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件也带来了很多欢闹嬉戏：
有一次阿妮莎不小心把球扔到了泰雷克头上。所有的孩子都笑了；然
后泰雷克拿到了球，他就在后面追赶阿妮莎口那是一个很亲密很开心的瞬
间——很多的欢笑，很多目光的交流，咯咯地笑闹，还有相互追逐。
很快又演变出了另一个游戏。泰雷克正在被管束中，他本该全天都不得离家半步
的。所以，当他以为自己瞥见了妈妈下班回来，他就飞快地冲人家里。而当他发
现是看错了的时候，就又出来丫。附近的小孩就开始玩一个引逗他的游戏：
孩子们一直在逗泰雷克，说他妈妈回来了——他一听说，就飞跑回家
里，从纱门后面向外窥测。这个游戏反复了六次口泰雷克还在街上到处追
第四章 孩子的节拍：泰雷克·泰勒 73
阿妮莎，想把球从她手里抢过来。阿妮莎几次告诉泰雷克让他最好“回家一，
他都不理睬她。然后，【下午】6:30的时候，肯（泰雷克的一个朋友）说：“你
妈妈来啦！一泰雷克疾速回到家里，然后说：“哦，好家伙，这次可是当真的。竹
不拘一格自由发挥的户外游戏在泰雷克家附近十分常见。一群和他年龄相仿
的男孩子常常在一起玩，通常有四五个人，有时能有十人之多。他们一起在街上
玩球，步行到商店去买零食，轮流到某个小朋友家看电视，通常总会在一起口【4】
一天下午，这群男孩子站在街上，旁边停着一辆车。他们的头挤在一起，泰雷克
和他的朋友们正谈得尽兴：
第一个话题是怪异的手指把戏。肖恩讲的故事是，一个女孩可以把中’
指向后弯到手背，然后再把她的小拇指钻到中指的下面……不知何故，话
头又转到了健康和婴儿。肯对其他男孩子说：“你吃什么，你拿什么喂他们，
他们的身体就会是怎样的情况。所以，如果想要孩子健康，你就得喂他们
健康食品。竹泰雷克说：“我要给我的孩子吃比萨饼。竹（笑声）肯：“我才不呢，
我要给我的孩子吃像水果那样健康的东西。竹……肖恩：“胡萝卜？竹肯大
声说：“不是，是水果。竹肯又接着说：“甚至连你老婺怀孕的时候，你也要
给她吃健康的东西。竹……然后他们又接着谈论健康和体育运动的关系…
然后，他们又谈起了某人的姐姐和另一个人约会……这些交谈后不久，肯
决定他要去商店口肖恩说他也去。肖思问泰雷克去不去。泰雷克说他先得
问问妈妈。他迸了家门，我也跟了进来。
在泰雷克和他的朋友做的活动中，性别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和本调研中的
女孩子相比，他在肢体上更加活跃，而且也有更多的自由可以跑得更远一些、在
外面玩到更晚一些。另外，他们做的很多游戏都有更多传统上更男性化的元素，
要展现速度、威力、运动能力、体力和勇气。有时他们会互相测试，看看谁扔得
最猛最远，或是轮流用力试着掰碎某件物品。假装打架、互相追逐并威胁要打架
和真正动手，都是很普遍的活动。
（泰雷克和阿妮莎一直在一边吃蓝色的冰棒一边看电视，他们吃完了，
就跑到外面去玩o）有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马上开始威胁泰雷克【说】：
“我要打你！我要揍你！”泰雷克到处追他，问他敢不敢打架。泰雷克：“喂，
74 不平等的童年
你先来！_那个孩子围着泰雷克乱跳，引逗泰雷克，直到他鼓起勇气在泰
雷克胳膊上打了一拳。泰雷克作出了反应，一圈儿一圈儿地在后面追他。
小男孩笑着，玩得很欢。泰雷克并没有那么激动，但还是在满腔热情地自
卫反击。
一辆卖冰激凌的小型卡车驶过街道，暂时打断了他们的打闹。小卡车一开走，游
戏就又开始了：
泰雷克捡起一根细棍儿，威胁说要扔过去。那个男孩笑着，到处追逐着，
直到泰雷克真的把小棍儿朝他扔了过去。阿妮莎停下和朋友的交谈，对泰
雷克说：“泰雷克！别扔那个东西！竹泰雷克没有理睬她。小男孩捡起那根
棍儿向泰雷克追了过来。他们一圈一圈地越跑越远。
阿妮莎这时大声对泰雷克说，她要告诉妈妈说他正在街上和小朋友玩。泰雷克并
没有回答她。
一个稍大的男孩坐在一个邻居的车盖上，和那个小男孩开玩笑说：“你
要是再扔那根棍儿的话，我就把你扔到篱笆那边去（用手比划着）o竹小男
孩朝泰雷克吐了口吐沫，泰雷克有点生气了，朝他追过去（他皱着眉头，
