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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私家相册

_3 陈文芬(现代)
  一年之后,德国教师在台北的星空下,问三毛:「我们结婚好吗?」
  三毛说:「好的。」清清楚楚的。
  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恋人。
  三毛说好的那一霎间,内心相当平静,她已在感情的路上走了好久。
  倒是四十五岁的德国教师,红了眼睛。
  喜欢运动的陈嗣庆鼓励女儿打网球,给她买了二手球拍,订做球衣,还付了教练费,又买了一部脚踏车让她骑到球场,希望运动可以平息爱情的创痛。
  三毛在网球场上认识四十五岁的德国教师,他高大,体贴。
  三毛与父亲一起认识了一位德国教师。这位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不仅球艺不错,温文尔雅,对人关怀体贴,三毛家人似乎也都认为这人不错。
  三毛和德国教师聊了几回天,切磋过球艺。德国教师教三毛她打了几场球,还帮她解决了一些在德语教学中遇到的问题,从那时候起,他便对她产生了爱慕之心,只是欧洲的中年人处理感情的方式要温和一些,平稳一些,他希望三毛能在自己不用表白的情况下慢慢地体会到自己的一番情意,然后两人在相处中渐渐地生出默契来。
  这时候的三毛已发现她谈恋爱常有的语言交错的情境。
  在西班牙说日文,在德国讲英文,在美国讲中文,回到台湾讲德文!
  一年之后,德国教师在台北的星空下,问三毛:「我们结婚好吗?」
  三毛说:「好的。」清清楚楚的。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四章 西班牙初识荷西(6)
  他们是很相配的一对恋人。
  三毛说好的那一霎间,内心相当平静,她已在感情的路上走了好久。
  倒是四十五岁的德国教师,红了眼睛。
  一天早晨这一对内心充满喜悦的恋人去印名片。名片是两个人的名字排在一起,一面德文,一面中文。挑了好久的字体,选了薄木片的质地,一再向重庆南路的印刷店说,半个月以后要准时给他们。
  十七年以后,三毛回忆此事,「那盒名片直到今天还没有去拿。」
  挑好名片的那天晚上,德国教师忽然因心脏病发猝死。
  三毛说「好」的话还在耳边,她今生心甘情愿要嫁又可嫁的人,死了。
  医生说,心脏病嘛,难道以前不晓得?
  现在晓得了!
  「过了一年,再见所爱的人一搥一搥钉入棺木,当时神智不清,只记得钉棺的声音刺得心里血肉模糊,尖叫狂哭,不知身在何处,黑暗中,又是父亲紧紧抱着,哭是哭疯了,耳边却是父亲坚强的声音,一再的说:『不要怕,还有爹爹在,孩子,还有爹爹姆妈在啊!』」〈哭泣的骆驼,三毛序文〉
   德国教师过世不久,三毛在朋友家中,吞了不该吞的药剂自杀,所幸为人发现,送医急救。
  这段悲剧收场的婚恋,颇像上苍对三毛与其家人所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那么戏剧性的过程、那么不可抗拒的上天的旨意,身为故事的主角之一,三毛时不时是要想到这爱情与生死之间,神秘的交锋争夺,真实与幻灭。
  我不否认我爱过人,一个是我的初恋,他是一个影响我很重要的人。另一个是我死去的朋友:::。如果分析爱情的程度来说,初恋的爱情是很不踏实,很痛苦的,假使我在那个时候嫁给初恋的人,也许我的婚姻会不幸福。第二个因为他的死亡,他今天的价值就被我提升了。也许他并没有我认为的那么好,因为他死在我的怀里,使我有一种永远的印象。而他的死造成了永恒,所以这个是心理上的错觉。」
  〈一九七六年六月皇冠杂志二六八期,心岱「访三毛,写三毛」〉             
  爱情的屡次受挫,使台湾成为三毛的伤心之地,她又动起了流浪的念头,告诉父母双亲之后,三毛不等他们的同意,即打理形状再次前往西班牙,这里有她的所爱与轻松。“二到马德里,心情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样,不仅没有离乡背井的伤感,想家的哀愁,反而有一份归乡的喜悦和辛酸。”
  台北触景伤情,是不能再留的。
  三毛决心再度离家远走。说出来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
