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最推理》中国本土推理挑战思维极限

_5 青青细胞等 / 李文(现代)
  他俩有了听众,神侃更来了劲,一路就从眼前的“鬼见愁”聊到了正热火朝天进行着的欧洲杯。
第27节:预知(3)
  “要说这届欧洲杯,还是要看葡萄牙,黄金一代的脚法那真叫好。”华谨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
  “尼日利亚也不错,不过这届欧洲杯我最喜欢的还是阿根廷。”吕司轩说道。
  “我也喜欢阿根廷,特别是他们队的罗纳尔多,那才叫天皇巨星。”
  “没错!世界杯决赛看了没,他的两个头球真是太漂亮了。”
  不太懂球的我听了他们的话,觉得他们可以立刻到上海体育频道解说了。当我后来球赛看多了,觉得他们的水平确实可以去上海体育频道。
  我们聊到正酣,两个女同学从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仓皇地跑了出来,神色中难以掩饰的惊慌,几缕青丝从军帽中垂下,沾着汗水贴在了她们的脸颊上。
  其中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女同学,一口气跑到“鬼见愁”的旁边,气喘吁吁地说:“教官,我们看见小树林后的河边有鬼。”
  她的同伴喘得说不上话来,只是撑着膝盖一个劲地点头,刚才那通猛跑,让她都快断气了。
  听到有鬼怪出现,正在休息的无聊人士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人详细地问起了鬼的样子,有人建议直接进小树林看个明白,也有人借机向女生大献殷勤。
  最后“鬼见愁”决定带几个学生前往小树林里一探究竟。
  “喂!那边三个,跟我来!”“鬼见愁”大声朝我这边喊道。
  我旁边两个人听力似乎不怎么好,揉眼搓耳着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鬼见愁”瞪起眼珠,厉声说:“你们三个给我马上立正,小跑到我面前,否则立刻绕场跑二十圈。”
  我刚想转头提醒身旁两人,却发现他们没了人影,早已先于我十多步来到了“鬼见愁”的面前。
  “鬼见愁”像是知道了自己被取的绰号,表现得尤为切合这个称呼,对为他取绰号的两个人从头上戴的帽子到脚上穿的鞋子一通训斥,这也殃及了我这个无辜的群众。
  忌于自己像马拉松的创始人一样跑死,我们三个人乖乖地跟着“鬼见愁”,沿着两位女同学所走的路线踏进了小树林。
  午后两点,太阳似乎也想要看看小树林后的鬼,把它圆圆的脸凑近了地球,空气差不多都快被它变成了蒸气。
  我晕乎乎地跟着前面三人,混沌的意识中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这与当年火灾发生前的预感如出一辙。
  那种恐怖迅速而又蜂拥地占据了我身体的各个部位。
  “有尸体!”我说出了我所感觉到的东西。
  走在前面的三个人瞬间都愣在了原地,聒噪的蝉声也突然戛然而止。除了时间,一切都是静止的。
  华谨文用中指顶了顶眼镜的粗边框,喉结艰难地上下动了动,问我:“在哪?”
