,康熙皇帝在巩固了对中原的统治之后,开始了对沙俄的自卫还击。1685年、1686年两次雅克萨之战,大败沙俄。1689年,双方签署了《中俄尼布楚条约》,条约明确规定中俄东段以两河(格尔必齐河,额尔古纳河)一岭(外兴安岭)为界:岭以北,河以西属俄国;岭以南,河以东至海属中国。
  19世纪中叶,在莱茵河畔的一间小书房里,两位新纪元的创始人正在讨论中国发生的一切。蓄着大胡子的马克思指着地图愤慨地说:
  “无耻,强盗,他们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夺去了鞑靼海峡和贝加尔湖之间最富庶的地域。”
  “是的,这块土地等于法德两国的面积,有一条同多瑙河一样长的河流,眨眼间变成俄国的了。”恩格斯又自信地说道:“中国这个巨人一旦醒来,全世界都会为之发抖的!”
  马克思从沙发上站起来,用力磕了一下烟斗对恩格斯说:“将军,你是知道的,从沙皇阿列克塞·米哈伊洛维奇到尼古拉都想占有这块土地,现在强盗们如愿了。”
  “还是我们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工人没有祖国!”
  “必须是真正的社会主义!”恩格斯赞许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曾经证明了马克思、恩格斯的预言。
  1920年9月27日,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列宁站在讲台上,一手插在胸前,一手指着东方,情绪激昂地对苏维埃人民代表说:“沙皇政府在中国的政策是一种犯罪的政策,现在我代表苏维埃政府郑重宣布,以前俄国历届政府同中国订立的一切条约全部无效,放弃以前夺取中国的一切领土和中国境内的一切俄国租界,并将沙皇政府和俄国资产阶级残暴地从中国夺取的一切,都无偿地永久地归还中国。”
  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1924年和1926年中苏双方举行了会谈,由于种种原因,列宁的这一无产阶级政策没有实现。
  5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与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处在和平友好的蜜月时期,边界问题被搁到了一边。
  60年代初,由于意识形态的分歧,中苏两党展开了公开论战,导致了两国关系的急剧恶化。
  1962年,苏联政府在中国新疆一手制造了六万中国公民出逃事件,1964年又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到1969年3月苏联挑起边境事件4889起之多。
  位于中国乌苏里江上的珍宝岛成为中苏之战的导火索,此后苏联几百辆坦克又大举入侵中国新疆地区,在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部队的奋起反击下,苏联竟企图对中国使用战术核武器,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打一场毁灭人类的核战争。
  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人,在这历史的紧要关头,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慨,对苏联的挑衅针锋相对,寸土必争,捍卫了中国的领土完整和主权尊严。
  如今,阿尔泰山的青松依然苍翠,乌苏里江的流水仍在绵绵咏唱,当我们漫步在这历史的长廊上,耳边响着如歌如泣地诉说的时候,极目纵观九州华夏,先辈们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浩然正气,依然充盈漾动在白山黑水之间……。
  第一章
  震惊世界的中国新疆六万人大逃亡,克里姆林宫的密谋得逞,赫鲁晓夫为克
  格勃授勋。毛泽东说:“去者不留,我不相信那边就是天堂。”
  一
  1962年5月1日,苏联首都莫斯科。这一天是全世界劳动人民的节日,莫斯科春意盎然,睛朗的天空中淡淡的白云如丝如絮,微风中不时飘来悠扬的乐曲声,高大的建筑物上挂满了彩旗和飘带,道路两旁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
  红场上充满了节日的气氛,人们手持鲜花,排着长长的队伍,伫立在列宁墓前,等待着瞻仰无产阶级革命导师的遗容。
  伟大的卫国战争无名烈士纪念碑前面的火炬在熊熊燃烧,一对对身着结婚礼服的青年男女,用鲜花撒满了大理石的碑面,他们唱着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来欢庆自己的婚礼。
  这一天对于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来说是伟大而神圣的。
  “当……当……”克里姆林宫的钟声在红场上久久回荡…… 。
  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无声无息地驶入克里姆林宫的大门。当一个穿黑呢子风衣的官员走下汽车的时候,警卫马上就认出了他:“你好,阿朱别依同志!”
  “你好,基洛夫中尉,今天又是你值班。”阿朱别依同基洛夫握了握手,信步踏上了长廊的红地毯。他一连穿过三道高大的拱门,来到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会议厅的门前,驻足观望,对面是叶卡捷琳娜大厅,大厅的正前面挂了一幅描写瓦西里·焦尔金的油画,这个苏联卫国战争时期,即是英雄人物又是喜剧式人物的苏联士兵形象,是斯大林特别喜欢的,这幅油画也是斯大林命令挂在这里的。
  阿朱别依望着焦尔金的脸,发出一声冷笑。
  A.I.阿朱别依60年代在苏联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他是苏联共产党总书记赫鲁晓夫的女婿,政府主办的国家第一大报《消息报》的主编。他不仅可以自由地出入克里姆林宫,在“小白桦”商店里选购物美价兼的商品,出席欢迎外国元首的招待会,还能够左右社会舆论,参与政界角逐,同苏联上层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现在手里拿的是一部长诗《焦尔金游地府》的手稿,这是讽刺斯大林官僚政治的又一部力作。他马上要见赫鲁晓夫,请他审定。
  阿朱别依推开了赫鲁晓夫办公室的大门,赫鲁晓夫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他的左边坐着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主席谢米恰斯特内,右边是苏联国防部长马林诺夫斯基元帅。
  赫鲁晓夫正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我请你们计算一下,有一只骆驼从莫斯科出发,它一天走50俄里,多少天才能够走到中国的北京?”
  “总书记同志,这是一道计算题,不过我不明白,这只骆驼是沿着公路走呢,还是像在地图上那样一直走下去?”国防部长马林诺夫斯基直皱眉头,显然他没有听明白赫鲁晓夫的话。
  “我想怎样走都可以,关键是目的地是北京。”
  谢米恰斯特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只骆驼就是走到了北京,它也会饿死的,因为北京没有可以给它吃的东西!”
  “它无法穿过雪山和荒无人烟的沙漠,特别是在气候恶劣的中亚地区!”
  “马林诺夫斯基同志,你的耽心是完全多余的,它可以平安地穿过中亚,从我们的哈萨克共和国进入中国的新疆,它立刻就会被中国人撕成碎片,因为中国人现在只能吃到清水煮白菜,这是毛泽东为每个中国人订的食谱。”赫鲁晓夫话音未落,马林诺夫斯基和谢米恰斯特内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阿朱别依也跟着笑了。
  “现在骆驼并没有去,可中国人却跑来了,因为他们没有饭吃,几个人穿一条裤子!”赫鲁晓夫得意地晃着他那发光的脑袋。
  “没有苏联的帮助,中国人一天也活不下去,这就是真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毛泽东是个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搞社会主义建设他不行,过去新疆一直是苏联托管的,交给他们现在已经乱了吧。”赫鲁晓夫自负地摆了摆手。
  谢米恰斯特内用手梳了一下额上的长发,不慌不忙地说:“上个月刚刚发生的大量中国人从新疆进入中亚几个共和国的事件就说明了中国已经背离了社会主义,当然我们也做了一些工作,特别是伊犁和乌鲁木齐的领事馆,还有‘苏侨协会’做了大量的工作。我们派遣了一千多人,先后在伊犁,塔城一带散发了十余万张苏联侨民证,应该说这些人是作为苏联公民回到自己的祖国的。”
  “不要小看这件事的影响,苏联的力量和吸引力就表现在这里,我们有能力对付中国发生的一切事情。“说到这,赫鲁晓夫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我过去说过,我反对乱发奖章,像供给一样和口粮一块发,但是这一次,我要授给你和你的同志们劳动勋章,红旗勋章,还有列宁勋章,谢米恰斯特内同志,你还满意吗?”
