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尽快解决问题,清朝政府首先将赈灾不力的河南巡抚李庆翱革了职。接着,调河东河道的总督李鹤年来兼署河南巡抚。而此时任职刑部左侍郎的袁保恒,也被调到了河南主持救灾。
很显然,这是一个受累还不讨好的苦差事。当袁保恒接到命令的时候,一些同僚甚至劝他推辞。然而,这位深受传统道德教育的官员却向天明志,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宁愿赴汤蹈火。
于是,袁保恒带着袁世凯回到了项城。
实际上,在此之前,袁世凯就有一个机会回到老家。这个机会就是郭老太太的去世。就在旱灾爆发的时候,郭老太太以九十九岁的高龄去世了。袁世凯听闻后十分伤心,决定回家奔丧。可是,袁保恒却以读书更重要为由,没有允许。而这一次,袁保恒之所以带上袁世凯回老家,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艰难疾苦。
袁保恒的良苦用心收到了好的效果。袁世凯在亲眼目睹了灾民的惨状之后,内心深处本来就有的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再次被激发。这种情怀甚至一直到他后来身处高位的时候,都没有丢掉。
然而,袁保恒却因为赈灾过于劳累和费神,最终染上了瘟疾,病死在河南省城开封赈务公所。
实际上,袁世凯早就观察到叔父常常深夜一个人静坐无言,很明显他的压力很大。一段时间之后,袁保恒就出现了吐血症状。
看见叔父为国事操劳成疾,袁世凯在深受感动之余,十分悲伤地写信回家,向大姐倾诉。
几个月后,就在袁世凯前往探视生病的嗣母牛氏时,袁保恒去世了。噩耗传来,袁世凯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
这位叔父的去世,对于袁世凯来说,更加让他悲伤。实际上,在袁世凯心目中,这位叔父不仅是亲人,还是道德楷模,是他的人生榜样。现在榜样竟然因公殉职,怎能不让他悲恸万分!
那段时间,袁世凯几乎终日以泪洗面,想念着叔父平时的教诲。为了纪念这位叔父,袁世凯在袁保恒的墓地边上,搭了一个草棚,自己一个人为叔父守了将近一个月的灵。
毫无疑问,袁保恒高贵的道德品质深深感染了袁世凯。这次回老家的所见所闻,对青年袁世凯的道德和政治素养有着无比巨大的影响。
其实,袁保恒的去世,对于袁家的影响同样巨大。
要知道,袁保恒是袁家的又一个顶梁柱。他的去世,不仅使袁世凯失去精神榜样,而且使得袁家的经济开始拮据起来。
袁家以往那种大家族聚族而居的日子,此时再也无法维持下去。无可奈何之下,1877年,袁家按照袁世凯父辈的人数分了家。
分到袁世凯手里的,是嗣父袁保庆的一份遗产,总共有三顷左右的土地,还有一些积蓄。
袁世凯虽然分到了这笔还不算小的遗产,然而他同时也得负责全家上下七八口人的衣食住行,还得办好三个妹妹的婚事。
这些家庭琐事无疑让生性豪迈的袁世凯十分苦恼,加上失去了精神榜样,这段时间的袁世凯几乎整天生活得浑浑噩噩。在对前程的极度担忧中,他搬到了陈州居住。
很显然,当时的袁世凯精神上压力很大,十分郁闷。为了排遣愁苦,他开始喜欢上了喝酒和骑马,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愤懑之情。
不过,那段时间里,袁世凯却结识了一位对他的人生相当重要的朋友,这个人就是徐世昌。
袁世凯是怎么认识徐世昌的呢?
原来,在搬到陈州之后,袁世凯觉得没有朋友,就自己出资组织了两个文社,一个叫"丽泽山房",一个叫"勿欺山房"。
这两个组织虽然名为"文社",其实就是一帮子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们整天聚在一起喝酒、吟诗、侃大山。
也就是在文社里,袁世凯结识了被他认为是自己一生"兄弟"的徐世昌。
徐世昌虽然后来成为了晚清著名的军机大臣,但当时却只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正在淮宁县署当私塾老师,等到挣够路费就北上参加科举考试。
不知什么原因,袁世凯跟徐世昌一见如故,两人甚至结拜了兄弟。当他得知徐世昌的窘况后,便慷慨地赠银一百两,资助徐世昌考试。
正是靠着这一百两银子,徐世昌得以来到京城,最终高中,顺利地走入了仕途。然而,就在徐世昌风雨兼程前往北京应考的时候,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袁世凯,此时却干脆什么书都不看,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此时的他,心中已经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参加科举,能中就中,不能中就从此拉倒!于是,他依旧每天喝酒、骑马、写诗,甚至还帮人打起了官司。
可以想象,以这样的状况去考试,会取得什么样的结果。果然,1879年的秋天,袁世凯再次名落孙山。
这一下,袁世凯对那些古典书籍和考试的怒火终于爆发了!盛怒之下,豪迈无比的他把有关科举的书烧了个精光。时年二十岁的他向天发誓道:"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安能龌龌久困笔砚间,自误光阴耳?"
