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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点下的对峙-中苏关系的发展与演变

_10 陈志斌(近代)
  勃列日涅夫动作僵滞地扣死了电话,脸色苍白地跌坐在软椅里,服眸怔忡地凝视着什么,手指在膝盖上痉挛般打抖。
  屋里陷入死般的沉寂。
  “嗵!”地一声,勃列日涅夫重拳擂击着桌面,歇斯底里怒喊道:“美国出卖了我们,它出卖了我们。……”
  柯西金在一旁提醒着说:“会不会是中国主动倒向了美国呢?”
  勃列日涅夫愣怔地盯住了柯西金几秒钟,猛然又发狠喊道:“不,这不是事实,是讹诈、是恐吓……”
  柯酉金待勃列日涅夫稍稍平静下来,才冷静地说:“也许美国的所谓核报复计划是恐吓,但中国的反击决心是坚决的,虽然他们的核弹头不多,但我们不可能在战争一开始就剥夺他们反击的能力。更何况他们在四年前就进行过导弹负载核弹头的爆炸试验,其命中目标的精度是相当惊人的。而且他们有了防备,现在几乎动员了全国所有的人都在挖洞。我早说过,格列奇科的方案是行不通的。我们应该和中国谈判,库兹涅佐夫率领的代表团应该准时去北京。”
  勃列日涅夫无助地在办公室里来回兜了十几个圈子,恨恨地甩了甩手,说:“好吧,明天召开国防委员会会议,重新讨论这个问题。”
  “不,应该召开政治局会议,你应该听听多数同志的意见。”
  勃列日涅夫猛然转回身:“我不明白,究竟什么使美国和中国站到了一起。他们相互敌对了20年,死了那么多人,中国一直把他们当作头号敌人。难道一夜之间,世界就变了。……”
  “也许,这正是我们需要检讨的……”柯西金看了下表,提醒着说:
  “告别酒会马上结束了,我想,我们应该到前面去,和胡萨克同志见上一面。”
  “胡萨克,见鬼,中国走出了第一步,他们都会跟着走的。社会主义大家庭……他们会跟着走的……。”
  勃列日涅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仿佛是含混不清的梦呓。
  10月20日,库兹涅佐夫率领的苏联代表团抵达北京,开始同中国进行认真的边界谈判。
  勃列日涅夫的手指,终于远离了红色的核按钮。
  二
  1969年12月3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是初冬里难得的好天气。
  波兰华沙国家文化宫的一个大厅,正在举行南斯拉夫时装展览会。各种面料、各种款式的服装千姿百态、色彩缤纷。演出台上,身材颀长、曲线玲珑的女摸特,伴着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娉娉婷婷地踏着一字步,或行进、或定格、或夸张地摆动肢体、或互相勾牵着变幻造型……。迷人的表演鼓动着大厅里如潮的观众,台下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美国驻波兰大使袄尔特·斯托塞尔出现在人头攒动的人群里。由于他身材非常高大,加上他特殊的身份,使他格外令人瞩目。
  尽管南斯拉夫实行了开放政策,同两方国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尽管时装展览会不带任何的政治色彩,但斯托塞尔的光临,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许多敏感的记者端着照相机,费力挤到他身边引前呼后拥地簇围着他,或频频拍照、或提出一连串关心的问题请求回答。
  斯托塞尔心不在焉地敷衍着记者的提问,目光却在人群中四下搜寻。显然,他感兴趣的不是时装,也不是台上那些风姿迷人的女模特。
  二个多月前,斯托塞尔两次接到了白宫基辛格博土打来的电报,要他务必在公开场合同中国大使馆的高级官员会谈一次,转达美国想恢复中美华沙会谈的愿望。新闻照片上要出现他真诚地微笑。斯托塞尔认为这种要求令他难堪,况且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国务卿罗杰斯,基辛格只不过是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根本投资格对他指手划脚,所以看完电报便搁置一边,根本未与理睬。三天前,基辛格又打来一封屯报,语词异常峻厉。报文中说:“如果你不想采取行动的话,我会另外换一个人去接替你。。”
  斯托塞尔这才有点恐慌,和圈内人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犯了官场之大忌。基辛格的作用远非只是一个国家安全事务助理,他参与了美国几乎全部对外政策的设计和制定,深得总统尼克松的宠爱,甚至是总统政治生活中须臾不离的亲密伙伴,在内阁官员中的地位和作用远远超过罗杰斯。