  “为祖国服务!”谢米恰斯内笑着回答。
  “阿列克赛同志,你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赫鲁晓夫转过脸来望着阿列克赛·阿朱别依。
  “是特瓦尔多夫斯基的长诗,《焦尔金游地府》。”
  “啊,是可爱的焦尔金,读一下好吗?”
  阿朱别依打开了诗稿,抑扬顿挫地读了起来……。
  二
  1962年4月初的一天,中国新疆乌鲁木齐,春风吹拂着坚硬的冻土,路边厚厚的积雪已开始融化,白杨树鹅黄色的嫩芽挂在枝头,草地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翠绿。
  天刚蒙蒙亮,乌鲁木齐军区大院里一片静寂,正在值班室值班的军区保卫部保卫科长岳耀礼,听到办公大楼外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他跑出门去,见大门口停了一辆吉普车。
  “一大早这是上哪去?”他问司机。
  “这是祖龙泰耶夫副参谋长要的车,到伊犁去有紧急任务。”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祖龙泰耶夫手提皮箱,匆匆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岳科长忙迎了上去:“首长,您一个人到伊犁去?”
  “怎么,不行吗?”
  “不,不…我是怕首长路上不安全,要不要派个警卫?”
  “那就不必了!”祖龙泰耶夫冷冷地说。
  汽车加大油门,驶出了军区大院,岳科长望着汽车背影陷入了沉思。
  祖龙泰耶夫,俄罗斯族人,中等个,高鼻方脸,一头金黄的鬈发,脸上总是红光满面。他靠在汽车椅背上,半闭着眼睛,一束轻柔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双肩上的少将军衔被映得闪闪发光。他一会儿抬头瞅瞅车外,一会儿又催促司机快开,情绪显得焦躁不安。
  1944年9月,新疆的伊犁、塔城、阿勒泰三个地区,爆发了大规模的人民武装暴动,完全占领了上述三个地区,并成立了新疆民族军,史称“三区革命”。祖龙泰耶夫是早期的民族军成员。
  1949年8月,党中央邀请民族军总司令依斯哈克伯克、第一副司令达里力汗、苏克尔巴也夫等人参加全国新政治协商会议,8月22日乘飞机经苏联去北平,途中飞机失事,不辛全部遇难。1949年12月,民族军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军,祖龙泰耶夫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高级指挥员。
  这时,公路上有一辆吉普车迎面驶来,祖龙泰耶夫看清了是一辆军车,他命令司机把车停下,汽车吱的一声停下了,对面那辆军车也停下。祖龙泰耶夫跳下车朝那辆车走了过去,从对面车上下来的是伊犁军区司令员马尔国夫,少将军衔,也是俄罗斯族人。两人先是握手,也许双方都感到还不够挚热,于是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司令,我们今天到哪儿去?”
  “去裕民县,我已经和苏侨协会说好了。”
  两辆吉普车,一前一后朝裕民县驶去,沿途一眼望去,人烟稀少,草原上雪还没有融化,仍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牧人赶着羊群在放牧。
  汽车驶进了一个村子,“边防军首长来了!”人们从家里跑了出来,有人弹起了六弦琴,有人拉响了“巴扬”。
  “大家跳吧,唱吧,尽情地欢乐吧!”祖龙泰耶夫高叫着跳
  起了俄罗斯骑兵舞……。
  “嗬……嗬……嗬……哎……哎……”人们随着他的舞步的节奏,一阵又一阵地欢呼起来。接着,马尔国夫也参加了跳舞的行列,他一边跳,一边摘下军帽扔到空中,双脚用力朝前踢着,发出“嗒嗒”的响声……。
  舞会结束了,祖龙泰耶夫和马尔国夫并没有想离去的意思,他俩从汽车里拿出了白酒和羊肉,牧人们又一次欢呼起来,特别是酒在当时可是难以看到的好东西。牧民们从家里拿来了仅有的烤饼和奶酪,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喝酒,边拉家常,说来说去,说得最多的还是想吃饱肚子。
  祖龙泰耶夫见时机到了,便向马尔国夫使了个眼色。
  马尔国夫站起来向人群扫了一眼,没有发现有党政机关的干部,便低声说道:“大家不是想吃饱饭吗?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快说呀……”
  “只要有饭吃啥办法都行!”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
  “现在只有一条路,上苏联去!”
  人群一下子炸了窝,有人说:“上苏联,那不是叛国吗?”
  “怕什么,中国是社会主义,人家苏联不也是社会主义,人家还是老大哥吗!”
  “别的倒不怕,就怕人家不要咱!”
  祖龙泰耶夫一本正经地说:“谁愿意到苏联去,可以到苏侨协会去领侨民证,有了苏侨证就是苏联公民了,上苏联去就是合法的了。”
  于是,人群一哄而散,去领苏侨证。
  就这样他们两人以深入牧区为名,走村串户做了大量的煽动工作,加之一大批“克格勃”分子,又以探亲访友,贸易谈判为由渗入中国境内,犬肆活动,便秘密铸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三
  1962年4月22日,“伊塔反革命暴乱事件”几乎在没有任何先兆,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爆发了。
  离伊宁市不远韵霍尔果斯口岸,是中苏边境一条重要的开放通道。霍尔果斯山口的下面是一条峡谷,在多雨的季节里,它就变成了一条波涛翻滚的河流,在两个山口之间,有一座水泥桥,桥的中央有一个红点,这是中苏两国的分界点,北方为苏联,南方为中国。在中苏关系恶化之前,霍尔果斯口岸有定时的中苏国际公共汽车对开。1960年之后,在中苏关系紧张的情况下,双方对开的公共汽车明显地减少了。
  4月22日凌晨,数十名拎着行李,拖儿带女的边民,来到霍尔果斯口岸,要求乘坐国际公共汽车到苏联去,一名边防检查站的值班人员说:“今天没有去苏联的公共汽车。”他的话音未落,立刻招来了一片叫骂声,值班人员和边防战士无论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这时,要求过境的人已经达到了数百人,可是公路上仍有人流源源不断地涌来,这些人的手里拿着清一色的苏侨证,嘴里喊着:“我们要回老家去!”“我们要去苏联!”
  “你们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证件?”当边防检查人员正在查询证件时,又有数千人赶到了霍尔果斯,口号声、叫骂声、争吵声响成一片……
  值班人员急中生智提出马上打电话,请求州委派车,过了一会电话打通了,州委有关领导的答复是,等研究研究再说吧。可见包括州委领导在内也没有估计到事态的严重。
  当边民们听到州委领导的意见后,有人煽动:“走啊,找那些汉人头头要车去!”一股人流又掉头向伊宁市涌去。
  就在州委领导接到霍尔果斯边防站紧急电话几分钟之后,伊犁州委也出现了不寻常的情况,一切都是事先策划好了的?