  我指着小树林外,说:“在那外面。”
  我知道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凭肉眼是无法穿透茂密的树林看到外面的景象。所以又和以往一样,我的话被当成了开玩笑。
  唯恐天下不乱的吕司轩说:“要真有尸体倒好,我们的军训可以提前结束了。教官您也可以早点回到组织,接受党和人民对你的锻造和历练。”
  “鬼见愁”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去。
  华谨文见搭档受冷落,借题发挥道:“我打识字起,看的就是推理小说。福尔摩斯知道么?我读了不下十遍。街坊邻里发生的一些偷蒙拐骗的案件,经常由我一人侦破,人送外号‘华尔摩斯’。”
  我没心情去理会华谨文,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跟着“鬼见愁”走出了小树林。想快些看看那个敢白天出来吓人的鬼,更想验证一下,小树林外是否横卧着一具,方才闪现在我脑海中的尸体。
  小树林外是一片大约五六米宽的浅滩,再外边就是一条叫“珐珴”的河流了。珐珴河将整个大学的后半边环抱在内,湍急的水流加之较深的水位,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护城河。到了夏天整个河面被浮萍所覆盖,乍看一眼,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新建成的足球场。流经校内的这段珐珴河上没有桥,两头也被校方安装的铁门给封锁了航道,没有船只可以出入。珐珴河的对面,是一片满布荆棘和杂草的大树林,放眼望去,乃是一片绿得发黑的植被群。
第28节:预知(4)
  从被人破坏的铁丝网缺口处钻出来,才发现这片小树林被校方用高高的铁丝网与浅滩隔离开来,一块写着“危险”字样的木牌被人遗弃在了这片同样被人遗弃的浅滩上。
  女同学留下的脚印只有短短一截,像城市路面上的指示箭头,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浅滩的一角。
  小树林里最粗壮的一棵参天大树,不安分地伸出一根枝条,可不知是谁将它铁网外的那段生生拗断,丢在了一堆略高于其他沙土的沙堆之上。沙堆与珐珴河之间有一条拖动重物而留下的痕迹,它看起来很新,凹陷处的沙粒还是潮湿的,在刺眼的阳光下,那块地方的颜色有些特别。
  走到半途的“鬼见愁”猛然来了个急刹车,猝不及防的我们三个来了个连环追尾,我的脚跟被踩得生疼。可眼前的景象比车祸现场更使人血脉贲张。
  当华谨文镜片后的两只眼睛定格在沙土堆后不到五秒后,这位在弄堂里名噪一时的“华尔摩斯”便昏倒在地。
  可想而知我面对的是怎样一幅恐怖的景象了,而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这景象与闪现我脑海中的情形是何等的相似啊!
  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躺在土堆后,他半掩在沙粒中,头和双手被砸得面目全非,血和着沙子填满了每一处的伤口,暴晒下开始干裂的皮肤上,已经吸引了很多苍蝇,脸上和手上的血沙,让人无法辨别他的真实身份。
  我的目光瞥见男人其中一只粗糙的脚掌上——震撼得全身无法动弹,似乎有一场暴风雨在我的胸膛翻搅,尽管我不愿去触及如此可怕的答案,但那只与众不同的脚掌可能潜藏着惊天动地的机密。
  有人开始呼救,有人开始呕吐,而令他们如此狼狈的那具死尸,真实而又生动,他不会说谎,但同样无法说出实情。
  那件事后我大病了一场,我的这种能力再一次显现,令我自己都倍感不安。
  而通过这次事件后,全年级的同学倒是都认识了我和华谨文以及吕司轩,显然我们发现尸体时的表现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歧视。
  开学典礼上,班主任把我们三个加上另一个男生安排在同一个寝室。
  不久后,我道听途说得知,我的那位新室友脸皮堪比女明星的粉底,喜欢整天对着漂亮女孩死缠烂打。不过老实说,他长得唇红齿白,是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做他的室友,经常需要扮演传话筒的角色,为一些害羞的女孩传达一些不害羞的话。
  班主任竟将此等人物安排与我们三人共处一室,我惊叹班主任令人乍舌的归类能力,居然在开学第一天就把遭受全校白眼最多的四个人分在了一起。
  “哥们,贵姓?”睡我上铺的吕司轩问着新认识的室友。不戴军帽的他,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头路分得笔直。
  “姓焦。”回答者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头也没抬。
  突然寝室的空气到达了爆笑的临界点,所幸我强压着腹肌的抽动,转移了话题:“你们谁知道小树林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小树林”三个字似乎有魔力一般,寝室里的人不由围坐一团,聊起了我们所目击的那起案件。
  发现尸体后,“鬼见愁”只得自己原路折回小树林去通知其他人,因为我们三人早已失去行动力。尤其是华谨文,直到警方赶到,他才被人架着双腿拖到了浅滩的另一角。老实说,“华尔摩斯”除了与福尔摩斯的搭档同姓外,实在找不到他与神探之间的关系了。
  焦姓同学不耐烦地打断我们关于自己的那部分描述,问起了尸体的情况:“那个人是谁?你们看到他是怎么被杀的吗?”