  为了使他进一步了解基辛格,一位好心的朋友特意送给他一本美国刚出版不久的《生活》杂志,其中有一篇文章描述了国家安全委员会开会的情况:
  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成员们来到了白宫的内阁会议室等待尼克松。他们是国务卿罗杰斯,国防部长莱尔德,紧急计划局长乔治·林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穆勒,中央情报局长赫尔坶斯,还有副总统阿格纽。
  一会儿,会议室与总统办公室连接的右边房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此人不是尼克松总统,而是基辛格。基辛格一边态度随便地用姓名的爱称向在座的各个军政要员打招呼,一边从容地在总统左边的椅子上就座。他手里拿着一个夹着文件的黑夹子,夹子的厚度,预示着今天会议时间的长短。基辛格夹子里文件只有一个副本,它正摆在总统座位前的桌面上,那是谁都不能伸手去翻阅的。只有基辛格一个人知道总统
  今天想些什么,要在会议上讲些什么。总统是国家安全委取会的法定主席,会议怎么开,要作出什么决定,当天早上他已经找基辛格商量好了”。
  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个助手提醒大家说:“先生们,总统来了。”
  尼克松胸有成竹地从右边门里走进来,在当中主席的位置上就座,例行公事地瞄了所有的与会者一眼。这时,与会者都稍为有些紧张,只有基辛格是例外,他令人莫测高深地微微笑着。
  尼克松宣布开会了。他简单扼要地讲明今天开会的内容,然后,头微微朝左边一扬:
  “亨利,你把可供选择的方案给我们谈一谈吧!”
  基辛格首先清了清嗓子,用清楚沉着的语调,简要地讲明早就准备好了的方案。
  尼克松仰身背靠座椅,微笑地听着他当天已经批阅过的内容。基辛格好像又回到哈佛讲坛上,不过听讲的已不是学生,而是美国内阁的成员及其高级助手,基辛格抑扬顿挫地讲着,时而强调一下重点,时而解释一下不好懂的字眼,时而另外翻开一些本子,旁征博引。
  ……。
  斯托塞尔看到这里,只觉眼皮别别直跳。
  “这哪里是一个安全顾问?简直是总统第二”。
  斯托塞尔觉得自己恍如跳进一个漆黑的洞穴,身体在急速地下落。
  “快,快去打听,中国官员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斯托塞尔惶急地对属下们喊道。
  现在,斯托塞尔循迹追来了。
  蓦然,人高马大的斯托塞尔在攒动的人群中发现了对面橱窗前穿中山装的中国驻波兰临时代办雷阳。
  他用力拨开阻挡在身前的记者,目不旁视地迳直走了过去。
  中国驻波兰临时代办雷阳前来观赏南斯拉夫的时装展览会,完全是出于外交礼仪。此到,他正兴致勃勃地观看橱窗里陈列的各种衣料,罗翻译从身后捅了捅他,悄声说:“美国大使斯托塞尔走过来了,好像要同您说话”。
  雷陌举头,视线正好同斯托塞尔射来的目光相对。
  “哈罗!”斯托塞尔高高地扬起了手臂。
  雷阳身上的血液似乎轰然涌上头顶。
  中、美两国是敌对20竿的冤家,尤其是刚刚经历过文革冲击的各级官员,“里通外国、苏美特务”的帽子的确吓人。连国家主席刘少奇都被打成“叛徒”、“特务”、“内奸”,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临时代办,况且没有接到外交部的有关指令,在这种公众场合热情握手、友好寒喧,不知将会在国内掀起多大的波浪。
  雷阳扯了一把罗翻译,转身就走。
  斯托塞尔急了,加快了步子。
  雷阳似小跑般走出大厅下了楼梯,靠近了大门。
  斯托塞尔穷追到楼梯边,眼看雷阳就要失之交臂,情急无奈之下,他用波兰话大喊起来:“中国代办先生,我有话对您说,美国对同中国会谈十分感兴趣……”
  雷阳脚步未停,出了大门,踏进轿车,马上驶回大使馆去了。
  斯托塞尔冲出大门,望着远去的车影扼腕叹息。
  第二天,西方几家重要报纸刊登了这个消息、“斯托塞尔追雷阳”很快就传遍了全世界。
  12月3日晚,中南海西华厅。
  周恩来批阅晚间文件时,看到了雷阳发来的情况报告。
  周恩来忍不住笑了。
  文革以来,周恩来好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以至给周恩来端来小米粥的邓颖超,看到周恩来愉悦的神情,也惊奇地问:“恩来,什么好消息呀?这么高兴!”
