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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传

_22 萧一山 (民国)
棠此信必定对老朋友的厚意会有所表示,谁知抖开信一看,却大出意外。左宗棠在几句寒暄
后,写道:吾非山人,亦非经纶之手,自前年至今,两次窃预保奏,过其所期。来示谓以蓝
顶花翎尊武侯,大非相处之道。此次克复武昌,吾相距七百余里,未尝有一日汗马功劳,又
未尝偶参帷幄计议,何以处己?何以服人?方望溪与友论出处,‘天不欲废吾道,自有堂堂
正正登进之阶,何必假史局以起?’此言即是。吾欲做官,则同州直隶州亦官矣,必知府而
后为官耶?且鄙人二十年来,所尝留心自信可称职者,惟督抚而已。以蓝顶尊武侯而夺其纶
巾,以花翎尊武侯而褫其羽扇,既不当武侯之意,而令此武侯为讪笑。特将蓝顶花翎原壁奉
还。
曾国藩览毕微笑说:“人说季高可大授而不可小知,可用人而不可为人所用,果然不
错。”又问弟弟,“季高近来得意吗?”
“我在长沙听官场上说,湖南只知左师爷,不知骆中丞。”
“有这等事?”
国华笑笑说:“有人讲了个故事:有天骆中丞在签押房办事,听衙门外三声炮响,惊问
何故。仆人答:‘左师爷正拜折。’骆中丞先是吃一惊,随即平静地说:‘到左师爷那里拿
底稿来给我看看。’骆中丞不过右副都御史的衔,季高现在被人称为左都御史了。”
曾国藩大笑:“这样的师爷,历史上怕找不出第二个,难怪他不受知府顶翎。”
国华说:“骆中丞这个巡抚也做得太可怜了。若是我,哪怕他左宗棠真有诸葛亮之才,
我也不能让他爬到我的头上。”
“骆吁门也是没有办法,又无做巡抚的才干,又要恋栈,就只得听季高的了。”曾国藩
说着再拿起骆秉章的信来看。信中说湖南匪乱又起,四境不得安宁,若有可能,请借一营劲
旅回湘剿匪安民。曾国藩问:“省里会匪又起了?”
“天地会、征义堂、串子会、半边钱会、一股香会都在闹,骆中丞一天到晚如坐水火之
中。”国华答道,“据说串子会拟攻长沙,声称要为林明光报仇。”
“看来林明光真是串子会的人,关站笼不冤枉。”
“林明光其实不是串子会的人,串子会是借机与官府作对。”
停了一会,曾国藩问六弟:“县里还安静吗?最近有何新闻?”
“哦,真的,大哥不问起,我倒忘记告诉你一桩事。”国华将凳子移动一步,靠近大哥
身边小声说,“我来的前两天,听说璞山在家的两个弟弟开琳、开化也在乡里招募勇丁,说
是奉令组建两营人马来大营效力。”
曾国藩一惊,说:“奉谁的令?我怎么不知道?”
国华压低声音说:“我看璞山这人有野心,他是想壮大自己的力量。大哥,你可不能做
骆吁门,让璞山做起左老三来了。”
曾国藩蹙紧眉头,沉默不语。国华见大哥心中不快,后悔这句话说得过分了。他有意转
换话题:“大哥,我一向只知读书作文,从未带过勇,以后还请大哥多多指教。”
“带勇之法,”曾国藩想了想说,“兄这两年来的体会是,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
规,讲求战守尚在次之。制胜之道,有的人归结在使用坚船利炮,其实,在人而不在器。故
你最要紧的,不是在多添刀炮马匹,而在于慎选哨官哨长。”
曾国华为人眼界甚高,平日里只服自己的这个大哥,别人都不放在眼里。此刻他知道大
哥是在给他传授真正的学问,便恭恭敬敬地端坐聆听。
“选择哨官哨长,主要在实心办事,有忠义血性;其次在能吃苦,号令严明,有智谋。
此中尤以实心办事最为重要。实心,就是真心实肠,朴实稳当,这是第一义。至于算路程之
远近,算粮草之余缺,算彼己之强弱,都是第二义了。这也就是德和才之间的关系。德才兼
备最好,二者不可兼得,宁可用才低点而德好的人,决不可用才高德薄之人。”
国华点头称是。曾国藩知道弟弟的脾性,又说:“衡人亦不可眼界过高。人才靠奖励而
出。大凡中等之才,奖率鼓励,便可望成大器;若一味贬斥不用,则慢慢地就会坠为朽庸。
对待部属,大哥有两句话,望弟切记。”
国华望着大哥,诚恳地说:“请大哥赐教。”
“这两句话是:扬善于公庭,规过于私室。”
国华点点头,轻轻地重复一遍。
曾国藩又说:“我明天给你派几个好哨官,日后要靠你自己慎选帮手。”
兄弟二人正说话间,王錱进来了。国华与王錱相见,甚是亲密,互道思念之情。王錱对
国藩说:“昨天涤师亲授腰刀,在二万湘勇中影响甚为剧烈。得腰刀者,莫不感激涤师知遇
之恩,发誓要跟着涤师,万死不辞。没有得到的,不少人找到我,要我禀请涤师再打造五十
把,他们要凭战功来获取。”
曾国藩捋着长须,开怀大笑:“好!看在璞山的面上,再打造五十把。”
王錱很得意,说:“听说日内即将整师东下,自古战胜攻取,靠的是奇谋妙策。学生现
有一奇策,不知可用否?”