三、丢掉笔杆子,抓起枪杆子
放弃了举业后的袁世凯,从1879年秋天到1881年,全副心思都花在了研读古代兵书上。
那个时候,他的书房里摆满了《孙子兵法》、《六韬》、《三略》、《兵经》、《阴符》之类的兵书。袁世凯不仅从中国的古代兵书中学习知识,而且还通过阅读报纸,学习了一些西洋军事常识。
这些书籍和文章的阅读,让原本就有着军人性格的袁世凯,更加暗暗立志,将来一定要做一个驰骋疆场的名将!
可是,大将也需要有用武之地啊!当时的中国,虽然内忧外患,然而经过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捻军的内乱之后,正处于一个短暂的无战争时期。袁世凯就算是有着一身的本领,又到哪里去使呢?
苦闷无比的袁世凯,只好再次来到了京城,想要通过捐一个官,也就是买官来向家里人交差。可是这时的清朝政府正在进行局部的政治改革,因而,以往花钱就可以买个官当的做法已经被废止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袁世凯更加觉得前途无望。失望的他只好在北京、上海和天津等地晃荡。
那段时间,青楼和酒馆成了袁世凯的常去之地。他甚至还在上海爱上了一位叫做沈氏的名妓,两人感情还十分深厚。据说,沈氏不仅不收袁世凯的钱,还经常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资助他,希望他能早日建功立业。
不过,这些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在京津沪晃荡了很久的袁世凯,事业上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当时,袁世凯的叔父袁保龄还在京城做官。他每个月的收入是一百两银子,表面看起来不少,实际上各种费用加起来,袁保龄也只是能够维持一个官僚家庭的基本生活。
这样的情况下,袁世凯就无法从叔父那里得到多少支持。
此时的袁世凯,已经没有多少脸面回去老家见亲人了。他必须混出一个名堂才行!可是,路又在何方呢?
万般无奈的袁世凯最终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嗣父袁保庆的铁哥们吴长庆。袁世凯怎么会想到去找吴长庆呢?要回到这个问题,就必须了解袁保庆和吴长庆非比寻常的关系。
原来,吴长庆的父亲吴廷襄咸丰年间曾经在安徽组织地方团练,以对抗太平军。
一次,吴廷襄的军队在庐江城遭到了大批太平军的重重围困。危机之中,吴廷襄只好让儿子吴长庆杀出重围,向驻守在安徽北部的袁甲三请求救援。
袁甲三在接到同僚的求救信之后,没有立即发兵,而是征询了两个侄子袁保恒和袁保庆的意见。
可是,两个侄子的意见却不一致。在袁保恒看来,自己的军队还与捻军打得火热呢,哪有什么兵力去救援友军。因此,他主张不去救援。而袁保庆则认为,吴廷襄作为一个乡绅,却能操办团练与敌人作战,足见其勇气,现在他陷于困境,应该出兵救援。
由于两个侄子的意见难以统一,袁甲三无法做出决定,因此也没有出兵。这样一来,几天之后庐江城被太平军攻破,吴廷襄也战败身亡。
很显然,从此之后,吴长庆便与袁保恒势同水火。与之相反,吴长庆却对袁保庆曾经的力主救援十分感激,再加上两人相处十分投缘,于是就结拜成了兄弟。
后来,吴长庆追随李鸿章创建了著名的淮军,并在平定太平天国起义的过程中屡立战功,最终当上了一品的提督。
就在袁世凯落魄的时候,他想到了这位叔叔。在袁世凯看来,曾经收自己为干儿子的吴长庆,就是自己前途的一线希望。后来的事实证明,袁世凯这次投奔吴长庆,便是他飞黄腾达的一个开始!
1880年,袁世凯投奔干爹吴长庆的军营。从此,他成为一名职业军人,开始了他充满传奇的戎马生涯。
当时,吴长庆正驻防在山东登州,负责山东半岛的防务。稍微了解中国近代国防历史的人都知道,驻守山东半岛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职务。
实际上,就在袁世凯郁郁不得志的那段时间,中国的国际国内形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鸦片战争中吃了大亏的清朝政府,痛定思痛,决定励精图治,这就是所谓的"同治中兴"。
经过洋务运动的改造和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此时的清朝在经济和军事实力上,已经有所提高。
在军事方面,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李鸿章,实行了塞防与海防并举的"全面抵御"战略。
很多清末的名将这个时候都纷纷出任重要的军事长官,比如左宗棠出驻哈密,收复新疆;吴大澂负责吉林边防;曾国藩的儿子、晚清名将曾国荃坐镇山海关等。
至于李鸿章本人,则把精力都投入到了海防建设上去。著名的北洋水师就是这一时期开始创办的。
为了能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李鸿章把追随自己多年的吴长庆从广东调到了山东,委以重任。
因此,可以说,袁世凯此时投奔吴长庆,可以说是风云际会、适得其时。他就像龙入大海、虎归山林、鹰翔蓝天一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吴长庆对于这位干儿子的到来,自然是十分欢迎的。在他眼中,袁世凯就是一个性格豪爽、没有一般读书人身上那种酸腐气、为人机敏的后辈。
吴长庆十分赏识袁世凯,很快就委任袁世凯为庆军营务处帮办,也就是作战参谋。不仅如此,当吴长庆得知袁世凯缺钱花的时候,还给了他一笔不少的月俸。靠着这笔钱,袁世凯才能支撑起自己的家庭生活。
不过,就在吴长庆善待袁世凯的同时,却也向他提出了一个严格的要求,那就是袁世凯必须读书考科举。这样一来,原本满腔热情的袁世凯又有些郁闷了,但是既然干爹留下了自己,他也只好闷着头待了下来。
为了让袁世凯能博得功名,吴长庆给他找了一个老夫子来教他读书。这个老夫子名叫张謇,号季直,当时被看做是个誉满大江南北的大才子。在张謇的指导下,袁世凯每天十分不情愿地学习时文八股,准备来年乡试应考。
开始那几天,袁世凯还硬着头皮学了下来。可是,几天之后,他就像板凳上长了钉子一样,再也坐不住了。他心里时常想:"要读书,在家里读多好,干嘛跑这么远来这里活受罪!"
