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行为受到高度的限制，因此，与
协作培养有关的策略在那时就不会给人任何在社会地位上的好处。这些教育策略
在当今的美国却极其有效，其原因正好在于我们的社会格外褒奖的，就是具有说
理和协商技能的人所作出的果断自信又有个性的行为。
1^t
早
语言作为社交生活的渠道：
哈罗德·麦卡利斯特
我问哈罗德：“你的【五年级】老师怎么样啊？"哈罗德言辞激烈地说：
“她特别坏，还撒谎。一麦卡利斯特女士正在洗碗，她静静地听着，而后问：
“那个男老师叫什么名字？竹哈罗德说：“是林赛先生吗？一他妈妈说：“不是，
是另一个。竹哈罗德说：“特里恩先生o"麦卡利斯特女士笑了，接着说道：“就
是他，我喜欢他。竹
远离喧嚣的街道，在距一个小商业区有几个街区之遥的地方，坐落着下里士
满贫民住房建造计划(public housing project)o由于通往住房计划的路是个死胡
同，加之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车，这里的往来车辆十分稀少。不小心误人
这里的人也很少。所有的住户都是非裔美国人，周围临近的居民也大多如此（住
房计划与城市有很长的一段接壤，那里住的也全都是黑人）o但是，旁边还有一
个白人工人阶级居住区，步行就可以走到。这片住房计划被看做是一个危险地带．
当地的商家，包括比萨饼店，都拒绝送货到这里来。
麦卡利斯特一家就住在这个住房项目里，他们的住所是由一排一排二、三层
高的砖石单元楼组成的。在他们的那一边，这座方块形的棕色单元楼共有五个复
式单元。因为楼里的每个房间只有一扁很小的窗户，所以里面很黑。有时候住户
们白天还得开灯。外面，每户都有一个用水泥和木栅栏围起的小院子。麦卡利斯
特家的单元前面有一棵高大的落叶树．在炎热的夏天，树叶带来了好客的荫凉。
楼与楼之间有宽阔的水泥人行道．晚上的时候每个单元的一角都有泛光灯倾泻下
耀眼的灯光。很多地方地上都没有草，光秃秃的，上面散乱着废纸、包装和玻璃
碴子。
134 不平等的童年
住户们经常一起坐在草地长椅或前面的门阶上，喝啤酒、聊天、看孩子们嬉
戏。窗户在夏天通常都是敞着的，以便楼内通风，也可以提供一个视角，让居民
们俯瞰临近的地方。
麦卡利斯特一家的两层单元房中，第一层有一个开放型的会客区和一个厨房。
客厅的家具很简朴，有两张青绿色的沙发，一张安乐椅，一个木支架上面放着～
本打开的圣经。厨房里有一张桌子，离桌子不远处有一台洗衣机（没有烘干机）o
蟑螂是恒久不变的难题，虽然已用过多次杀虫剂。因此，食物通常都不会放在外面。
冰箱坏了。麦卡利斯特女士已经向房东抱怨过，虽然房东答应给她配置一个新的，
但是在我们调研的三个星期里，新冰箱却迟迟未到。麦卡利斯特女士只好先凑合
着把一部分食物放在隔壁的朋友拉蒂法家中，另一些则放在装有冰块的冷却箱里。
楼上有四间卧室。有两间可以放下一张双人床，另两间则只能放下单人床。
每间屋子里都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台t为了在修建时减少成本，房间里的壁橱都
没有门。墙上没有任何装饰。一个房间的窗户上有一台窗式的空调；炎热的夏天
里，楼里也会很热。家里有一个卫生间，三台电视机，其中一台在麦卡利斯特女
士的卧室里。与亚历山大·威廉斯的妈妈不同，麦卡利斯特支士对看电视不加限制。
事实上，她觉得电视很有用。就像她自己所说，_电视整个晚上都开着，因为我
总是整晚地开着电视。我就靠它伴我入睡。竹虽然麦卡利斯特家以前曾经装过电话，
但是因为预算有限，哈罗德四年级的大部分时间，家里都没有电话。麦卡利斯特
女士从她妹妹拉维娜那里接学校的电话，她的邻居拉蒂法也帮她接收消息。
家庭
简·麦卡利斯特女士是麦卡利斯特家的一家之主。她有33岁，高高的个子，