曾国藩说:“璞山有何妙计,尽管说。”
“据情报,长毛伪燕王秦日纲收集武昌溃卒,在蕲州至田家镇一带设下防线,其企图在
阻我长江水师。蕲州至田家镇地形险峻,敌人已重兵把守,胜负难卜。长毛伪翼王现据九
江。九江兵力已溯江而上,城内必然空虚。我军不如暂不惊动田家镇之贼,而出奇兵突袭九
江。九江危急,则贼之人马必回援。那时,我水陆大军将顺利冲破蕲州、田家镇,会师于九
江城下。若此策可行,学生愿率五千人马星夜奔驰江西,擒石达开于九江。”王錱一番话说
得气概昂扬。
曾国藩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微闭着双眼在认真地听。他不以王錱此策为然。待到王錱说
完,他缓缓地说:“用兵打仗,虽常有奇策,但只可偶尔用之,不可倚为根本。稳当平实
者,常操胜券。璞山刚才所说的,名为围魏救赵,实乃越寨进攻。依我看,把握不大。”
王錱满腔热情,遇到的却是一盆冷水,心中颇为不快,但他不甘心放弃,想用前代成功
的战例来说服曾国藩:“涤师,越寨进攻,古来多有成例。宋明帝泰始二年,晋安王子勋作
乱。官军与乱军相持于浓湖,久未决。时官军在下游赭圻,乱军袁凯在上游浓湖,另一将刘
胡又在上游鹊尾。官军龙骧将军张兴世越浓湖而攻鹊尾,最后鹊尾、浓湖二处相继而溃。当
时情形,与今日颇相似。”
王錱不愧罗泽南的头号高足,书读得很好,此时引用这个战例也十分恰当。对这一点,
曾国藩暗中赞赏,但这种赞赏,他只藏在心里,不愿表露出来。他不正面回答王錱的挑战,
而讲出一个相反的战例:“陈文帝天嘉元年,王琳屯长江西岸之栅口,侯瑱屯长江东岸之芜
湖。王琳越侯瑱直趋建康,侯瑱出芜湖尾随其后。时西南风急,王琳掷火烧侯瑱船,结果皆
反烧己船。侯瑱发蒙冲小船击之,琳军大败。此越寨进攻失败之例。”
王錱辩解:“此乃王琳无才,西南风起,岂能再用火烧尾后之船!”
曾国藩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问你,九江空虚,你有无确报?石达开乃贼中枭雄,
你五千兵何能使九江惊慌?倘若田镇之兵并不回援,非但不能调虎离山,反而分散我军兵
力。且三路进兵已成定局,不便再行更改。”
王錱听了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再说也是空的,便问:“请问三路人马如何布置?”
曾国藩说:“北路由多隆阿、桂明统率,沿河口、杨逻、巴河、兰溪、茅山镇东下,驻
扎蕲州;南路塔智亭任统领,罗山、迪庵、春霆为分统领,由纸坊南下至山坡,再转向东,
由金牛堡、大冶方向向江边靠拢;中路水师雪琴为统领,厚庵、鹤人(李孟群字)为分统,
沿江东下。三路大军在蕲州会合。
润芝新授湖北臬司,守土为其责任,则镇守武昌,不随军出发。”
王錱听说鲍超都当了分统,却没有自己的份,老大不快。
其实,鲍超这个分统,本是王錱的,只是刚才听了国华的话后,才临时改变主意。曾国
藩决不能容忍有人背着他,在湘勇中培植自己的私人势力。他原本极喜王錱的才能,野人山
一仗后,更器重王錱了。但后来,曾国藩发现王錱越来越心高气傲起来,常常自作主张,隐
然以湘勇首脑自居。特别是初到衡州时写招牌一事,使曾国藩很长时间心中不安。今天听到
六弟说的情况后,便断然决定,撤掉他的分统一职,派他回长沙去。曾国藩见王錱闷坐不
语,便换上笑脸,显出一副极信任的姿态,对他说:“璞山,这是温甫刚带来的骆中丞的
信,你先看看。”
王錱接过信,边看边想:既然涤师不信任我,我何不借此机会回湖南去。天下纷乱,哪
里不可冒头,何必一定要在某人手下受气?
“涤师,你让我带老湘营回长沙去吧!”
