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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沃森自传》

_17 小托马斯・沃森(美)
要成为 IBM的中心,拥有全套的工厂、学校和工程实验室,与 IBM在恩迪科
特的中心相比在设计方面要有所不同。
“埃罗·萨里宁是埃利奥特精心挑选的建筑师,负责筹建在罗彻斯特的
IBM 中心。埃利奥特力主聘用杰出人士,而萨里宁当时已负盛名,把他挖过
来所花的代价相当高昂。萨里宁是否称职,推荐他的埃利奥特面临着第一个
重大的考验。
萨里宁为我们搞的是一个群体设计——各座建筑物连结在一起,四周有
花园、庭院。这个设计既美观又实用,受到了所有建筑专业杂志的关注和称
赞。我对之感到满意。后来,这项工程如期完工,而且费用在预算之内。这
证明,聘请一名优秀的建筑师是很划算的,为此做了一桩好买卖。我从中得
到的真正收益莫过于此。
后来,在圣何塞的工厂也上了杂志。该厂的建筑师是个加州人,名叫约
翰·博尔斯。他设计了一连串H型的建筑,风格是新校园式的,中间是个广
场,四周有喷水池、小桥流水和现代化的雕塑。建筑物的墙上装了色彩明亮
的金属板,使这个地方给人以富有生气的感觉。员工餐厅也装饰得富丽堂皇,
吃饭时还可以眺望远处的山峦。
圣何塞地区当年很荒凉,在那里建电脑工厂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我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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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去洽购那块面积为一百八十英亩的胡桃林的事。我曾对 1BM 的不动产部主
管人员说: “咱们建厂动作要快,否则容易节外生枝。”不料他在机场接我
时说: “地主说我们什么时候获得土地所有权都行,但如果在 5 个月内开工
建厂,就要您多付80 万美元。”
“什么?”我问:怎么回事?”“因为这一季胡桃果的收入值80 万美元。”
为了不花大多的钱,我决定等到这片胡桃林的主人把胡桃收获后再动
工。5 个月后,我们终于破土建厂。那时,附近也开始出现一些其他公司的
厂房,主要是诸如洛克希德公司等军事承包商。我们在这块土地上播下了种
子,后来成为赫赫有名的科技重镇——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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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父亲知道,只要他在位,就免不了受到别人的批评。当初,他把 IBM员
工的退休年龄定在65 岁。现在,他已是年逾八旬的老人了,可是照拿薪水和
一定百分比的利润,每天收入超过一千美元。他从来不提他的年龄和健康状
况,虽然他日趋衰老,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但是没有一个股东询问他是否照
拿薪水,因为他的成绩是不言而喻的。我在摩托罗拉公司的朋友罗怕恃·高
尔文在这种事情上有一个宗旨。他对我说: “一个企业的创始人有权终身任
职。他可享受各种特权,领取各种临时津贴。可是他的继任者就不同了,不
论他是不是创始者家族的成员,他都没有相同的权利”高尔文一直在考虑这
个问题,因为他即将从他父亲手里接过摩托罗拉公司。我把他作为我的向导。
让父亲继续任职对我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的确不能断定。有时,我感到心灰
意冷,不得不说: “爸爸,看在上帝的面上,现在让我干吧”不过,另一方
面,只要他还当总裁,我就永远不必承担全部责任。每当我同他商谈重大决
策的时候,我总觉得他能为我撑腰。
在最后的日子里,父亲有时接连几个星期不到办公室露面。他喜欢到全
国各地进行几乎毫无目的的长途旅行。父亲在旅行的时候总是觉得十分愉
快。每次旅行他都带着妈妈、汽车司机和一些衣箱,有时最远把车开到芝加
哥,有时候从旧金山出发,驱车向东行驶,探访没途的 IBM分公司,每天晚
上都同当地 IBM的员工们共进 “家庭晚餐”。父亲总是在这些聚会上高谈阔
论,谈他如何感激母亲的帮助,回忆他俩如何进行的一百多万英里的长途旅
行。他总是说: “我们从来没有离家的感觉,因为我们总是在IBM这个大家
庭里。”母亲总是面带微笑坐在他身旁。如果他讲话时间太长,她有时拉拉
他的上衣后摆,示意他停止。她总是一言不发,最后只是说声 “谢谢”。
当父亲外出旅行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期望他做些什么,使他显得固执