袁世凯越想越觉得憋屈,于是就开始懒洋洋地敷衍张謇。每当这时,张謇自然会教训他几句。谁知,袁世凯却发怒了,大声道:"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功万里外,岂甘伈伈伣伣,老死牖下,以腐儒而终其身!"
袁世凯的这几句气话,竟然打动了张謇。这位老夫子顿时对他另眼相看,认为袁世凯胸怀大志,绝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
张謇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不愿读书,却待怎的?"袁世凯心想,反正都说出口了,索性一说到底。于是,他放言道:"我袁某人岂是到这里来混饭吃的!既无用武之地,何处不可容身?我不久就要远走高飞了。"
听完这番豪言壮语,张謇笑着指点他说:"此间正是用武之地,何必合近图远!莫性急,待我安排一下,迟早自有好音相报。"
张謇所说的"好音"究竟是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就得从1882年也就是光绪八年,在朝鲜爆发的"壬午内乱"说起。
四、"壬午兵变",初露峥嵘
1882年的朝鲜"壬午内乱"是怎么一回事呢?
对于这次内乱,有着很多种版本的说法。尤其在内乱的原因上,更是众说纷纭。但是,一般说来,大家都比较公认的一种说法是:这次内乱是由当时朝鲜国王韩王的生父李昰应,和韩王的王妃闵氏家族之间争夺权力导致的。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韩王名叫李熙,出身旁支。继位为王的时候,只有十二岁。自古以来,小皇帝的权力肯定都会被他人把持,这位韩王也不例外。他的父亲李昰应便开始执政,他就是大院君。
公平地说,大院君虽然是一个思想保守的执政者,不过保守有保守的好处,那就是社会秩序比较稳定,民众道德状况比较好。然而,保守的政治思想却有着最大的坏处,那就是部分权贵的贪污腐化,以及社会制度的不公平、不合理。
当时,朝鲜国力弱小,基本上还是一个闭关锁国的农业国家。长期的贵族专权,使得老百姓的物质生活权利没有得到充分的保障,因而社会上弥漫着一股急欲变革的舆论氛围。
跟朝鲜相比较,这个时候它的邻国日本,却在被美国人的大炮强行打开国门之后,变法图强,并且迅速崛起为东亚强国,并日渐威胁到朝鲜乃至中国清朝政府的安全。
于是,在朝鲜国内,一些有识之士便倡导向日本学习,对不合理的政治和社会制度进行变革。而这些变革派的主要代表,就是韩王王妃的闵氏家族。因此,几乎从一开始,以大院君为代表的保守政治势力就和闵氏家族矛盾很深。
在这样的局面下,要是韩王本身能力很强,或许还能避免内乱的发生,可是这个韩王却偏偏是一个懦弱的君主。因此,等到他亲政之后,朝鲜的军政大权很快就被本来就是名门望族的闵氏家族揽走,并且还夺去了大院君的辅政权力。
闵氏家族执政之后,决议进行变革。不过,他们出发点虽好,要效法日本,改革不合理的政治、军事和经济制度,但是却由于改得过了头,在该由政府严加控制的地方放得太开,特别是在经济领域,因此很快朝鲜就出现了物价狂涨的现象。一时间,朝鲜百姓怨声载道!