洪亮的声音，非常有幽默感。在我们的家访中，她通常都穿着当年在高中当运动
员时的T恤衫和毛边超短裤。她现在靠公共救济，但是希望能再次找到工作。麦
卡利斯特女士有四个孩子。哈罗德（10岁）和他妹妹亚历克西斯（9岁）一直和她
住在～起。他们的哥哥伦尼（17岁）和姐姐洛里（16岁）主要住在麦卡利斯特女
士的母亲家里，坐车到那里只要几分钟。伦尼和洛里平时经常过来，有时候，尤
其是周末的时候，他们还会留下来过夜。
麦卡利斯特女士是位很有爱心的姨妈。她让两个侄子朗纳阔（11岁）和盖恩
第七章 语官作为社交生活的榘道：哈罗德·麦卡利斯特 135
（9岁）住在自己家里。两个孩子的妈妈戴拉是麦卡利斯特女士的姐姐，她最近刚
刚失去了自己的寓所，寄住在这座住房项目里的一位朋友查梅恩家。麦卡利斯特
女士得知两个孩子不喜欢他们妈妈的朋友而查梅恩也不欢迎他们后，就邀请他们
住在她家。他们每周至少要来四天，在这里吃饭，洗澡，和哈罗德合睡一张床。
他们的到来给本就紧张的食品预算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另一个客人是麦卡利斯特女士的双胞胎妹妹吉尔，她吸可卡因上了瘾。她并
没有房门钥匙，但有时会从窗户偷着进来，睡在沙发上。吉尔有两个女儿，哈利
玛（3岁）和莫尼克（十个月）o去年，在哈罗德上三年级的时候，吉尔和她的孩
子住在麦卡利斯特女士家。后来，吉尔被指控犯有疏忽照顾子女罪，并被剥夺了
照顾两个女孩的资格。简和吉尔的妹妹拉维娜收养了哈利玛和莫尼克（她住在离
这里乘车约有十五分钟的一个小单元房里）o拉维娜的身体患有严重的残疾，但
是在与她同宿的男友帮助下，她仍然能够设法抚养吉尔的孩子。麦卡利斯特女士
经常去看望她妹妹拉维娜和她的两个侄女。但是，吉尔只能在他人在场监管的情
况下才能去看望她的两个女儿，而她也并不常去看她们（例如，地错过了哈利玛
的3岁生日派对）o
除了麦卡利斯特女士、孩子们和吉尔之外，麦卡利斯特家还包括麦卡利斯特
女士的同居丈夫基思。基思是个长途卡车司机，经常～出车就是好几天不回家。
他会在出车的间歇回到家里。他和孩子们打篮球，尤其是和哈罗德打球，但他并
没有担任起一个家长的角色。最后，还有哈罗德和亚历克西斯的父亲汉克。汉克
和哈罗德的妈妈虽然已经没有恋情了（他们从未结过婚），但他还是经常来看他
们。他已经57岁了，比麦卡利斯特女士要年长很多（他的女儿比麦卡利斯特女
士还要大）o汉克是个机修工。他下班后会随便来看看，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麦卡利斯特女士边笑边解释说：“汉克会躺在床上。我会前前后后地忙，而他只
是躺着。丹
有些周末，哈罗德会乘车到城市的另一头去看汉克a汉克和母亲及两个兄
弟住在同一所房子里。晚上留宿通常并不是预先计划好的，哈罗德“就这么过来
了竹【I】o亚历克西斯不会和哈罗德一起去。但有时候汉克的女儿（与亚历克西斯同
父异母）会过来带她出去玩。汉克定期贴济一家人，比如，周五晚上给大家买比
萨饼。他有时候为了孩子还给麦卡利斯特女士钱，尤其是买衣服的钱。儿子作出
的每个成绩都让他感到骄傲，他还会去参加哈罗德生活中的～些活动（例如，五
136 不平等的童年
年级毕业典礼）o但他并不照顾哈罗德每天的生活起居，也不管教他。
表3麦卡利斯特一家人员纵览
_______l_-.1________-_--_I_______--‘‘.______一___..______-___l_____.._.-._______-_._________-_l_______Il-_l_I______-__.._
成员 年龄 与孩子的关系 住所
____-_____.I____-————__一__---————一______,-.__-一
简 33 母亲 麦卡利斯特家