的是,他确信他只要看看人的外表就能发现人才。每当他同员工聚餐的时候,
员工们都列队欢迎,他和母亲总是站在员工面前,他和每一个员工握手,哪
怕当时有500 人在场,也是——握手。在父亲对面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总是站
着一个秘书,他手里拿着笔记本。当父亲见到一个他认为是精明能干的人的
时候,他总是轻轻地点点头,然后秘书就会把这个人叫出来,对他说: “沃
森先生想知道你的尊姓大名,你的职位和你的住处。”父亲常常把这样的人
打发到我们纽约这里。这种做法常常是行得通的,但是每当行不通的时候,
对那个人和我就是一件头痛的事了。
在旅行期间,父亲有时给我写信,对 IBM公司的外勤开支表示担心。有
时他拜访客户,帮助一家当地分公司成交一笔生意。有一次,他拜访了迈阿
密一家银行的经理。在午宴上,经理们提到他们想用其他厂家生产的专业化
银行设备更换 IBM的一两台机器。这本来是我们的分公司经常处理的销售问
题。但是,IBM 公司的一笔租赁生意即将落到竞争者手里的前景使父亲深感
不安。他急忙给我写信,写了满满三张纸,他指出: “这使我在一种具体机
器用途上花费的心血比我以前在本公司付出的任何心血都多。”令人欣慰的
是。我可告诉父亲,我们即将推出与那个客户的需要完全相同的新型银行设
备,这笔生意保住了。
深入了解当地情况是每一个好经理偶尔做的事情,但是我不想让我父亲
如此忐忑不定。我想做出一切努力来消除父亲的疑策虑,但是我终于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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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心。1955年初,一个妇女给母亲写信,说她丈夫被 IBM公司不公平地解雇。
她丈夫是一名低级经理,名叫史密斯,做了错事被当场抓住,随后被公司开
除。母亲看后深感不安,把信交给了父亲,父亲对这种露骨的不公正行为怒
不可遏,一气之下病倒在床上。
在我看来,争论的问题远远不止是对一名员工的处理。我的父母担心的
是,由于父亲不象以前主事,IBM 的管理部门即将失去他曾想方设法使其树
立的那种关注员工的作风。我确信事实并非如此,我坐下来给他们写信,向
他们解释我希望父亲所起的作用。这是我给他们写的最长的一封信,总共 12
页,我在信中倾吐了我对 IBM、我们的前景的问题以及我当总裁的成就的一
切想法,我想彻底说服父亲把位于让出来,把公司的事务交给我来处理。
爸爸,您对我谈的所有看法……关于 IBM公司经营不好的可能性一我们必须注意开
支的事实——如果企业开始走下坡路,就会不可收拾——您所提到的所有问题,我早就知
道了。这的确是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考虑的可能性。如果发生这种事情,我作为一个
企业家的名声就完蛋了——我作为一个成功者的后代的名声就完蛋了。难怪我得经常考虑
这些问题。我必须成功。
在这一年里,史密斯那样的事件实际上有几百起。不幸的是,史密斯夫人竟然给妈
妈您写了信,但是,在她写信之前,此事已经得到公平、妥善的处理。’因此,我认为,
我们不应该由于一个不老实的人被开除而惊恐不安或者匆匆作出决定。我想对他的威胁和
辩解不予理睬。让我们假定史密斯夫人没有给您写信,假定我们按照我们的做法处理了此
事,由于您和妈妈对所有这些事情都不了解,我也不完全了解,难道我们作为一个班子不
应圆满地处理这些事情?”如果目前这个管理班子不能使您满意,我认为您应作出调整,
直至您找到一个您完全信任的班子——个能使您对 IBM公司感到放心的班子。
使我最欣慰的或者说对我帮助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在引起我注意的每一件事上聆听您
的教诲——我常常有点不了解情况。
……但是,我不象您那样对 IBM忧心忡忡。我认为,公司同以往一样强大,管理部
门同以往一样胜任工作,管理工作同以往一样井井有条!这是因为经过您的培养,我按照
您的思路考虑问题。还因为您允许我挑选了一个商界中最强于的班子。
如果我对 IBM的信念是对的,那么,这个伟大企业的缔造者就应该到下面走一走,
同我们谈谈我们真正重要的问题:我们在司法部的案件——我们应把多少资本投资用于电
子产品——我们应该如何改善时代分公司——我们如何从基层找到和提拔更多的经理。这
样做总比象在史密斯的事情上或公司的一般管理上批评我们的工作要好。
您要是不看我们的年终财务报表……能使自己相信我们干得不错吧?您能不为
了·J ·沃森亲手培养的人所于的工作感到自豪吗?当您看到您创建的这个一流企业在您
挑选的班子的指导下继续发展壮大,在各方面继续创取可观利润的时候,您能不为之感到
满意和放心吗?