没有了笑容），直到抓住他为止。
他们跑到街道的另一头儿，所以现在他们离在那边说话的阿妮莎和她的女伴们更
近了。
泰雷克朝那个男孩大吐了一口吐沫——我后来发现那个男孩的衣服上有一
大块蓝色的痕迹．是泰雷克嘴里留下的冰棒颜色。阿妮莎注意到了这一切，回过
头来对泰雷克大声吼叫，而泰雷克为了逃开那个男孩则已跑到街区的对面。在和
泰雷克的争执中，她说：“泰雷克！你干吗吐吐沫啊？太恶心了！等妈妈回来我
要告诉她，你听到了吗？竹
这些例子很清楚地告诉我们，泰雷克不像中产阶级孩子那样只和与自己同岁
的孩子玩（有组织的活动往往都是按年龄来分的），他经常和各种年龄的孩子一
起玩。他对加入较大的孩子巾玩也感到很是轻松自如：
泰霄克消失在街角……我走到街角去瞥一眼他在做什么。【人行】道
第四章 孩子的节拍：泰雷克·泰勃 75
边的台阶和长椅上一共坐着九个人。有三个看起来有十几岁了或者【甚至】
更大。
总之，与中上层中产阶级孩子相比，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的日常生活节奏更慢，
压力更小，也没有那么结构分明。因为成年人极少把时间花在监测孩子的活动上，
对孩子的实际表现也没有那么重视，孩子们也就有了更多的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
事情。孩子们有独立于成年人的自己的世界。当然了，泰雷克和朋友们的自治也
是有限度的。家长加给他们各种规矩来确保他们的安全，而月，有些活动的时间也
是家长决定的，比如跑腿做事和吃饭时间。什么时候去亲戚家做客往往也由家长
决定。和大多数工人阶级孩子及穷人的孩子一样，对泰雷克来说，和亲戚联络——
从大家族在周末安排的活动到平时的随便走访——都是他生活的组成部分。他的
曾祖母、几个姑姑、表兄弟姐妹和他的奶奶、姥姥都住在附近（他的三个表兄弟
就住在“下个街区的街角竹）o另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表亲孩子常常来泰雷克家过
夜。周末的时候他经常帮曾祖母做家务，当曾祖母需要他帮忙时，泰雷克必须先
帮曾祖母做好事情才能和朋友们去玩。
当然了，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的日常生活也并不是像田园诗般那样自由自
在。我们所观寮的这些孩子知道家里的经济不稳定，也知道没有钱就会受到很多
限制。他们会听到并在孩子圈里重复谈及物品的价格，谈及缺钱和需要更多钱的
话题。
兄弟姐妹：可以依靠的人
泰雷克的姐姐以及（在较小程度上）他的哥哥都是他生活的重要部分。虽然
阿妮莎有时会有点蛮横，但是她和泰雷克是很亲近的同伴。他们互相帮助，遇到
困难时相互给予支持，比如说，在他们的妈妈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在家里家外
都会有很多时间共处。他们经常在一起看电视或玩电子游戏。有时他们坐在客厅
看电视时会一起捧腹大笑。不过，有时他们也会争吵：
泰雷克在地板上坐好……继续看《考斯比一家》。阿妮莎刚好在节目
快要演完时走了进来，扑通一声坐在了沙发上，我正坐在沙发的另一头。
阿妮莎说：“泰雷克，把这个碗拿走。不然一会儿会掉到地上。把它拿到厨
76 不平等的童年
房去。竹泰雷克不听她的；我猜想他是在抱怨，并没有按姐姐说的去做。他
开始拿沙发靠垫闹着玩，躺在那里把靠垫抛到空中又接住。他玩了有一分
半钟，然后阿妮莎说：“泰雷克，别玩了。把垫子扔给我。竹泰雷克把两个
靠垫一个一个地抛向阿妮莎，阿妮莎接住垫子并把它们整齐地放回沙发上，
她脸上写满了厌烦，好像在说：“我是你姐姐，却还得这样像妈妈一样管你，
我好烦啊。一她嘴上说：“你这个痴呆症！竹然后他们又回到原处，接着看《（考
斯比一家》的第二集。
尽管阿妮莎经常惩罚泰雷克，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比我们看到的中产阶级兄弟姐妹
之间那种尖刻的关系要热情友好得多。这一点不论在黑人家庭还是在白人家庭中
都是如此。
我有一个梦想：尝试正式的体育活动