  “没有。”我摇摇头,随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吕司轩,我知道他后来同“鬼见愁”去了警察局录口供,而我和华谨文进了医院。
  吕司轩有些淡忘了当天的事,拢了拢鬓角,似乎又把两个月前的记忆重新集中了起来。
  “当时我听说了一些有关那个死人的事情,可基本上没什么内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起杀人案,死尸是从其他地方被拖到那里的,因为学校里没有人失踪。关于死者的身份,警察好像也无从查起,凶手故意把他的头和手打烂,如此一来既认不出容貌,也无法核对指纹,而凶手还把死者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全都席卷一空,要想查出这个死人的详细情况,我觉得难,不是一般的困难,比中国队世界杯夺冠都难啊!”
第29节:预知(5)
  说到这,吕司轩话锋一转,冷不丁问我道:“当时还没走到浅滩上,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尸体了呢?”
  这个问题我一时也不好回答,以玩笑为借口搪塞了两句:“那是凑巧而已,我随口胡诌的,谁知道被我这乌鸦嘴说中了。”
  “可你当时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不该记的你还记得真牢。”我在心里默默念叨,表面上嬉皮笑脸地说:“要是我真能预知没看见的事情,那我早就去买彩票了。”
  吕司轩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词反驳,扶着额头深思起来。
  对凶案兴趣十足的华谨文一刻不肯消停,生怕别人遗忘他的存在似的,一副专家的模样,问吕司轩:“凶器找到了么?那上面可能会有凶手的指纹。”
  吕司轩摊了摊手说:“据警察分析,他应该是被树枝活活打死的。”
  他这么一说,让我想起了那根伸出铁网而被拗断的树枝。凶手很可能是先将被害人弄晕,移动到小树林后的浅滩上,再就地取材,用树枝把他杀害并加以毁尸灭迹。想必警察一定将遗留在现场的那一截断枝带回去查找指纹了,到现在没有结果,定是徒劳无获了。
  可我有个比“凶手是谁”更具惊爆点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便拿出来与众人探讨:“你们说,在这个狭长的浅滩,前面是深不见底的珐珴河,后面是铁网包围小树林,河道左右两侧都是高高的围栏,凶手是怎么逃脱的呢?”
  我看见每个人的额头都渗出了密集的汗珠,九月的太阳狠命加热着空气,仿佛要把答案从我们的脑瓜里蒸出来一样。
  “凶手会不会躲在浅滩的沙子底下呢?”华谨文听来有那么一点道理的分析,实质上是证实了高温对提高呆瓜的智商毫无作用。
  “藏在黄沙里,不等于把自己给活埋了么?”焦同学用他的常识否定了华谨文。
  我怕我的问题把大家引入歧途,便将问题说得更浅显了一些:“尸体是在浅滩上发现的,而满地都是沙子的滩边,凶手一定会留下足迹,可我们谁看见了呢?”
  吕司轩默默地摇摇头,说:“没有看见其他足迹,只有凶手拖动尸体留下的那条痕迹。”
  这事让我也觉得相当奇怪,我们赶到浅滩的一路上没有遇上任何人,浅滩上唯一看到的脚印也只有两位女同学所留下的,她们的脚印与尸体所在的沙堆也是远远相隔。如果说凶手使用了某种手法离开现场,那只有是飞了,否则不可能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我还想到另一种可能,脱口而出:“没有足迹,是否可以解释为凶手根本没有离开浅滩呢?”