  周恩来将这件事重复了一遍,邓颖超也掩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周恩来的笑,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具有喜剧色彩,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信号,中、美之间风摧雪压20年的坚冰就要打破了。
  1969年12月11日,美国驻波兰大使斯托塞尔接收到中国大使馆送来的前往作客的请柬。正在为展览会的事烦恼的斯托塞尔捧着请柬,喜出望外。他生怕出什么差错,请翻译反反复复讲述了好几遍。在此之前,中美华沙会谈举行过134次,中国人不到美国使馆,美国人不入中国使馆。所有的会谈都是在中立地区进行的。
  然而这一次,请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是到中国大使馆作客,远不仅在华沙是第—次,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美国人按受到这种邀请。
  难怪斯托塞尔会大吃一惊。
  斯托塞尔惊喜地说:“我将小心地、高兴地从后门进入中国大使馆。”
  中国官员回答说:“没有那个必要,既然是正式邀请,您应该从正门进去”。
  斯托塞尔乘着骄车如约来到中国使馆门口,堂堂正正地从正门进去,然后在融洽的气氛中会见了上星期避他而去的雷阳代办。
  回到使馆,斯托塞尔马上起草了一份电报,将会见雷阳的前前后后大加渲染地描绘了一番。他对属下的官员说:“将这份电报一式两份发过去,一份给罗杰斯,一份给基辛格,记住,千万不能让罗杰斯代转。”
  1970年元月20日,中美大使级华沙会谈在中断两年之后,又继续开始了,这是第135次会谈。当天中午,美国国务院发言人罗佰特·麦克洛斯基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会谈将在“中共大使馆”举行。这已经是一种突破了。更令人震惊的是,几小时之后,麦克洛斯基又奉白宫的指示,出来修正说;“会谈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馆举行。”
  麦克洛斯基将这句话重复了三次,其实只有一次就够了。这是新中国自1949年诞生以来,美国政府首次使用这个称谓。
  这个称谓就是一种强大的冲击波,它带着纷纭厄杀的多种信息量冲击着全世界。
  世界平衡的框架如何支撑?美国的外交政策如何调整?中、苏冲突、越南战争中东危机……所有的答案,几乎都被“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称呼包容了、诠释了。
  阿里巴巴在庄严地祈祷,“芝麻,开门吧!”