深爱您们的儿子
汤姆敬上
回想起来,信中的许多内容都离题太远;这是我想全面控制公司的一个
事例,因为在影响 IBM公司前途的重大问题上,父亲已经在听从我的意见,
他充当的是良师益友,而不是顶头上司。他早已停止了同我的争论,但是过
了一段时间我才注意到这一点。例如,他已克服了对负债的反感,经他允许,
威廉斯和我以跟我们的增长速度大体上相等的速度增加了公司的借款。我们
最终欠下了万全公司30 多亿美元的债务、这些债务完全可用我们扩建的工厂
制造的新设备获取的利润来偿还。父亲还让我彻底改进 IBM的养老金和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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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在使 IBM员工削除对照管自己和家人的担心之后,这些改进符合他的
思想,但是远远超出了他原来的设想。父亲制订的养老金计划可以预付,但
是任何员工退休时可领取的养老金每年最多3.300 美元,这完全取决于他或
她为公司工作的时间长短:根据更加符合时代潮流的可供选择的新方案,我
们不仅考虑年资,而且考虑薪水多少,一名退休员工每年最多可领取25.000
美元。
IBM还成为首次提供重要医疗保险的美国公司之一。
不过,使我最感到意外的让步是,在我的说服下,父亲第一次同意让员
工认股。凡是涉及 IBM股票的事情,他总是因循守旧。他欠的债务从来不超
过 IBM股份的 5%,其中包括他交给家里托管的股票或卖给其他家庭成员的
股票以及他个人持有的股票,但是父亲在经营上总是好象公司属于他的一
样。在最初的岁月里,有时只要一提再发行一些股票,他就会大发雷霆。父
亲从不让员工认股,也不相信这种做法,但是他敦促他们见到的 IBM员工和
所有其他人进行股票投资,在与我们总部一墙之隔的哈尔拍药店,一些认购
本公司股票的员工最后发了横财。不过,尽管父亲对员工认股持怀疑看法,
但是在我告诉他员工认股已成为人们接受的做法,而且没有员工认股我们就
不能留住我们的优秀经理的时候,他便不再反对了。我们让员工认股是自由
的,大约是公司员工薪水的5倍,这样,年薪 70,000 美元的经理可认购350,
000 美元的股票,最终可能价值700万美元。在头两轮的认股中,50 多名员
工认购了股票,每个人最后都变成了富翁。
我们仍然争论不休的问题是反托拉斯案。在 1952年政府提出诉讼之后,
IBM 在杜鲁门执政的最后一年和艾森豪威尔执政的头几年一直同司法部谈
判。我决心将这一案件在上法庭之前了结。我们的律师定期把我召到曼哈顿
的联邦法庭,在一张长桌子前同司法部律师和法官协商。法官是一个短小精
悍的家伙,讲起话来粗声粗气,名叫戴维·埃德尔斯但,只比我大几岁。这
是他所办理的最大一起反托拉斯案,他决心要表现一番。但是他从来没有多
少话要跟我说,检察官们也是如此。我总认为,这些协商没有多少成果。我
不知道他们是出于法律上的原因不能和我交谈,还是他们认为我愚昧无知,
不值得跟我浪费时间。我总觉得,他们同我们的律师交谈起来却是津津乐道。
父亲知道我们正在谈判,但是他仍然强列反对签署协议判决书。有一天,
我正准备前往法庭的时候。他出现在公司的办公室里,比平时来得早,他坐
在办公桌前、翻阅信件,看看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和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
他肯定想过: “汤姆!我可以见见汤母!”大约9 点钟,我办公室里响起了
铃声,这是他呼叫我的信号。我去城里的约会在 9 点30 分。但是我听到铃声
从不怠慢,立刻上楼前往他的办公室。
“早啊,儿子!”他说。“坐下。”我依言坐下,等了一会儿,他仍在
看信。
“嗨,爸爸,我有个约会。”
“你说什么?”