王錱这一主动请求,倒出乎国藩意外。他自思:王錱志大才高,敢于任事,此人年纪尚
轻,经过一番磨练之后,或许有可能成为一代名将。想到这里,他认为不能对王錱太刻薄,
要留个去后之思。曾国藩充满感情地说:“璞山,罗山曾对我说过,贤弟是他弟子中的第一
人。这两年来,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贤弟是湘勇营官中最有才华者之一。我一向奇与厚望。
骆中丞来信请派劲旅,我也寻思着,此事非贤弟不可。湖南是湘勇的家乡,家乡不宁,湘勇
将士何来斗志?且今后粮饷、兵员,还得靠家乡源源不断地供给。家乡对湘勇之重要,想必
贤弟十分清楚。贤弟此番回家,要独当一面,自然会备尝艰难。然自古以来,成十分之名
者,乃做十分艰难之事者,望贤弟好自为之。老湘营还缺哪些器械,贤弟自可提出,大营将
尽力补齐。”
王錱说:“老湘营的装备比其他营雄厚,不缺什么。”
曾国藩指着身后的书柜,对王錱说:“器械不缺,我就不送了。这一柜子明刻二十三史
送给贤弟,权当饯行。”
“涤师于学生恩德太厚了。”
曾国藩深情地说:“道光十六年,会试再报罢,我出都为江南之游。同邑易作梅官睢宁
知县,因过访之,从易公贷百金,过金陵尽以购书。这部二十三史,即当时所买。近二十年
来一直伴随着我,未曾一时离开。今以这部书送给贤弟,愿弟暇时浏览,磨练砥砺,成就一
代名将,一代贤臣,今后好青史留名。”
曾国藩这番话使王錱大为感动,一旁的曾国华也为之动容。王錱为自己错怪曾国藩而内
疚,站起来说:“涤师厚情,王錱领受了。王錱决不辜负涤师期望,待湖南匪乱平定后,我
即率营回归,永远追随在你老的左右。”
(第七章完)
第一部 血祭 第九章 江西受困
闪爵读书 www.shanjue.com:2008-10-12 23:52:51 本章字数:58637
一 浔阳楼上,翼王挥毫题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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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湘勇围攻武昌的时候,翼王石达开受天王、东王之命,来到安庆主持西征军务,当
田镇失守、湘勇即将出湖北下江西的严峻时刻,石达开率五千劲旅,从安庆渡江来到九江。
翼王虽年纪轻轻,却是个文武全才,且为人豪爽倜傥重情义,在太平军中一向有很高威望。
翼王进九江后几天,韦俊、石祥祯、罗大纲、林绍璋等陆路逃散的人马也陆续从各地来到九
江,聚会在翼王旗帜下。
湘勇离开田镇的消息传到九江的这天上午,石达开决定亲自巡视九江城的防守。
林启容说:“殿下,我陪你去。”
“不用。”石达开说,“我和韦国宗、绍璋、大纲等人去看看,都穿老百姓的衣服,不
易被人发觉。九江城哪个不认识你?你去反而碍事。”
石达开带着韦俊、石祥祯、林绍璋、罗大纲、周国虞等人,脱掉龙凤绣袍,穿上青衣布
履,走出府门。林启容安排几个卫士远远跟着。
展现在石达开等人眼中的九江城,已充满着大仗前夕的严重气氛。街头巷尾到处响着清
脆而迅急的马蹄声,一队队留着长发、包着红、黄两色头巾的太平军士兵,正抬着各种军
需,匆匆地向东南西北城门走去,队列整齐,表情肃穆,不时可以看见百姓走上来帮士兵的
忙。城墙上飘拂着成千上万面三角蜈蚣旗,全身披挂的将士在上面往来奔走,除开器械碰地
时发出的声响和将官们简短的命令外,听不到多少嘈杂的声音。石达开对九江城忙而不乱的
军事调配感到满意。这时,他忽然看到城墙上有一个瘦小矫健的人在走动,身影很熟。石达
开想起来了:那不是两年前打长沙时火烧城隍菩萨的勇士吗!石达开要上城墙去看看此人。
康禄正在指挥十几个士兵安置一座千斤重炮,回过头来一眼看见身着平民打扮的罗大
纲,忙说:“罗指挥,这里已基本安排就绪,请你检查。”
罗大纲笑哈哈地说:“不忙,不忙,你看看谁来了。”
康禄定睛看时,仿佛眼前突然明亮,站在罗指挥身后微笑的不正是翼王吗?他赶紧跪下
叩头:“卑职拜见翼王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千岁!”
石达开叫罗大纲扶起康禄,笑着说:“两年没有见到你了,还好吗?”