  1970年10月1日,毛泽东邀请埃德加·斯诺和夫人洛易斯·惠勒走上天安门城楼,共同观看了盛大的群众游行队伍,后来,毛泽东对斯诺说:“中美会谈,15年谈了136次,我不感兴趣了,尼克松也不感兴趣了,要当面谈。”
  “目前中美两国之间的问题,要跟尼克松解决。我愿跟他谈,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
  “他如果想到北京来,你就捎个信,叫他悄悄地,不要公开,坐上一架飞机就可以来嘛。当作旅行者也行,当作总统来也行。我看我们不吵架,批评是要批评的。”
  1971年4月7日,毛泽东向美国乒乓球队发出了访华的邀请,他们作为美国第一个被邀请的团体,跨进了中国神秘而古老的红墙。
  大洋彼岸的尼克松和基辛格被强烈地震撼了,他们的震撼远比外界的惊呼、感叹更为深沉和复杂。他们隐隐约约地感到,中国让乒乓球队打头阵严实在是“一石三鸟?,妙到透顶的奇招。这里面既包含着投石问路的“谦恭”,又喻意着不触怒美国任何一派政治势力的“中庸”;既期待了中国各级领导和人民情感上的适应性转变,又向各社会主义国家和盟国传递了原则立场没有改变的信息。然而,这又分明是向中美建立新型关系的大踏步前进。
  尼克松和基辛格都朦胧地感觉到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颇为不凡的外交巨擘。
  由此,他们也加快了步伐。
  7月9日,基辛格秘密访问了中国,为尼克松总统的中国之行,铺平了道路。
  10月26日,中美接近的冲击波使世界政治发生了巨大变化,在联合国大会上,表决结果,“接纳中国、驱逐台湾”的阿尔巴尼亚提案以“76票赞成,35票反对,17票弃权的”压倒多数获得通过。而尼克松苦心经营的“中国、台湾,双重代表权”提案,连付诸表决的机会都没有。
  中美接近的大裂变效应,连尼克松本人都始料不及。
  1972年2月21日,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上午11点27分,尼克松总统乘坐的“空军一号”专机,越过浩瀚的太平洋,飞行了12000英里,降落在北京南苑机场。
  尼克松和夫人帕特走出舱门,沿着舷梯拾级而下。为了纠正1954年日内瓦会议时福斯特·杜勒斯拒绝同周恩来握手的失礼行为。待离地面还有三、四级舷梯时,尼克松就微笑着选远伸出了手臂。
  周恩来的手也伸了出来。
  两只丰紧紧地扳握,轻轻地摇晃。
  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始了。
  如果说仅用握手来表示时代的更叠略显简单,仓促的话,那么宴会厅里,中国人民解放军管弦乐队演奏的美国歌曲《美丽的阿美利加》,则的酌确确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欢悦、悠扬、富于感染力的优美旋律,从人民大会堂东大厅里缓缓流淌出来,向着祖国广袤的土地飘散开去。
  八亿人民在凝神缔听,这不是语录歌、样板戏。它有异国的情调,带着新鲜的气息。
  人们感到了贝多芬的执著,柴可夫斯基的恢宏,施特劳斯的舒缓,门德尔松的跳跃……
  在太平洋东岸,尼克松被茅台酒陶醉了。
  在太平洋西岸,美国人被周恩来赠送的两头大熊猫征服了。
  莫斯科的冬天是漫长的,已是早春时节,房屋、街道、树丛上依然积满厚厚的白雪。
  晚间的路灯亮了,行人在脚步匆匆的往家赶。食品店前,等候购买面包、火腿肠的顾客排起了长队,人们冻得袖手跺脚,在抱怒着天气、食品匮乏、买不到合脚的靴子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克里姆林宫总书记办公室里,还亮着黝暗的灯光,勃列日涅夫坐在电视机前,呆呆地注视着屏幕。在刚刚播放的新闻消息里,有尼克松走下飞机,与周恩来长时间握手的镜头。
  如果说,自1969年以来,每一条有关中、美接近的消息都深深刺痛了他的话,那么刚才的一幕,犹如一把峰利的刀狠狠地戳进了他的心脏。使他原本有些麻木的神经,感受到了从未经历过的巨大痛楚和难言的苦涩。
  中、苏两国、两党曾有过亲如兄弟的蜜月时代,还有着相同的制度,同一的信仰,一国有难的时候,另一国都会伸出慷慨无私的手。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毒言恶语、相互指责了,又从什么时候起,兄弟间反目成仇、拔刀怒向了……最后演化成血腥的杀戳……
  终于,苏联将庞大的中国从身边推开了,推向了敌对的阵营。
  苏联从此少了一位兄弟,多了一个仇敌。
  这个仇敌还如此贴近,如此庞大,如此可怕……
  如果在最初的论战时少一点指责,多一点宽容,如果在达曼斯基岛冲突后冷静下来谈判而不是在铁里可提地区反咬一口,如果不是大军压境,欲动用核武器去一劳永逸的消除“威胁”。世界将会是今天的样子吗?