  吕司轩说:“我对自己的视力很有信心,毫无遮挡的浅滩上如果藏着一个人,不可能我们谁都没有看到,除非凶手变成了黄沙。”
  “但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死人身上,有纰漏也不是没可能。”我认为还是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为好,不少简单的案件最后被搞复杂,起因都是忽略了最浅显的可能性。
  “那你们说那两个女同学看到的鬼又是谁呢?”华谨文每一句总是疑问句开头,无意中暴露了他性格中优柔的一面,他对自己的抉择总是缺乏自信。这间寝室中华谨文开学后不久便确立了他的弱势地位,就像纳粹需要奥地利,日寇需要伪军一样,在男人世界里,强者总需要弱者为自己去做一些事。
  在座的人对那位女同学所看到的鬼是一脸茫然,当时只有我留意到了她们同“鬼见愁”说的话,所以我自告奋勇提出前去探个究竟:“我还记得那两位女同学,不如我去问问情况吧!”
  我这句话一半是实话,一半是谎言。其实我只记得两位女同学中的一位,主要是她美好的外形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我和你一起去!”焦姓同学插嘴道,“也许提起‘焦少翰’三个字,会让她们毫无保留地告诉你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我婉言谢拒他的陪同,可华谨文和吕司轩两个人发挥了典型的海盗精神——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他俩坚持让焦少翰一起去,我也不好再三推脱,生怕被他们看出我不纯的动机来。
第30节:预知(6)
  交谈中,我感觉焦少翰向我射来的目光中,夹杂着猜忌和敌意,这个人的城府颇深,我提醒自己要留心提防。但在没有实质的利益冲突下,我还是很乐意保持同一个寝室室友之间的友谊的。
  而关于这一次的讨论,实质上是发现了一个技术性的难题,即凶手是如何不留任何痕迹地离开了现场?在推理小说中,这样的情况会被冠以一个非常引人眼球的名称——不可能犯罪。
  第二天,我开始在课堂上留意起那位一面之缘的女同学起来,她坐得很靠前,长发扎成一股,露出美丽的脖子。一身淡粉红色的连衣裙,配以她雪白的皮肤,看起来分外的清新可人。她总是习惯性地轻捋被吊扇吹乱的留海。我看不见她的脸,但能想象出她一脸认真的表情。
  夏日的午后,老师低沉的声音听来犹如催眠曲:“有人说,要看五百年的历史去西安,要看两百年的历史去北京,如果要看一百年的历史,就要来我们上海看了。”
  想来这话没错,和一百年前相比,上海将脏乱差这一历史悠久的传统继承发扬了。
  我进行着无聊的思考,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头大睡,生怕下课时错过找她的机会。
  下课铃就像冲锋号,不等老师说出“下课”两字,同学们如脱缰野马般奔腾远去。同为学府,大学如同一国两制的特区政府,让人不得不由衷感叹大学生的高度自主性。
  我从讲台上夺了支粉笔,抢先跑到了教室至寝室的必经之路上,在地上画了一条直线后,静候那位女生的到来。
  不一会儿,飘逸的粉红色便如期望般出现在我的眼中,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嘴里哼着王菲的《人间》。
  “同学,小心!”我一个箭步跑到她跟前,阻止她再向前一步。
  “怎么了?”她有些迷惘地望着我。
  我指指刚才在地上画的那条白线,说:“你看到这条线了么?”
  “嗯!”女孩眨了眨明亮的双眸。
  “你千万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故作神秘地低声对她说,“实际上,这是一条希尔伯特空间的分割线。分割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洞察自己的希尔伯特空间。你踏出这一步,意味着现在的你被分裂成了两个,其中一个将与我共存在这个空间内,命运也随之与我产生交集。我知道这晦涩难懂的理论很少有人会明白,但不管你是选择跨过这条线还是绕道而行,都不会改变我接下去要问你的问题。”
  女孩给了我一个迷人的微笑,大方地说:“我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需要你设计这么复杂的铺垫呢?”