康禄正要回答,罗大纲已抢在先了:“翼王,康禄打仗勇敢,现在已是师帅了。”
“好哇!”石达开很是高兴,“你现在已指挥两千多号人了。你要把弟兄们都带成你一
样的勇敢,那力量就大了。”
康禄忙说:“谢翼王殿下夸奖,兄弟们打仗都还不错。”
石达开拍拍康禄的肩膀,说:“看看你这段的城防。”
康禄陪着石达开等人,仔细地查看这段长达一里的防线。
石达开见上面安置了三座八百斤、两座一千斤的大炮,炮筒擦得油黑发亮,炮后堆满着
火药。兵士们个个精神抖擞,有的在修补砖石,有的在擦刀,更多的在搬运刀枪食品。石达
开在心中称赞。
“康禄。”石达开问紧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师帅,“武昌失守,田镇兵败,你以为原因在
哪里?”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康禄这些天来也想过,但没来得及理清。他稍稍思索一下,说:
“回禀翼王殿下,卑职以为主要原因在于轻敌,其次在纪律不严明,平素缺乏训练。”
石达开点头说:“你说得对。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轻敌,实际上就是不知敌。
现在跟我们打交道的曾妖湘勇,不同于绿营、八旗,以对待绿营、八旗的方式来对待曾妖湘
勇,这就是我们失败的主要原因。”石达开转过脸来,问韦俊、石祥祯等人:“你们认为
呢?”
祥祯、韦俊等都赞同翼王的分析。石达开补充道:“曾妖湘勇的最大特点是能打硬仗,
我们必须以硬对硬。”
众人一齐称是。石达开问康禄:“你这一师兄弟们的士气如何?”
康禄答:“武昌、田镇两次失败,我师死伤兄弟二百多。前几天,不少兄弟还在颓丧之
中,有的甚至提起湘勇就有点怕。”
“孬种,曾妖的湘勇有什么可怕的?”林绍璋忍不住在一旁插话。
康禄说:“卑职也训过他们: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胆怯害怕的不是男子汉。他曾妖头也
是人,我们为何要怕他?湘勇更不必说,先前和我们一样作田做工,岳州、靖港之役照样打
得他们抱头鼠窜。吃一亏,长一智,我们会更聪明,还有天父天兄的保祐,曾妖的湘勇哪里
打得过我们!”
“说得好!”石达开鼓励道,“我看你是个好带兵人。现在兄弟们的精神好些了吗?”
“现在好多了。兄弟们都说,翼王亲自到九江来指挥打仗,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
大家兴致勃勃地继续观看城墙上的防卫,也随时提出些改进意见,康禄一一记下。
石达开问康禄:“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父母都已过世,唯有一兄。”
罗大纲说:“康禄的胞兄武功文才都极好,只可惜在替曾妖卖力。”
石达开严肃地问:“你胞兄叫什么名字?”
康禄恭敬地回答:“家兄叫康福。”
“禄胞。”康禄以为翼王会大骂他的哥哥,谁知翼王却以亲热豪放的口吻说,“你想法
把福胞叫到我们这里来,自家兄弟,迷路走错了道,一概不计较。你就讲是我说的,只要投
奔天国,过去的事既往不咎,本王将封他为军帅,给他带兵大权;日后立功了,本王向天王
保奏他当丞相、检点。”
康禄赶紧说:“卑职遵命!”
一个月前,与康禄一道投军的邻居从沅江下河桥探亲后回来告诉康禄,曾国藩为康福买
了三百亩水田,并请乡邻王矮爹代为管理收帐,康福将田产分为两份,一份记在康禄的名
下。康禄加入太平军后,懂得了很多道理,他深以哥哥接受曾国藩所赐为耻,认为这是不义
之财。写信给王矮爹,说他分文不要。当把这一情况向翼王禀告时,石达开哈哈大笑:“康
禄,你也太拘谨了。天下财产都是天父天兄的,人人都有份。曾妖给你哥哥,你哥哥分一半
给你,你受之无愧。你想想,你不要,三百亩田的收入就全部归你哥哥了。你为何不将你的
那份收入接过来,周济四邻乡亲呢?”
经翼王点拨,康禄明白过来,他很是钦佩翼王博大的胸怀和高超的见识,立即说:“翼
王殿下教导的是,康禄将那一百五十亩水田的收入再要过来,分给下河桥的苦难乡亲。”
“这就对了。康禄,曾妖水陆两军已向九江压来,过两天就有大仗打,你要督促兄弟们
严阵以待,再不可轻敌。”石达开又转脸对韦俊等人说:“我们到市上去看看吧!”