  伊宁市斯大林大街,北面是伊犁军分区,对面是区党委,东面一拐是州委,三个单位离得都不太远。
  早上九点多钟,斯大榨大街上车来人往,秩序井然,路口的民警在指挥交通,商店与往常一样正常营业。
  这时,从大街上走来一伙年轻人,他们手持木棍、扁担,一边走一边高喊着:“打死汉人,打死汉人!”的口号,并对马路两边行走的汉族群众,不分青红皂白,棍棒相加,拳打脚踢,边打边朝州委大院冲了过来,门口站岗的警卫战士,正欲上前阻拦,被冲在前面的几个人,用棍子打倒了,于是人群一窝蜂地涌进了州委大院。
  棍棒、砖头、石块雹点般地飞来,砸烂了岗楼,砸破了传达室的门窗。州委的千部正准备坐吉普车外出办事,刚开出几步远,就被挡住了,车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有人喊了一声:“砸!。顿时把车棚车窗全砸碎了,受伤的州委干部在车里还没有爬出来,小车已经被掀翻了,又有人用汉话高喊着:“烧车,烧……”
  汽车的油箱被砸漏了,汽油流了出来,有人划着了火……在这紧要关头,警卫战士和州委干部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出了车里的同志。
  汽车烧着了,火光熊熊,浓烟滚滚……
  这时,冲进州委大院的至少有两三干人,不少人手里还举着土枪和火铳,冲着州委办公大楼“砰……砰……”开了火,打得门窗冒出一股股白烟。
  州委办公大楼是一幢土黄色哥德式建筑,一共有四层,楼内一百多名干部,用桌椅将门顶住,边守边退,当一层失守时,一部分干部从后院撤到了离州委不远的区党委大院内,一部分干部撤到了楼顶,继续坚守。
  闹事的人群抢了档案和秘密文件,砸烂了办公室。
  州委干部守在办公楼的平台上,下面攻了几次也没能攻上来,双方僵持住了。
  几个小时之后,围攻的人群包围了离州委不远的区党委,人群中有人高呼反动口号,挑动群众打砸抢。当时,乌鲁木齐军区副政委曹达诺夫,带领工作组正在伊犁检查工作,听到消息后便从军分区赶到了区党委。
  曹达诺夫不顾个人安危,只身站到院门口的高台上,大声劝说:“大家不要受坏人的挑动,冲击党政机关是违法的,有要求可以按级反映,不要……”
  “不要听他的,他和汉人一样是共产党!”
  “打啊,冲啊,打死这些汉人!”在一阵喊叫声中,人群又朝大门冲来,曹达诺夫和区党委的干部们被迫退到了办公楼前,人群扒倒了铁栅栏墙冲到了院子里。
  这时伊犁军分区警卫连赶到了,战上们挎着枪连成一排人墙,挡住了冲击的人群。
  仅仅过了几分钟,人群又冲了上来,警卫连开始后退。
  与此同时,新疆自治区政府和乌鲁木齐军区,都接到了来自塔城、阿尔泰,博尔塔拉、伊犁的紧急电话和电报,当地政府和军营都遭到了冲击和包围,要求马上派部队支援,但是上级的答复是没有部队,各地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防止事态扩大。
  霍尔果斯山口,人群越围越多,不少人开始围攻守桥的边防战士,一帮人拉倒了旗杆,扯碎了五星红旗,冲上了霍尔果斯桥头……这时,苏联境内从阿拉木图方向开来了一长溜汽车,有客车也有卡车……有人喊了一声:“这是来接我们回老家的,想去苏联的冲过桥去。”
  人群几乎是疯狂地朝桥头挤去……
  “砰……砰……”边防战士开始朝天鸣枪,很快枪被夺走了,战士被挤倒了,人群从边防战士的身上踏了过去,如同一股浊水流入了苏联境内。
  在州委办公大楼上,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决定采取果断措施冲出包围,州委干部用仅有的几支枪向楼下还击,有人被打伤了,围攻的人害怕了,开始动摇了,稀稀拉拉地溃退了……州委干部趁机冲了出来,
  在区党委大院里,围攻的人群还没有任何要撤退的迹象,他们已经冲到了大楼前面。
  警卫连长在路中央划了一道线,郑重宣布:“谁越过了这条线,我就下令开枪!”
  没有人理会他的话,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喊道:“冲,冲……他小子不敢开枪,他不敢!”
  人群前呼后拥,一下子冲过了白线,连长咬了咬牙,一摆手,战士们一齐朝天鸣枪……。
  人们愣了一下,接着又冲了上来,战士们开始朝地上射击,人们还在往前冲,子弹打到了前面一排人的腿上,有十几个人倒下了,有的是被挤倒的,有的是自己卧倒的……。
  “开枪了!开枪了……”人群开始散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通向苏联各个口岸的公路上,响起了嘈杂地喊叫声,和汽车拖拉机的轰鸣声,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人们赶着牛羊,坐着“二牛抬扛”的大木轮车,朝着一个方向滚滚而去……。
  有白天过境的人,又跑了回来,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那边边境上已经摆满了奶油面包,牛奶香肠有的是,不要钱,随便吃,随便拿!全是共产主义!”房子和帐蓬也都搭好了,想住多少,就住多少……”。
  人们高兴地欢呼起来……。
  一位叫哈依尔的村干部,躺在路中央,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乡亲们,你们不能走啊,咱们世世代代是中国人,到那边去要后悔的……”没有一个人理睬他,人们从他身上迈过去,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一辆汽车停在他面前,车上的人骂他是挡道的狗,有两个年轻人跳下车来,像拖东西一样,把他拖上车去,汽车开动了,哈依尔挣扎着从车上跳下来,摔倒在路旁。
  从阿尔泰、塔城、博尔塔拉到伊犁四个地区,二十几个县,在三干多公里的中苏边境上,几个重要的过境口岸,滚滚的人流如潮水般涌动了三天三夜,白天苏联当局用巨大的广播声指示方向,夜间则打开探照灯,一道道光柱射入中国境内几公里远,在此后的几个月里,中国共有边民六万七千余人逃到了苏联,有两个县跑得还剩几百人。
  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国际间边民外逃事件,也是中苏边境由局部紧张转入全线激烈冲突的导火索。四
  中国北京,中南海丰泽园。
  四月的北京已是春暖花开,但丰泽园里却看不到五颜六色的花草,洁净的通道两边松柏树郁郁葱葱,因毛泽东在开始住进丰泽园的时候不准许在他的住处摆放鲜花,工作人员就只好种树种菜。
  毛泽东坐在菊香书屋的沙发上,慢慢地吸着一支烟,旁边的茶几上放着线装本的王实甫的《西厢记》,另一边则摆着毛泽东手书的西厢记第一折,大笔开篇,神采射人的几个大字:游艺中原,脚跟无线如蓬转,望眼连天,日近长安远……。
  对面的沙发上并排坐着刘思齐和杨茂之,他们二月刚刚结婚,杨茂之从苏联留学回来,在空军学院当教员。
  “思齐、茂之,看到你们结婚,我就放心了,思齐的身体不好,茂之你要多照顾她。”
  “是,是,”忠厚老实的杨茂之连连点头。
  “爸,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老是熬夜。”
  “我可没有你们那么多的清规戒律,我是顺其自然。”
  “爸,人家医生说的都是有科学道理的!”思齐一下子认真起来。
  “他那个道理,就不发展了!”毛泽东笑了起来。
  这时卫士小田走了进来:“主席,总理来了。”
  “快叫总理到这边来。”
  周恩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主席,我这一来又打扰你们了,”他又笑着说,:“思齐,茂之你们结婚了,工作和学习要好好安排一下。”
  刘思齐和杨茂之站起来,“爸,我们走了”。
  毛泽东点了点头:“小田,你送送他们。”
  周恩来又叮嘱了一句:“有时间,你们可要多来看看!”