  “小娟!”一个讨厌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女孩朝着声源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我刚到嘴边的话只得作罢,眼巴巴看着焦少翰同女孩热烈地攀谈起来。
  “少少,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女孩亲昵地唤他小名,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有点酸酸的感觉。
  “我最终还是选择和你上一所大学,我喜欢生活在有美女的地方啊。”焦少翰果然与传闻中一样油嘴滑舌,把女孩逗得咯咯直笑。
  女孩挽起焦少翰的手臂,将他拉到了我画的那条粉笔线前,指道:“除了你,终于有第二个人认为平行空间的分裂无时无刻不在。”
  “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擅自翻我的书看了。”焦少翰轻蔑地瞟了我眼,“情况问过了没?”
  我窘迫地摇了摇头,真恨不得给焦少翰一记老拳,这个不近人情的焦少翰实在太不给室友面子了。就算我的“希尔伯特空间”是从他的书上读到的,但那条线至少是我创造发明的啊。
  “你们认识?”女孩问。
  “我们是室友。”焦少翰收起了方才的笑颜,肃穆地说,“我们有点事要你帮忙。”
  女孩观察着我和焦少翰脸上的表情,迟疑地问:“你们该不会是想问军训时,我见鬼的那件事?”
  焦少翰默默地颔颔首。
  女孩痛苦地皱了皱细细的眉毛,表示出对往事重提的反感,但还是没有拒绝焦少翰的要求,两个月前的神秘事件又从她那皓齿如月的口中被重述了一遍。
第31节:预知(7)
  “在考入我们的大学之前我就听闻,在操场小树林后有一条珐珴河,在一年前,校方宣称加强防盗力度,在小树林外新建了一道铁网,自此没有人能够靠近那条珐珴河了。可另有一种传闻,与此截然相反。据说一年前有一对大二的恋人在浅滩边约会,结果有人发现他们一死一伤,那个伤者获救后,对着救援她的人们大喊,说这条珐珴河里有可怕的东西,可具体是什么东西,连她都没有看清楚。”
  “关于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焦少翰补充道,“听说那对恋人被发现的时候,一个被分成了两截,身首异处。另一个被凭空吊在了浅滩旁最高的那棵大树树枝上,幸好绳子只是绑在了她的手上,而不是脖子上。当时整个浅滩就像是刚做完了一场食人族的祭祀活动,据说场面异常血腥,惨不忍睹。同样奇怪的是,如此这般的现场,看起来完全不是人类可以造就的。”
  “现场什么样子?”直觉告诉我,一年前的案件没准和这次的凶案有关。
  可惜焦少翰故事也没听全,当时到底是什么状况,甚至整个故事的真实性都无从知晓。
  焦少翰示意女孩接着说她的故事,于是她接着说:“军训那天,我和小晏两个人想去偷偷看一眼那个神秘的浅滩。穿过小树林来到了铁网旁,发现铁网早就被人开了洞,心想大白天的应该没事,就踏进了禁区。可没走几步,我们就看见一个身着黑披风,青面獠牙的怪物在浅滩上水面上奔跑。我吓得魂都没了,赶忙拉着小晏的手跑回了操场,之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
  “在水面上奔跑?”焦少翰头一次表现出吃惊的表情。
  “对,我亲眼所见。”
  传说中也只有神和鬼走路是不用脚点地的,根据外貌判断,不存在这么丑的神,所以凶手被女孩认定为鬼。
  “你在浅滩上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那具没穿衣服的尸体呢?”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时间,从她跑回操场到我们走到浅滩,前后差不多相距十分钟左右。所以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的话,那么凶手就是在我们赶去浅滩的那一点点时间内,完成了抛尸和逃跑,那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没看到。”女孩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确定?”