这时候,被剥夺了权力而心怀怨恨的大院君认为,是时候反击自己的政敌了。正好此时的朝鲜军队,因为闵氏家族进行军事改革而被拖欠了军饷,对这个家族的统治有着普遍的不满。于是,大院君借机开始了一系列的反夺权行动。
首先,他在社会上散布各种不利于闵氏家族的谣言,制造舆论压力。接着,他带领军队发动了暴动。在他的指挥下,朝鲜军队围攻了王宫和闵氏家族及其党羽的府邸,抓获和杀死了大批政敌。
由于及时获得了消息,王妃闵氏侥幸逃脱了性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只能藏匿于民间。这就是近代历史上著名的朝鲜"壬午内乱"。
在这次内乱中,大院君虽然取得了胜利,不过由于控制不得力,一群对日本怀有怨恨的叛乱军人,在混乱中袭击了日本驻朝鲜使馆。幸亏有了英国人的帮助,日本大使才能够从仁川乘军舰逃回去。
这样一来,就给早就在觊觎朝鲜半岛的日本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出兵理由。要知道,当时的日本已经盛行军国主义,正在积极地扩军备战,随时准备实施它的侵略计划。
朝鲜这一乱,而且还袭击了日本驻朝鲜使馆,在日本那帮子狡猾的政治家看来,无疑是天赐良机。于是,在日本内阁开会"研究"了朝鲜形势之后,最终决定出兵朝鲜,向朝鲜人讨回"公道"。
日本出兵朝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中国驻日公使黎庶昌的耳朵里。这位国际政治经验丰富的外交家,看出了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于是,他立即发了一封电函给临时代替李鸿章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两广总督张树声(李鸿章因为母亲去世,回安徽合肥守孝去了),让他火速上报清朝政府,增兵朝鲜。
大家或许会问,黎庶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里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黎庶昌有着丰富的国际政治经验,他明白,日本人这一出兵,就是迈开了在东亚称霸的第一步。朝鲜是中国的近邻,现在不及时阻止日本人出兵朝鲜,将来城门失火,必将殃及中国这条池鱼。
二是因为当时的朝鲜,还是清政府的属国。用句俗话说,就是清政府的小弟。小弟要挨打了,大哥怎么能袖手旁观?如果清政府不及时出兵朝鲜,这个大哥不仅颜面无存,而且还会有损清政府在朝鲜的其他利益。
正是出于这两个考虑,黎庶昌就发出了那封加急电报。
张树声接到电报之后,知道情况紧急,一点也不敢怠慢。他很快就与总理衙门取得了联系,并在商议和上报皇帝之后,决定增兵朝鲜,帮助大院君平定内乱。
其实,平定内乱只是一个借口。当时朝鲜国内已经不是那么乱了,因为主要的政敌闵氏家族已经倒台,还乱什么乱呢?清政府出兵的真正理由,还是要维护自己在朝鲜的利益和地位。
就是在这个时候,驻防山东的吴长庆所部六营,接到命令和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的战舰一起,开赴汉城。
在前面我们曾经讲到,张謇听闻袁世凯的豪言壮语之后,曾对他说"此间正是用武之地",并且说很快就有好消息。实际上,张謇所说的好消息,就是吴长庆所部要出兵朝鲜了。
对袁世凯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久居笼中,这下终于找到了一飞冲天的机会!俗话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袁世凯十分努力地学习军事知识,以军人的素养严格要求自己,这次出兵朝鲜,是到了他施展自己生平所学的时候了。
果然,才一出兵,袁世凯的军事指挥和组织才能就让人刮目相看。
1882年8月16日,吴长庆所部六营和丁汝昌率领的北洋水师主力四舰"镇东"、"泰安"、"日新"、"拱北",从登州向朝鲜进发。
一开始,由于海上风浪过大,走到一半的时候,清朝军队不得不退回到威海卫。到了8月19日,天气十分利于出航,于是清军再次出发。
在这次出兵中,吴长庆给袁世凯分派的任务是在"前敌营务处",也就是参谋处,负责调配各种军需,以及勘定行军的路线。
对于调配军需,在袁世凯看来是小事一桩,并且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袁世凯真正花了心思的,是在对行军路线的勘定上。实际上,由于得知清军要出兵朝鲜,精明的袁世凯早就借着朝鲜大使金允植的帮助,把朝鲜的政治、军事,尤其是地理状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一旦需要用到这方面的知识,袁世凯就能立即发挥出别人没有的巨大作用。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袁世凯的心思没有白花。
8月20日,清军的舰队到达了朝鲜南阳的马山浦港。这天早上,袁世凯奉命带领前敌营务处的几个人率先登陆。他们登陆后,很快就选定了一个最佳的登陆地点,并落实了接下来的大军行军路线。
袁世凯完成任务后,回来向吴长庆报告,吴长庆对他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十分满意。
到了第二天,吴长庆命令一个营按照袁世凯勘定的登陆点和路线先上岸。可是,那个营的很多官兵却以晕船为理由请求延缓登陆。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吴长庆顿时大怒,他当场撤了那个营长的职,并任命袁世凯为新营长,带领该营登陆。
吴长庆的决定没有错!袁世凯接管该营后,立即就根据先前的计划,在两个小时之内就完成了登陆任务。紧接着,在金允植的带领下,袁世凯率领部队向汉城开进。
就在进军的途中,袁世凯善于管理军队的才干得到了一次很好的发挥。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当时的清朝军队,虽然接受了近代化的军事训练,但是在纪律和作风上却依旧是旧式军队的样子。由于长久没有作战,军队纪律十分涣散,在行军途中甚至出现了清兵奸杀朝鲜妇女的罪行。
在得知这个事情之后,袁世凯震怒了。他亲自来到军营,一口气杀死了七个作奸犯科的士兵,并且向受到伤害的朝鲜百姓赔偿损失。
袁世凯这招杀鸡给猴看,让士兵们领略到了他治军的严厉。很快,袁世凯率领的军队便没有了先前死气沉沉、毫无纪律的现象,变得规规矩矩、士气强盛起来。而吴长庆看到袁世凯治军有方,就更加信赖袁世凯了。
没过多久,清朝军队就全部进驻了汉城。根据清朝政府之前商定的策略,这次清军出兵朝鲜,其主要目的就是要支持现任国王也就是韩王的统治。
因此,清军需要对付的,就是制造了内乱的大院君。至于具体的目标,就是要将大院君安全地押回北京。假如因此而造成那些效忠于大院君的军队反抗的话,那么就坚决予以镇压。
实际上,实行这个策略还是有很大风险的。这也就是清朝政府会派遣名将吴长庆前来执行任务的原因所在。
这是什么意思呢?