  …………
  1982年,78岁的勃列日涅夫病逝在职位上,一位历史学家说过:伟大的生命不等于寿命,有的伟人寿命只有几十年,但他的生命影响着几个世纪乃至整个人类的文明史。
  勃列日涅夫在苏联最高统治者的宝座上执政18年。然而他去世后,似乎生命只延续了半个月,国丧仪式结束后,他便消失了,甚至苏联人都不再谈论他,完全地被忘记了。
  这真是伟人的悲哀。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伟人。
  三
  进人90年代的第一个初夏。一个由日本、英国、加拿大组成的旅游观光团在导游的带领下,乘船登上了珍宝岛。观光团中大多是教授学者,谁也不曾料到,这个世界教科文组织派出的旅游团,会对中国东北部的这个小岛感兴趣。
  7月,正是珍宝岛最美丽的时节,山榆、松、柏、白杨……各种灌叶乔木都冒出一片沁人的新绿,蒲公英、矢车菊、狗尾草、拉拉秧如绒毯般覆盖了一个个弹坑和一条条堑壕。涂着米黄色的砖墙,镶大玻璃窗的兵舍,透着改革开放的时代气息。绿丛中不时闪现的马鹿、狍子、山兔的身影,使人顿生回归大自然的静谧、恬淡的心绪。而不知何时,扑腾腾披着斑斓霞羽、从人们面前冲飞而过的野雉,又会擦拨起远行游子的诸多乡思。
  乌苏里江水平稳而迟缓地从岛子两侧挟持流过。如果说岛子像一块绿色的猫眼石,那么米黄色兵舍便是这眼中的炽热的瞳仁。乌苏里江则如蓝色的缎带,将它紧紧地系挂在中国的领结上。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这就是位于中国东北端的珍宝岛,它的面积为0.44平方公里……”导游开始了充满激情的介绍。
  美国历史学家米歇尔·维斯特登高眺望着这个一览无余的小岛,惊叹地自语:“噢,我踏上了达曼斯基岛,这儿就是那个险些触发一场世界大战的小岛。真不可思议,为了这么一个庭院大的岛子竟要毁灭地球……”
  他在岛上长久地绱绎着,细细地寻觅着。在绿荫覆盖的弹坑里,他拾到了锈蚀如褐石的弹片;在盘曲虬结的树干上,他摸到了枪弹穿擦的疤痕。在岛的东北角,他看到了两棵碗口粗细、并蒂生长的榆树。树上挂着一个牌子,牌上写着三个字——“英雄树”。
  “这是一个崇尚英雄的国家,虽然英雄时代早已结束,可是在这个国度里,英雄的魂灵无处不在。”
  两鬓染霜的米歇尔·维斯特在树前伫立了很久,
  转到树的另一面,他看到树杈上挂着一张镶在镜框里的结婚照,新郎西装领带,脸上漾着春风得意的神彩,新娘身披羽纱,嘴角抿着幸福、羞涩的微笑。一对典型的可爱的中国青年。
  维斯特笑了,会心地摇了摇头。
  从下面注释的文字上,他知道这对新婚夫妇来自中国浙江省,那个美丽旖旎的西子源衅。他们不惜跋涉几千里,到这儿来度蜜月,消磨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光,
  他们肯定是崇拜英雄的。而英雄究竟有利于战争,还是有利于和平?