伦尼
洛里
哈罗德
16 哥哥
14 姐姐
10 调研的
目标儿童
祖母家，但经常在麦卡利斯特家留宿
祖母家，但经常在麦卡利斯特家留宿
麦卡利斯特家
亚历克西斯 8 妹妹 麦卡利斯特家
戴拉（朗纳阔和盖恩 30 哈罗德的姨母， 住在同一住房项目的一位朋友家
之母） 多岁 简的姐姐
朗纳阔 11 表哥 麦卡利斯特家，有时和妈妈住在一起
盖恩 9 表弟 麦卡利斯特家，有时和妈妈住在一起
吉尔（哈利玛和莫尼 33 哈罗德的姨母／ 在被逐出之前住在麦卡利斯特家
克之母，被剥夺了 简的双胞胎妹妹
监护权）
汉克 56 父亲
基思
在城市的另一头住（和母亲及兄弟一
起），但是常来麦卡利斯特家
30 与简合法同屠的 麦卡利斯特家，但经常因为开长途运
多岁 丈夫 输卡车而不在家
表3列出了所有住在麦卡利斯特家的人和经常来探访的人。通常都会有七个
人在这里留宿，当基思和吉尔都在家的时候，会有九个人。【2J孩子们在不同的晚
上会睡在不同的床上。有时候小孩子要靠大人帮忙才能得到一席睡觉的地方：
朗纳阔：嘿，简，我上不到床上。哈罗德正伸开了躺在那儿呢。
简：让哈罗德的屁股往一边挪挪。他都躺横了。把他往那边推推就行了。
与中产阶级家庭不同，在麦卡利斯特家的单元里，没有一个清楚明确的私人空间
的观念。
家里的经济十分困难。麦卡利斯特女士为哈罗德和亚历克西斯接受“儿童抚
养家庭补助竹，她还有一张供一家人看病的医疗抚恤卡。【3】虽然她在使用食品券，
第七章 语占作为社交生活的渠道：哈罗德·麦卡利斯特 137
但是家里的食品却时常短缺。孩子们吃东西之前总要先得到许可，我们从来没有
看到他们自己拿起东西就随便吃。食物一旦拿出来，就会很快消失掉，因为有很
多张嘴都在等着吃它们。比如，一个下午，哈罗德和亚历克西斯、朗纳阔和盖恩、
邻居家3岁的孙子、我自己和麦卡利斯特女士一边聊天一边吃点心的时候，一大
整盒撒盐饼干和一些果酱在三十分钟内就通通被狼吞虎咽般一扫而光。
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有可能有足够的食品。在吉尔女儿哈利玛的生日派对
上，就有很多热狗、芥末酱、放了人造香料的果汁和奶酪。然而，大多数时候，
食物总是很缺乏。比如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他们只有两个烤比萨饼，但却必须由
麦卡利斯特女士、哈罗德、亚历克西斯、洛里、汉克和吉尔这六个人来分享。当
哈罗德想要第二块的时候，家人就让他去喝苏打水。又一天晚上，每个孩子晚餐
都只能吃一‘个肉丸子、山药罐头和菠菜罐头，都不够再盛第二碗的了。
钱也总是不够。全家人都放弃了像看牙医、买时尚服装和做头发这样的事情，
并共同分担其他东西，像交通费用。【4】家里其他人出行的时候，麦卡利斯特女士
的姐姐戴拉把自己的汽车月票借给他们，有时朋友会开牢送他们出去。在孩子中
间，对钱的希求及对钱能带来的物质资源的渴求，都很明显。一天早上，伦尼过
来时手里拿着几张一美元的纸钞，在其他孩子眼前晃着，他们都叫闹起来。他们
许愿时的那种渴望也是显而易见。在回答“如果你有一百万你拿它来做什么一时，
亚历克西斯说：
呵，好家伙！我会给我的哥哥、妹妹、叔叔、姨妈、侄女、侄子、还
有我姥爷、姥姥、妈妈、爸爸、还有我的朋友，不是一般的朋友，主要是
我最好的朋友——我会给他们所有人买衣服……和运动鞋……我还会买
吃的东西，我会给妈妈买吃的，还会给我的哥哥们和妹妹们买生日礼物a
可是，哈罗德和亚历克西斯却不会非要妈妈或爸爸给他们买东西：
我们在【一家服装店】外面停下来，汉克很仔细【地看着1那里的衣
服和价格……哈罗德也看着……哈罗德看起来很不想讲话的样子，几乎
是有点儿警觉。他让爸爸决定到底要怎样。一路上我从来没有听到他说“我
能买X吗_或者“我能要Y吗竹这样的话。我们走过了糖果，录像带、书