原来,当时的大院君已经夺取了朝鲜政权,他手里还有人数好几千的精锐部队。因此,想要安全地抓获并押回北京,而且还要预防随时可能爆发的军队反抗,这项任务不能不说是十分艰巨的。
为了能圆满地完成任务,吴长庆找到袁世凯等人进行了商议。商议的结果是,对大院君采取先放松他的警惕之心,然后趁他不备将其生擒的办法。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8月26日上午,吴长庆等人前往大院君的住处拜见。这是一次愉快的聚会,大院君在吴长庆的友好态度下,逐渐放松了警惕。他十分开心,甚至还表达了回访的意思。这正中吴长庆的下怀,他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见大院君已经落入了自己布下的圈套,吴长庆回来之后,马上命令袁世凯部署军队,准备等大院君一来回访,就立即将他抓获。果然,到了那天下午,毫无防备之心的大院君只带了数十位随从和一支小卫队,就前来回访。
大院君一行人刚一进入清军营地,袁世凯就率领军队将他们团团围住。在向大院君宣读了清朝皇帝的圣旨之后,这位昔日的朝鲜执政被请上了轿子,随后秘密转移到了北洋水师的军舰上,很快就被押回了北京。
至于效忠于大院君的那些军队,事实证明清政府的担忧有些过头了,因为他们并没有造反。由于没有了首领,这些军队也就不战而降了。就这样,吴长庆在袁世凯的大力协助下,很快就平定了朝鲜内乱。
至于日本人,这时候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呢!很自然,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来朝鲜讨所谓的"公道"了,因为大院君已经被抓了。紧接着,吴长庆和袁世凯一起,替韩王找到了躲藏在民间的王妃闵氏,仍旧由韩王和闵氏家族执掌朝鲜的政权。
重新获得政权的闵氏家族自然对吴长庆、袁世凯等人感恩戴德。在朝鲜期间,他们经常在官邸设宴招待吴长庆等人。由于袁世凯见识卓绝,好几次韩王和闵妃还单独会见了他,听取他对朝鲜政局的各种见解。
通过这次平定朝鲜内乱,袁世凯走出了他政治和军事生涯的重要一步。那一年,他才刚满二十四岁,一个风华正茂的年龄。也就在这年,清朝政府为了表彰袁世凯的功绩,授予了他"同知"的官衔,官居正五品。从此,袁世凯走上了一条绝对与众不同的从政之路。
第二章 朝廷敞开大门
一、练军,威名大振
按理说,朝鲜内乱平定之后,袁世凯就应该跟随吴长庆一起回国,可是朝廷的一纸公函,却让袁世凯留了下来。他的政治生命也跟朝鲜结下了不解之缘,可是清政府为什么会让袁世凯继续留在朝鲜呢?
原来,朝鲜内乱虽然平定了,可是重新执掌政权的韩王和闵氏家族却认为,他们之所以会在这次内乱中遭到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政府没有一支强大的近代新式军队。因此,韩王就向清政府请求,希望能派人来帮助他们训练新军。那么,这个担子后来为什么会落在袁世凯身上的呢?
这里面的原因有两个:
一方面,韩王和闵氏家族十分欣赏袁世凯的军事才干。通过这次平定内乱,他们已经认识到,袁世凯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假如能由他来训练自己的新军,肯定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另一方面,袁世凯之所以会被清政府留在朝鲜,还跟李鸿章和吴长庆的有意栽培他有关。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毫无疑问,在平定朝鲜内乱的过程中,袁世凯身上的才能得到了展现,这自然让李鸿章和吴长庆十分赏识,因而也有意培养这个后起之秀。不过,清政府之所以最终让袁世凯留在朝鲜,还有一个偶然原因,那就是李鸿章已经没有时间、精力去管朝鲜的事了。原来,就在朝鲜内乱这段时间,随着国际外交局势的变化,李鸿章必须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与西方列强打交道上面。
因此,当韩王提出请求之后,李鸿章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当时还驻守朝鲜的吴长庆。而吴长庆由于要回到山东驻防,于是很自然地就把这个任务又交给了他十分信赖的袁世凯。就这样,袁世凯便成了朝鲜王国的新军训练主管!