中产阶级的母亲经常会率先向孩子建议可以参加的活动。在工人阶级和贫困
家庭里，除非小孩子提出明确的要求，否则他们就不会加入任何有组织的活动。
具体到泰雷克的情况，他特别热衷于橄榄球，所以就求他妈妈让他加入～个球队。
当时儿子上三年级的时候，她拒绝了他的要求，并给出了很多理由，包括泰勒先
生担心孩子的安全。可足，在四年级开始前那个暑假的傍晚，当她听到泰雷克的
恳求时，儿子如此强烈的渴望给泰勤女士留'F'f很深的印象：
去年他想参加，但是我们不让。我们觉得他太小了，他很不乐意…
然后我想他大概是和这附近的谁去了一次训练，可能是他的一个朋友，然
后他就想加入了。他对我说他想踢橄榄球，我说：“不行，我不想让你参
加。竹他说他太想参加了，连做梦都想。他梦见自己手里拿着橄榄球跑着
穿过球场。
她终于松口了。
可是，泰雷克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参加橄榄球训练就意味着他不得不减少放
学后和附近朋友们玩的时间。面对这两个抉择，他不想再参加的却是有组织的活动：
刚刚开始不久，大约有三次训练之后，他就不想去了……他的问题出
第四章 孩了的节拍：泰雷兜·泰勒 77
在因为要去训练而不能和朋友们一起玩。我可不让他这样——他说服了我
给他报名，我现在拒绝让他半途而废。【尽管】参加这个活动很是有些费力
不讨好，但是既然他已经开始了，我们就得坚持把它做完，并且祈祷再也
没有下次了。
作为一个做全职工作的单身母亲，每天都要在6：OO之后才能回家，泰勒女士发现，
泰雷克参加橄榄球队非常累人，要达到那些球队的要求真的很困难。她重新安排
了餐点时间，而且她还得花时间帮泰雷克准备好，花时间送他去球队，并花时间
观看他训练：
一开始因为还没有开学，他每周有四天晚上要去练橄榄球。训练是八
月开始的……我得在下午4：00从单位【给家里】打电话。【我告诉他】-收
拾好东西竹o【但是】他从来就没准备好过……所以我得回到家里抓到他，
赶紧弃点吃的。【有时候】在夏天……我们会等训练完后再吃饭。
泰雷克的妈妈还要花时间筹款。她带头卖奶酪蛋糕给同事、亲戚和邻居，IO
美元一块。她卖了二十多块。
虽然训练的节奏在．1．一月份慢了下来，但仍是件十分累人的任务。星期六早
上8：30或9：00有比赛。泰雷克和妈妈需要在7：00起床才能准时到达。他们通
常会在赛后去吃顿饭，并且要到下午3；00甚至是5：00之后才能到家。经常变
换的日程安排，像训练提前结束、比赛时间变化，以及其他最后一分钟的变更，
更使泰勒女士疲惫不堪。在赛季还未过半的时候，她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那时候我真的很累了。我是说，这个训练变成了很重的负担。一开学
训练就从每星期四次变成了两次，所以这就让我喘了口气。但是天冷了之
后——我是说，他们给我们半小时的时间，因为训练6：30开始，所以你
就只能——你回家赶紧吃点东西然后又得赶紧跑出去。训练之后还得再做
作业。
虽然有这么多困难，泰雷克的妈妈还是继续到场观看他比赛训练。她觉得自己在
那里陪着孩子很重要。
我得支持他，这就是为什么我去看他训练。而且我不想让他觉得我不
78 不平等的童年
关心他……我错过了几次。但是我也并不为此而感觉不好，因为我去的次
数比我错过的次数要多。我通常都会去的。
泰勒女士认为她儿子参加橄榄球队是件好事。她说泰雷克“特别喜欢竹，她
还强调这项运动帮助她儿子发展了他的男子气概，尤其是在运动技能方面。
泰雷克男孩子气十足。他的运动技巧特别好……他动作非常协调，所
以他样样都行……他知道自己能行，我觉得他想证明这一点给自己看。我
觉得他真的喜欢橄榄球。他让这边的每个孩子每天都和他打橄榄球（笑
声）……就在这条街上。
当我们问她为什么喜欢泰雷克参加橄榄球队时，她说，她认为这次经历让她儿子
有了“一点独立性，而且也表现出了一些【独立性】一o当我们追问她“独立性竹
怎么讲，泰雷克的妈妈详细描述说：
他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生人，你知道——而且加入一个体育队要与队