  两人点点头,随卫士小田走出门去。
  周恩来打开一份电报:“这是刚收到的新疆军区的电报,伊犁和塔城地区的几万边民,围攻了党政机关之后,跑到苏联去了。”
  “哦……”毛泽东沉思了片刻:“恐怕又是老大哥搞的名堂吧!”
  “这个事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在此之前没有发现什么迹象。”
  “迹象还是有的,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人家会这样干。”
  “还有一件事,新疆军区的祖龙泰耶夫和马尔国夫写了报告,要求到苏联去。”
  毛泽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一棵百年古柏:“人家把手都伸到我们军队中来了,我看愿意走的不要硬留,我就不相信那边就是天堂,我也不相信他们这样做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还有一些人也要去,我看是不是让赛福鼎同志去做一下工作?”
  “我看不必了,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究竟谁是谁非,现在讲不清楚,过20年,也许30年,大家会明白的。”
  “愿意走,可以欢送嘛!”毛泽东的思路跳跃得很快:“中印边境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我刚接到总参的一个报告。”周恩来说着拿出了另一份报告。五
  祖龙泰耶夫和马尔国夫从新疆军区礼堂里走出来,直接上了送他们的吉普车,和他俩一块要求去苏联的还有四十多名校、尉级军官。
  在刚才的欢送会上,新疆军区的主要领导都没有讲话,不少人对送他们走想不通,因为中央有指示必须坚决执行。
  这些去苏人员和他们的家属都上了汽车,汽车驶出了乌鲁木齐,向中苏边境驶去。
  一晃30年过去了,中苏关系解冻,全球趋于缓和。
  1991年12月26日,苏联解体了,叶利钦宣布1992年1月2日全面放开物价,于是各共和国竞相提价,人们一夜之间发现自己几乎一贫如洗,一个漫长而饥饿的冬天来了,于是30年前逃亡到苏联去的中国边民想起了自己的祖国。
  人们从莫斯科、从彼得堡、从阿拉木图乘飞机、乘火车、乘汽车赶往伊犁和塔城,霍尔果斯口岸国际公共汽车人满为患。
  霍尔果斯边防站,五星红旗在高高飘扬,庄严的国徽下面,边防战士持枪肃立,当人们从桥上通过的时候,也许不曾忘记30年前那个夜晚。
  人们望着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望着餐桌上丰盛的食品,望着孩子们天真地笑脸……如同大梦初醒。
  许多人要求留下来,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我们本来是中国人。然而遭到了有关方面的婉言谢绝,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中国国籍。
  正是应了中国那句老话:30年河东,30年河西。
  正如30年前,那个阻拦边民外逃的村干部哈依尔说过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真理:离开羊群的羊不会活下去,离开祖国的人不会有永久的幸福。
  第二章
  赫鲁晓夫东柏林发表预言讥讽毛泽东的警告。邓小平出席中苏高级会谈,
  中苏两党分裂彻底公开化
  一
  列宁山是莫斯科优美的风景区。十月的列宁山又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鲜花簇围的甬道,从墨绿色的松柏林中穿过,一幢幢俄罗斯风格的别墅,红瓦白墙,拱门长廊,别致而壮观,山坡一侧高级的网球场和高尔夫球场连成一片。但是这里看不到闲散的游人,因为这里有苏共中央主席团别墅,有接待外国高级首脑的宾馆,一般人绝对不准进入。
  1962年9月22日,列宁山苏共中央总书记别墅。
  赫鲁晓夫坐在餐桌前,摆弄着手里的叉子,餐桌上摆着鱼子酱和烤牛排,桌子对面并排坐着拉达和阿朱别依,他们正在争论着什么。
  “没有苏联专家的帮助,中国是搞不出原子弹的。”阿朱别依的口气十分肯定。
  “中自人是很聪明的,我们学校的中国学生……”
  “又是你们学校,原子弹不是靠几个人,它是一个国家的科技水平和经济实力、从中国目前的情况看,没有20年,他们是搞不出来的!”
  拉达不服气地摇头:“我听说 他们已经搞出了反应堆。”
  “那也是苏联专家的功劳,现在我们的专家回来了,他们……”阿朱别依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拉达不吭声了。
  赫鲁晓夫从餐桌边站起来,对拉达说:“我亲爱的小拉达,你知道中国有了原子弹意味着什么?战争,战争……毛泽东是个狂热的好战分子!”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马林诺夫斯基和外交部长葛罗米柯,苏联驻中国大使契尔沃年科正在谈论着什么。
  “我听说中国用人提篮子的办法造出了原子弹,”赫鲁晓夫走进客厅,故意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真的,1957年我到中国去的时候,他们让我参观一个水利工程,中国人一个挨着一个排成长队,用篮子运土,说这叫大跃进。”
  “尼基塔,关于从中国回来的那些人,政治局的意见是分散安置,把年轻的挑出来编成五个团,放到苏中边境上去,叫内务部的边防部队代管。”马林诺夫斯基边说边递给赫鲁晓夫一份文件。
  “这件事中国有什么反应吗?”
  契尔沃年科说:“我刚从中国回来,中国的反苏情绪有增无减,8月30日中国外交部发表了备忘录说苏联策划和组织了这次大规模越境。”
  “我国外交部9月19日已经照会中国外交部拒绝了中国的诽谤,”妙葛罗米柯接着说:“中国对我国驻新疆领事机构进行了一系列的挑衅行为,哈尔滨也发生了类似事件。”
  “我们应该关闭乌鲁木齐总领事馆和伊宁的领事馆i;还有上海的、哈尔滨的,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应当由中国负责。这也许会引起毛泽东的不满,那么,他会怎么办呢?”