对于这个差事,袁世凯十分乐意地接受了。在他看来,自己曾经用心研究过西方的近代军事,帮助朝鲜训练新军,这无疑是锻炼自己军事训练才能的一个绝好机会。
不过,在训练朝鲜新军的过程中,袁世凯并不是一味地采取西方人的军事训练方法,而是把自己十分熟悉的淮军训练方式也有机地融合到了军事训练之中。
首先,袁世凯在汉城等地招募了一千人。在他看来,现代军队不在人多,关键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在招来这些士兵之后,他将他们分为左右两个营,用英法德等国的操法阵法加以训练,很快就把这些只有匹夫之勇的士兵训练成了具有团队作战能力的近代军队。
除此之外,他还建议朝鲜政府购买新式武器,比如新式的火枪和大炮等装备。这样,才能使这支军队真正成为一支战而有力的强大力量。对于他的这些建议,朝鲜政府都给予了大力的支持和配合。
一个月之后,到了检验袁世凯训练新军成绩的时候了。为此,朝鲜政府专门准备了一次隆重的阅兵仪式。
这次阅兵仪式安排在了朝鲜著名的春塘台,这里是朝鲜人举行最重大典礼的地方。由此可见,当时的朝鲜政府对这次阅兵仪式是多么的看重!
到了举行阅兵仪式那一天,袁世凯带着这一千人的新式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了朝鲜王室成员和各位政府高官面前。
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这一千个原本只是农民和自由职业者的朝鲜人,已经成为了合格的近代军人。他们无论是在队列操演,还是在射击搏斗上,都已经具备了较高的素质。
看到自己有了这么一支威武之师,韩王李熙十分开心。据说,他在现场对袁世凯的军事训练才能不停称赞,还将自己的五百旧式军队调给袁世凯,作为袁世凯的卫队。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韩王再次兴致勃勃地观看了这支新军的队伍操演。在这段时间里,袁世凯又教会了新军一些新的阵形。看到自己的军队进展如此之快,韩王当场就要封袁世凯为朝鲜的陆军大元帅。
这可是一个很高的荣誉!然而,作为清朝政府的五品官员,袁世凯自然是不能接受这个封号的。事实上,当李鸿章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连忙进行干涉。最终,韩王的提议没有得到实行。
袁世凯虽然没有成为朝鲜的陆军大元帅,但是对于朝鲜的新军训练,却一点都没有放松。正是在袁世凯的良好训练之下,这支军队才成为了朝鲜国王的"王牌军"。
或许是冥冥中注定的,后来当朝鲜出现"甲申政变",这支军队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前面我们曾经讲过,袁世凯的政治生命是跟朝鲜紧密相联的。这一点,从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出。
有人做过一个统计,从1882年袁世凯到朝鲜,一直到1894年袁世凯最终告别朝鲜,在这12年的时间里,他只是中途回国了两年时间,其余的十年时间,几乎都是在朝鲜度过的。或许在袁世凯的心目中,已经把朝鲜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了吧!
有人或许会问,在这十年的时间里,袁世凯难道除了为朝鲜政府训练了一支新军之外,就没干别的事情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大家千万不要小瞧了袁世凯这十来年在朝鲜政治活动中的重要性,几乎可以说,假如没有袁世凯的努力,俄国和日本对朝鲜乃至中国的侵略,可能要早上好几年。那么,这十来年,袁世凯在朝鲜究竟有过哪些政治功绩呢?让我们从1884年朝鲜"开化党人"发动的"甲申政变"说起。
朝鲜的"开化党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政治组织呢?实际上,这个组织就是朝鲜的亲日派。在朝鲜近代政治历史上,始终有两股势力在相互对抗。一股势力自然就是亲清政府派,另一股势力则是亲日派。
亲清政府派的政治家们大多比较保守和传统,当然曾经受过清政府恩惠的闵氏家族和韩王除外。这一派的政治家们,一般都坚守着朝鲜与清政府之间传统的宗主国与附属国关系。
而亲日派则是新兴的政治势力,他们的出现其实是朝鲜进入近代之后,国力日弱,屡遭西方列强凌辱的产物。在这一派的政治家们看来,朝鲜想要强大起来,就必须效法日本"明治维新",进行各种改革。当然,在这一派的政治家之中,也不乏日本人的走狗。他们从事政治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日本人早日实现对朝鲜的侵略和吞并。
因此,当1884年清朝政府由于忙着"中法战争"而无暇顾及朝鲜的时候,这些亲日派的政治家们就配合日本侵略势力,开始在朝鲜制造各种事端,企图推翻亲清政府派在朝鲜的统治地位。而这一系列事端的最终结果,就是1884年年底的"甲申政变"。
二、"甲申"平乱,功勋卓著
我们知道,当时李鸿章已经把吴长庆调回山东执行防务,在朝鲜留下来的就是袁世凯。由于驻守山东半岛的兵力不够用,因此吴长庆在离开的时候,就带走了来时的一半兵力,也就是只有三个营的军队。这三个营的统领是吴兆有,而袁世凯则是副手。
开化党人看见清朝军队撤了一半的军队走,认为这是一个发展在朝日本实力的好时机。于是,开化党人的主要领袖金玉均、朴泳孝、洪英植等,就积极地为发动政变做准备。
当时,袁世凯已经对开化党人的活动有所察觉。他几次向吴兆有汇报,但是性格沉稳的吴兆有却采取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理态度。袁世凯知道,假如不主动采取措施,那么这些人迟早会找上门来。
果然,到了1884年的12月2日,金玉均就邀请吴兆有、袁世凯等人赴宴,意图在宴会上对他们图谋不轨。吴兆有很清楚,这就是一个鸿门宴。因此,稳重的他思考之后,准备以生病为由回绝邀请。
然而,对于上司的这个决定,袁世凯却不同意。在他看来,这是敌人在试探我们的胆量。假如我们的人没有一个去赴宴的,那么正说明了我们的心虚和胆小。这样的话,敌人就会得寸进尺,更加肆无忌惮。因此,袁世凯认为,还是应该前去赴宴。
对于袁世凯的看法,吴兆有认为很有道理。可是,这位长官却不愿亲自前往。于是,胆大心细的袁世凯就只带了几名随从,"单刀赴会"了。
袁世凯虽然胆量过人,却一点都不莽撞。他故意早去了一个小时,当他到的时候,举办宴会的地方自然没有什么人。于是,袁世凯就独自一人要了一份酒菜,坐在宴会大厅里高高兴兴地吃喝了起来。
我们知道,袁世凯是一个食量很大的人。当他风卷残云般地把面前的一桌酒菜吃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宴会大厅里还是没几个人。这时,酒足饭饱的他站起来,对着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朴泳孝等人说:"我今晚有些事情,不能呆久了,我要立即回营。"说完,他一把抓住朴泳孝的手,故意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马前,然后飞身上马,大笑着绝尘而去。
就这样,袁世凯向敌人展示了清朝军人的勇敢精神,在气势上获得了胜利!