  “确定。”女孩坚定地点点头,“我两只眼睛视力达到空军标准,绝对不会看错。我事后也去了解过,你们看到的那具尸体的位置,是当时我视线正对着的方向,不可能有漏看的情况发生。”
  这样一来,我头顶上的问号变得更大了。凶手不但离奇脱逃,而且这么沉重的尸体还是在十分钟之内从他处搬到了封闭的现场,如果排除凶手具有超能力的话,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凶手是飞行员,向浅滩空投了一具尸体。
  “我们先把凶手是鬼的唯心主义搁到一边去,你看到的鬼只是易了容的凶手罢了。从时间上判断,你看到的很可能是凶手抛尸的场面。”我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焦少翰忧心忡忡地对女孩说:“万一凶手认为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很可能会对你下毒手。”
  女孩倒是一脸无畏:“都过去两个月了,我还会有危险吗?再说……”她向前迈了一步,跨过了地上的那条线,“现在我和两位处于同一个希尔伯特空间里了,那么本宫的安全就仰仗两位多费心了。”
  我和焦少翰对视一眼,配合默契地作甩袖状,高声回道:“喳!”
  女孩被逗得大笑起来,对我说:“现在你还要不要问我你准备好的问题呢?”
  我自认为还是比较直爽之人,可此时不知为什么扭捏起来:“我只是想,想知道,知道一下你的名字。”我惊讶自己居然结巴起来。
  “我叫傅黎娟。你就叫我小娟吧!”女孩爽快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望着她的笑颜我不觉有些走神,一种愉悦感在心中涌起,我试图激发自己神奇的力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和我的未来。
  却将可怕的记忆从角落里赶了出来,浅滩上我所看见的那只脚掌忽然出现在我的脑中,我狂蹦不已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但我仍无法说服自己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因为这实在是个太过荒唐,恐怖到缺乏真实感的故事了。
第32节:预知(8)
  就在傅黎娟和焦少翰用看异类的眼光注视我时,我暗自下定决心,要将这次事件彻查到底。不但因为浅滩上发生的事情本身蹊跷离奇,还因我与此次事件的联系绝非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这个季节的男生寝室,室内空气质量差到实在令人无法忍受,华谨文堪比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脚臭,令我的每个夜晚痛不欲生。为了不让寝室内的脚臭具备核武器的威力,我一般都会舍己为人地穿着袜子睡觉。久而久之,被他们起了个绰号叫“袜子”。
  我们寝室里的四个人都是本地人,吃了整整一周食堂素斋的我们,到了周末就迫切想回家。
  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就是吕司轩了,他提前一天就把行囊准备好了,一放学,他撒开腿就往回家的车站赶,好像有什么急事等着他去做一样。
  我也很期待每周的回家机会,老师们的想法当然也一样。星期五下午早早地放了学,我提着换洗的衣服走往学校的班车。
  远远看见傅黎娟坐在班车靠窗的座位上,我理了理头发,走到她旁边的座位,故作巧遇状:“Hey!这么巧啊!你也坐这辆车吗?”
  不知道傅黎娟是天生爱笑,还是觉得我好笑,每次她面对我的时候总是笑盈盈的。
  “‘袜子’,看见少少没?”她微笑地抬着头。
  这个问题令我很不爽,一来她居然知道了我的绰号,这一定是焦少翰这小子爆的料。二来,居然还问我这家伙的去向。身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大学生,当然要会撒一些对自己有利的谎,就算看见也要说没看见。
  我不动声色地回答:“我好像看到少翰坐前面那辆车走了。”
  “可他和我约好一起走的啊!这小子。”傅黎娟喃喃自语道。
  我心头一阵暗爽。
  由于我占着过道,后来上车的一个大胖子开始催促。
  傅黎娟把旁边座位上的包捧起,拍拍坐垫说:“你就坐这吧!”
  整车人里面我也就认识她,要是耍酷拒绝,很可能会坐到那个大胖子的旁边,两个人的座位就变成了两点五个人在坐了。
  想到这,我毫不犹豫地坐了下来,开始天南地北地闲扯起来。
  “‘袜子’,说说你怎么会想到那个‘希尔伯特空间’来搭讪我的?”