  “种种迹象表明中国正在加紧试验核武器,在新疆一带又开辟了新的试验场。”马林诺夫斯基显得忧心忡忡。
  葛罗米柯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这是罗伯特转来的肯尼迪总统的信,美国总统提出了裁减核武器会谈的建议。”
  “是吗?”赫鲁晓夫眼前一亮,“如果我们对美国做出一些让步,一旦条约签定,就可以禁止中国生产核武器,又可以提高苏联的国际地位,这是一举两得。”
  马林诺夫斯基和葛罗米柯连连点头。
  “毛泽东这个人不好对付,契尔沃年科回北京的时候可以给毛泽东带一封信,就说中苏双方不再公开争论,最好再会谈一次。”
  赫鲁晓夫说这番话的时候面带微笑,每当他有了新主意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微笑。他心里非常清楚对付中国人,采用拿皮鞋敲桌子和装狗熊吓唬孩子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二
  1963年春节刚过,毛泽东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身边的徐秘书说:“我还欠行老一笔债没还呢,也许行老早忘了,这笔债早该还了。”章士钊字行严,毛泽东称他行老。
  “主席,您还欠行老的钱?”徐秘书不明白了。
  “那是1920年办新民协会的时候借的钱,从现在开始一年还2000元,十年内还清!”毛泽东认真地宣布。
  徐秘书给行老送钱去了。
  毛泽东看到桌子上秘书留下的字条:“下午接见契尔沃年科。”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另一个苏联人尤金。
  1949年12月21日毛泽东在莫斯科参加斯大林70寿辰的庆祝活动,那时赫鲁晓夫刚刚出任莫斯科地区党的书记,他和斯大林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
  “尼基塔,马察东来了。”斯大林对赫鲁晓夫说。
  “什么马察东?”赫鲁晓夫莫明其妙。
  “就是中国的那个马察东。”
  “你说的是毛泽东吧。”
  “就是他,你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他根本不懂马克思列宁主义,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斯大林笑了:“尼基塔,你说得对极了。刚才我问毛泽东,当初蒋介石已经守不住上海了,你为什么不下令解放上海?他说解放了上海,我拿什么来养活600万居民。他根本不懂得工人阶级的重要。他请求我派一个理论家去帮助他出版选集,我说叫尤金去吧,正好看看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不久,尤金就到了北京,毛泽东对他非常热情。尤金是个富有才华,思想敏锐的哲学家。他以非常公正地态度读完了毛泽东的大部分手稿,异常地激动和兴奋,立即给斯大林拍电报:“毛泽东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
  斯大林对此将信将疑。
  毛泽东常常到尤金那儿,探讨哲学,社会发展和意识形态等重大问题,经常一直坐到深夜一两点才离去,后来两人的关系非常密切。
  尤金又给斯大林发了一连串的电报,高度赞扬毛泽东的理论水平和领导才能。
  这一次斯大林有些相信了。
  这时徐秘书走了进来,打断了毛泽东的思路,毛泽东知道客人来了,于是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契尔沃年科紧紧握住毛泽东的手,陪同他一块来的有中国外交部长陈毅。
  “主席,契尔沃年科大使带来了苏共中央的一封信。”陈毅将信交毛泽东,毛泽东接过来放到桌子上。
  “关于中苏关系,苏共中央有个新的建议,不要再公开争论了。”契尔沃年科说。
  毛泽东笑了笑:“赫鲁晓夫说过,兄弟党之间开展争论和批评是符合马克恩列宁主义原则的,我们还要保留评论之权,不过中苏两党的分歧会让别人利用的。”
  “主席,前几天我们搞了一个记者招待会,一些西方记者一个劲地追问我,中苏分歧到了什么程度了,我说不管到了什么程度,反对帝国主义是没有分歧的!”陈毅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是这样,是这样……”契尔沃年科也跟着笑了起来:“正是为了不被别人利用,苏共中央希望与中国同志能够面对面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就一些国际重大问题交换一下意见。”
  毛泽东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谈还是要谈的,问题要摆到桌面上来。我看还是要从头说起,1956年我就说过,我们对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是有意见的,我说斯大林是功大于过的,赫鲁晓夫说我们不了解苏联的情况。问题是否定斯大林会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带来很大的影响,现在可能还看不出来,20年,30年以后就会看出来的,还有现在他讲的这个和平共处的口号,这是向帝国主义让步,让步就会有和平?我看不一定啊!”
  “苏联这样做是根据苏联的国情,各国的情况不同,苏联人民对战争有自己的理解。”
  毛泽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苏联是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它的一言一行对别的社会主义国家影响很大,当然我们应当有自己独立的见解。”
  送走了契尔沃年科之后,毛泽东便开始考虑中共代表团的人选问题。这次中苏两党高级会谈非常重要,如果派总理去,国内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毛泽东想来想去,想到了邓小平。1960年的中苏两党的内部会谈就是小平去的,邓小平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水平和在重大问题上的原则立场,是深得毛泽东信任的。毛泽东下定决心,这一次还是派小平去吧。
  一旦做出决定,毛泽东感到全身一阵轻松,他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走出屋门,他望着院子里的几株百年古树,信口吟道:“大树无枝向北风,十年遗恨泣英雄。”这是高启《吊岳王墓》中的名句,可见毛泽东时时萦系心头的亦是来自北方的威胁。他此时想到岳飞,他最耽心的仍是国家的安宁。
  他转过身来对徐秘书说道:“快,请小平同志来一下!”
  三
  1963年6月30日下午,德意志民主共和国首都柏林。斯普里湖上,夕阳在绿色的湖面上留下一道金黄的光环,轻波荡漾,景色宜人。
  一艘大型乳白色高级游艇在湖中安然游弋,它的周围是几艘东德警察的小型巡逻艇,游艇上飘着东德国旗和苏联国旗。
  赫鲁晓夫坐在甲板中央的软椅上,在他的左边坐着捷克总统诺沃提尼,右边是匈牙利总理卡达尔,对面是波兰共产党总书记哥穆尔卡,保加利亚总理日夫科夫,东德副总理斯多夫,这是苏联与东欧五国领导人举行的一次高级会谈。东德共产党总书记乌布利希没有参加会谈,因为今天是他的70寿辰,他身体欠佳回到别墅去休息,准备出席晚上的招待会。赫鲁晓夫今天的精神特别好,喜气洋洋,谈锋甚健。会议已经开了四个多小时了,基本上都是听他说,别人只是点头迎合。
  “中苏之间的分歧当然是由来已久了,但是毛泽东从来没有做出过一次让步,他这个人是有野心的,总想让别人围着他转。召开国际共产党代表大会,他们提出来要以各国共产党人数的多少为比例选派代表,开口就说他们有党员2000万,这比捷克全国人口还多800万,要是按他们的要求选代表,那么代表中90%都是中国人,表决什么问题,还不都是按中国的意思办。”赫鲁晓夫越说越激动,他把鞋脱了,将脚放到椅子上。
  “我们支持苏共中央的观点。”卡达尔说。
  “捷克共产党将永远和苏联共产党站在一起”
  “波兰共产党完全赞同苏联的观点1” .
  赫鲁晓夫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也兴奋地睁大了:“我相信我们多数人的头脑是清醒的,中国人只能欺骗那些对马克思列宁主义一无所知的人。”
  呜……游艇上的汽笛响了。前面是一道长长的湖堤,湖堤上有各种大型游艺机,沿堤布满了五颜六色的太阳伞,人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游艇靠到了堤边,赫鲁晓夫从软椅上站起采,走到艇边,立刻有人识出了他,人群中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子,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人们齐声高呼:“柏林……莫斯科,柏林……莫斯科……”
  赫鲁晓夫高举着双臂,用力向人群挥动。他抓起艇上的鲜花向人群扔去,鲜花扔没了,他就扔水果,最后把帽子和手表也扔了出去,今天令他特别感动,因为他特别注意德国人民对他的态度。
  游艇向湖心驶去,赫鲁晓夫又回到座位上,他接着朝下说:“说到中国,不可能不说到毛泽东,他不仅是一个农民,而且是一个好战分子。1957年的国际共产党莫斯科会议,有80多个代表团提到了热核战争的可能性,毛泽东却振振有词地说:我们不应该害怕战争,我们不应该害怕原子弹,不管爆发什么样的战争,常规战争,还是热核战争,我们都将取得胜利,至于中国,如果帝国主义对我们发动战争,我们也许会损失3亿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生更多的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和中国代表团的那些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哥穆尔卡说:“我当时十分气愤,我说好战,太好战了!”