尽管如此,开化党人谋划已久的"甲申政变"依旧在两天后,也就是1884年的12月4日爆发了。实际上,这是一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
政变一开始,在日本势力的支持下,开化党人攻占了王宫,杀死了当时辅助韩王执政的六位大臣。至于韩王和闵妃,则可怜地成为了俘虏。紧接着,开化党人宣布组成自己的新政府,取代韩王的统治。
为了给日本入侵朝鲜制造借口,开化党人还用暴力强迫韩王写下了"日使入卫"四个字,意思就是由于朝鲜再次爆发内乱,所以需要由日本人派遣军队来保卫韩王。其实,这都是亲日派的开化党人早就计划好的。换句话说,他们的策略就是:造反的是他们,平乱的也是他们,一副牌子两个用法。
很快,政变的消息传到了袁世凯那里。对于出现这样的事态,袁世凯一点也不惊讶。他找到吴兆有、张光前等人,积极地商议对策。
在袁世凯看来,最大的对手其实不是开化党人,他们只是日本人的工具而已。这时要全力对付的依旧是日本人,要阻止他们入侵朝鲜的计划。那么,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起初,吴兆有和张光前主张,应该向李鸿章回报,等待上面的命令再行事。可是,袁世凯却认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眼前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如果再不采取果断措施,后果将会是严重的。最终,袁世凯说服了吴兆有等人,决定由吴兆有写信给朝鲜国王,请求他准许清朝军队前去平定这次的内乱。
大家或许会觉得奇怪,这时候的韩王实际已经被开化党人控制住了,他又怎么可能收到来自外界的信函,并准许清军前来救援呢?其实,这个时候,袁世凯他们也很清楚,这只是走一个形式而已。换句话说,只要能得到韩王的片言只语或者一个签字,那么清军出兵平定内乱,同时阻止日本人的入侵,就师出有名了。而现在的关键就是怎么与韩王取得联系。
最开始,袁世凯等人准备先用和平的方式,请求以外国使节身份与韩王见面。很显然,这个请求没有得到开化党人的答应。遭到拒绝的袁世凯十分愤怒,他当机立断,决定带领自己训练的那支新军强行入宫面见韩王。
率军出发前,袁世凯与吴兆有等人商定,由吴兆有率兵从左边宫门进攻,张光前则在王宫后殿四处策应。至于勇猛的袁世凯,自然就从前门直接杀入。
进攻开始了。这个时候,日本军队已经开进了王宫。见到袁世凯杀气腾腾地闯进来,日本人首先开了枪。袁世凯和手下将士们毫无畏惧,英勇地展开还击。经过一阵枪战之后,日本军队有些无心恋战了,他们逐渐向宫里面撤退,准备和朝鲜叛军一起,挟持韩王逃离王宫。
袁世凯看出了日军的计谋,于是就下令乘胜追击。在与吴兆有和张光前的部队会合之后,清军一路追杀,将日军和叛军围困在了王宫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这时候,日本人和开化党人的叛军已经明白,再坚持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于是,他们只好放弃韩王,突出重围逃走了。
袁世凯等人见韩王已经成功救回,就不再追击敌军,而是保护着韩王回到了王宫。这次的内乱,最终以开化党人的叛军和日本军队的入侵失败、清朝军队取得保卫韩王的胜利而告终。
几天之后,韩王对外公布了这次政变的前因后果,揭露了日本人和开化党人的阴谋。为了最终清除开化党人和日本人在朝鲜的势力,韩王还决定改组政府。
韩王的一系列新政策,实际上稳定了清朝政府在朝鲜的宗主国地位。这次政变一结束,日本大使就狼狈地逃回了日本。至于金玉均、朴泳孝等开化党人,也只能逃往日本,做了可耻的汉奸。
毫无疑问,在这次平定内乱过程中,袁世凯可以说是立下了头功。要不是袁世凯当机立断,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很有可能通过"甲申政变",日本人就成功地侵占了朝鲜。
其实,直到政变结束之后的十多天,袁世凯等人才收到李鸿章的命令。在这个命令里,李鸿章要袁世凯等人"坚壁自守,以待调停"。这样的命令,无疑是毫不了解战场实际情况的糊涂命令。
从这个事情可以看出,假如依照吴兆有等人的意思,等到向李鸿章请战之后再出击,日本人吞并朝鲜的计划就会提前十五年实现了。因此,我们可以说,袁世凯留在朝鲜的这段时间里,绝不只是训练了一支新军。实际上,毫不夸张地说,袁世凯在朝鲜的最大功绩,应当是成功地阻止了日本帝国主义更早称霸东亚!