石达开一行下了城墙,信步来到十字街口。尽管气氛较为紧张,但市面上的店铺仍在营
业,百姓们在采购着日常生活用品。士兵们也在买东西。他们照价给钱,公平交易,没有见
到强抢虏掠的现象。酒楼茶肆依然人来人往,人们的神情并不惊慌。石达开对林启容治理九
江的战绩不禁佩服起来。
他想起近日内传出天王将要授与自己的长兄次兄以大权的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王长
兄次兄只能坐享荣华富贵,他们哪有管理军国大事的才能呀!而眼下这个林启容,才真正是
上马带兵、下马治民的人才。是的,待推翻咸丰妖头、光复全国以后,一定要向天王力荐几
个像林启容这样的大才,还要越级提拔像康禄那样有头脑有能力的将帅,决不能让王长兄次
兄等庸才占据要津,否则,天国的江山难以永固。
石达开正在思考之间,突然传来一阵“散开,散开”的威严喝令声,抬头看时,五匹飞
骑已来到十字街口。骑兵跳下马来,背着大砍刀,满脸杀气,百姓自然地散开了。旁边有人
轻轻地说:“太平军又要杀犯事的弟兄了。”
这时,一队十余人的队伍押着两个犯人,正向十字街口走来。犯人是一男一女,都只二
十多岁年纪。队伍来到街心,两个犯人自觉跪下,头低着,男的阴沉着脸,女的嘤嘤哭泣。
石达开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这一男一女准是一对夫妻,昨夜相会时被抓的。”
“你怎么知道?或许是通奸吧!”
“我已在这里看到两次了,都是规规矩矩的夫妻,真可怜啦!”
“太平军的纪律其他都好,就是这条太无人道。”
“是呀!当个太平军,连老百姓都不如。”
“我原打算去投军,后知道有这条纪律,我就不敢去了。”
“听说他们当官的可以睡老婆。”
“当官的也不行,除非当王,像天王、东王、翼王就可以讨很多个老婆。”
石达开听到这里,心里很难过。他始终不明白,天王、东王为什么要制定这样一条律
令。在自己管辖的部属中,他从来没有认真执行过,只是严禁通奸、偷情和搞新的男婚女嫁
罢了。
队伍的最后是一位骑马的军帅。他凛然地来到街中心,一个两司马上前禀报:“大人,
犯人已验明正身,请你下令吧!”
那女人一听到这话,突然发疯似地站起,跑到男的身边,抱着男的大哭。男的也紧紧抱
住她,大喊:“幺妹,是我害了你!”
两人哭成一团。士兵们并不过来拉开,军帅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不下令,有意让他们去
哭。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摇头叹息。哭了一阵,男的站起来,随即把女的也扶起来,说:
“幺妹,我俩二十年后再成夫妻!”
然后朝石达开站的地方走前几步。罗大纲大吃一惊,轻轻地说:“这不是韦永富吗?他
怎么这样糊涂!”
罗大纲异常痛苦,但束手无策,他干脆闭上双眼,生怕与韦永富的目光接触。石祥祯想
起跟蚕儿的事,也为韦永富抱屈。韦俊、周国虞、林绍璋也都看不过意。街中心传来军帅的
声音:“韦永富、白幺妹,你二人也不要怪我心狠,我也是身不由己,奉命执法罢了。你们
死后,我会将你们合葬在一起,好让你们世世代代为恩爱夫妻。”
一番话,说得韦永富、白幺妹又放声大哭起来。石达开再也看不下去了,对罗大纲说:
“你把那个军帅叫到对面绸缎铺来,我叫他放掉这两个人。”
罗大纲巴不得翼王这句话,立刻纵身跳进十字街心,大喊:“刀下留人!”
军帅先是一怔,见是一个粗黑的百姓,顿时恼怒起来:“你是什么人?胆敢来犯天王的
诏旨、东王的诰谕!”
罗大纲走到军帅身边,对着他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军帅立刻神情肃然,跳下马来,
随罗大纲走出人圈,进了绸缎铺。过一会儿,军帅重新出现在十字街中心,喜气洋洋地对
韦、白二人说:“永富、幺妹,你们真是三生有幸。翼王训谕:念你们是初犯,宽恕一次,
即刻拿刀上城墙,抗妖保城,立功赎罪。”
韦永富、白幺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在做梦,仍如石头般地站在原地不动。
军帅下令松绑,两个士兵上前用刀割断绳索,他们这才知道是真的,二人跪下,泪流满面,
口里念道:“翼王殿下,翼王殿下……”
围观的百姓也终于弄清了事情突变的原因,莫不在心里赞叹:“还是翼王英明!”人群
中有人喊了句:“翼王在绸缎铺,我们看他去!”人们立时蜂拥向绸缎铺,但翼王一行早已
走了。
因为救了韦永富夫妻,石达开心里高兴,当他看到耸立江边的浔阳楼时,兴致勃发,对
众人说:“我们上去喝两杯吧!”