  父亲听了一楞,双眼一红,默默放下筷子,快步走开。母亲,那个七年前三毛第一次远走异国他乡的时候,看着女儿不回头看一眼的背影,哭倒在栏杆上的人,这一次倒是愿意了,说:「出去走走也好,外面的天地,也许可以使你开朗起来。」
  三毛此生不知如何能与西班牙结了那样深的缘份。七年前,西班牙的留学生活治愈了她初恋的伤口;七年后,她的伤疤似乎又更深了。
  飞往西班牙,途中谁想到由于在香港订票不慎,她中途到达伦敦机场后,需要到另一个机场去换机,然后才能飞往终点--西班牙。她去签证出境,却被英国移民局疑为非法移民抓起来送进了拘留所。三毛竟然尝了今生惟一一次坐班房当囚徒的滋味。
  英国伦敦的一个移民局拘留所里,平常言声并不高的三毛发出了叫嚷声引得人们注意。
  三毛大喊冤枉,得理不饶人,她后来自己写道:一会儿冲进拘留所办公室里吵嚷着评理,一会儿要求找律师来,要控告移民局,一会儿又揪住门口警卫的衣领叫别人立即放她走,把整个拘留所折腾得人仰马翻,天翻地覆。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四章 西班牙初识荷西(7)
  吵嚷的结果是她被无罪开释。移民局人员苦着脸用车把她送上飞机,她得意地笑着做淑女状,不吵也不闹,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临走时还对着他们嫣然一笑,走出几步后,还回头说了声Bye一Bye!。
  此时的三毛阅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文艺少女,她游走过大半个西方,旅行的时候已能面对不同的国情与官僚制度的检验,她甚至辛辣幽默地嘲讽英国移民局官员。
  也许人承受痛苦与自我疗伤的能力,远超过自我的想象。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图)(1)
爱上撒哈拉沙漠的三毛
  三毛看到了荷西的照片,那个大胡子的成年男人,身穿泳裤在海里抓鱼。而有一天,荷西的妹妹也找到了三毛,她拜托三毛一定要给荷西一封信,三毛在匆忙中用英文简单地写上:“荷西,我回来了!” 朋友带三毛进入房间后,要三毛把眼睛闭上,她这样做好了,一个男人从背后温柔地拥抱了她,是荷西。
  三毛离开台湾的半年前,从西班牙来的朋友捎来荷西的消息。
  一封信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那个大男孩已经长成了留着大胡子的成年男子。他身着游泳裤在海里抓鱼,他硕壮结实,有如希腊神话的神祇。
  他在信上写着: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在我十八岁的那个下雪的晚上,你告诉我,你不再见我了。你知道那个少年伏枕流了一夜的泪,想要自杀?这么多年来,你还记得我吗?我和你约的期限是六年。」
  一九七二年底,三毛回到西班牙的马德里,昔日的朋友纷纷前来探望。
  三毛跟三个西班牙女子合租一间宽敞、舒适的房子。三个女友个性开朗,常拉着三毛去逛学生区、旧货商场、上小馆子、坐酒吧,参加舞会,日子好象又回到三毛过去在此留学的快乐时光,三毛逐渐不那么忧郁了。她找了几份家教教英文,还给《实业世界》杂志写稿。
  有一天她到徐伯伯家拜访,楼下院子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招手喊她:「Echo,Echo。」三毛差一点没认出来,那是荷西的妹妹伊丝帖,几年不见,她已从一个小少女,变成迷人的姑娘。
  伊丝帖告诉三毛,荷西正在南方服兵役,还有最后一个月,就会回到马德里,伊丝帖似乎很懂得哥哥的心思,她托三毛一定要给荷西一封信,匆忙间,伊丝帖找来信封写上地址,三毛用英文简单写了:「荷西,我回来了!」以及她的地址,伊丝帖立即把信发出去了。
  荷西在画报上剪了很多潜水者的漫画贴在信纸上,在旁边注上:「这是我。」他急于让三毛知道他的归程,从妹妹那里拿到三毛电话,从南部打长途电话告诉三毛他是哪一天回来,请三毛一定要等他。但是三毛这天到山区的小镇玩到天黑,把这事忘了,回家后,朋友说有人打了十几个电话找她,此时,又来一个电话,昔日马德里大学一个女友请她立刻到家里来。
  朋友带三毛进入房间后,要三毛把眼睛闭上,随后将门关上出去了。接着又有人开门走进来,用一双很温柔的手臂,从背后把三毛整个人环抱起来在房间里打转。哎呀!竟然是个子高大、长满胡须的荷西。三毛高兴地尖叫起来,快乐地拥抱他,亲吻他。他长大了!
  荷西急迫地说:「来!来!来!到我家去,有样东西给你看」
  到了他家,荷西把门打开,满墙全是三毛放大的照片!