籍杂志、运动衣、运动书包，他却从未讲过要任何东西。
138 不平等的童年
就像这则实地笔录中所暗示的，在看到了那么多工人阶级和中产阶级孩子时常要
父母给他们买东两之后，哈罗德对自己的压抑让人感到十分不安。
但是哈罗德也并没有过着一穷二白的生活。麦卡利斯特女士坚决地履行着满
足孩子基本需求的责任，同时，只要有可能，她都会给他们“额外的一东西。例如，
调研人员注意到，有时候她会给孩子钱到住房项目附近的商店里去买一杯苏打水
或是一包土蔑片。麦卡利斯特女士认为自己是一位很有能力的母亲。和亚历山
大。威廉斯的母亲一样，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成功和快乐。她努力在生活中为孩
子们提供一种强大的积极的影响（与住房项目里其他吸毒成瘾的那些母亲不同），
但是她眼中父母亲的角色职责与威廉斯女士的却又截然不同。在麦卡利斯特家，
就像在其他贫困和工人阶级家庭中一样，家长的关键性职责就在于在物质上照顾
孩子、给孩子提供衣服和住所、教他们辨别善恶对错、给他们以安慰。在所有这
一切中，语言扮演着重要又实用的角色。与威廉斯女士不同，麦卡利斯特女士并
不会不断地试图丰富哈罗德的词汇量，不会去培养他的语言（或体育）天赋，也
不会力图说服他如何如何去做。当哈罗德抱怨的时候，就像在本章的开头，他抱
怨老师“撒谎”，他妈妈只是静静地听着，然后提醒说他也有自己的确喜欢的老师，
但是与威廉斯女士不同，她并没有让儿子把话题展开。麦卡利斯特女士经常给出
简短而清晰的指令，同时她也要求得到快速而尊敬的顺从。哈罗德很少向大人给
出的指令提出挑战，他也不会试图同父母理论或磋商。然而，虽然麦卡利斯特女
士在孩子和成年人之间划出了分明的界限，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对哈罗德的活动严
密管控。他和其他孩子都可以不经她批准就去自由地做游戏，看电视，跟朋友一
起玩。在中产阶级孩子的世界里，各种活动常常会代替与亲戚来往的时间，相比
之下，对麦卡利斯特一家来说，大家庭的网络联系则起着重要的作用。
这种养育子女方式的不同，尤其是在语言运用上的不同，在家庭内外都影响
着孩子的生活。例如，亚历山大·威廉斯在看医生时表现出来形成中的优越感，
就是通过他运用语言控制医生对他的看法来塑造发展的。亚历克斯在成年人面前
应对特别自如（以至于他会去随便打断医生），他去看过足够多次的医生（译者按：
在美国，人们不只有病才看医生，更多的是为日常保健而看医生），因而对常规
的检查十分熟悉，而且，由于他习惯了别人问他问题，也习惯了别人专注地倾听
他的回答，他能很流畅地为他人提供信息o哈罗德为了参加圣经营地而到诊所里
做体格检查的时候，情形却大不相同。对医生和其他专业人员的不信任，对医疗
第七章 语言作为社交生活的渠道：哈罗德·麦卡利斯特 139
职业及其专用术语的不熟悉，这两点合在一起，让他妈妈一一时语塞，也让他感到
十分拘束。亚历山大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语言技能和对话技巧，哈罗德却都没有。
他对别人的提问和深究都不熟悉，而且他也没有向有权威的人提出特殊要求的经
验。其结果，就是一种形成中的局促感。哈罗德所受到的教养也有很多积极的方
面——在同伴面前的轻松自如、在创作游戏和安排自己时间方面的足智多谋、他
对待成年人抱有的尊敬态度、他和家人之间深深的亲情——但在社会机构的“真
实世界竹里面，它们几乎都被当成是毫无价值的。教育工作者、医疗保健专业人员、
雇员们和其他人士都接受（而且帮助再现）同一种意识形态，在很多其他的能力
中，这种意识形态重视说理和协商的技巧、巨大的词汇量、言谈之间和与陌生人
合作时的应对自如，以及时间管理能力——这些都是像亚历山大·威廉斯这样的