  这一说诺沃提尼也想起来了:“毛泽东说他们的六亿人口准备死三亿,我们捷克只有1200万人,都死光了还不够,谁留下来重新开张?”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毛泽东是不是个疯子,我敢断言中国如果有了原子弹,他会用来对付一切和他们政治观点不同的国家。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苏联和东欧,所以我们必须全力制止中国生产原子弹。”
  几个东欧国家的领导人连连点头称是。
  “下个月苏美英三国将举行核裁军会谈,这是世界和平的一大进步,也是对中国发出的国际警告,如果毛泽东一意孤行,那么全世界人民就会反对他!”赫鲁晓夫几乎是在无意之间道出了三国核裁军的真谛。、他望着身边端着酒盘的德国小姐,脸上绽开工团笑容:“来,来,同志们,用德国最好的啤酒,为我们会谈的成功、为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为全世界的和平,干一杯!”
  众人举杯,接着是一阵杂乱的碰杯声……。
  汽笛一声长鸣,游艇靠到了岸边。
  赫鲁晓夫第一个跳到岸上,几步走到一辆苏联产的“西耳111”型高级轿车前,得意地说:“这是我送给乌布利希同志的生日礼物。我非常坦白地告诉同志们,这一牌号的汽车全苏联只有三辆,”他的话音未落,周围的人便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赫鲁晓夫摆了摆手,一抬腿钻进了汽车,车队如长龙驶过柏林大街。街道上挂满了彩旗,两旁摆满了鲜花,汽车向狄纳莫体育馆驶去。体育馆的房顶上飘着一个硕大的彩色汽球,下面拖着长长的标语。
  汽车在广场上停下了。赫鲁晓夫刚走下车,军乐队便奏起了迎宾曲,一队天真活泼的少先队员跑过来,向来宾们献花。
  这个只能容纳2000人的体育馆,今天是座无虚席。出席大会的代表,大多数是来自上层的官员和他们的夫人,艺术界的名流,也有少数工人和集体农庄的代表。人们手持苏德国旗,高唱歌颂两国友谊的歌曲。
  在大厅的门口,东德总理格罗提渥,东柏林市长艾伯特热情地迎接赫鲁晓夫和东欧各国的首脑。赫鲁晓夫和他们一一握手,他面带遗憾的表情说:“我如果是今天的生日该多好,可惜人们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日,那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他的话引来一阵笑声。
  一群记者包围了他,他说俏皮话的兴趣正浓。“快…快,把你们的笔记本拿出来,我有重要的话要说!”记者们你推我搡一拥而上,密密麻麻的话筒对准了他,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其中的一只话筒说:“这,很像一只炸弹!”记者们哄地一声全笑了。
  走向主席台的时候,赫鲁晓夫对乌布利希说:“我曾经和毛泽东争论过德国统一的问题,我说我要致力于解散华约和北约这两个军事集团;他却说如果这两个军事集团不存在了,你们就必须从东德撤军,民主德国就会崩溃,我们就会失去民主德国。看,这就是毛泽东,他竟会想到西德统一东德!”
  乌布利希的脸上一片阴云:“我坚信民主德国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统一德国。”说完他用力摆了一下手。
  赫鲁晓夫走上了主席台,他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讲稿。
  “同志们,我以我个人和苏共中央的名义,祝贺乌布利希同志,德国人民的伟大儿子,健康长寿!”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要告诉同志们一个伟大的预言,社会主义的红旗,终有一天会飘扬在德国的上空,而这个德国目前正在民主德国的建造之中!除了社会主义的德国外,将来是不会有一个重新统一起来的德国!”全场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
  在这潮海般的掌声中,赫鲁晓夫庄重地放下讲稿,秘书马上递给他一个镶着金边的小盒,他取出一枚苏联英雄奖章,高高举起,向全场展示,又一阵巨大的欢呼声,他走到乌布利希面前,将奖章别在他的黑色西服上,然后两人热烈地拥抱……
  紧接着保加利亚共产党总书记日夫科夫,也笑着走了过来,将一枚季米特洛夫勋章授予了乌布利希。
  赫鲁晓夫24年前的预言,今天变成了一个国际笑话。而毛泽东当时的警告,即被今天全世界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一次又一次地提起。
  大会结束后,乌布利希满面春风地开着赫鲁晓夫赠送的汽车,在柏林大街上驶来驶去。人们送给他许多彩色纸包和用彩缎结着的礼物,这些礼物塞满了汽车的后座。
  也就是在这一年,毛泽东在中南海对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非常严肃地说;“不要给我祝寿,更不准送礼,这是党的纪律!”
  四
  1963年7月5日,苏联首都莫斯科阴云密布,细雨霏霏,一股白蒙蒙的雾气笼罩着伏努克大机场。候机大厅一侧站着一行苏联政府官员,为首的是政治局委员苏斯洛夫,联络部部长安德罗波夫,苏联驻中国大使契尔沃年科,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大约290名中国留学生和大使馆工作人员,他们手里拿着鲜花,表情却十分严肃。
  莫斯科时间下午三点,空中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一架中国民航的图104大型客机,穿云破雾在跑道上徐徐降落。舱门打开了,第一个走出飞机的是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团长邓小平,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副团长彭真,团员杨尚昆、伍修权、刘宁一、康生、潘自力。
  苏斯洛夫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慢慢向前走了几步,站住后,向邓小平招了招手。邓小平走下舷梯,和苏斯洛夫等人一一握手。
  奇怪的是在场的没有苏联记者,全是清一色的西方记者苏斯洛夫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他没有发表任何正式讲话,只是笑笑说;“今天的天气,太不适合,太不……”
  中国代表团上了六辆大轿车,汽车向莫斯科西南的列宁山驶去。
  列宁山赫鲁晓夫别墅。7月4日,赫鲁晓夫和他的夫人尼娜结束了对东德的访问,从柏林回到莫斯科。
  客厅里,他们带回来的礼品堆在地毯上,外屋堆满了啤酒和高级炊具,拉达从礼品中选了一件高级晚礼裙,正对着镜子左右比试……。
  里面的客厅里,赫鲁晓夫正与柯西金谈话,旁边的沙发上坐着阿朱别依,他问道:
  “邓小平已经来了,你是不是要接见他们?”
  “这次苏中两党的会谈不过是做一做样子,这是给肯尼迪看的。如果在马上开始的核裁军谈判中,他们逼人太甚,我们马上就可以打中国牌。接见邓小平他们我看没有必要。”
  阿朱别依又问:“如果中国人这次让步了,我们会不会重新和好?”
  “你以为他们会让步?毛泽东为什么派邓小平来,因为邓是他非常相信的人。1957年莫斯科大会时,邓小平也来了。在一次宴会上,毛指着邓小平对我说,看见那边那个小个字了吗?他的名字叫邓小平,他非常聪明,有远大的前程;我对这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你的主要精力是不是核裁军会谈?”
  “这是两个核大国第一次坐下来谈裁减问题。如果能够达成协议,首先被限制的就是中国,如果他们敢顶着世界人民的反对,继续干下去,中国人就会威信扫地。”
  柯西金显得忧心仲仲:“中国是不会停止试验的,问题是要防止从意识形态的争论发展到武装冲突。”
  “这个是不必担心的,毛泽东搞什么人民战争,我看就是人海战术。人多,那是一堆一堆的肉,有什么用呢?毛泽东说死了三亿人可以再生,但是他不懂,核战争之后,生出来的人都是傻子,中国人生得再多也全是傻子!”赫鲁晓夫像个斗架的公鸡,脸涨得通红。
  这时,拉达走了进来:“尼基塔,你说中国人全是傻子?”