大家一口气登上浔阳楼的最高一层,酒保热情地送上酒菜来。几杯酒下肚,石祥祯想起
三个月内连失武昌、汉阳、蕲州、田家镇,忽然间闷闷不乐起来,林绍璋、罗大纲、周国虞
也跟着情绪低落。尤其是韦俊,他更是心事重重,倒不是因为武昌、田镇的失败,而是因为
前不久接到其兄韦昌辉的密信的缘故。
韦昌辉信里说:自进小天堂以后,天王沉缅女色,隐居深宫,不问军政大事,杨秀清则
专横跋扈,唯我独尊,重用亲信,排斥异己。自己虽名为北王,实际上不过是杨秀清一个奴
仆而已。前几天,韦的大哥与杨秀清的妾兄为争房屋吵了起来,杨秀清大怒,将韦的大哥痛
打一顿,并交给韦发落。
慑于杨秀清的淫威,也为了韦氏家族的长远利益,韦不得不狠心将其大哥处以五马分尸
极刑。韦决心把仇恨埋在心底,等待时机到来,一定要杀掉杨秀清,报仇雪恨。
韦俊当时看完信后,为大哥的惨死悲痛欲绝,但也不敢有丝毫表露,深夜将信悄悄销
毁。韦俊是个精细明白人,一年多来,天王和东王的行径他看得很清楚。他知道,东王会演
一出逼宫之戏,只是时间早迟而已,那时免不了有一场大规模的互相残杀,谁胜谁负很难预
料。他深知哥哥韦昌辉的为人。昌辉虽富有谋略,却器局狭窄,城府太深,杨秀清加给他的
耻辱,他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到那时,自己的哥哥卷入了这场内讧,只会促使内讧更激
烈,死人更多,即使哥哥站到天王一边,取得胜利,天国元气也会大伤;倘若败在杨秀清手
里,韦氏全族都要被诛夷,自己虽手握重兵,也难逃桩沙、剥皮、点天灯的厄运。韦俊想到
这里,对韦氏家族的命运,对天国的前途深为担忧,两眼呆呆地望着酒杯,已无心思再喝
了。
酒桌上的气氛低沉,使石达开心中不快。他不知韦俊的心思,以为也和祥祯、绍璋等人
一样,是为前向的失败而痛苦。翼王一向乐观豁达,不以战事胜败为怀,且大战在即,也不
容许这些重要将领们有丝毫悲观泄气的心绪。他离席走到窗边,一股江风吹来,很觉舒心。
但见头上蓝天白云,闪亮耀眼,脚下大江滔滔,一泻千里;远望依稀可见匡庐顶峰上的烟
云,近看九江城繁华富庶,人烟稠密。好一派壮丽非凡的山河!翼王从心里升起一股豪情。
他举杯对众人说:“兄弟们,自古打江山的英雄,谁没有千百次磨难?武昌、田镇眼下虽落
入曾妖之手,但只要我们在九江城下打败曾妖,收回失地就易如反掌,何须忧愁烦恼!诸位
看,这浔阳楼外的江山是何等的壮美。古人诗云:庐山南坠当书案,湓水东来入酒卮。兄弟
们,举起杯子来,为我们光复河山的大业干杯!”
被翼王的豪情所感动,石、罗、林、周一齐站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韦俊也勉强起身
喝了一口。石达开扫了一眼酒楼四壁,冷笑道:“浔阳楼乃江南名楼,各位看它壁上所题的
那些歪诗,非粗俗鄙陋,即柔靡颓废,岂不有污它的名声?”
众人知翼王能诗善文,都说:“你题一首吧,将那些庸作压下去!”
翼王爽快地答应。罗大纲高叫一声:“酒保!”酒保慌慌张张跑过来:“客官有何吩
咐?”
“拿纸笔来,我们要题诗。”
浔阳楼历来有题诗的风气,酒保不以为怪,立即拿来笔墨。翼王凝神片刻,然后饱蘸浓
墨,大步走到一块空白墙壁旁,挥毫疾书:
扬鞭慷慨莅中原,不为仇雠不为恩。
只觉苍天方愦愦,要凭赤手拯元元。
三年揽辔悲赢马,万众梯山似病猿。
妖氛除时寰宇靖,人间从此无啼痕!