孩子在日常生活中发展起来的品质。通过仔细审阅哈罗德生活的一些部分，尤其
是语言的作用，这一章揭示出了，在不同之处渐渐被定义为不足之处的时候，这
些机构制度上的偏好是如何演变成为制度化了的不平等的。
让哈罗德做“朴实的老好哈罗德”：成就自然成长
哈穸德·麦卡利斯特是调研的目标儿童，他在下里士满小学读四年级。他宽
宽的肩膀，结实的体格，看上去很有派头，像个崭露头角的橄榄球运动员。下面
是亚历克西斯对她哥哥的描述：
哈罗德就是朴实的老好哈罗德。他从来都不会改变。他总是一次一次
又一次地反复做同一件事情。他听广播。他打篮球。他又听广播。他看电视。
他睡觉。他看电视。他听广播，他看电视，他打篮球。他就是朴实的老好
哈罗德。他从来不做任何有趣的事情。
在哈罗德看来，“一次又一次地做同样的事”很有趣。他喜欢体育运动，不管是哪
一天，他都会很高兴地去打篮球（他尤其喜欢篮球）或是踢橄榄球。他很严密地
追看专业体育比赛。大多数下午，他都要么是在看电视，要么更有可能做的就是
在外面打球。和他一起玩的小孩有时多有时少，但是和亚历山大·威廉斯不同，
哈罗德总能找到和他一起玩的孩子。麦卡利斯特家周围一排排的单元楼里住着
四十个小学年龄的孩子。有这么多孩子住在附近，哈罗德选择了只跟和自己同龄
140 不平等的褒年
的孩子玩。事实上，他既和比自己大也和比自己小的孩子玩，还和自己的表兄弟
一起玩（他们都年龄相仿）o
家庭纽带
与亚历山大‘威廉斯和加勒特·塔林格不同，哈罗德很容易就能和自己的大
家庭聚在一起。他的表兄弟朗纳阔和盖恩基本就住在他家，他的几个姨母都住得
很近。但是家庭纽带并不仅仅是相聚方便。那个把哈罗德与他的表兄弟姐妹、他
的几位姨母、他的祖母、他的父亲，以及他父亲的亲戚连接起来的纽带，对哈罗
德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他们构成了他生活的环境。在任何一天，他都很可能会
和朗纳阔睡一张床，和盖恩玩一个篮球。他会为他的姨母跑腿做事，他会自己坐
车去找祖母或是父亲的亲戚。
像生日这样特别的日子，哈罗德都是和他的亲戚一起度过的。与中产阶级家
庭不同，在麦卡利斯特家，派对所邀请的人并不是学校或课外活动中的朋友。大
家庭中的成员们把他们的资源和能量汇总起来，充满热情地庆祝生日。到时候会
有生日蛋糕和特别的食品，但礼物却不是生日派对的一部分。与此相似，圣诞节
时会有圣诞树和圣诞食品，但却没有圣诞礼物。在这些和其他家庭活动中，当成
年人一起娱乐聊天时，年长一些的孩子会主动与较小的孩子一起玩并照顾他们。
日常生活的组织安排
右组织的活动是亚历山大·威廉斯和加勒特·塔林格闲暇时间的支柱，但是
这些活动在哈罗德的生活中却是根本就不存在o f51在闲暇时他可以按自己的喜好
安排时间。他喜欢同小朋友和亲戚家的孩子一起抛橄榄球；他还组织篮球比赛，
篮球筐就是住房项目街边电话竿上那个锈迹斑斑、没有球网的铁环。他们享受体
育活动的一大障碍就是缺少器械。到处找球是哈罗德闲暇时间的一个常见部分。
例如，六月一个湿热的下午，哈罗德、他表弟盖恩和一名调研人员在住房项日里
转了约有一个小时，四处寻找篮球。下午晚些时候，在听完音乐和看过棒球卡后，
哈罗德加入到盖恩和其他孩子当中打起了由益恩挑起的水仗。游戏十分热烈，充
满丫欢笑，孩子们还试图把隔壁的成年人也浇湿了（虽然大人并不愿意）o
哈罗德每日的活动让他有事可做，但是与亚历山大·威廉斯和加勒特·塔林
格不同，他从来不会因为这些活动而感到疲惫。缺乏成年人组织的活动让他可以
第七章语言作为社交生活的渠道：哈罗倦·麦卡利斯特 141
自由地创造自己的消遣方式，自由地为自己定下步调。他在体育运动上磨炼自己
的技能，他在寻找器械和玩伴上足智多谋。他很擅长与比自己大得多或小得多的
孩子打交道。但是哈罗德却没有得到那些因被成年人认可而为他生成优越感的技