  居然被她也看穿了,我只好搪塞几句:“正好书上看到,就想拿来和你探讨探讨而已。”
  “少少和你说过我是业余的物理爱好者么?”
  “这个倒没有,不过我也挺喜欢物理的。”我真佩服自己的脸皮够厚,怎么无耻都不会感觉脸烫,我顺着话题说了下去,“爱因斯坦的资本论我浅读过。”
  “资本论?你真的看过吗?”傅黎娟有些不相信。
  “那当然,他提出四维空间的嘛!三维空间加上一维时间。”我开始胡编乱凑起来。高考过后,关于物理的知识只剩下了知道从塔上丢两球下来的人名字叫伽利略,他证明了我和旁边的胖子从同一层楼往下跳,落地的时间是一样的。
  傅黎娟来了兴致,说:“你既然有兴趣和我讨论希尔伯特空间,想必你是MWI理论的拥护者吧!能谈谈你对平行空间的看法吗?”
  我能用的专业词藻早就用完了,便扶着额头沉思片刻后,反问道:“那么你同意我的观点么?”
  傅黎娟摇摇头,长长的鬓角飘动起来:“我比较赞同哥本哈根派的观点,一切事物在观察之前都处于各种可能性的混合叠加,当确实地观察后,事物才会随机选择一种状态而出现。我不赞同多世界论的观点,他们认为事物在观察时会分裂成两个完全一样的世界,两个世界中的物体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我呆呆地看着车窗外,慢吞吞地说:“看来我还是比较倾向多世界论。在我的世界里焦少翰应该已经走了,但在你的世界里他现在却朝我们走过来了。”
  “袜子!快来帮忙。”焦少翰的声音从车门处传来。
  他提着两只异常沉重的背包,身上还斜挎一只,无比愤慨地瞪着抢了他座位的我。
  我故意慢慢悠悠向车门处走去,帮他把包拎上了车,塞到了座位上的行李架上。我这才发现焦少翰后面还跟着一个短发的女同学,她神情木然,虽然有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因戴着副过时的眼镜,目光显得黯然散乱。
第33节:预知(9)
  焦少翰和坐在与我隔着过道的座位的同学交涉后,他和女同学坐了下来,我们四人坐定一排。
  “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黎莺,她正好和我们同路,我就把她叫来一起走了。”说完,焦少翰压低身子凑近我说,“她就是一年前浅滩边的那个生还者。”
  我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个传闻中的人物来。她一只手托腮,斜靠在车窗玻璃上,我能看见她手腕处以前受伤后留下的疤。身材娇小的她微微咬着上唇,显示着压抑的性格。牛仔短裤外的大腿上,几道明显的旧伤疤一见了然。
  随着校车的缓缓开动,我和焦少翰在几度眉色传信后,却迟迟不知如何启齿询问有关一年前的事情。
  正着急当口,傅黎娟仿佛看穿了我们的心事,直截了当地问起了独自沉默的黎莺:“黎莺,你是读哪个系的?”
