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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传

_78 萧一山 (民国)
出的事实禀明就行了,“满门忠义”的匾取下来又有何妨呢?自己也不是存心欺君的呀!再
说,温甫活着回来,难道就不是忠义吗?当时如果冒着被皇上责备的风险,将温甫留下,他
何至于活生生地有家不能归,有妻儿不能团聚,青灯黄卷守古观,客死异乡成野鬼!说不定
他也会封侯封伯,插花翎,披黄马褂,荣荣耀耀,风风光光。不能再对不起胞弟了!他把九
弟唤到病榻边,沉痛地说:“过些日子你到庐山去,把温甫的遗骸挖出来,在黄叶观火化,
把骨灰妥善装好。我死之后,你把温甫的骨灰盒放在我的头边,我要和他永远相伴左右。”
曾国荃含泪点了点头。
过两天,精神略觉好一点,他挣扎着下床,在庭院里散散步。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
子告诉夫人,墓地已最后定在善化坪塘。并风趣地说,谁先去,谁就负责看守那颗宝珠,莫
让别人抢去了,待后来的一到就合冢,前面只立一块碑。又长久地抚摸着夫人的手,约定来
生再结美眷。那时,他一定老老实实地呆在翰林院,天天厮守着她,做一个画眉的张敞,接
案的梁鸿。说得夫人微笑着,心里又甜又苦。
他又记起左宗棠嘱托的事情还没办。他很感激左宗棠对自己的真心信赖和恰如其分的赞
誉。多年来,曾国藩的耳朵里已听腻了门生幕僚下属的颂扬。他们把他比作方叔、召叔、诸
葛亮、房玄龄,比作郭子仪、李光弼、李泌、裴度、王阳明,比作韩愈、欧阳修、柳宗元,
甚至还有人将前贤的长处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说他德近孔孟,文如韩欧,武比郭李,勋过
裴王,是一代完人,后世楷模,不仅大清朝找不出第二个,就是古代也少有几人可以比得
上。这些颂扬,他只是听然后哂之。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德行不能望孔孟之项背,勋业也不足以跟裴王相比,用兵打
仗其实是外行,不仅不能比郭李,就连塔罗彭杨都不及。至于他最为自信的诗文,冷静地检
讨一下,也没有几篇可以传得下去的。后世文人永远记得韩欧,不一定能记得还有一个曾国
藩。他自己认为,二十年来,所以能成就一番事业,一靠对皇上的忠心,二靠别人的襄助。
倘若没有众多杰出的军事人才的辅佐,他一介文弱书生,凭什么以武功名世?那些人,绝大
部分是他或识之于风尘,或拔之于微末,或破格委之以重任,用之任之,不猜不疑,让他们
大胆地充分地施展自己的才具。他有时私下里也曾很得意地想过,人世间有大大小小数不清
的才能,识人用人是一切才能中的最大才能,自己能清醒地看到这一点,并运用得自如,的
确是一桩幸事。
现在,左宗棠以丰伟之功绩,处崇隆之地位,又兼目空一切之个性,加上不睦八年之特
殊关系,从遥远的西北战场给他寄来情意真切的信,用“知人之明、谋国之忠”来概括自己
一生的优长,又用“自愧不如”来加以衬垫,的确是不偏不倚,不吹不捧,恰中肯綮,入木
三分。他对左宗棠,能不钦佩感激吗?这八个字,他自认为可以受之无愧,也必定会得到当
世的公认,后人的重视。不要说刘松山是自己派到西北援左的大将,就凭左宗棠这八个字,
他也要不负老友所托,带病为刘松山写一篇文意俱佳的墓志铭。
他回忆着刘松山从一个毛头小伙子来长沙投团练的情景,回忆着湘勇裁撤之后,刘作为
后期重要将领所起的作用,想象着在金积堡战役冒矢冲锋,终于马革裹尸的悲壮场面。一时
间,又从刘松山想到彭毓橘,从彭毓橘想到满弟贞干,想到罗泽南,想到江忠源,他心旌摇
动,情不能自已。墨汁磨好了又干,干了又磨,大半天,仅只写得三百余字。他干脆搁笔,
待过几天心绪平静下来再写。略歇一会,他拿出前些日子写好的那张条幅来。
这是写给纪泽、纪鸿的。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想着要给两个儿子留下点永久性的东西。