能．他也没有获得对工作相关常规的熟悉感知，而中产阶级孩子通过参与多种有
组织活动对那些工作相关常规则十分熟悉。
哈罗德在外面玩的时候，他的举止与他在家中的单元房里截然不同。在家里，
他很安静，几乎是近于沉闷。他从不大声说话，从不到处乱蹦乱跳，只是偶尔说
上几句简短的话，也不爱争论。在外面，尤其是在他运动的时候，那种在成年人
面前常常表现出的恭敬和屈从就会让位给一个更加活泼、果断自信的自我o（在
本章后面描述的篮球赛中，这种变化可以看得十分清楚o）有时候，如果情绪非
常激动或气愤，哈罗德就会有些口吃。他妈妈解释说：
他已经上了好像有三年的会话训练课了，但他就是说话时不放慢速度。
如果他肯放慢速度，然后再讲话——但是如果他在笑或哭的时候，你得等
他平静下来才能听懂他究竟要说什么。
哈罗德经常笑，不怎么会哭。麦卡利斯特一家都非常非常地喜欢嬉戏，笑声和玩
美时常萦绕耳边。甚至在我们的研究已经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幽默感也很显而易
见。调研人员问哈罗德他周六几点钟起床。当哈罗德说早上7：00的时候，调研
人员回答说她会来得比7：00早一点儿，大概会6：30过来。朗纳阔最直接的反
应就是，“倒霉，他们比耶和华见证会的人还要糟糕！竹他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
开怀大笑。哈罗德的妈妈尤其滑稽风趣。她经常面无表情（即，没有感情色彩）
地说出最可笑的话。比如，在团员野餐上，我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大约200人了。
麦卡利斯特女士提醒一个调研人员都有谁已经到了：
简：安妮特在这儿呢。
调研人员（环顾四周）：哪儿呢？
简：她是这儿唯一的一个白人，你还找不到她吗？（笑）
种族的角色
一天晚上我在麦卡利斯特女士家里留宿，10: 00左右的时候，我和她走到另
一个单元，把戴拉的汽车月票还给她。从人们看到我的表现可以看出，白人在住
142 不平等的童年
房项目里有多么少见。在路上，麦卡利斯特女士停下来和两个朋友聊天，他们都
坐在一辆白色的旧卡车上喝酒。麦卡利斯特女士介绍我说：“这是我的朋友安妮特。
她要把我儿子写在她的书里。竹后来，她对我解释了为什么要这样介绍我：
简：他们看到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一起走，他们会认为你吸毒o（我
们两个入都笑了o）
简：我是当真的。他们会说，“要吗？骨【要买毒品吗？】
调研人员：我白天四处走动的时候，他们以为我是公共事业部的人呢。
简：我跟你说了嘛。【61
在住房项目外面，哈罗德的世界只多了那么一星半点的白人。周围城区里的
种族隔离程度被认为是“超高开的，就像很多美国的城市一样。【71离哈罗德家仅
有几分钟的商业区中，店主来自各种不同的种族。哈罗德常到玛丽亚的便利店给
大人跑腿买东西（有时也会给自己买点零食），店里的员工包括白人、亚裔和一
些非裔美国人。住房项目旁边有一个可以步行到达的白人工人阶级居民区，但是
哈罗德并不会到那里去玩。麦卡利斯特女士汇报说，万圣节的晚上她和．．个朋友
带着孩子越过种族界限到那边去“要糖果竹o他们每年都去同一些人家，-那几家
人都认得我们竹o有时也会出现各种问题，包括人们看到黑人孩子来丁就把灯关
掉表示不欢迎。麦卡利斯特女士抑制住自己对这种行为的厌恶，只说了句H那些
家长都好愚蠢啊。钾
在学校里，种族的平衡发生了转变。如前所述，作为一个大型市区的一部分，
下里士满区的各个种族都杂居在一起：约有一半学生是白人，大多数老师也是白
人。大多数行政人员，比如清扫院子的员工和自助餐厅的服务员，也都是白人。
有些助理教员是黑人，大多数校车司机都是黑人。哈罗德三年级时的老师是位非