员们搞好关系。我很高兴他能做到这些。我想我小时候就不会这么顺利过
关。我那时不会和别人相处。
然而，与中产阶级的家长不同，泰勒女士并不认为泰雷克参加橄榄球队对他
的全面发展会起任何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不知道参加这个对他有什么帮助一是
她对“你觉得参加橄榄球对他生活的其他方面有帮助吗……哪怕是很微小的帮
助？竹这一问魉的回答。泰勒女士最鲜明的观点就是，她不认为橄榄球对泰雷克
的人生会有任何帮助。当我们问她“在他生活的其他方面，有没有什么你没有预
期到的伴随效果？竹时，她给出了如下的回答：
嗯，就是责任心的那部分吧，知道我必须做这件事，我就要去做这件事。
这个活动给他自己定下了一条常规：我必须做这件事，然后我必须做作业，
然后我必须吃饭，你知道的。所以我觉得这一点是好的。
这个赛季结束的时候，泰雷克也就不再参加橄榄球队。【51他五年级时并没有
在队里打橄榄球。虽然泰勒女士看起来的确为儿子喜欢参加橄榄球队而感到高兴，
但是她觉得没有必要再重复这一经历。她爱泰雷克，关心照顾他，并希望他快乐。
第四章 孩子的节拍：泰雷克·泰勒 79
既然他出门就有邻居的孩子和他玩，而不拘形式的玩耍让泰雷克十分快乐，他的
妈妈也就不觉得让他参加一项让家长耗时费力的活动有什么必要。对她来说，就
像对其他工人阶级和贫困的母亲一样，做一个好妈妈并不包括培养孩子多种兴趣
的义务，尤其是如果这样做会让她从根本上重组自己的生活的话。
学会生活的技能
泰雷克一次次地和人员比较稳定的一群孩子玩。因为这群孩子没有成年人管
控，他学会了由自己来建立并保持友谊，也学会了怎样自我组织和与人商谈。相
比之下，加勒特的玩伴经常变化，随着每个新的赛季和新的有组织的活动而组成
并解散a每个场景中的唯一常量就是成年人，这些成年人也许并不在意孩子们是
否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他们定然会让孩子们知道活动的规则。
泰雷克和他的朋友们参加的大多数非正式活动都在户外，他们自己选择时间
和地点。孩子们经常在一起玩他们自己设计的游戏，这些游戏都很完整，有各种
规则，还有执行规则的系统。因此，泰雷克日常生活的组织方式给了他很多机会
来发展与同龄人之间的调解能力、管理冲突的技巧、个人责任感和战略技能。下
面一段实况记录可以让我们感受一下这种不断进行中的社交能力的获得，其中描
述了泰冒克和朋友们之间的一个游戏，肖恩、肯、雷吉和克莱顿都在场：
游戏有点像排球，但比排球要复杂得多。做游戏的人大致围成一个圆
圈，相互传球。每个人都必须仔细看把球传给他的那个人在击球之前有没
有跳起来。如果你击球之前没有跳起来，你就出局了。如果你让一个人出
局了，你就“赢了一条命”o
他们经常争论某个人是否跳了起来：
誓嘿，不对，那可不是【跳起来】。你就这样了一下。竹（肖恩跳了一下，
但是他的脚几乎没有离开地面o）“我指的不是那个。竹肯并没有提出抗议。
他只说：誓好吧，重来一次吧。竹游戏重新开始了两分钟，他们又争了起来。
当争论演变成长时间的争吵时，孩子们一般都会采取某种非正式的解决冲突的办
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走上一个街区去找一个朋友来裁决：
80不平等的童年
肖恩建议大家去找雷吉问问。雷吉住在泰雷克家的下一个街区。他们
放下球走到雷吉那个街区的尽头，【朝房子里的人】喊……。嘿！雷吉——
雷吉。钟“出来呀。竹“雷吉在家吗？竹雷吉走下楼来……每个人都在同时试
图讲出自己的理来。雷吉大声说：誓等等，一个一个来。肯，你先说。丹肯
把自己那一方面讲了出来，然后泰雷克讲了他的，然后肖恩最后讲。结果，
肖恩是对的。肯被判出局。肯并没有提出抗议。他接受了雷吉的裁判。他
只是在旁边停着的一辆车的车盖上坐着看。现在雷吉和克莱顿也来玩了。
现在有了新人参加，游戏又开始了，中间偶尔有一些争吵，倒也坚持了三十分钟。
而后，他们提出要赛跑，跑到三个街区以外的某个地方，那儿有一座公共建筑，
楼外面有一小片草地。在那儿，他们又开始．厂一个新游戏（H滚球竹），孩子们在
这个炎热的夏夜一直玩到很晚。