当然,也有人说,那个时期的袁世凯过于锋芒毕露,在对外交往上做得太激进,是刺激日本人更快发动侵华战争的一大原因。然而,我们不得不说,很多事情不能只是从结果来评断。对于一个军事将领来说,如何准确地把握住局势的变化,如何更好地处理眼前的危机,或许更为重要。而这一点上,袁世凯无疑是做得十分出色的。
三、谁没个三灾五难?
经过"甲申政变",韩王对于袁世凯就更为信任了。他不仅把袁世凯的住处搬到了自己的王宫偏殿,甚至还请他主持朝鲜的一切重大内政和外交事务。这无疑是把袁世凯看成了自己人。
不过,随着政治经验的日渐丰富,袁世凯也日渐意识到,朝鲜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甲申政变"以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思索着朝鲜令人担忧的未来政治局势。
在袁世凯看来,要想真正断绝日本和俄国侵占朝鲜的念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清朝军队全面进驻朝鲜,并对其内政和外交进行全面的管理。于是,他上书李鸿章道:"示以必战,则和局可成;示以为和,则战事必开。"
现在看来,袁世凯的看法显得有些年少气盛。毕竟,在当时的国际政治经济实力对比下,清政府是难以和日、俄相抗衡的。况且,日本人侵占朝鲜的野心由来已久,即便清政府显出一定要保住朝鲜的决心,日本人该来侵略还是会来。
因此,上书的这句话,前半句不是很有道理,真正有道理的是后半句。一个国家,假如不能奋发图强,只是一味地苟且求和,等到敌人要来侵犯的时候,你再怎么求和也是无用之举。
对于袁世凯这个上书,李鸿章的态度是既欣赏又不予支持。李鸿章欣赏的是袁世凯对朝鲜局势的分析,至于他不予支持,则更多是由于当时中国正与法国开战。在李鸿章看来,倘若贸然地全面驻军朝鲜,甚至还接管它的内政外交,这必然会让日本人狗急跳墙,反而会加快侵略步伐了。这样一来,袁世凯的建议就被搁置在一边了。
袁世凯在朝鲜期间,虽然建立了很多功勋,但是同样也有一件让他丢脸面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则是因为他骨子里那挥之不去的纨绔子弟作风。我们知道,袁世凯是一个喜爱风月场合的人。在他的官邸里,养了不少官妓。不仅如此,他还私自贩卖烟土,甚至还贪污军饷。
起初,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由于袁世凯平时为人过于专横,而且很有自己的主张,经常不把上司的意见放在自己眼里,久而久之就引起了吴兆有等人的不满。于是,吴兆有最终向李鸿章写信告状。李鸿章知道后,狠狠地批评了袁世凯一顿,并把他的这些陋行公之于众。那段时间,袁世凯活得灰溜溜的。
尽管如此,袁世凯毕竟是功劳更大,过了一阵子,他又开始神气活现了。不过,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就让袁世凯大受打击,并使得他暂时离开了朝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日本人在"甲申政变"遭到失败之后,依旧不甘心,因此由大使致函清朝政府,认为这次冲突的起因是袁世凯在寻衅滋事,清朝政府必须给日本一个交代,并追究袁世凯的责任。
日本人真是说干就干。他们不仅致函清朝政府,而且又派了外相井上馨来到朝鲜,堂而皇之地与朝鲜人商谈所谓赔偿事宜。
清朝政府见日本人似乎动了真格,加上前段时间吴兆有对袁世凯的揭发,于是就派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吴大澂和两淮盐运使续昌,一起到朝鲜调查事情真相。
对于调查团的到来,袁世凯早有准备,整理好了各种有关"甲申政变"的材料。因此,调查团查来查去,都没有发现袁世凯有什么蓄养官妓和贩卖烟土的恶行。至于在政变中采取的军事行动,吴大澂和续昌认为,那根本就是在朝鲜国王的请求下才进行的。因此,袁世凯不仅没有错,而且还是有功的。
就这样,清朝政府给了日本人如此的一个交代。日本人也提不出什么新的证据,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既然如此,那么袁世凯为什么会觉得受到打击了呢?
原因在于,当时的朝鲜政府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决定花些钱来平息事态。加上清政府也忙于与法国作战,也害怕激怒日本人。于是,朝鲜、清政府和日本最终达成一个协议:朝鲜派使者赴日赔罪,赔偿日商的损失十一万元,由朝鲜出资重修日本使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