  三毛很不解,她从未寄照片给他?。荷西经过徐伯伯家,不时将三毛寄来徐家的照片「偷走」,送到照相馆去翻拍放大。由于年代已久,照片都发黄了。三毛看着满墙的照片,再看看眼前的男人。
  「荷西,记得你六年前的最大愿望吗?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嫁给你,会太晚吗?」他流着眼泪说:「天啊!一点也不晚!一点也不晚!」
  荷西是个兴趣十分广泛的人,他在学校学的是工程,可他爱上潜水,在这个世上,他执着两件事,一是从少年时期对三毛的爱,以及他对大海的爱。
  跟三毛在一起的时间,荷西最常讲述海底生物,讲他在海底同章鱼嬉戏,讲潜水的奇遇。荷西热爱大自然,热爱户外运动,还对天文、星象感兴趣,他跟三毛一样富于幻想,热爱自由。
  三毛发现荷西跟她从前的那些男朋友们大不相同。从前他们尽是谈哲学、文学、艺术、人生玄虚的道理,这固然使三毛感到脱俗、高雅、深沉,符合她爱智的修养与感性的需求,跟荷西,却是无从谈论这一类的话题。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2)
  这一天两人在公园散步,三毛有心事,想着一篇稿子,编辑来信催稿催得紧,明天是交稿期限,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如何是好?她告诉荷西明天不能跟他出来散步,写稿压力使她焦虑,一夜不睡觉都要把稿子赶出来才行!
  荷西看她愁着脸,他就指着忙碌修剪树枝的园丁给她看。
  他们一双手飞快地动着,刚剪下的枝叶洒落新鲜的露水,有一种好闻的青草味。荷西忽然说:「我宁愿像这些园丁呼吸大自然新鲜空气,在太阳底下干活,也不愿被关在四四方方、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办公室里,每天和枯燥的数字、文件打交道,那真让人烦透了。」三毛不禁有所触动。
  三毛回宿舍就给编辑写信,取消稿约,为了一点零用钱,搜肠刮肚写些不情愿的文章,在荷西看来,真有点可怜!荷西天性浑厚,有很高的悟性,对生活和世界有自己的看法,不喜欢的事就不做,这世界看似简单,对照三毛整天冥想,追问它的价值意义,她觉得自己太复杂、太多余,反而不深厚了。
  三毛与荷西在一起,对生活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变。
  冬天很快就来了,一个寒冷的早晨。荷西和三毛坐在公园的长椅子上。三毛穿件大衣,把领子拉高挡住眼睛以下的部位,手中的面包一点点搓碎给脚边的麻雀吃,荷西也缩在厚厚的大外套里,手上还有一本航海的书。
  荷西打算明年夏天跟几个朋友驾帆船航海,到了希腊的爱琴海潜水。这是他服完兵役后,最想做的事情。这个计画很吸引三毛,她可以做水手们的厨娘,不过,她早计画复活节后,到西属撒哈拉沙漠旅行,她想在那里住上一年半载。
  在杂志上看到撒哈拉沙漠的报道,她浪漫心起,想独自去非洲旅行。写信给父亲,父亲竟然支持她。荷西知道了三毛的决心,于是写信告诉三毛,他已经在沙漠的一家磷矿公司申请到一个职位,他会安排好一切来照顾她。
  三毛偶然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看过关于撒哈拉沙漠的报导,火红的太阳照在无珢的漠漠黄沙,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从那时起,她就有到沙漠一探究竟的打算,在这之前,她曾独自去非洲阿尔及利亚旅行。
  三毛曾将赴往撒哈拉的计画告诉父亲,别人当玩笑来看待的事情,认为一个女人单独闯荡荒沙大漠是不可行的,三毛那位一生有梦,遗憾未当成运动家的父亲却支持她去。
  荷西了解了三毛的决心。过了新年以后,荷西不知忙什么,不见其踪影。忽然有一天,三毛收到荷西从沙漠里寄来的一封信,荷西告诉她,他已在沙漠里的一家磷矿公司申请到一个职位,有了工作,等三毛到沙漠时,他会安排好一切来照顾她。
  三毛再度为荷西的深情大受感动,荷西为了她,放弃最爱的航海,而跑到沙漠去,三毛也曾写信苦劝荷西,劝他实在没有必要为她到沙漠受苦,况且她去了,大半时间也在各处旅行,不能常常见到他。
  荷西的回信,表明了「我想得很清楚,要留住你在我身边,只有跟你结婚,要不然我的心永远不能减去这份痛楚的感觉。我们夏天在沙漠结婚好吗?我在沙漠等着妳。」
  三毛出发去沙漠的前一天,还和宿舍的女友们结伙出游不归,那时三毛还借了别人机车,深夜里飞驰空旷大街,三更半夜玩到披头散发回来,四个女孩又在公寓里笑闹半天,玩到累够了,上床睡觉。
  第二天,上班的人走了,三毛起身理了行李,丢了一封信,附上房租,写着:「走了,结婚去了,珍重也不再见!」奔向未知的大漠。
  走进撒哈拉沙漠,结婚。
  阿雍机场相见,已是分别三个月之后。看到荷西的变化,三毛知道她马上要面对的生活,将会是重大的考验,那可不是她浪漫情调的幼稚想法可以一一应付过来的…不过,三毛很快就让她内心深处的情人──撒哈拉沙漠所吸引住了!荷西将她从背后拎起来,他说:「我们的第一个家,我抱妳进去,从今以后妳是我的太太了。」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3)