  望着静避默然的远山,永恒流淌的江流,历史学家陷入了无垠的冥想。
  只要登上这个小岛,踏上这方土地,睹物触情,任谁都会喷发出无数遐思的。
  “哈罗,维斯特先生,您都看到些什么?20年前的坦克?还是150年前挥舞着马刀的俄国人?”加拿大社会学家费尔南德斯·路塞垭女士调侃着问。她今年47岁,看去却像三十几徐的少妇,金发披肩,娇躯曼妙。
  “噢!路塞垭女士,我看到的的确很奇妙。您看这条河,它切割开而又毗连着两个国蒙。这两个国家又有着本世纪最为奇特、古怪的经历。他们曾经情同手足、亲密无间。继而又剑拔弩张、生死搏杀。就像眼前这条江,时而柔情似水、旖旎缠绵,时而又坚硬如冰、酷寒逼人。……”
  “是啊,这实在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即便是一个凡人,只要站在这儿,上帝仿佛也愿意慷慨地赐与他伟人的思想。当然,也许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一位军事家来到这儿,会看到战车在冲去,会听到火炮在轰鸣;一位哲学家呢,他会去思索战争与和平,生存与死亡,对立与同一诸如此类的命题。我却注意到另一个问题,他们在信仰、制度相同的时候成为仇敌。而信仰、制度不同的时候,却握手了。您瞧,江岸上那位俄国士兵在向我们招手微笑,”
  路塞娅作为回报,也微笑着挥了挥修长的手臂。
  维斯特抚了抚路塞娅的肩膀,摸了摸唇间的胡须,莫测高深地问:“那场战争的阴影,似乎完全消散了,我想提一个问题,您说,在那场战争中,他们之间谁是胜利者呢?”
  路塞娅惊异地望了维斯特一眼,默默思索了片刻,摇着头说:“我承认,您把我问住了,我从未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似乎不该用胜利或者失败这个字眼。如果讲损失,我觉得作为国力软弱的中国一方压力更沉重些。他们本来基础就薄弱,根据中国官方公布的数字,中国的军费开支1969年增加了38%,1970年又增加了18%。那时的中国可以说已经进入了战争体制。到处都在挖洞,修地道,经济发展停顿了下来。据说当时人民的生活水平都在贫困线之下。可这样一挖,也并非没有好处,恰恰适应了世界发展的趋向——向地下要生存空间,要能源,要交通……中国人口这么多,光向天上盖楼是不行的。要转眼向下,现在世界上做得最好的是日本,中国的也不错。我参观过最大的青岛龙山地下商场,游览过沈阳新客站的地下城,还住过哈尔滨北秀宾馆,不用空调,冬暖夏凉,据说那儿是最大的地下宾馆,有几百张床位,有一个大餐厅,哦,还有一个能容纳近千人的大剧院呢!”
  维斯特沉思着说:“是啊!胜利、失败,本身就有不确定性,您听说过中国有一个词,叫‘塞翁失马’吗?说那边胜利也好,说这边胜利也好,我认为它不是一个结论,一种判断,而是一个过程,现在这个过程还没有完结。那一场战争把中国打醒了,他们结束了一面倒的外交政策,转身走进了世界大家庭。中、苏两国的领导人几乎同时认识到一个真理:他们争来争去,就是没有去争论那个能致他们双方于死地的共同要害 ——僵化的经济模式。人类历史的进步,是以生产力发展的水 平为标志的,他们信奉的据说能大大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的制 度并没有创造出奇迹,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分手了。河那边全面 转向了市场经济,沿着西方的老路追了上去。河这边则坚守着 既定的航向,去进行一种崭新的激动人心的冒险……”
  路塞娅信服地点点头:“您说,他们都会成功吗?”
  “不知道。”维斯特粗重地喘息着说。
  “中国发展的速度太令人吃惊了,我有一种预感,21世纪,地球将会变成两极世界,一极是美国,另一极便是中国。到那时,才会有真正的决战,决定命运的决战。”
  维斯特说出了一个极不愿承认的事实。
  “我不会活到那一天了。不然,我真想看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维斯特的语调有些苍凉。
  “也许我也活不到。”路塞娅轻轻叹息说,声音轻细得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后 记
  去年樱花盛开的时节,我们完成了长篇纪实文学《喜玛拉雅山的雪》,没有那怕是一点的松懈和自赏,我们又开始了伏案笔耕,于是便有了《冰点下的对峙》,又一次长久期盼后的收获。
  伏案数月,苦乐自知,自然不必示人,一旦辍笔付梓,心中悬石虽落,偏又生出几多茫然。
  今春的雨,格外的多,花,便也愈显娇艳,装点出春的烂漫。
  有人问:“你们怎么会迷恋上战史文学的?”