在玩这些游戏的时候，泰雷克和他的朋友们经常显出真的很兴奋很开心的样
子，有时也会显得很躁动。与中产阶级的孩子不同，工人阶级和贫困的孩子很少
抱怨说自己_无聊一o我们听到泰雷克对很多事都发牢骚（例如，被限制在家里玩），
但是和中产阶级孩子不同，我们从来没有听到他抱怨自己没有事情可做。尽管没
有乡少有组织的活动，但他能毫不费力地填满自己的时间。他有主意，有计划，
有各种活动来和小朋友一起玩。与他的中产阶级同龄人不同，泰雷克的大多数计
划都无需大人帮助。他不需要催他妈妈开车带他到朋友家去玩，或是为他组织过
夜派对，或是带他去商店。
总之，在他的日常生活中，泰雷克学到了加勒特无法接触到的重要生活技能。
他和他的朋友们发现了很多种自娱自乐的方法，展现了他们的创造性和独立性。
这样的经历是极其有价值的，但也与加勒特生活中有组织的活动所带来的官僚机
构经历有着明显的差别。泰雷克和他的同伴们没有机会去演练机构规范，也没有
得到这方面的训练。在本书的后面我还会揭示，工人阶级和贫困的孩子更没有像
我们在中产阶级家庭中观察到的那样，在怎样通过给一个机构施压而促使其响应
孩子的个别需要这方面得到训练。简短来说，比起同成就自然成长相关的自发的
游戏玩耍，同协作培养相关的业余活动更有潜力让孩子在公共机构世界中受益。
泰雷克和他的朋友们并没有体会到他们的业余时间缺少什么重要的成分。尤
其是，他们看起来也并不想要或期望成年人参与他们的游戏。而在另一方面，中
第四章 孩子的节拍：泰雷克·鬃勒 8l
产阶级的孩子却习惯丫家长和其他成年人监控他们的活动，从而感到他们有权利
在游戏中也得到成年人的注意和干预。下一章将通过对生活在白人贫困家庭的卡
蒂·布林德尔和她的家人如何对待游戏活动来进一步阐明这一与社会地位相关的
差别。
五辛
孩子的玩耍是孩子的事情：卡蒂·布林德尔
卡蒂在电话中兴奋地对我说：“我正在做一个娃娃屋！我奶奶带来了
一些盒子，我正做一个娃娃屋呢！竹当我到了【她家的单元房】的时候，我
问她娃娃屋做得怎样了。她耸了耸肩，一副失望的样子，说：“我不知道该
怎么做。竹
卡蒂从福米卡贴面的【厨房】柜台上把盒子高高举起，拿到客厅，扑
通一声放在小地毯上。她说：_妈妈，你能帮我吗？竹西西说：“不行。竹卡
蒂没有说话，但却很失望。
在中产阶级家庭中，成年人对待孩子的活动十分认真。孩子要求帮助时，也
不会置之不理。由于中产阶级家长对孩子的生活十分关注，对孩子来说重要的事
情很容易也会成为家长的要事。这也给孩子带来了压力，让他们觉得自己必须成
功（想想塔林格先生怎样在足球赛中为加勒特呐喊“助威竹的）o中产阶级家长不
仅会通过让孩子报名参加各种活动来持续支持孩子的爱好，还会观看孩子即兴表
演的幽默小品或是加入其中一起在后院玩球或是在饭后和孩子一起玩文字游戏。
家长们通常很喜欢这样的参与，但是他们也把这些看做是自己对孩子应尽的责任
之一。对孩子进行协作培养的一个关键组成部分就是家长的参与。因而，中产阶
级孩子就获得了一种优越感，认为自己事无巨细都右权利得到成年人的关注。
我们观察到的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大多是9-10岁的儿童，他们年龄尚小，
仍然会喜欢得到父母的关注。有时候他们会要求大人关注他们或是帮他们做某些
事情。在这一章中我们将会揭示，工人阶级和贫困家庭的成年人常常（但并不总
是）会拒绝孩子的这些要求。孩子们往往也会默默地接受这样的决定，就像卡蒂
第五章 孩了的玩耍足孩了的事情：卡蒂·布林德尔 83
在做娃娃屋一事中所经历的那样。他们不会催促成年人满足他们的愿望。工人阶
级和贫困的家长认为孩子的社交生活并不怎么重要，他们的孩子往往也会接受父
母的这种观点；由此导致的后果就是，孩子们没有受到训练，没有感到自己很特别，
也没有觉得自己值得在生活中得到特殊照顾。在对待更大的世界时，孩子们看起
来得到了一种局促感，而不是优越感。
然而，局促感并不是唯一的结果。成就自然成长在监护方面对孩子管控严密，
但却在休闲娱乐方面给孩子以自主权，当家长遵从成就自然成长的儿童教养策略
时，孩子看起来的确在玩耍中得到了真正的快乐。孩子的活动不受大人的关注也