“我有个约会。我得进城。”
“真有意思,你为什么不及时向我通报情况?你进城干什么?”
“还不是反托拉斯法的事情。我要进城去和法官谈谈”。
他听了立刻勃然大怒。 “你根本没有资格去谈!你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你说你要进城去和法官谈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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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 “得啦,爸爸。我每个星期都去那里和他协调一次,这一切您都
是知道的。今天我们要再谈一谈。”
“好了,年轻人,我打了一辈子反托拉斯法官司。我对反托拉斯法了如
指掌。我了解司法部的那些人。在那里很容易说错话。”
我已经41 岁了,但是他确实和我争得不可开交。我说:“爸爸,即使我
现在就走,我也得迟到 10分钟。现在您要么告诉我您想让我去,我马上就走,
您要么告诉我您不想让我走,我立刻打电话取消约会。”
他说: “不,你去吧。但是不要作出决定!”
楼下有一辆汽车等着我。我下了楼,钻进了汽车。我感到心烦意乱,心
情熔以平静。我走迸法庭,在那张长桌子前坐了下来。由于非常紧张,我没
有跟别人说什么话,过了一会儿,父亲的私人秘书从法庭后门走了进来。我
不禁晴忖道: “啊!天那!爸爸肯定是中风死了。”但是,秘书只把从“思
考”笔记本上撕下的一张小纸条递给了我。上面写着:
100%的
信心
感激
羡慕
爱你的父亲
这是父亲在告诉我: “我认识到,在你这个年龄,我不应把你抛弃。”
我感到十分宽慰,不禁热泪盈眶。法官说: “我以为你接到了什么坏消
息。”
“不,”我说,“事实上算是好消息,是非常令人激动的消息。”
在我的说服下,父亲终于相信万全之策是签署协议书。
1956年 1月,我们的律师代表 IBM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了结那起案件是
我们有史以来采取的最有利的行动之一,因为它为 IBM不断地高速发展铺平
了道路。那份协议书始终是父亲感到痛心的一件事,我们从来没有再提起过。
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我在主管公司的事务。
回想起来,父亲当时可能为我们结束那场长期的斗争感到欣慰。我当时
要是注意到这一点就好了,因为这会使我对他更加宽容。我不断地设法说服
他做的一件事情是取消 IBM的禁酒令,即使我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忌讳的问
题。我对父亲说: “爸爸,我们 IBM举行宴会的时候,人们总是提前半个小
时或四十五分钟就来了,他们不得不喝桔子汁。这段时间显得很尴尬。我们
不妨让人们喝些白葡萄酒。”
“你不能妥协!”他说。“你先是喝些白葡萄酒,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知
道了……”
“得啦,”我说,“让我们实际一点吧!您知道人们在干什么吗?在宴
会之前,每十个人就有一个人在旅馆里订了房间。他们在那里拿出酒来痛饮,
在赴宴之前就把酒喝足了。这也没有什么好处。
看来父亲好象绝不让步。但是在随后一个星期,IBM 的工程师和科学家
们在佛罗里达举行了一次大型会议。父亲和我都准备出席会后的宴会。当时
我正在旅行,迟到了一会儿。当我走进宴会厅的时候,我发现宴会的气氛与
往常略有不同。他们把我领到主座上,当我俯身跟父亲亲吻时,我发现他们
喝的是酒!酒瓶放在冰桶里,不光是他的桌子上放着酒,而且所有的桌子上
都放着酒。我把工程部主任麦克道尔叫到一旁,问他: “沃利,究竟这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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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回事?”