  不记得在那一年以前,我无意间翻到了一本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那期书里,它正好在介绍撒哈拉沙漠。我只看了一遍,我不能解释的,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我就莫名其妙,毫无保留的交给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三毛《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沙漠是世界最大的沙漠,总面积八百万平方公里,西班牙属撒哈拉是其中一部份,占地二十六万六千平方公里。摩洛哥和毛里塔尼亚瓜分西属撒哈拉以前,它是西班牙的一省,位于非洲西北海岸,摩洛哥之南,东北与阿尔及利亚一部分接壤。人口包括阿拉伯、北非回教土人Berber和西班牙人。这片仅有七万人的大漠,终年乏雨,黄沙漫漫。
  三毛在阿雍机场,见到分别三个月的荷西。
  荷西穿卡其色如军装的衬衫,牛仔裤很脏,拥抱她的手臂非常有力,但是粗糙不堪,头发胡子上盖满黄色尘土,脸被晒得焦红,嘴唇干裂。
  荷西扛起了三毛的行李,一只大箱子,三毛背着背包,一手提着一个枕头套。
  荷西在沙漠工作生活短短的时间,外型面相有着剧烈的改变。三毛这才想到她马上要面对的生活,将会是重大的考验,那可不是她浪漫情调的幼稚想法可以一一应付过来的…不过,三毛很快就让她内心深处的情人──撒哈拉沙漠所吸引住了!
  「我举目望去,无际的黄沙上有寂寞的大风呜咽的吹过,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壮而安静的。
  正是黄昏,落日将沙漠染成鲜血的红色,凄艳恐怖。近乎初冬的气候,在原本期待着炎热烈日的心情,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三毛《撒哈拉沙漠》〉
  荷西在阿雍城的外围租了半个月的房子,从机场走四十分钟,转进一个斜坡,到一条硬路,看见炊烟和人家。那里搭着几十个千疮百孔的大帐蓬,也有铁皮做的小屋,池里有少数几只单峰骆驼和成群的山羊。
  三毛第一次看见沙漠边上总爱穿深蓝色布料的沙哈拉威人,沙哈拉威,意思是沙漠的居民。三毛一时之间好象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幻境去了。
  他们走进一条长街,街旁有零落的空心砖的空房子散落在夕阳下。
  三毛老早看见连在一排房子最后一幢的,很小的,有长圆形的拱门,她已经猜到那一定就是他们的房子!
  这个家的正对面,是一大片的垃圾场,再前方是一片波浪似的沙谷,再远就是广大的天空。家后面是一个高坡,没有沙,有大块的乱石头和硬土。邻居们的屋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剧烈的风沙狂吹着三毛的头发和长裙。
  荷西把门打开,三毛放下行李,那房子有一条短短的黯淡的走廊
  荷西将她从背后拎起来,他说:「我们的第一个家,我抱妳进去,从今以后妳是我的太太了。」
  这是一种很平淡深远的结合,我从来没有热烈的爱过他,但是我一样觉得十分幸福而舒适。〈三毛「白手成家」〉
  这房子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较大的一间面向着街,三毛走了一下,横四大步,直五大步。另外一间,小得放下一个大床之外,只有进门的地方,还有手臂那么宽大的一条的横的空间。厨房是四张报纸平铺起来那么大,有一个黄色污了的水槽,还有一个水泥砌起的平台。浴室有抽水马桶,没有水箱,有洗脸池,还有一个白浴缸,三毛看了大吃一惊,看起来就是个达达派的雕塑艺术。
  厨房浴室外通往公用天台,荷西买了一只母羊,跟房东混在一起养,三毛听到他们有一只羊,以后有新鲜牛奶可以喝。又惊喜了一阵。
  惊喜有之,这里需要打量之处可多的了!地是水泥地,糊得高低不平的,墙是空心砖原来的深灰色,上面没有西洋石灰,砖块的接缝地方的干水泥,看起来也很粗糙;房顶灯泡很小,电线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苍蝇,墙的左角上有缺口,风不断的灌进来,而扭开水龙头,流出来几滴浓浊的绿色液体,没有水。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4)
  房租一万,约台币七千元,水电不在内,一汽油桶大的水,装满是九十元,要向市政府申请送水。
  从家里出发到镇上,一路上有沙地,有坟场,有汽油站。
  说是镇上,其实是市政府,是撒哈拉沙漠的行政与城镇中心,银行、法院、邮局、商店,荷西公司的总办公室也在那里。闪着绿光的是酒店,漆黄土色墙面的是电影院。有一排白色大房子,带了花园,有游泳池的,是总督的家;一排整齐的公寓是高级职员的宿舍。有一个像回教皇宫城堡的是四星级的国家旅馆,是政府给人住的大旅馆,这里是殖民地白人的生活范围。
  至于,沙哈威人住在镇上、镇外,以及荷西、三毛住的那一带叫「坟场区」,这里有朋驰牌的出租车,上车告诉司机他们到「坟场区」。
  在镇上的杂货店,三毛买了一个小冰箱,煤气炉等生活上的必需用品。
  三毛感受到这里更像是美国西部电影荒野沙漠边上的小镇,两、三条街便成了一个市集、行政管理中心。
  付钱的时候,三毛从她一路拎着的枕头掏出钞票来。从前她和荷西交往当朋友的时候,已经习惯搭伙一起付钱的。
  荷西一路正奇怪三毛拎着枕头做什么?等他伸过头一看,吓了一跳,里头有一大叠钞票,一把将枕头套拉过来抱在胸口,原来三毛父亲给了她一笔钱,到沙漠来生活,她藏在枕头一路带着走。
  三毛和她母亲像是都喜欢把贵重的对象,藏在枕头的习惯!