没有大人的参与，这就使得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孩子能够有自由去做让自己高兴的
事情。与中产阶级孩子在参加有组织的活动时的表现相比，我们观察的这些孩子
在他们的休闲娱乐中都展示出了更多的创造性、自发性、快乐和直觉。
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家长不太关注孩子的业余活动，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喜欢看
到自己的孩子玩得开心。但就像我们从泰雷克·泰勒那里看到的，喜欢孩子开心
并不会让家长觉得自己应该经常给予孩子类似的经历。工人阶级和穷人的家长也
不觉得自己有义务丢关注或是跟踪培养孩子所表现出的创造性。总之，孩子的业
余活动被看做是令人愉快的，但又是无足轻重的，并且是和成人世界割裂开来的。
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那些照顾孩子饮食起居的繁杂步骤：叫他们起床，冲澡，
吃饭，穿戴整齐，穿暖冬装，按时出门上学，然后这一天要结束时还要确保他们
安全到家，吃晚饭，做好作业，按时睡觉。
与中产阶级家长在这方面的负担相比，这些任务要耗费工人阶级和穷人家长
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劳累，也造成了更多的挫败感。想通过公共援助来把日子过
下去，就得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繁冗的官僚机构。由于没有私车或只有很破旧经常
抛锚的私车，使得他们连完成像买菜这样例行的任务也不得不坐公交车；按时赶
赴与医生的预约也会包含同样复杂的后勤过程。而且在长期缺乏资源的情况下，
很小的问题（例如，洗衣机损坏，或是退款没有如约到位）都可能会造成很严重
深远的后果。贫困家庭和工人阶级的孩子都了解他们生活中的这些局限，但是对
穷人的孩子来说，资源匮乏的后果则更加紧迫更加无法抵御。
重要的是，我们还要记住，即使在经济状况相同或是近乎相同的地方，每一
个个体都有可能作出不同的反应。而且无论其经济地位如何，每个家庭（和家里
的每个人）都会在他们而对的很多其他方面的限制上有所不同。正如赖特·米尔
84 不平等的童年
斯所指出，社会结构和个人经历之间存在着一种交互作用。【I】这一章中将要展开
的故事证实了米尔斯这一论断的强大力量。布林德尔一家面临着的很多问题并非
只局限于某个阶级，而是那些不论经济地位稳定与否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面临的
挑战——包括性虐待、严重的抑郁症和艾滋病感染。然而，如果这一家但凡有那
么‘一点点经济来源——如果他们所依据的社会公益服务机构但凡能为他们提供最
基本的支援，让他们的基本生活能得到保证——他们也许还可能有更多的选择余
地，而那些选择所造成的后果也许还不会那么悲惨。换言之，一个家庭在社会．卜
的地位如何，会给其家庭成员带来不同的资源储备以应对生活中类似的问题，但是，
即使在社会地位相似的家庭当中，人们使用手头的各种资源的方法也会有所不同。
布林德尔一家
卡蒂·布林德尔是一个9岁的白人女孩，她和妈妈西西、18个月的同母异父
弟弟梅尔文（绰号“梅尔梅尔竹）一起住在一个有三间卧室的小单元房里。和卡蒂
同母异父的18岁姐姐詹纳有时候也会来住，还会把她六周大的美洲叭喇狗罗迪
欧也带来。布林德尔家的单元房在一座破旧的楼房里，楼房坐落在一个绝大部分
居民都是白人的工人阶级居住区，这里大都是低矮的水房子。离楼房步行约五分
钟有一些小店，包括一个冰激凌店，一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一个五金店和
一个加油站。卡蒂在下罩土满小学上学，学校离她家只隔着几个街区。【2】然而，
最近的杂货店却离这里很远，要坐20分钟的公共汽车。
布林德尔家的单元房保养得很不好。客厅的天花板漏水，布林德尔女士必须
定期移动家具以防天花板上漏下来的水滴到家具上。厕所的马桶也总是漏水。进