通常的父母都为儿女留下金银田地,曾国藩不以为然。他对子弟们说,子孙贤,没有先人的
遗产也有饭吃;子孙不肖,再多的家业也会败掉,而过多的钱财又恰好助长了纨袴习气。也
有的父母为儿女留下几件珍宝,平时作为簪缨之族的象征,急难时可以变卖换钱。曾国藩自
己从未积蓄过珍宝,除那尊玉寿星外,他的几件珍贵的物品,都是三朝皇帝所赏赐的衣料、
佩饰,但他不愿将它们送给纪泽、纪鸿,他已捐给家庙,作为五兄弟的共同财产留给后世。
曾国藩认为真正的珍宝,还不是皇上的赐物,而是使子孙后代知道哪些是经过千百年来
的考验,证明是应当遵循的家教;子孙奉行这些家教,就可以成才成器,家族就可以长盛不
衰。他认真地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把要对儿子所说的千言万语归纳为四条,并把它端
端正正地写下来,要儿子们悬挂于中堂,每天朗诵一遍,恪遵不易,并一代一代传下去。现
在,他把这四条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改了两个字,自己觉得满意了,于是郑重其事地卷起
来。
二月初四日,一大早曾国藩就醒过来了。这天是他一生中的悲痛日子之一。十五年前的
二月初四日,他的父亲去世了。今天,他像每年的这天一样,早早地起来,想在父亲的牌位
面前磕三个头,但病躯已不容许他下跪了,只得改成低头默哀。站了一会,他也觉得难以支
持,便匆匆结束祭奠仪式,叫人搀扶着来到签押房。他先握起笔来,颤颤抖抖地记下昨天的
日记,然后开始办理公事。
桌上堆放着一大叠公文,正中摆着几份等候接见的名刺。
他把名刺拿过来,一一看了看。这些名刺中有路过江宁的朝廷钦差,有奉调离开两江的
高级官员,有专来江宁禀告公事的下级僚属,也有纯来见见面聊聊天的旧雨新知。因为精神
不佳,那些纯粹的官场应酬、毫无目的的闲聊,他一概婉谢,谈正事的也只得向后推几天。
打开公文卷,随手批了几份后,看见了江南机器制造总局报来的关于扩建铁厂的禀报,
他对此很感兴趣。阅完全文后,立即批了四个字:“同意所请。”他想,这是件很大的事,
还应该向朝廷奏报才是,遂又添了几个字:“等候皇太后、皇上谕旨。”
这时巡捕进来,抱着一大叠信,向曾国藩禀告这些信是谁寄来的,来自何方。
“大人,这封是容闳从广东香山寄来的。”
“快打开,念给我听。”一听说是容闳的,曾国藩顿生精神。
巡捕念着念着,曾国藩笑容渐露。容闳信上说,他已物色了近百名十五六岁的幼童,都
资质聪颖,心地纯正,出身清白之家,拟通过考核后,从中录取四十名,作为第一批派出
者;已和美国朋友商定好了,这批幼童都到美国去,大部分学天文、算学、制造之术,少部
分专攻欧美医学、法律。容闳满怀信心地说,他们都将会成为大清国中兴的栋梁之材。他还
特为提到一个名叫詹天佑的少年,称赞这孩子是个天资非凡的英才。
曾国藩对容闳措办的这一切十分满意。他微闭双目,浮想连翩。眼前仿佛出现汪洋大
海,一艘大轮船上,容闳带着四十名天真活泼的幼童,站在甲板上,向他挥手告别。水波晃
荡,海轮越驶越远。另一艘从天边开过来,渐渐靠近,容闳回来了,四十名幼童都已长大成
人,胸前佩戴着光彩夺目的各色勋章。曾国藩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
“甲三,扶我到西花园去看看斑竹。”早起祭奠父亲时的哀戚已经过去,徐图自强的美
梦带给他以喜悦,见纪泽进来,他才发现大腿有点发胀,想到户外去走动走动。
天空堆积着乌云,虽是午后,却如同黄昏。江宁的仲春,气候通常还是冷的,今天更显
得有点寒气逼人。
“父亲,外面冷,我扶着你老到花厅里走走吧!”纪泽劝阻道。
“好几天没有到竹林去了,想看看,你给我件披风吧!”
曾纪泽找了件旧披风披在父亲的肩上,搀扶着他踱出签押房,向西花园走去。冷风吹在
脸上,曾国藩不觉得冷,反倒感到一丝湿润。“毕竟是春天的风,到底和冬天不一样。”他
心里想。
“甲三,下个月你还是回户部去当差。”
“是。”儿子答应着。前年,曾纪泽以荫生资格应考,被取中分发户部陕西司,不久又
升为员外郎,年前因父亲旧病加剧,特地由京师来江宁省视。
“京官清闲,若不思上进,最是容易混。有无出息,全看各人了。英文还常温习吗?”