  三毛自己写电影剧本《滚滚红尘》,剧中秦汉饰演的章能才对林青霞演出的作家韶华的文笔非常的欣赏,写了一封信向韶华致意,住在小阁楼上的韶华是从家道中落的家里逃出来的,没什么钱可给送信的人,她从枕头套里拿出一只戒指充做小费给了人。
  三毛母亲更是妙。八十年代,三毛父母亲到泰国清迈旅行,三毛在海外听说了,急电找母亲托她买清迈当地产的民族项圈,买回来以后,三毛当心会让家里其它的女性一看心动抢了去,又来电非要她母亲藏好不可,结果,等三毛回到家里来,母亲却因为太费心思藏项圈,以致完全想不起来了,最后记起来收在一个椅垫套里。
  荷西看看三毛的枕边套,拍了拍,他认为,三毛不可能习惯得了沙漠的生活,等三毛旅行结束,他就辞工,一起回去。
  「你的来撒哈拉,只是一件表面倔强,内心浪漫的事件,妳很快就会厌它。妳有那么多钱,妳的日子不会肯跟别人一样过。」
  这么多年的相识,流浪过这么多的国家,就为了这些钱,三毛为了荷西到头来还是认为她是个虚荣的没有份量的女子,颇感到愤怒,她想要证明她的生活能力。
  沙漠的第一夜是星期五,在近乎零度的气温,他们只在水泥地铺了一块帐篷的帆布,三毛缩在睡袋,荷西裹了一条毯子。
  第二天,他们到镇上法院申请结婚,才知道文件申请起来非常繁复,涉及好几个地方的外交部门的文件旅行,台湾的、台湾驻葡萄牙公使馆的、西班牙的外交部,其后再到阿雍小镇做登记处理后,再发还马德里的原籍做公告,估计文件旅行要花三个月的时间。
  他们又去买了一个床垫与厨房用品锅碗瓢盆、油米糖醋、菜刀、刷子、肥皂,再到市政府去申请用水。
  三毛发现这里物价贵得吓人。她听荷西的,将父亲的钱存进银行,要半年以后才可以拿出来用,利息非常之低,零点四六。
  三毛向沙哈拉威人的房东借了沙漠打出来的井水,第一顿饭煮出来是咸的。
  这个家里虽然添了些东西,其实只有地上的五张沙哈拉威的席子,房子的天窗上的洞,有沙哈拉威小孩在上面探出头来看,整天待在家里刷洗工作的新邻居。
  荷西工作的磷矿工地,远在离家有一百公里来回路程,荷西下班后先回来找她,夜深了再坐交通车赶回公司宿舍。
  三毛白天一个人去镇上。她经过外籍军团退休司令的介绍,跟着卖水的大卡车,到几百里外的沙漠奔驰,晚上她一个人搭帐篷睡在游牧民族附近,有军团司令关照,三毛在沙漠上走动不致于有太大的危险,她也懂得带些白糖、药、烟之类的东西送给漠上一无所有的居民。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5)
  「只有在深入大漠里,看日出日落时一群群飞奔野羚羊的美景时,我的心才忘记现实的枯燥和艰苦。」〈三毛「白手成家」〉
  结婚前,荷西为了多赚钱,夜班也代人上,两人常常无法见面,三毛必须自己做粗重的活。
  邻近除了沙哈拉威人,也住了一家西班牙人,太太是卡纳利群岛来的妇女。每次要她去买淡水,来约三毛一起去,返程的路上,三毛提重水,走的非常慢,被她大声的嘲笑:「妳那么没有用?」
  三毛双手提水箱的柄,走四、五步停下来喘口大气,再提十几步,停停,走走,这种重活,让她脊椎痛得发抖,面红耳赤,步子发软,等到她走到家里,她必得平躺席子上,脊椎才能舒服些。
  煤气用完的时候,她没力气将空桶拖到镇上,至于叫出租车,要先走路到镇上才能叫。三毛常常借了邻居的铁皮炭炉,蹲在门外搧火煮饭。
  这个家没有衣柜,衣服放在箱子里,写字要找一块板子放在膝盖上写。这里没有电视、收音机、书报等文明生活该有的摆设与配置。大部分的时间是没有电的;三毛吃饭坐在地上,睡觉到另一房间的床垫上睡。