门处那块芥末色的碎布垫子上有很显眼的黑色污渍。蟑螂经常出没，即便是在光
天化日之下，它们也会爬到墙上。晚上，卫生间里的灯一开，蟑螂就会在白色的
瓷砖上四散奔逃。这些无时不在的害虫很是让布林德尔女士烦恼，她把这个单元
房称作“蟑螂的汽车旅馆竹o因为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布林德尔家住房的破旧失
修就更是一目了然。所有的墙壁都空空如也，厨房的案台上什么也没有，客厅的
咖啡桌上也是空无一物。房子里看起来没有一点儿乱堆的东西。布林德尔女士坚
持要卡蒂把所有的东西都物归原处，书包大衣等东西都不可以乱丢。她一回家就
必须马上把自己的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房间里的一切总是特别干净整齐。空气
第K章 孩子的玩耍是孩子的事情：f-蒂·布林德尔 85
中总是飘着漂白剂的味道。唯一一件引人注意又有装饰意味的物品放在厨房的柜
台上。那是布林德尔女士的普通高中学历证书（普高证书）o她为自己取得了普
高证书而感到十分自豪。圣诞节的时候家里也会有些许节门气氛，会有一棵真正
的圣诞树（是布林德尔女士省吃俭用才买来的），厨房里挂着·串灯，门上有一
张圣诞老人的金属画。
布林德尔女士37岁，看上去很是憔悴疲累。虽然她以前曾经酗酒吸毒，但
是现在她都戒掉‘r o她16岁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但现在是单身一人。
她的三个孩子都是由不同的父亲所生，而她也并没有嫁给那些男人中的任何一个。
她的第一个孩子“彭妮竹（系与詹纳的父亲所生）因婴儿猝死症而不幸夭折，虽然
彭妮已经去世近二十年，她还是经常会在谈话中提到她的名字。詹纳是布林德尔
女士19岁时生的。詹纳的父亲一直不定期地（但只是很肤浅地）参与着她女儿的
生活。现在他住在佛罗里达，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布林德尔女士和卡蒂的父亲只
有过很短暂的交往。一开始，他不承认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后来验血结果证实了
他就是卡蒂的父亲。他交钱给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以弥补一家人在官方经济援
助后还存在酌亏空。美国卫生及公共服务部把这笔钱中的一小部分交给布林德尔
女士。卡蒂的父亲拒绝来探访女儿。有时候，在布林德尔女士反复给男方父母打
电话之后，他会让人送来一·些礼物。卡蒂特别珍视他几年前在圣诞节时送来的两
部录像片。我们做调研的这年，他并没有在节假日或卡蒂的生日送来任何礼物。
最小的孩子梅尔梅尔的父亲是这三个男人中出现频率最高最活跃的一个。他定期
来看他的儿子，经常每月要来好儿次。布林德尔女士现在没有T作。全家靠公共
经济援助、食品券和医疗援助卡过活。为了能给孩子们买些圣诞礼物，尤其是给
卡蒂买一件大衣和一个娃娃，布林德尔女士说她“【把】一些账单竹拖延到了节日
之后。
卡蒂是一个矮小活泼的四年级孩子。她的头发很直很薄，刚刚齐肩，金色中
略带着一点淡棕色，长得很结实。她担心自己太胖了，其实她并不胖，事实上，
她连敦实都算不上。家里人经常谈论她的身材。比如，她妈妈会很沮丧地对詹纳
说，卡蒂“的屁股简直能把人雷死竹o当·膏蒂和她的亲戚坐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
他们经常谈论头发的颜色、头发长度、发型、指甲、如何修指甲、穿着和体重。
所有这些都会吸引卡蒂的注意力（也会吸引很多其他女孩的注意力）o她喜欢把
自己想象成一个15岁酌少女。在圣诞节那天照的一张照片里，她穿了件新的白
86 不平等的童年
色长袖衬衣、黑色发亮的长裙、白色的尼龙袜和帆布平底鞋，试图让自己看上去
妖艳迷人。她把头发扎成法式竖盘（一种一般只有成年女性才会用的精致发型），
还抹了口红。
在某些方面，卡蒂的行为和她的打扮一样成人化。比如，当她从学校回来，