写完最后一字时,石达开放下笔,铜像般地叉腰伫立在粉壁前。他的身旁已聚集一堆
人,大家念着赞叹着,不时对诗人投来敬意。浔阳楼掌柜本是个不第秀才,这时从人堆中挤
出,恭恭敬敬走到石达开身旁,说:“鄙人乃此楼掌柜。客官此诗,气吞山河,声盖宇宙,
使四壁诗尽皆失色。客官,请留下大名吧!鄙人将派高匠将这首诗拓下制匾,永久挂在这
里。”
石达开见浔阳楼掌柜说得恳切,便从酒保手里接过笔,在诗左边写下“太平天国左军主
将翼王石达开题”十四个字,掌柜两眼睁得大大的,四周人群也都惊讶不已。掌柜蓦地两腿
跪下,战战兢兢地喊着:“翼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跪下,跟着掌柜喊:“翼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石达开也跪下,石祥祯等人不明白翼王此举的目的,也跟着跪在他后面。石达开眼含泪
水,以至诚至敬的神态高声唱道:“我们赞美上帝。”
九江城里的百姓在太平军治理下生活了两年之久,对太平军拜上帝的礼节很熟悉,一齐
跟着石达开一句一句地唱道:“我们赞美上帝为天圣父,赞美耶稣为救世主,赞美圣神风为
圣灵,赞美三位为合一真神。”
石达开站起,大家也跟着站起。他激奋昂扬地说:“各位兄弟,九江归于天国已达两
年,大家在天父天兄的爱抚下,过着幸福的日子。在生快快乐乐,死后灵魂升天堂。现在咸
丰妖头指派曾妖率兵侵犯我们,清妖的战船即将来到九江。各位兄弟不要害怕,天父天兄随
时都在眷顾我们。天国将士和各位父老一起,誓死保卫九江城,我们不但要把曾妖歼毙在这
里,还要打到北京去,活捉咸丰妖头,埋葬满虏丑夷,光复我神州十八省。”
石祥祯等人胸中早已燃起了复仇的怒火,罗大纲领着大家高喊:“听从翼王殿下指挥,
誓死保卫九江!”
二 水陆受挫,石达开一败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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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由原九江知府衙门改建的太平军翼王府里,石达开召集韦俊、石祥祯、林启容、白晖
怀、罗大纲、周国虞等人,商讨聚歼曾国藩湘勇的办法。
韦俊、罗大纲将武昌、田镇失守的情况向翼王作了汇报,着重强调湘勇水师的凶悍能
战。林启容说:“我看两位将军将曾妖头抬得太高了。胜败兵家之常,不必因武昌、田镇之
挫而长敌人威风。湘勇的底细我清楚,说来说去,无非是书生加农夫而已。前年在南昌,我
已杀得他们丢盔卸甲,若不是江忠源出城救援,罗泽南早已成了我的刀下之鬼。诸位放心,
九江、湖口一带我们已作了牢固防守,现在翼王殿下又亲来指挥,我们有五万人马在此,曾
妖头插翅也飞不过江西。”
林启容三十来岁,广西人,是金田起义的老兄弟,以骁勇善战闻名全军。从金田打到天
京,林启容每仗必冲锋陷阵,每仗结束后都必得迁升。杨秀清对他格外器重,有意加以笼
络,结为亲信。这次西征,天王点了赖汉英、胡以晃、石祥祯三人。杨秀清认为赖汉英是天
王的人,胡以晃是北王的人,石祥祯是翼王的人,活着的四王,唯独自己无人在内,便在后
来添派林启容、白晖怀进了西征军。待到九江、湖口等江西十余州县为西征军所控制时,杨
秀清便借口赖汉英久攻南昌不下,将他调走。于是,江西就成了杨秀清的领地。林启容是条
直汉子,虽然对东王的屡屡提拔和重用很感激,但对赖汉英也很尊敬,而他尤为佩服的却是
翼王。对于翼王主持西征军务,这次又亲来九江城,林启容是完全拥护的。
“你与湘勇是重逢了,我可才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石达开也很喜爱林启容的忠勇,他
见林启容完全不把湘勇放在眼里,遂提醒道,“不过,今非昔比,一年半之前的湘勇,还只
是处在衡州组建时期,今日湘勇,大小打过几十仗,新近又攻下武昌、汉阳、黄州、蕲州、
田镇,气焰嚣张,实战能力也大大加强。现在的罗泽南,也大概不会轻易中你的埋伏了。”
“眼下无须埋伏,明日谁敢来攻城,我就叫他眼睁睁地死于我的枪炮之下。”林启容攻
占九江已近两年。在他的治理下,这座长江岸边的千年名城百业复苏,市井安宁,万余守城
官兵亦训练有素。张芾在巡抚任上,曾几次派兵想把九江夺回来,但每次都碰得头破血流。
现在又平添几万人马,还有翼王亲来指挥,九江、湖口真可谓固若金汤,莫说是曾国藩、罗
泽南这批书生,就是咸丰妖头御驾亲征,也休想从他手里夺过去。
周国虞说:“九江、湖口已经经营一年多,武昌、田镇自然不可比拟。不过,老贼曾国
藩水师仗着洋炮,陆师也大增刀枪马匹,且全军新胜,也不可小视。以我跟老贼打的几次交
道来看,若不施奇策,恐一时难以取胜。”
石达开说:“周将军说的有道理。我尚未跟曾妖头直接交锋过,情况不熟,目前一切军
务,仍听林将军安排。曾妖急于进犯天京,估计一两天之内就会来搦战。林将军,这第一仗
由你来指挥,我在城头上为你擂鼓助威。”
九江上游十余里处,有一个市镇名叫竹林店,传说是东晋诗人陶渊明的故居,攻打九江
的湘勇水陆两支人马,已驻扎在这里几天了。昨天,胡林翼奉杨霈之命,率领二千绿营前来
支援,并带来皇上奖励攻克田镇的圣旨和诸如狐腿黄马褂、白玉四喜搬指、白玉巴鲁图翎
管、玉把小刀、火镰等赏物,曾国藩及湘勇水陆将领再次沐浴着浩荡皇恩。几乎与太平军会
议的同时,在曾国藩宽大的拖罟上,湘勇的军事会议也在紧张的气氛中进行。曾国藩指着挂
在船舱板壁上的地图,对身旁的塔、罗、胡、彭、杨、李等人说:“九江北枕大江,东北有
老鹳塘、白水港,西南有甘棠湖,西有龙开河,东南多山,林启容在九江盘踞多时。据查,
老鹳塘、白水港、甘棠湖、龙开河等地,外有长毛水师把守,内建堡垒,东南山上筑有炮
台,看来九江城防很严。现在又来了贼中悍将石达开。据说此人能文能武,又会笼络人心,
非寻常草寇可比。明日攻城,诸公有何高见?”