  中午的时候墙面热到发烫,夜晚冰凉。黄昏的时候,房顶的四方大洞,灰沙无声地洒进来。
  还不多久以前,三毛在马德里的女子公寓跟女朋友们疯,在旧城区跳舞喝红酒。
  她当然还不能适应沙漠中艰苦的生活,以及夜晚的寒沙寂静。
  有时候,荷西赶着坐交通车回去时,她求荷西留下来陪她。有时,荷西关门离去,她跑上天台,如看得见荷西的身影,她就冲下来追他。
  荷西很难过,眼圈发红,将三毛用力抱了一下,推她往家的方向走。她慢慢跑回家去,荷西在星空下挥手。
  三毛逐渐有些进步。她有些羞愧无法像沙哈拉威人那样整天坐在席子上,不需要家具,她渴望有张桌子,她到镇上材料店看木材,价钱贵得惊人,刚好店外有很大的堆货长木箱要丢,三毛跟老板讨了五个这种大木箱,叫了两辆驴车来拉回去,三毛一路上高兴得吹口哨回去。她查觉到自己也像荷西,会为了生活上最实用的事情感到欢喜,这是三个月的沙漠生活给她的磨练所得。
  这些进不了门的大木箱,还成了邻居觊觎的东西,三毛整天守着它,荷西回家欢喜地替她做了滑车推上天台,拆开铁条,打散木箱,很费力,手还被钉子弄得流血。
  钉家具的工作,要拖到周五荷西回来度周末才能多做些,晚上荷西在烛光下画家具图样让三毛选,三毛指了指最简单的样式,周末一大早两人穿厚毛衣开工,一小时一小时过去,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三毛负责把湿毛巾盖在荷西头上,帮他的背上涂油,或者将闯过来的羊群跟小孩叫走。
  三毛是在婚前这段白手起家的同甘共苦,才真正地认识她的丈夫。过去她看到的是荷西书写整齐的情书。现在看到他苦干实干,劳动起来的那份真诚。
  荷西后来才告诉三毛这些用来做桌子、书架、衣架、厨房小茶几的木材,是西班牙运来沙漠的棺材,说来好笑,两个活人,不远千里来到沙漠住在坟场区,用棺材外箱做家具。
  为此,三毛更爱她那得来不易的桌子。
  三毛因为住的地方没有门牌,在邮局租了一个信箱,每天走一小时到镇上收邮件,加上为了准备结婚申请的文件常跑法院,这里的人都认识了这个中国女孩。
  经过近三个月的文件国际旅行,有一天,法院秘书告诉她:「明天下午六点半,可以结婚。」
  此时,荷西公司的司机开吉普车经过,三毛上前叫住他,要他回公司通知荷西:「他明天跟我结婚,叫他下班到镇上来。」听的人感觉很奇怪啊!要结婚的荷西先生本人难道会不知道明天自己要结婚吗?三毛回答:「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如果听到这种对话,大概会以为这个中国女孩想结婚想疯了吧?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6)
  荷西知道消息即刻跑回家了。两人又出门去打电报给自己的父母。
  三毛的电报写:「明天结婚三毛」。荷西写:「对不起,临时通知你们,我们事先也不知道明天结婚。请原谅。」
  结婚的前一晚,荷西带三毛去沙漠唯一的一家电影院看「希腊左巴」,算是对单身生活的告别。临时知道结婚的日子,荷西来不及请假,只好照常上班。
  这天,三毛来回走了好多次两公里的路,多买了几大桶的淡水,放在浴缸里,累到不行,婚礼前,她倒在家里的席子上睡觉。
  下午五点半,荷西回家来敲三毛的门,三毛吓得跳起来,头上一头发卷。
  荷西叫她快起来,手里捧着一个纸盒,三毛大声叫,一面叫一面抢,她以为是婚礼的鲜花,荷西的表情有一点为难,沙漠哪里变得出来鲜花?三毛事后也说她当时的期待未免有一点俗气,在沙漠结婚手里还想拿一把花?