  “拉达,你的毛病就是爱插嘴。”尼娜在她身后跟了进来。
  “尼娜,我们马上去乌克兰,我想看一下那儿的玉米长得什么样了,顺便看一下最新的香肠流水线。”赫鲁晓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柯西金望着他,突然说道;“尼基塔,你是不是怕和邓小平见面!”
  这一下子,赫鲁晓夫恼了:“我,我会怕他,我会怕那个小个子,我是谁,我是苏共中央总书记赫鲁晓夫同志!”
  五
  1963年7月10日,中苏两党高级会谈进入白炽状态。列宁山“迎宾馆”内,中苏两国谈判代表,争得面红耳赤,如果说几天之前,双方还在相互摸底,现在可以说双方都是水落石出了。
  苏斯洛夫用手捋了一下鬓角的白发,压低了嗓音说:“你们应该相信苏共的真诚,只要中共放弃对苏共的攻击,苏联共产党就停止公开论争,马上重新派出专家,扩大双边贸易,重新就边界问题进行谈判。”他边说边瞥了邓小平一眼,仔细观察他有什么反应。
  邓小平不动声色地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甚至始终板着脸,他不像苏斯洛夫硬是装出一脸的笑容。
  现在邓小平开始讲话了,他的声调很慢,但非常有力量,表达了一种不可动摇的信心:“从有马克思主义以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已经一百多年了,当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与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发生了边界争端的时候,你们不是支持社会主义国家而是向资本主义国家运送武器,你们开了一个先例。”
  苏斯洛夫很清楚他是在说1962年的中印边界战争,但他无言以对,还不如闭口不开为好。
  “你们全盘否定了斯大林,说他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可是斯大林给了中国人民极大的援助,赫鲁晓夫给了什么呢?他撤消了343个合同,257个经济技术项目,还从中国召回了1390名专家,这些还不够,他还要中国归还朝鲜战争中买武器欠下的350亿元的债务,这还算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吗?”
  伍修权把邓小平的话一字一句地翻译过去。
  苏斯洛夫的脸上渗出了汗水,他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又拿起杯子喝水。
  邓小平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你们可能已经读过了中共中央《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的建议》,我们的态度是明确的,中国不希望公开论争,可是你们把问题公开化了,我们只好奉陪到底了。”
  这时候安德罗波夫发言了:“我们认为这是中国攻击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攻击伟大的列宁所缔造的党。中国人想另搞一套,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一套,理所当然地要受到苏联和全世界人民的反对!”
  “你认为反对苏共,就是反对马克思列宁主义,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请问:苏联正与美国、英国谈判部分禁止核试验,和中国协商了吗?中苏两国还是盟国,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这是尊重中国的态度吗?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一点世人是有目共睹的!”
  安德罗波夫一声不吭了,他在后来出任苏共中央总书记时,曾对别人说:“邓小平这个人,太强硬,最好不要惹他。”
  中苏双方经过15天的会谈,到7月20日双方达成的唯一协议:谈判暂停,下次会谈另行商定。
  六
  1963年7月19日,赫鲁晓夫从乌克兰回到了莫斯科。在乌克兰他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人事变动,将乌克兰共产党第一书记波德戈尔内提升为苏共中央书记处书记,由谢列斯特任乌克兰第一书记。
  这一天苏共中央在克里姆林宫,召开了欢迎匈牙利共产党第一书记卡达尔的群众集会。
  赫鲁晓夫和尼娜陪同卡达尔走上了主席台。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西装,系着紫色的领带,脸上红光满面,频频向台下招手,接着拿出了准备好的讲稿。
  “俄国过去进行革命不是为了发动战争,而是为了进行建设,在和平环境中生活。可是现在有人说战争不可避免,他们是否认识到核战争会给人类带来什么,那时就是幸存者也会羡慕死人。有些狂人说,必须进行革命,必须进行战争,社会主义必须建立在尸体堆上。他们不是勇敢而是胆怯,因为他们不相信社会主义能够在相资本主义和平竞赛中取得胜利!”
  卡达尔带头鼓起掌来,于是全场响起了一阵掌声。
  赫鲁晓夫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前额泛出了猪肝色,两眼要突了出来……。
  “有人认为党的二十二大是错误的,要解除中央委员会的职务,想让苏联成为一个警察国家,想让斯大林再回来。我收到一名苏联公民的来信,他说如果斯大林早死十年会更好,这是人民的声音。”
  他放下了手里的讲稿:“现在有人反对核裁军,反对德国的统一,反对和平共处,他们要战争,这就是中国人。对他们我该怎么说呢?”
  赫鲁晓夫做出了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用双手抱着头,手指搔着额角,表情十分痛苦。他对着台下:“告诉我该说什么,我该说什么?”好像他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这个办法很灵,每次都会博得观众的同情,特别是那些中老年妇女,她们会说:尼基塔,你是对的,我们和你在一起。而这一次台下几乎毫无反应。
  赫鲁晓夫显得有些失望,他气急败坏地结束了讲话。
  他的这次讲话,使中苏分裂彻底公开化了。
  7月19日晚,苏共中央在列宁山举行宴会,给中国代表团送行。在宴会开始的前几分钟;赫鲁晓夫走了进来,他举着酒杯和邓小平互致祝酒词。邓小平说:“我们打了九年交道,往后机会不多了,我再到这个地方来,怕是也见不到你了。”
  “我是不会走的。”
  “许多事情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赫鲁晓夫已经听出了邓小平的话外之音,他心中闷闷不乐,这正是他最担心的,自己在台上还能呆多久?他突然感到自己真的有点老了,他的情绪常常反复无常,说话喋喋不休,令人不得要领,而且经常头痛。
  这天晚上他感到很庆幸,因为邓小平没有给他出难题,特别是那些让人根本没法回答的问题。
  只是后来酒喝得多了,他醉得快要站不住了。
  第三章
  苏美英三国首脑举行核裁军会谈,妄图将中国的原子弹扼杀在摇篮里。周
  恩来紧急召见中国核物理专家
  一
  1963年7月14日,苏联首都莫斯科。苏联外交部副部长佐林,匆匆走出机场候机大厅,他的身后跟了大群西方记者,一些苏联记者被挤到了一边。
  “我是美联社记者哈克,请问苏联政府是否允许对会谈做公开报道?”
  “这是绝对公开的。”
  “是否也包括对中国的限制?”
  佐林停了一下,“当然包括中国。”
  合众周际社记者特勒挤了过来:“中苏已经分裂,请问苏联靠什么来限制中国发展核武器?”
  “最大限度的技术封锁。”
  一架美国泛美航空公司的客机,降落到跑道上,美国副国务卿哈里曼走下飞机。佐林快步迎了上去:“你好,哈里曼先生,赫鲁晓夫总理明天将和你见面!”
  “是吗,这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由此可见苏联对会谈的诚意。”哈里曼心中暗暗高兴,几小时之前,他在伦敦与英国代表团团长黑尔什姆刚刚结束了两天的秘密会谈,旨在迫使苏联接受美英的条件。
  大约两小时之后,黑尔什姆也到了莫斯科。
  列宁山迎宾馆的主楼大厅里分外热闹。赫鲁晓夫和黑尔什姆并排走了过来,赫鲁晓夫很感兴趣地问:“你看莫斯科的天气怎么样,比伦敦?”