罗泽南一来要报昔日之仇,二来也为感激皇上的恩赏,曾国藩话音刚落,便站起来说:
“泽南与贼酋林启容除国仇外,今生还有永不可解之私怨。明日攻九江,正是报仇的时候,
泽南定当一马当先。石达开号称贼中枭雄,依泽南看来,那石达开不过二十几岁的人,生在
愚氓之中,长在边鄙之地,有何见识?有何本事?只不过是一时被风卷起的水底沉渣罢了。
我湘勇水陆二万,乃堂堂正正奉天讨逆之王师,目前正充溢连战连捷之军威,又乘着皇恩浩
荡之春风,定可一鼓攻下九江,活捉石逆林逆。我军人马众多,明日可定四面合围之策,决
不能让长毛逃走一人。”
这一番话说得曾国藩肃然起敬,众人都纷纷赞同。于是曾国藩命塔齐布、鲍超攻西门,
罗泽南、李续宾攻东门,彭玉麟、邓翼升率水师由桃花渡登岸,攻打九华门,杨载福、李孟
群封锁江面,挡住从下游湖口增援的敌军,并堵住北门。四路人马合力并举,务必要大获全
胜,一举拿下九江城。
平常惯例,湘勇每天吃完早饭后天才亮。今天提早半个时辰,吃过早饭,罗泽南将部队
率领到九江城东门脚下时,天才渐渐放亮,犹如那年南昌永和门外一个样,城门紧闭,城墙
上亦不见一兵一旗。罗泽南正在四处张望之时,猛听得城内一声炮响,刹那间,东门城墙上
竖起无数面犬牙三角旗,城门洞开,林启容亲率一彪人马杀了出来。城楼上,石达开身穿九
龙黄绸袍,头戴单龙双凤战盔,亲自监督鼓手擂鼓。
林启容跨马奔出吊桥,直向罗泽南冲来,一眼看见这个当年的手下败将,不觉哈哈笑起
来,大声取笑道:“腐儒,那年让你跑了,留下一条老命,你也该醒悟了,不在家安安稳稳
教蒙童餬口,却又跑到这里来送死,何苦来?”
罗泽南气得咬牙切齿,骂道:“我把你这无父无君、造反作乱、灭九族的逆贼碎尸万
段。谁给我上!”
话未落音,李续宾拍马舞刀迎去,林启容举枪接过,二人大战开来。战了几个回合,李
续宜已觉两手发软,而林启容却在城楼鼓点的振奋下越战越勇。他大吼一声,挺起丈二点钢
枪直向李续宜咽喉刺来。眼看李续宾就要丧命,身后参将营官童添云举起狼牙棒挡住,另一
参将林源恩也拍马前来助战。三匹马将林启容围在中间,犹如当年三英战吕布。大战几十个
回合,林启容卖了一个关子,瞅空冲出包围圈,直向吊桥奔去。石达开在城楼上急令放炮。
童添云以为林启容战败了,驱马紧追,冷不防一炮打来,正中前额。童添云惨叫一声,从马
上坠下,当即身亡。这时,城上数十门大炮一齐发射,两边山上,炮子如雨点飞来,湘勇队
伍中一片一片地倒下。罗泽南只得下令退兵。
正当东门大败之际,西门塔齐布、鲍超也遭到强烈的抵挡。周国虞指挥的数千名从田镇
过来的太平军将士,憋足满腔怒火,依仗着九江西门的异常坚固和林启容所布置的强大火
力,人人勇气倍增,斗志旺盛,血管里奔涌着报仇雪恨的急流,两眼迸发出焚烧耻辱的烈
焰,直杀得湘勇丢盔卸甲,卷旗逃命,塔齐布、鲍超无法制止。
正午、罗泽南、塔齐布带着东西两门溃败的人马回到竹林店。不久,彭玉麟、杨载福两
路水师也无功而回。曾国藩心中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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