“你父亲在宴会前二十分钟给我打电话说:‘大家喝些酒怎么样?’所
以我就要了酒,”
我在致辞时说: “这是一次破天荒的宴会。”这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后来我去旅馆的房间里打到了父亲,问他为什么这样做。情,我不愿撇一个
老顽固,所以我改变了看法!”当然,他知道那次宴会的消息会立刻传到 IBM
的每一个角落,要想再恢复我们原来的饮酒规定就得几个星期的时间。我感
到大惑不解。这是父亲在 25 年的时间中第一次表现出他的性格和恶作剧的一
面。既然我将成为老板,他就象我的应声虫一样搞恶作剧。
三个月后,也就是在 1956年5 月,父亲把总裁的职务正式交给了我。他
自愿地并且非常庄重地作出了这一姿态,对我来说这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
情,因为这是我没有经过争吵就从他那里得到的第一次提升,在董事会批准
之后,我去银行买了一叠5 元的金币,我在午餐上把金币分发给董事们,随
后发表了讲话,说父亲任职期间是 IBM的黄金岁月,接着举行了一次记者招
待会。第二天上午。 《纽约时报》登出了父亲和我握手的照片。他特意告诉
该报记者:“我不会退休。我只是想把更多的时间用在 IBM世界贸易公司上。”
在一个星期内,父亲对迪克采取了同样的行动,提升他为世界贸易公司的总
裁。
不知什么原因,我觉得父亲会无限期地于下去,就会象他在过去一年里
所做的那样在我身旁为我出谋划策。但是,他的健康状况愈来愈差。那年冬
天,他总是觉得身体不适,一直往在佛罗里达州。由于患有胃溃疡,他不能
正常吃饭。从我开始记事起,父亲就一直患有胃病。他经常出现消化不良,
不断地服用胃药。我小时候经常听到他关着门在房间里大声打嗝,随后又去
上班了。有时他还有胃出血的毛病,但是从来不觉得疼痛。他不容许别人说
他有胃溃疡,因为按照他看待问题的守旧方式,只有喝酒的人才患胃溃疡,
殊不知,25 年来他一直是一支接一支地吸雪茄烟,他从来不接受关于紧张可
能引起胃溃疡的看法。
父亲的医生叫阿瑟·安蒂纽西。他是一位名医,他的病人包括温莎公爵,
他看完父亲胃部的 X 光片后告诉我: “你父亲的胃部看上去就象马恩战场
**。”父亲一生中的紧张工作累坏了他的身体。安蒂纽西说,胃部伤疤组织
的堆积非常严重,以致父亲的幽门逐渐关闭,所以他才吃不下饭。一次简单
的手术就可修复,但是父亲决定不做手术。他不愿开刀,就象他不愿坐飞机
一样。他从来没有做过手术,甚至都没有治疗过折磨他半生的疝气。他只是
每天早晨戴上疝带,从不呻吟。安蒂纽西告诉父亲,他的伤疤组织要是将他
的幽门完全堵塞,就可能使他丧命。父亲曾同意进行胃修复,但是后来改变
了主意。一天晚上,他和母亲在餐桌上说: “我不想做那个手术了。”
“可是汤姆,”她说,“你曾告诉安蒂纽西医生你将做手术。”
“不错,”父亲说,“但是你知道,当他离开这个屋子的时候,我就好
象看到他去磨刀了,”
由于没有做手术,父亲开始失去消化功能,他在慢慢地挨饿,而且肯定
是在挨饿:在一年的时间里,他的体重减轻了二三十磅,到 1956年春天,他
已骨瘦如柴了。他让安蒂纽西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给他输血。在他生命的最
后几个月里,他每隔三个星期就去罗斯福医院输一次血。每输完一次血,他
的身体就会好一段时间,随后又精疲力尽,直到下一次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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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象父亲这样一个颇有影响的人物竟然如上迷信。
但是,在他决定不做手术的时候,他的头脑十分清醒,我们都觉得我们无权
干预。这位老人直到临终仍有惊人的精力。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在 IBM的一次
会议上看到他的情景。那是那年在华盛顿举行的一次销售会上,有大约 500
人在一家旅馆的大礼堂开会,父亲迟到了,会议主持人发现父亲坐在礼堂的
后面,在台上高喊着:“沃森先生来了。沃森先生请到主席台上就座好吗?”