她会给自己准备点零食，比如说一碗金宝罐装番茄汤。她打开罐头盒，把汤倒在
一个铝箔小罐里，放在火上热，俨然一副很胜任很家常便饭的样子。她既不需要
也不会得到成年人的帮助。但是，当她和同伴在一起的时候，尤其是和她的表姐
妹艾米一起玩时，卡蒂看上去更符合一个9岁孩子的本然状态。和我们观察的其
他孩子一样，在外面——不和妈妈在一起时——她更加精力充沛，更能大声笑闹，
也更有霸气。每个周末，她都会在祖母家里和艾米一起玩很长时间。卡蒂有种戏
剧性表现的才能，“天生竹就是个演员。她和艾米一起设计演出了很多小品，玩得
特别开心。与泰雷克‘泰勒和调研中的其他男孩子相比，她玩的东西很显然受到
性别的影响。她不能像男孩子那样跑得那么远。卡蒂在布林德尔家单元房旁边的
大停车场跟附近的孩子一起玩。她在那里骑自行车，玩逮人，还到其他孩子家里
去玩，但是她不会像泰雷克和我们观察的其他男孩子那样结伴到几介街区以外的
地方乱跑。和男孩子的好动相比，她玩的东西大都是少动多静的，还很强调女性
特质。她在家里喜欢玩芭比娃娃（她有I5个）o在和一个邻居女孩玩的时候，她
花很长的时间来练习把自己培养成一个耐人赏味的美女（这一点我们从未在男孩
子身上观察到）o卡蒂和她的朋友会练习打扮芭比娃娃，还会玩互相梳头。卡蒂
还看电视并玩任天堂电子游戏。在她（而不是她妈妈）的主动要求下，卡蒂参加
了两项有组织的活动：她参加的合唱团每周一次在课后排练一小时。有些周五晚
上，她和附近的孩子乘面包车到一个基督教青少年组织去唱基督教歌曲，学习圣
经，还一起做游戏。
然而，卡蒂也出了很多的问题，有时候她会主动讲出一些她觉得自己寂寞和
被抛弃的故事。她的妈妈（在深入的访谈中）倾诉说，卡蒂在一年级【3】的时候遭
到性骚扰。去年，她上三年级时有很长时间没有去上学，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因
自残行为而住院接受治疗。
布林德尔女士的家庭成员——她的妈妈塔米，两个已成年的兄弟约翰和赖安，
还有艾米——都住在附近。【41赖安和艾米的妈妈离婚了，艾米平时和她母亲一起
住，周末的时候来她父亲和祖母这里。卡蒂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到她“阿婆一家去，
第五章孩子的玩耍是孩子的事情：卡蒂·布林德尔 87
只有十分钟，仅一条路。她几乎每周都去。艾米也几乎每次都在那里，因为她周
末总来找她爸爸（布林德尔女士的兄弟赖安）o虽然布林德尔毫不羞愧地把她的
亲戚形容成“功能失常者竹，但却恰恰是她的大家族为她和孩子们提供了一个赖
以组织生活的结构a阿婆在周末的时候看着卡蒂，她和赖安有时都会开车接送布
林德尔女士和她的孩子们（布林德尔家没有车）o卡蒂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她的表
姐妹艾米，布林德尔女士最好的朋友则是她的前妯娌玛丽（曾是约翰的前妻，约
翰患有精神分裂症）o布林德尔女士和玛丽每天都通电话，每周还会见好几次面。
玛丽的几个女儿都十几岁了，她们也经常到布林德尔家来。
卡蒂的世界里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种族交融。她家附近的商店里，店员和顾客
几乎全都是白人。虽然单元楼里也住着几家非裔房客，但是这个居住区内的住户
绝大多数都是白人。布林德尔家受益于城市住宅供给中存在的种族隔离现象。【5】
与住在公共住房项目里的贫困家庭不同，因为种族隔离，他们住在一个所有家庭
都来自同一个种族的地方（在这里所有人都是白人），而在这里，这些人都处于
不同的经济地位。尽管如此，卡蒂生活中的一些关键方面还是有神族融合的。比
如说，她班里的同学一半是黑人一半是白人。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有时会和黑人
女孩一起玩。她在自家附近一起玩的小朋友中有一些是黑人，她有时还会把自己
的自行车借给她们一小会儿。她也在一些社交场合看到过其他黑人成年人，包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