“每天都坚持读一个时辰的英文书,读书报已不感到吃力了,只是说话不甚流畅。”曾
纪泽兄弟跟着英国教师亚尔泰学英文已有三四年了,进步不算慢。
“科一前几年爱读兵书。我对他说,打仗是件最害人的事,造孽,我曾家后世再也不要
出带兵打仗的人了。从那以后,他不读兵书了。近来又迷上祖冲之的圆周推算,弄得茶饭不
思。学术数是好事,有实用,只是他体质不好,你要劝劝他,不要太用功了。”
“他前天很得意地对我说,他已推到小数点后一百位,大大超过了祖冲之。”
“真的吗?”曾国藩笑起来了,“只怕是半途上出了差错,往后的都是白算了。”
“我也这样笑过他。他说绝对不会错,并自吹走到洋人前面去了。”
曾国藩很觉安慰。两个儿子虽说不上是治国大才,也还算克家之子。有子如此,应该知
足了。
“元七今年七岁了吧!”元七是曾纪鸿的儿子广钧的乳名,曾国藩最喜欢这个长孙。
“这孩子很聪明,今后或许有出息。你这个做大伯的,还要多点拨指引。元十也长得清秀,
现在不哭闹了吧!”
元十就是两个多月前过继给纪泽的广铨。他刚离开母亲时,对大伯妈认生,成天哭喊。
“现在好些了。”纪泽回答。
“慢慢就亲了。”曾国藩说,“我看那孩子是个福气相,今后会带出一路弟弟来的。”
对于盼子成疾的曾纪泽来说,这是一句极好的宽慰话。
父子俩这样谈着家常,不知不觉竹林就在眼前了。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曾国藩叫声
“脚麻”,便身子一倾,歪倒在儿子的身上。纪泽忙扶着,看看父亲时,不觉惊呆了:只见
他张开着嘴,右手僵持在半空,已不能说话了。曾纪泽急得大叫:“来人啦!”
正在竹林里锄草的仆役闻讯赶来,忙着把曾国藩背进大厅。纪泽一面叫人赶快去请医
生,一面吩咐铺床褥。过不多久,曾国藩醒过来了,嘴唇也已自然地闭好,只是不能再说
话。他摇了摇手,指着大厅正中的太师椅。纪泽明白,让仆役把父亲背到椅子边,扶着他慢
慢坐好。这时,欧阳夫人、曾国荃父子、纪鸿夫妇、纪琛、纪纯、纪芬姊妹都已慌慌张张地
赶来,大厅里挤满了人。一会儿,欧阳兆熊也进了府,蹲在曾国藩身边,给他探脉诊视,又
扎了几针。见仍不能开口说话,欧阳心里慌了,忙把曾国荃叫到一旁,悄悄地说:“老中堂
病势危险,你把孙辈全部喊过来。”
曾国荃知道大事不妙,赶紧要侄媳妇各自带儿子上来;自己走到大哥面前,握着他的双
手。那手已冰凉透骨了。
很快,郭氏一手牵广钧,一手牵广镕,女仆抱着女儿广珊,刘氏抱着广铨上来,一家人
团团围在曾国藩的身边。欧阳夫人和三个女儿早已泣不成声了。曾国藩勉强抬起头来,将众
人都望了一眼,又无力地垂下了头。良久,他将右手从九弟的双手中死劲挣出,对着签押房
指了指,大家都不明白他指的什么。欧阳兆熊说:“老中堂不能说话,心里又着急,不如把
他老人家连椅子一起抬到签押房去。”
欧阳夫人和曾国荃都认为这个办法好,于是大家簇拥着太师椅进了签押房。椅子放正
后,曾国藩又抬起手来,指了指案桌。曾纪鸿立即把案桌上的公文卷捧过来,曾国藩摇了一
下头。见不对,他又把那叠信搬过来,曾国藩又摇了一下头。案桌上只剩下一卷纸了。曾纪
泽过去,把这卷纸拿到父亲面前,曾国藩点点头。
曾纪泽打开一看,纸上赫然现出一行字来:谕纪泽纪鸿。
他捧着不知怎么办才是,大家也都眼睁睁地看着。只见曾国藩又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
口。曾纪芬忙说:“大哥,爹叫你念!”