父亲当时已是83 岁的老人了,他起身沿着斜通道朝讲台走去。与会者马上站
起来鼓掌欢呼。他们越鼓掌,他越往前走,他的腰杆越直。只见他腰杆越来
越直,步伐越来越快,终于走到讲台前的台阶。他显得劲头十足,好象是两
步并作一步登上了讲台。在推销员们的热情欢呼声中,父亲在通道上好象年
轻了30 岁。他在讲台上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挥舞着拳头,告诉与会者们
必须利用我们面前的重要机会。必须使 IBM永远发展下去。
我认为,到他把公司交给我的时候,他肯定认识到死神在向他逼近。这
也许是他决定下台的唯一原因。但是我还认为,他拒绝治疗是他愿意死去。
如果迪克和我没有作好准备,如果他仍然觉得 IBM完全依靠他一个人,他也
许会冒险做一次手术,多活几年。但是。他可以看到。我把公司管理得很好,
而且迪克在国外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承认。我猜想,他心中是说: “这是
美好的一生。我想时间差不多了,”他显然将在一个月内死去。那年6 月,
纽约热得让人发昏。父亲住在新坎南的乡间别墅里。
1956年的竞选已经开始,在电视上观看竞选使他得到很大乐趣。看到政
客们的反复表演,他放声大笑。他的神智十分清醒,没有疼痛,但是,由于
不能吃饭,他已没有任何力气了。他又进行了输血,这只能暂时使他振作起
来,随后又恢复原状。
那个月初,我看望过他,随后我前往罗得岛纽波特准备参加纽波特到百
慕大的快艇赛。我挑选了一组优秀的队员,己把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在我离
开的时候,父亲的身体略有不适,不过看来病情稳定。比赛定于第二天开始。
但是母亲打来电话,我登上码头接了电话。她说: “汤母,我只想告诉你,
你还是不去比赛为好。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你爸爸病得厉害,你不能去。”
我回到快艇上,指定那位老资格队员为船长,对他说:“你把船开到百慕大。”
正当我回到新坎南的时候,父亲仍然十分清醒。他说:“噢,儿子,真糟糕,
你不该错过这场比赛。”
“我只想呆在您身边,”我说。
弟弟和妹妹们也来了。父亲躺在床上;我们轮流到房间里去探望,每次
时间都很长。每当一个人走进房间同父亲交谈的时候,母亲总是说: “你们
为什么不让他休息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下一个人又进去了。父亲知道他
即将离开人间,可是他从来不说 “我想让你们好好照顾妈妈”之类的话。他
只是不断地同他的每一个孩子回忆往事。我同父亲进行了长时间的愉快的交
谈,话题海阔天空无所不包。他谈到了他在我们共事的十年里对我逐渐产生
的信任和他如何知道公司将朝着正确的方向快速前进并且不断发展壮大。随
后我们又把话题转到古代家具。他说: “如果你看到一件你喜欢的家具,即
使你认为你买不起,也要把它买下来。因为如果你不买,以后你就会后悔了。”
幸好父亲同我们大家都交谈过了,第二天他就昏迷了。那是一个星期天,
我们找来一位医生。他说父亲已经心力衰竭,于是叫来救护车把他送到纽约。
与此同时,我给安蒂纽西医生打了电话,他正在谢尔特岛的别墅度假。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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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做法非常不满,因为在那些日子里我不明白 (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许多医生在应该工作——半夜里出诊或做其他必要的工作——的时候不去工
作,而在该休息的时候又不去休息。安蒂纽西当时正在休息。他为父亲在罗
斯福医院安排了一间病房,并让一个助手在门口迎接父亲,可是直到第二天
他才到医院给父亲看病。
父亲的病因是胃堵塞,此时做手术已经大晚了。安蒂纽西告诉我: “你
父亲快不行了。”父亲又清醒过来,但是他开始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当我们
走进病房去看他的时候,他有时能认出我们,有时认不出来。我记得他的胃
部已经肿大,透过被单就可以看到。慰问的电报开始从世界各地雪片般地飞
来。艾森豪威尔总统想给父亲打电话,当他知道父亲不能讲话的时候,他发
来了电报。电报的大意是: “你的一生是了不起的一生,但是你还应该再作
出更多的贡献,祝你早日康复。我走进病房,把总统的电报给父亲读了儿遍,
他好象是听到了。
安蒂纽西所做的一切使我感到不安,他把一根根管子插进父亲的体内。
父亲虽然很不高兴,因为从他发出的呻吟可以看出他不愿意这样做。所以我
对医生说:“发发慈悲吧!他快不行了。让他安祥地去吧!还有希望救活吗?”