  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副完整的骆驼头骨。两个骷髅的眼睛是一对大黑洞,骨头很完整的合在一起,一大排牙齿龇牙裂嘴对着三毛。
  这真是一份意外的、豪华的礼物,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但是三毛喜欢极了!送到三毛的心里去了,她把骆驼头骨放到书架上,连连称赞。
  荷西确实是三毛的知音。他在沙漠走了好久、找得好久,快烤死、晒死了,才找到这一副完整的头骨,荷西自己也很得意。
  「我放下头骨,将手放在他的肩上,给了他轻轻一吻。那一霎间,我们没想到一切的缺乏,我们只想到再过一小时,就要成为结发夫妻,那种幸福的心情,使得两个人同时眼眶发热。」〈三毛《我的宝贝》〉
  荷西这天穿了深蓝的榇衫,大胡子修剪了一下,三毛也找了一件淡蓝色细麻的长衣服,不是新衣服,鞋子是凉鞋,头发放下来,戴一顶草边阔帽,到厨房拿一把香菜别在帽沿。荷西认为她这身田园装扮,简单好看。
  两个人走四十分钟路到镇上法院,法院的人反而个个西装领带,穿著正式。
  年轻的法官证婚时拿纸的手在发抖,这是沙漠第一次有人来公证结婚,法官有一点紧张。等到法官问三毛说:「妳愿意做荷西的妻子吗?」三毛知道她该说:「是」,却回答成:「好!」结婚仪式完成,荷西只给自己戴上戒指,就忙着追法官去要户口簿。
  结完婚,两人心情轻松许多,荷西提议到国家旅馆住一天,三毛却想省下那可以买一星期菜的钱,两人又牵手走过沙地回家。回家门前摆着荷西同事送来的鲜奶油蛋糕,上面还有一对穿婚纱的新人娃娃。
  荷西婚后六年过世。三毛把荷西给她的结婚礼物骆驼头骨带回台湾,还拍了照片,记载于《我的宝贝》一书。
  「这副头骨,就是死,也不给人的,就请它陪着我,在奔向彼岸的时候,一同去赴一个久等了的约会吧。」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六章 沙漠里的中国饭店(图)(1)
三毛和大胡子荷西依偎在一起,他们正在旅途中
  他们的婚姻,得到了荷西公司、同事的很多支持,于是,他们用了一整个月的时间蜜月。三蜜月之后,三毛开始过了孤独而忙乱的家庭主妇生活,荷西上班,三毛把门一挡,眼泪流下来了。但生活要继续,三毛便苦中作乐,使出各种厨房花样,把自己的家,当作一个“中国饭店”来使。
  「想到中国,我竟觉得那是一个前世,离我是那样远,远可不及。」〈三毛《撒哈拉沙漠》〉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名,也无所谓利;他们就是沙漠里的一种产物,跟沙漠里的一块石头,一朵仙人掌上的小花一样,属于大自然。”他们从不抱怨冷,从不抱怨热,也许知道世局,但并不关心;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撒哈拉人,这个世界不会进步,但至少和平。更可贵的,他们是非常快乐的民族,可是并不刻意追求;这是最高的境界,也是最低的境界。」
  结婚后,荷西的公司答应给两万元的家具补助费,薪水加了七千多,减税,房租津贴六千五百元一个月,三毛的社会保险也办了,经济有了很大的改善。公司还给了半个月的婚假,荷西的好友自愿代班,这对新婚夫妻因此有了一整个月的时间蜜月旅行。
  他们请向导,租吉普车,往西走,经过马克贝斯,进入阿尔及利亚,再转回西属撒哈拉沙漠,由「斯马拉」斜进「茅里塔尼亚」直到新内加边界,再由另一条路上生到西属沙漠下方的「维亚西纳略」,最后回到阿雍。
  到撒哈拉沙漠之前,三毛自认很可能是中国第一个踏上撒哈拉土地的中国女人,她的愿望是横渡撒哈拉,等到真正到了沙漠,面对沙漠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沙漠的整体生活方式,包括其生活的落后程度,带给她很大的「文化惊骇」,也因着原始的生活磨去三毛在都市里的那些小布尔乔亚的娇柔,这一次直渡撒哈拉之旅,则弥补荷西、三毛两人婚前,为了生活努力工作而少了浓烈的恋爱的遗憾。他们是在婚后才真正的相爱起来。
  蜜月回来,三毛时常感到孤单,脱离文明太久,每天烦恼忙碌的都是生活上的杂务,荷西每天下班回家来与她的对话,不外乎:「早上水停了,到隔壁提水」、「买了便宜的西瓜,物价又涨了!」生活条件太差,欠缺太多,造成情趣枯竭。
  荷西上班了,她被封闭在家里,热风似火般燃烧,邻居们无话可谈。此刻三毛非常之苦、非常寂寞,三毛生前接受桂文亚访问表示,两人之间甚至发生这样孩子气的事:荷西上班,三毛把门一挡,眼泪流下来了。
  三毛说:「荷西,你不许去,你一定不许去,你去,我就拿刀杀你!」
  荷西还是走了。
  三毛有一段痛苦的转变期,她先是呆坐地上,面向没有糊水泥的墙。长期观察沙漠上风俗之后,她细细想,生活里的枝枝叶叶,之后,她提起已经停了十年的笔,写下沙漠生活中第一个故事:「中国饭店」。
  三毛下厨先是做西餐。三毛母亲从台湾航空包裹寄了许多食物,大批粉丝、紫菜、冬菇、生力面、猪肉干,加上女友从欧洲寄来酱油,三毛的「中国饭店」开张了。外国丈夫的好处是他吃过的中国食物太过有限,三毛的中国大厨整天唬得丈夫一个又一个故事编了起来。
  第一道在读者心目中建立起最鲜明形象的三毛名菜来了:「粉丝煮鸡汤」。
  荷西不曾吃过粉丝,第一次吃了追问着,这是岳母寄来的中国细面吗?好吃啊!