  答案有很多,可是有一点却是最主要的。
  我们俩长期在军队基层生活过,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当过士兵,班长,排长,指导员……对士兵,对军队永远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感。当然仅有情感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曾经和一些大学生交谈过,他们中间的许多人不知道珍宝岛,也不曾听说过深挖洞,广积粮。这一切好像已经远远的过去了。可是我们却不曾忘记,来自北方的那个超级大国,在我们的国门之外陈兵百万,同时亦有数百万的中国军人,数十年如一日,枕戈待旦随时准备为保卫共和国而战。长弓在手,引而不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整个民族之魂铸成的钢铁长城,使侵略者望而却步。当战争的阴影渐渐消失的时候,共和国开始了大裁军,百万中国军人脱下了军装,默默踏上了归乡路。
  从两鬓染霜的将军到稚气刚退的士兵,几乎是无声地离开了,他们驻守的营地,带着无尽的憾情走入了商品经济的大潮之中。军事文学在倾诉了军人的失落感之后,便转向不停地呼唤理解。但是许多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军人,都感到应该向社会,向后来人说点什么。因为这个时期毕竟是共和国渡过的一个辉煌而艰难的时期。
  我们也属于那千千万万个军人中的一个,这个共同的愿望总要有人去做。有不少人曾预言,不管过多少年,总要有人把这一切填补进战史文学,而且写这些文字的人,必将是那些扛过枪的军人。所以我们不写也总有别人来写,不是你,就是他,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冰点下的对峙》可以说是《喜玛拉雅山的雪》的姊妹篇,只是它的背景更开阔,历史的纵深感更强,加之许多当事人对当今国际形势的思考,使之更为发人深省。
  《喜玛拉雅山的雪》出版之后,我们收到许多读者的来信,提出了不少宝贵的意见,并给予了热情的支持和鼓励。对此我们难以一一回信,敬请谅解,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说来颇为惭愧,八年前笔者曾沿中苏,中蒙边境进行了历时几个月的采访,受到了边防部队的热情接待。此后便是时断时续的采访和收集资料,再就是一行行地爬格子,时至今日,拙作方告出版,实在令人汗颜,我们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面对给予我们写作大力支持的老首长和朋友们,面对战 史文学宏大的读者群,我们还将踽踽前行,尽管前面的路还很 长很长,好在我们是在厚爱中结伴同行……
  作者简介孙晓 男,1112年毕业于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现任{艺术天地)杂志社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山东分会会员。中国大众文学学会会员.发表中、短篇小说40余篇,出版中、短篇小说集两部.《主攻手》《孟家二的亲事》《伟人和渔夫》《闪光的镜片》《五个进入戏剧角色的军官》等作品在军区。省、文化部和中央报刊获奖。1991年与陈志斌合著出版《喜马拉雅山的雪》。陈志斌 男,1009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山东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著有长篇报告文学《前门外的新大亨》,长篇小说《乱世豪门》(与人合作)、中篇小说、中篇报告文学、大型话剧、电视剧共20余部及短篇小说、评论若干,约计200万字。九次获军区、省、全国刊物文学奖。现任济南军区话剧团专业创作员。1991年与孙晓合著出版《喜马拉雅山的雪》。