“没有”,安蒂纽西说,“但是我们医生仍得竭尽全力,”
“这个,你知道,我已同我母亲和其他人谈过了。我们认为你应该设法
使他舒舒服服,不要冉给他插东西了。”所以,他们停止了抢救。
几天过去了。我不时地去街上的教堂祈祷,但是没有认为父亲会活下去
的念头。这是一段痛苦难熬的时间。这位老人以不同的方法博得了子女们的
厚爱和尊重。我不能描述自己的悲哀,但是我感到我的生活有很大一部分将
被夺走。他是我立足42 年的基石。我对未来有一种可怕的空虚感,要是没有
曾与我争论不休的父亲那会怎么样呢?归根到底,世上对我影响最大的莫过
于T ·J ·沃森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离开人间的那个时刻。我们都有强烈的求生欲望:跳
出发生险情的汽车,逃离烈火燃烧的房屋,几百万年来人类的这种本能一直
代代相传。此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求生的意志。在灯光明亮的病房里,
父亲躺在病床上,头部稍稍抬起,双目紧闭,没有戴氧气罩,母亲和我们几
个子女都守护在他身旁,他深深地吸一口气,随后没有动静,接着他又深深
地吸一口气。在最后的几分钟里,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困难,呼吸的间隔也
一次比一次长。最后,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一次有点吓人的呼吸,然
后就停止了,好象是说就到这里吧,再也不需要世问的所有关怀了。他再也
没有呼吸。
我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母亲开始哭泣。我们都在哭泣。护士走进病房,
随后医生又来了,他摸了摸父亲的脉博,说父亲已经死了。
我和弟弟回到我的办公室去安排丧事。迪克和我一致认为,我们对他的
最沉痛的悼念是把葬礼办得象他在世时举行的 IBM会议一样隆重。我们已经
制定了计划,并同 IBM的其他董事进行了磋商。首先,我们发电报给 IBM的
每一个分公司和父亲的所有朋友。我们通知全世界的所有工厂停工,下半旗
致哀。凡是想来纽约参加葬礼的员工都可准假,但是我们不担负旅费,因为
他们会认为这预示着我们期望他们都来参加葬礼。我们在总部门厅的窗户上
挂上父亲的照片,周围罩上黑纱。 《纽约时报》用四栏篇幅刊登了父亲的讣
告,援引了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声明中的一段话:“托马斯·J ·沃森的逝世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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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失去了一个真正的杰出美国人——一个首先是伟大的公民和伟大的人道
主义者的企业家。我失去了一位净友。他的忠告始终体现出对人民的深切关
怀。”父亲在世时希望举行古朴而又正式的葬礼——他躺在开盖的棺材里,
让朋友们瞻仰他的遗容,随后在公园路布里克长老会教堂举行一次隆重的葬
礼。他生前的老朋友保罗·奥斯汀·沃尔夫是教堂的牧师。这一切都是由迪
克和我安排的。我们穿着黑色的西装,走进殡仪馆,当时只有迪克和我,在
敞开的棺材前守候了几分钟。首先到来的人是斯派罗斯·斯库拉斯和伯纳
德·金贝尔。他们都是知名的企业家和粗鲁的硬汉。金贝尔创立了自己的百
货店,并且一举成名。斯库拉斯靠在圣路易斯经营连销电影院起家,后来一
跃成为 20 世纪福克斯公司的董事长。在父亲的最后日子里,他对父亲很好,
送给父亲一架电影放映机,然后每隔一两个月就送给他一部他想看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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