  黑尔什姆笑了笑:“我要遗憾地说,这里的天气比伦敦的好。”
  “你是否打算搬到这里来?”
  “如果你能为我找到一个吃饭和睡觉的地方!”
  赫鲁晓夫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那不可能,我们这里都住满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故作神秘地说;“你来的时候看到了没有,在那边离这不远的一座房子里,中国人正和我们争吵呢,他们要的是战争,黄祸可怕啊!”
  美国代表哈里曼已经来了,赫鲁晓夫坐到他的对面,开玩笑地:“我们要不要马上就开始签定协议?”
  “当然可以。”哈里曼立刻将一张白纸和铅笔递给他。
  葛罗米柯也跟着说:“先签了字,内容以后再填。”
  周围的人全笑了。
  苏联方面参加谈判的有赫鲁晓夫,葛罗米柯,查拉普金和特鲁索夫。
  美英方面参加谈判的有哈里曼,黑尔什姆,美国大使科勒,英国大使杜维联等九名代表。
  会议开始之前,代表们排列照相,蛤里曼和黑尔什姆一定要让赫鲁晓夫站在中央,赫鲁晓夫两手一抬笑了起来,无可奈何地自嘲说:“我给帝国主义分子包围了。”
  这是1962年10月,苏联向古巴运送原子弹,导至加勒比海危机以来,东西方首次核裁军会谈。双方对禁止在空中,空间,水下进行核试验的禁令,进行了激烈的讨价还价,双方一致认为,对中国和法国的核试验要进行严格地限制。
  会谈进行到了第三天,苏联方面由葛罗米柯接替了赫鲁晓夫首席代表的位置。另外还有一点小小的变化,在特鲁索夫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哈里曼和黑尔什姆只知道他叫奥加尔科夫,别的便一无所知了。
  许多年之后,西方世界才知道,奥加尔科夫是苏联核裁军谈判的首席代表,他的职务是苏军战略欺骗总局局长,他是苏军总参谋部内权力最大的人。这个机构对西方国家所了解的有关苏联的全部情况进行仔细地研究,并且炮制大量的材料以歪曲事实真相;战略欺骗总局对所有的阅兵式,以及任何有外国人参加的军事演习均要实施监督;它还负责同所有外国,包括与苏联保持友好关系的国家的各军种武官打交道;它是一个外人无法想像的巨大章鱼,它还管理指导着《红星报》、《苏联》、《旗手》、《装备与武器》等上百种军事报刊。
  战略欺骗总局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经它的许可,任何部队不得调动,非经它的允许不得修建任何火箭基地和军队营房,克格勃部队也不例外。
  加勒比海危机时美国一直认为,苏联运到古巴去的是中程核导弹。其实,苏联运去的只不过是一些短程导弹,当时苏联的中程核导弹自动控制系统,根本就不过关,几乎不能使用。苏联情报部门千方百计企图从西方搞到自动控制系统的技术,均没有成功。后来只好让战略欺骗总局出马,奥加尔科夫只是略施小计,便大功告成。他命令所有的克格勃情报人员,一律停止收集有关自动控制系统的情报,无论过去花了多少人力物力也再所不惜。
  一时间,几乎苏联所有的刊物都发出了苏联正在研究一种最新式的远程导弹的信息。
  他又精心安排赫鲁晓夫参观乌克兰肉类加工厂,让他走到香肠生产线跟前,若无其事地说:“你们看,苏联现在生产中程导弹,就像生产香肠一样,从流水线上一个接着一个地滚了下来!”
  他的话差一点把西方首脑吓得半死。其实当时苏联的导弹生产,还是手工安装,比西方仍有相当大的差距。
  美国通过认真的研究,认为中程导弹的自动控制系统对苏联来说,已无秘密可言,于是便自动解除了封锁。苏联马上从美国进口了150台军用高级计算机,自动控制系统的问题便立刻迎刃而解了。
  这一次又是奥加尔科夫出马了。
  谈判中哈里曼提出要对苏联的核设施进行七次全面视察,葛罗米柯说:“只需要三次就足够了!”
  奥加尔科夫心中暗暗发笑,苏联根本没有那么多核武器,他们正是上了欺骗总局的当。
  “你们准备从什么地方开始视察?”奥加尔科夫好像是无意之间问了一句。
  “莫斯科,从莫斯科……”哈里曼和黑尔什姆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不,这绝对不行……”奥加尔科夫显得十分紧张。
  就在谈判的前一个月,莫斯科周围出现了一大批神秘的白房子,拱形的巨大房顶,没有窗子,也看不到门,军队严格把守着各个路口,严禁任何人靠近。美国通过卫星侦察发现,这些白房子,发出非常强烈的无线电波,专家们一致认为这是苏联最新式的反弹道导弹系统。
  其实这不过是欺骗总局的又一个杰作。
  双方围绕这个问题展开了拉方战,最后自然是苏联方面做出了“重大”的让步。
  下一个问题,是如何使各国在条约上签字,并保证遵守条约的有关规定。其焦点是对中法两国核试验的限制,苏联对限制法国显然不感兴趣,而美国对限制中国和苏联一样,恨不得一下子卡死中国。
  在谈判之前,美国已对法国保证,法国如果按条约规定停止核试验,美国将向法国提供核情报,尽管法国表示不能接受;但心里还是有底的。
  可以说条约所有的规定都是百分之百限制中国的。
  7月25日是美苏英三国最后签约的日子。赫鲁晓夫出席了这一天的会谈,会谈的气氛是十分热烈的。正如西方报刊所评价的,赫鲁晓夫在这一天做出了一项重大的决定,与西方和解,与中国彻底决裂。
  “对中国的核能力应该怎样评价呢?美国对这一点是非常感兴趣的。”哈里曼说。
  “我们对以前交换的关于中国的核情报,总有美中不足之感。”黑尔什姆对赫鲁晓夫说。在此之前苏联曾与西方多次交换有关中国的核情报,因为苏联曾帮助过中国,所以这方面应该说是很摸底的。
  “我想中国要达到核爆炸的水平至少还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中国目前因技术问题和资金问题已经没有能力进行核试验了。”赫鲁晓夫很有把握地说。
  哈里曼摇了摇头,他明显地不同意赫鲁晓夫的看法:“据美国大鸟卫星提供的资料表明,中国在西部地区,已经完成了原子弹试验的基础设施,而且进度很快,这表明中国已经具备了爆炸原子弹的能力。”
  奥加尔科夫不屑一顾地扫了哈里曼一眼,他心里明白中国目前在使用欺骗手段方面恐怕已经远远超过苏联了,不然他们靠什么来吓唬人呢!
  “哈里曼先生,我可以告诉你,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无中生有,虚张声势。这是中国人一贯的作法,他们曾经大肆地鼓吹要超英赶美,他们超过了吗?”
  黑尔什姆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超过了英国,不是经济,也不是科技,他们在生孩子上超过了英国。”
  赫鲁晓夫带头笑了,他露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因为英国人也在不失时机地攻击中国,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哈里曼好像被说服了,他不再吭声了。
  “我们应该对中国施加压力,使其遵守条约的规定,而且联合行动,从各个渠道阻止中国得到核技术。”赫鲁晓夫的提议马上得到了美英两国代表的赞同。
  苏美英三国代表在协议上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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