  内 容 介 绍中苏之战的烟云,随着历史的进程早已消散,但许多鲜为人知的内幕却未披露。60年代初,克格勃策划了震惊中外的“伊犁事件”,中国6万人逃苏,2名少将、40余名校官出走。中国共产党智囊人物邓小平在莫斯科怒斥赫鲁晓夫背信弃义。在与超级大国的对抗中,中国秘密地进行了苏、美、英、法想都不敢想的“核实弹运爆”试验,令核强国们大惊失色。“珍宝岛之战”,中国前线指挥官首次谈起作战内幕。为报珍宝岛兵败之辱,苏军装甲部队偷袭中国“铁里克奇”。中国守军全部阵亡。在勃列日涅夫的手伸向红色核按纽的时候,毛泽东又玩了一个“小花招”,再次化险为夷。勃列日涅夫在电视屏幕上看到毛泽东和尼克松握手,强吞下从未品尝过的“苦果”。本书是陈志斌、孙晓两位作家继《喜马拉雅山的雪》之后的最新长篇力作。积作者十余载采访、搜集、考证、创作之大作。该作场面宏大,史料翔实,哲理深邃,文笔精刻;不仅具有极强烈的阅读欣赏性,而且具有很高的史料收藏价值。
  目 录
  序  言引  言第一章 震惊世界的中国新疆六万人大逃亡,克里姆林宫的密谋得逞,赫鲁晓夫为克格勃授勋。毛泽东说:“去者不留,我不相信那边就是天堂。”第二章 赫鲁晓夫东柏林发表预言讥讽毛泽东的警告。邓小平出席中苏高级会谈,中苏两党分裂彻底公开化第三章 苏美英三国首脑举行核裁军会谈,妄图将中国的原子弹扼杀在摇篮里。周恩来紧急召见中国核物理专家第四章 中国原子弹的轰鸣成为赫鲁晓夫下台的礼炮,白宫收到美国原子能委员会的紧急报告。周恩来访苏,中国再表友好诚意第五章 中国进行核实弹发射,勃列日涅夫大惊失色。塔斯社声明:对中国两江上600个岛屿拥有主权。中苏边界战争一触即发第六章 中苏边境战云密布,苏军装甲车碾过界碑压死中国边民。毛泽东告诫全国人民:“要准备打仗!”林彪暗示:“悠悠万事,唯此为大。”第七章 新沙皇觊觎珍宝岛。苏军紧急组建空降突击部队。中国精锐之师昼夜急驰中苏边境,中苏两国边防部队进入临战状态第八章 苏联边防军珍宝岛大打出手,侦察英雄陈绍光赤手搏敌救战友。中苏边境全线紧张。尼克松欲坐山观虎斗第九章 格列奇科元帅吹捧勃氏为军事天才。乌苏里江上响起了枪炮声,孙玉国率队誓死守国土,伊万小队遭全歼,英雄血洒珍宝岛第十章 中国政府提出强烈抗议。周恩来电告肖全夫:要有理有节。洛西克上将调兵遣将,欲再争夺珍宝岛第十一章 列宁山上,我使馆104扇窗户被砸。众志成城中国亿万人大示威。苏远东军区司令发出战争叫嚣第十二章 苏军猛攻珍宝岛,中国步兵大战苏军坦克。列昂诺夫上校饮弹身亡。白宫度过的“中国之夜”第十三章 排雷英雄孙征民以身殉国。斗智斗勇中苏冰上坦克争夺战。柯西金热线电话呼叫毛泽东第十四章 林彪“九大”得志,意在天马行空。毛泽东电告新疆军区:西北可能出问题。”四老帅倡议:全军大兴打坦克之风第十五章 中美苏三国军队紧急备战。中国政府发表严正声明。苏修操纵国际共运大会,欲将中国赶出“大家庭”第十六章 苏军坦克偷袭铁里克奇哨所,中国士兵浴血奋战全部阵亡。美苏首脑会谈企图武力威胁中国第十七章 苏战略导弹部队进入一级战备,欲对中国战术核袭击。尼克松惊恐世界毁灭,毛泽东淡然一笑说:“原子弹很厉害,但鄙人不怕!”第十八章 胡志明临终感叹中苏分裂。周恩来北京机场痛斥柯西金。陈妈妈送三子当兵,使肖全夫想起了美国南北战争中的英雄母亲第十九章 林彪发布“一号命令”野心毕露。中苏核导弹进入发射准备。尼克松见机行事打起中国牌第二十章 勃列日涅夫的手指离开了红色核按钮。中美外交的新突破。让历史告诉未来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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