室外早已阴云密布,寒风怒号,时辰还只酉初,却好比已到半夜,签押房里亮起蜡烛。
荆七见光线不足,又忙将洋油灯找来点燃,屋内光亮多了。曾纪泽双手把纸展开,以颤抖的
声音念道:
余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老大徒伤,不胜悚惶惭
赧。今将永别,特立四条以教汝兄弟。
一曰慎独则心安。自修之道,莫难于养心;养心之难,又在慎独。能慎独,则内省不
疚,可以对天地质鬼神。人无一内愧之事,则天君泰然,此心常快足宽平,是人生第一自强
之道,第一寻乐之方,守身之先务也。
二曰主敬则身强。内而专静纯一,外而整齐严肃,敬之工夫也;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
承大祭,敬之气象也;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敬之效验也。聪明睿智,皆由此出。
庄敬日强,安肆日偷。若人无众寡,事无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懈慢,则身体之强健,又何
疑乎?
三曰求仁则人悦。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我与民物,其
大本乃同出一源。若但知私己而不知仁民爱物,是于大本一源之道已悖而失之矣。至于尊官
厚禄,高居人上,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读书学古,粗知大义,即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
孔门教人,莫大于求仁,而其最切者,莫要于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数语。立人达人之人,人
有不悦而归之者乎?
四曰习劳则神钦。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韪
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
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羞,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
事,鬼神所不许也,其能久乎?古之圣君贤相,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为一身计,则必操习
技艺,磨练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识。为天下计,则必己饥己
溺,一夫不获,引为余辜。大禹、墨子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勤则寿,逸则夭,勤则
有材而见用,逸则无劳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祇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歆。
此四条为余数十年人世之得,汝兄弟记之行之,并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曾家可长盛不
衰,代有人才。
签押房乃至整个两江督署没有一丝声响,都在静静地聆听曾纪泽带哭腔的朗读。这一字
一句如同药汤般流进众人的心田,辛辣苦甜,样样都有。待儿子念完,曾国藩又努力把手伸
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纪泽纪鸿一齐说:“我们一定把父亲的教导牢记在心!”
曾国藩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头一歪,倒在太师椅上,欧阳兆熊忙去扶时,脖颈
已经僵硬了!
“老中堂!”
欧阳兆熊的一声哭喊,把签押房的人吓得面如土色,大家仿佛被惊醒似地,一齐放声大
哭起来,森严的两江总督衙门,立时被浓重的悲痛所浸透。
就在这时,漆黑的天空滚过一阵轰鸣,同治十一年的第一声春雷在江宁城的头顶炸开,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电闪雷鸣。风刮得更大更起劲了,寒风裹着倾盆大雨哗哗直下。
这雨好怪!它濛濛的,黑黑的,像一块广阔无垠的黑布,将天地都包围起来,使人分不
出南北东西,辩不清房屋街衢。
又像大风吹倒了玉皇爷的书案,将一砚墨汁倾泄宇宙,它要染黑洁白的石舫、矞皇的督
署,污坏雄丽的钟山、秀媚的秦淮,它还要将活跃着万千生灵的人世间涂抹得昏昏惨惨、悲
悲戚戚。
这可怕的黑雨,无情地鞭挞着西花园的斑竹林。那些历经千辛万苦从君山来到江宁的珍
稀,遭遇了意外的浩劫。它苍翠的叶片被打落,修长的斜枝被扭折,洒满帝子泪珠的主干被
连根拔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呻吟,令人惨不忍睹。主人对它所寄予的无限希望,顷刻之
间全部化为泡影!督署大门口所悬挂的四盏大红宫灯,被狂风吹得左右晃荡,虽有屋檐为它
遮盖,仍然抵抗不住暴雨的侵袭,飞溅的雨花点点滴滴地浸在绸绢上。先是贴在灯笼上的
“恭贺新禧”四字一笔一画地飘落,然后是红绸艳绢一片片地被剥落,最后只剩下几根嶙峋
骨架,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瘦弱、寒伧。
绚丽的憧憬打碎了,美好的气象破坏了。
那黑雨似乎还不甘心,还不解恨,它下得更猛烈了,时时夹着呼呼的声音,变得格外的
凶恶可怖。它像是要摧毁这座修复不久的衙门,动摇这根已成奄奄一息的国脉。万物在悲
号,人心在颤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哀哀欲绝的抽泣声,合着这罕见的黑雨惊雷,是如此
的凄怆,如此的惊悸,如同天要裂溃,地要崩塌,如同山在发抖,水在呜咽。它使人们猛然
预感到,立国二百多年的大清王朝,将要和眼前这个铁心保护它的人一道,坠入万劫不复的
阴曹地府!
(《黑雨》卷终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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