  三毛用筷子挑起一根细粉丝,说:「这个,叫做『雨』」,「是春天下的第一场雨,下在高山上,被一根一根冻住,山胞扎好了背到山下来一束一束卖了换米酒喝,不容易买到哦!」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六章 沙漠里的中国饭店(图)(2)
三毛和荷西在海滨浴场
  荷西知道她吹牛,还是爱吃;第二次春雨来了,变成「蚂蚁上树」,她又说,那是钓鱼用的尼龙加工白线。第三次吃粉丝,是夹在东北人的合子饼,与菠菜、绞肉当饼馅,荷西却猜她这回在饼里放进昂贵的鱼翅,这一类因文化差异,味觉口感变得不灵敏的小趣味,贯穿了整篇文章,某天,三毛做了海苔包肉松的日本寿司,荷西以为那海苔是反面复写纸卷起来的,竟不肯吃了。
  三毛有意展示巧妇的厨艺,为此替不时带同事回家吃饭的荷西赢得许多友谊,某日,荷西老板亦闻风而至,还先点了一道笋片炒冬菇,三毛哪里生得出来笋片,她却连声答应下,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最后小两口在客人散去洗碗盘,荷西追问她,谜底方才揭晓,笋片由小黄瓜担任临时演出。
  异国夫妻沙漠变魔术做中国菜的「中国饭店」,于一九七四年十月六日登在台湾的联合报副刊,那是她停笔十年的首作,收入《撒哈拉沙漠》一九七六年出版时改名为「沙漠中的饭店」,这也是三毛第一次使用三毛的笔名。
  除了作饭,就是作文,在沙漠的奇趣生活,加之三毛的观察、体验和感悟,乃有三毛的一篇篇美文出现,合集而成《撒哈拉的故事》。我们看到一个异族女人是怎样在这一片黄沙中生活下去,并找到她的快乐的。
  一九六二年她第一篇以本名陈平发表在白先勇主编的《现代文学》。还先后有几篇短篇小说和散文,发表在《皇冠》、《幼狮文艺》、《中央副刊》。后来集结出书为《雨季不再来》,那是她出国读书以前的少作,忧郁、苍白、灵性。
  她当时想让朋友们读到文章,却想不到会是她写的,采用她儿时读张乐平《三毛流浪记》,主人翁三毛的名字,也符合她在远方流浪口袋只有三毛钱的潦倒与平实,她却是甘心这些流浪的艰辛。
  沙哈威人的风俗民情当中,以「沙漠观浴记」全篇最具阅读乐趣。
  三毛在镇上的理发厅边上的垃圾小屋,发现一个「泉」字的标记,一探究竟才知这是一处深井澡堂,还带土耳其式的高温蒸气。
  三毛花了四十块钱进了澡堂,与沙哈拉威女人共浴。
  沙漠的审美观念,胖的女人才是美。而平日这些女人用大块的布片将自己的身体、头脸包裹起来,是面目不清的。
  「我习惯了看木乃伊似包裹着的女人,现在突然看见她们全裸的身体是那么的胖大,实在令人触目心惊,真是浴场现形,比较之下,我好似一根长在大胖乳牛身边的细狗尾巴草,黯然失色。」〈三毛《撒哈拉沙漠》〉
  所有的女人光着身子洗浴,只有她一人是穿著泳装来澡堂。
  每一个女人用一片小石头沾着水,刮自己的身体,身上的污垢一条条的黑浆流下来,刮到全身的身体都松软了,才去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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