裔女教师，今年是一位白人男教师。
麦卡利斯特女士告诉那位研究开始时与她做访谈的非裔调研人员说，她没有
见过哈罗德的学校里有任何一个黑人孩子或白人孩子因为种族而受到不公正的待
遇。虽然麦卡利斯特女士很清楚地意识到有些人“表现得很愚昧_，但是与威廉
斯女士不同，她没有对种族给孩子人生带来的影响表达自己的忧虑。相反，她大
体上强调了正确照顾孩子的重要性，尤其是对“什么都不为孩子做_的成年人表
示了不满。
指导自然成长
第七章 语言作为社交生活的榘道：哈罗德·麦卡利斯特 143
与威廉斯女士一样，麦卡利斯特女士坚信家长应该照顾好孩子。与威廉斯
女士不同，她根据自然成长来定义对孩子的照管。也就是说，她强调父母为孩子
提供食物、住所、衣服和良好监督的重要性。麦卡利斯特女士是她所在这部分住
房项目的楼长。在她负责的众多事务当中，夏天时她要负责管理附近一个消防栓
的H喷水帽一．炎热的夏天里，住房项目里的居民可以用它来喷水降温。只要不
摘掉喷水帽，消防栓喷出的水就不会给来嬉戏的孩子造成危险。她对住房项目里
其他家长如何使用消防栓十分不满，对那些家长处理其他与孩子有关的活动也很
有意见：
他们在那边拿着五个消防栓玩。又吵又闹。昨天他们把三个的喷水帽
都打开了，水特别冲……这些人什么都不为自己孩子做。他们【孩子们】【早
上】9：00就走了，下午4：00才回来，也不告诉家长他们上哪儿去了o（摇
着头，很厌恶的样子o）
虽然麦卡利斯特女士并不主动去干预孩子们的日常生活，但她确实会达到她给自
己确定的作为家长应承担的义务。因此，虽然去开家长会需要坐公交车，她还是
会去的。同样，虽然她自己在医疗工作者面前并不是很自在，她仍然会带哈罗德
到医生那垦去体检，让他能够参加圣经营地。在资金很有限的情况下，她设法给
自己的侄子和孩子买到足够的食品。她做晚饭。当孩子参加营地活动需要新衣服
的时候，她安排哈罗德的父亲带他去买衣服。有时候，她会和孩子们“在一起待着竹，
看他们打篮球或者和他们开玩笑。
麦卡利斯特女士还强调说，她会和孩子一起做些特别的事情：-夏天我会带
他们去野餐，把吃的东西放在小毯子上。一而且，
我们总是在情人节那天去【动物园】，因为在那天孩子们可以免费进
去。我们大概每年去四、五次，也是在夏天。我喜欢周三晚上去，那时候
那里的孩子比较少，还不错。
麦卡利斯特女士对照顾好孩子的承诺还体现在一个她不得不做的艰难决定
上。她的双胞胎妹妹吉尔因吸毒而妨碍了自己照顾哈利玛和莫尼克的能力，在（调
144不平等的童年
研开始前）和她经过长期的苦苦挣扎之后，麦卡利斯特女士给公共事业部打了电
话，举报她妹妹疏忽照管儿童。对此她做了如下解释：
调研人员：谁给公共事业部打的电话？
简：我打的。我对这个厌烦透了。哈利玛的哮喘犯了，她却连续四个
小时都没有回来。我真是厌烦透了。那天我给公共事业部打了六、七次电话。
我厌烦了让我的孩子们看着他们。伦尼和洛里和哈罗德，还有亚利克西斯
和朗纳阔。他们应该有自己的（犹豫了一下）应该有自己的童年。她却甩
手一走了之。
孩子身体上的健康安全对麦卡利斯特女士来说也是至关重要。比如，万圣节
的时候她带孩子们到各家去“不给糖就捣蛋竹，她限定他们只能吃一小袋糖，他
们也不许吃“玉米形糖……蘸了糖的饼干、橘子和苹果竹o而且，就像本章后面
提到的，她还教年龄较小的孩子要远离住房项目中那些“有问题的竹成年人，并
责骂十几岁的洛里不该和“不三不四竹的人来往。对几个调研人员她也同样抱着
保护的姿态。她曾在偶然间对我说：
我对那个毒品贩子说：“那个[调研人员】要来研究我儿子。我叫你别
给他捣乱，否则我就跟你没完。竹【8】
麦卡利斯特女士为自己获得了高中毕业文凭而感到骄傲，她把自己的期望传
达给孩子们，要求他佃每一年级都要升上去，不许留级。亚利克西斯说：
她说，如果你留级了，你整个夏天都得挨罚。我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就像这样（示范了一下）o我都害怕给她看我的成绩单了。我那次自己没
有看就给了她——她说：“你没有及格。竹我吓了一大跳。我说：“给我看看！竹
然后我着了自己的成绩单，我说：“我及格了。竹
亚利克西斯还强调了她妈妈的品质：
我们家一点儿也不脏不乱。因为我妈妈，我是说，那次有个男的把酒
瓶子扔到了马路上，那个瓶子滚呀滚呀，差点儿把一辆车的轮胎都扎破了。
所以我妈妈让我把碎玻璃踢到马路牙子上。那个男的说：-你看她，她正打
扫呢。她把碎玻璃给打扫了。竹因为我妈妈就是这么爱干净。
第七章 语言作为社交生活的渠道：哈罗德·麦卡利斯特 145
同样的，哈罗德看起来也为妈妈掌管消防栓的喷头而感到骄傲。总的来说，
麦卡利斯特女士被自己的家人和邻居看做是一位称职的母亲和好公民。
日常生活中的语言：言词简短朴素
与我们观察的其他贫困和工人阶级家庭一样，麦卡利斯特家的生活并不会围
绕着长篇大论的讨论而进行。这些家庭的谈话时间会有差异，但是总的来讲，要
比中产阶级家庭少得多。‘9】句子要更简短，用词也更朴素，一起商量的次数很少，
任何一种像我们在塔林格和威廉斯家看到的那种文字游戏几乎都不存在。【10】这并
不是说贫困和工人阶级家庭认为交谈不重要。麦卡利斯特一家也会谈论他们的亲
戚朋友，讲笑话，评论电视节目——但是他们只是断断续续地说起这些。简短的
话插入到令人舒服的沉默中。有时他们会完全绕过言词交流而使用肢体语言——
点头、微笑和眼神交流。麦卡利斯特女士讲话时通常都是简单明了、直截了当，
她并不试图引导孩子们说话或表达自己的观点。在大多数场合中，孩子们都可以
自由地讲出自己的想法，但她并不明确地鼓励他们这样做。总的效果就是，语言
成为日常生活中一条实用的渠道，而不是一一种培养说理能力的工具，或是一种探
究表达恩想感情的方式。【II]
在家里，孩子之间经常讨论钱的问题。他们看到报纸上的广告，评论各种物
品的价格。他们谈论谁会给他们钱（比如，一个邻居在朗纳阔陪她到银行的取款
机取出钱之后给了他五美元）o麦卡利斯特一家要对付严重的经济困难，这就让
家里所有的人对物品的确切价格以及哪里能买到便宜货都十分敏感：
简递给哈罗德和亚利克西斯每人一袋焦糖玉米，他们很快就打开了。
她责怪他们说：“你们干嘛把袋子打开？竹他们没有回答。不知怎的，他
们说起焦糖玉米的价格来。简说，她是在坡上的加油站买的，那里正在降
价——一美元两袋，平时都卖九十美分一袋。[12]
这种断断续续的谈话，仅仅是穿插在成年人的指令性话语之间。成年人告诉
孩子要去做某些事（例如，洗澡、倒垃圾）．而不要去做另一些事（例如，骂人、
顶嘴）o麦卡利斯特女士用只有一个单词的指令来协调全家人使用唯一的一个卫
生间。单元房里总是至少有四个孩子，平时常常会有七个，再加上麦卡利斯特女
146 不平等的童年
士和其他成年人。麦卡利斯特女士指着孩子说_卫生间竹，并把毛巾递给他／她，
她就是这样来叫孩子洗澡的口被指定的孩子无言地站起身，上卫生间去冲澡。
孩子们通常都会按照大人指令去做。即使成年人给了他们很费时间的任务，
我们也没有看到过抱怨或抗议，比如，洛里被指定去给戴拉姨妈的朋友查梅恩4
岁的女儿编辫子，她花了一个小时才把辫子辫好：
有人对洛里说：_去【给泰内莎】梳个头，她要去野营。付洛里什么也没
说，站起身，带着小女孩进了里面。她们走到电视旁边的沙发旁，洛里坐
在沙发上，小姑娘坐在地上。【泰内莎】静静地坐了约有一个小时，歪着脑袋，
洛里很仔细地给她辫了一头的小辫。
洛里无言的服从十分具有典型性。大体上，孩子们都是毫无意见地去做大人要他
们做的事情。例如，一天晚饭时，哈罗德抱怨不爱吃菠菜后，他妈妈Ⅱq他还是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