  黎莺缓过神来,将注意力从窗外转移到了车内,有些迟钝地回答道:“我是大二法律系的。”
  “莫非你就是一年前浅滩边那位勇敢的大一女生?”我终于运用我的聪明才智找到引出话题的机会了。
  黎莺内敛地点点头,承认了。
  “真的吗?”焦少翰张大嘴巴,夸张地表演着,“你真坚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把你弄成这样?”焦少翰没有去看黎莺身上的伤疤,而是直盯着她的眼睛。身体的伤口会很快愈合,但心灵的创伤却是难以医治的。
  那次可怕的事件令黎莺遭受了巨大的刺激,她现在对待任何事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唯独提起了浅滩所发生的事情,她的情绪才会表现得比较激烈。
  黎莺痛苦地闭起了眼睛,好像身体里有样东西在翻搅她的内脏一样,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豆大的汗珠滑落她的脸颊。
  “你不要紧吧!”焦少翰对黎莺如此大的反应有些猝不及防,忙宽慰道,生怕弄出大动静让邻座的同学看笑话。
  而我就没有焦少翰的顾虑,隔着座位,绷直脸说:“黎莺,你在浅滩所发生的不幸我很同情,但如果你不能一五一十把情况告诉我们,很可能会害了我身边这位朋友。她可能看见了凶手的真面目,如果我们不能在凶手找到她之前找到凶手,那么她就会步你朋友的后尘。”
  黎莺睁开了眼睛,长叹一声,说:“好吧!我告诉你们,我不希望在那片浅滩再有血腥的案件发生,但愿你们都早点揭开凶手的真面目,也好让林刚的在天之灵安息。”
  她口中的林刚,应该就是她那个被杀害的男朋友了。我这样想道。
  她好像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似的拍拍脸,慢慢开启了心扉深处那扇记忆之门:“我还记得那个晚上的月亮很圆,泛着月光的珐珴河边隐约可以看清彼此的脸。我和林刚悠闲地散着步,突然听见有人从后方朝我们疾速跑来,我刚想回头,就觉得后脑勺被狠狠地敲了一下,鼻子里一下子全是血腥味,脑子里一片空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待我醒过来,我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住了,蒙眼的细沙让我睁不开眼,只有一个黑影在我面前晃动,手里好像提着一把刀,我听见他念叨着好像咒语一样的语言,然后挥起那把刀向浅滩上的一样东西砍去,接着我听到‘噗通’一声。我用力把眼睛里的沙粒挤出眼眶,想看看到底是谁袭击了我们。他开始从河边向我走来,他背对着月亮,脸上没有一丝光线,油亮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刚从珐珴河里沐浴过一样。他粗大的手臂扛起一卷麻绳开始朝小树林外走去,整个轮廓让我联想到恐怖片里的河怪。我以为他已经离开,刚要起来去看一下林刚到底如何的时候,绑着我手腕的绳子突然一紧,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往小树林里的一棵大树。我竭尽全力挣扎,大声喊着救命,可还是没有办法阻止收紧的绳子,我双脚渐渐悬空起来,人一点一点往大树最顶端的那根树枝接近,那个人把我拉到了半空中。我脚下一片黑森森的树,如果这个时候绳子一松,我知道自己一定必死无疑。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叫,双手也拼命去够头顶上的树枝,终于我抱住了树枝,感觉一下子我的生命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绳子不再收紧了。而后不久,夜巡的学校保安就到了,我才得以获救。等之后警察全部赶来,从珐珴河里打捞起林刚的尸体,我才知道他居然被……”说到这,黎莺的眼泪就“簌簌”往下掉。
第34节:预知(10)
  我想起发现尸体前,浅滩铁网旁看见的那棵参天大树,整个小树林中只有它足够结实,能够承受黎莺的体重,它应该就是凶手在黑暗中用来吊起黎莺的树了。
  焦少翰体贴地递了包餐巾纸给她,嘴上仍不肯善罢甘休:“我听说你的朋友被分尸了,这是真的吗?”
  黎莺抽出一张纸巾,拭去滴淌的泪珠,她抽泣道:“我没有想到任何解释这件事的理由,凶手把林刚的头像祭品一样摆在一堆沙丘之上,他的身体被丢进了珐珴河里,漂出了校区,打捞起来的时候早已不成人样了。那个凶手来无影去无踪,一定是来自河底的另一种族群,他们是怪物,杀人的怪物。太可恶了,我提供的线索对破案都没有什么帮助,我什么都没看清楚,我实在太没用了!”
  自责的黎莺又是一阵哭泣,我看再问下去的话,焦少翰绝对要被不知情的同学当成耍流氓被群殴,我便说了些安抚黎莺的话,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校车也差不多到站了。
  校车把我们送到了市中心的交通中转站,黎莺只是低头说了句:“我先走了。”就提着包匆匆地走掉了。
  我望着她娇小的背影,童年时的一些感慨涌上心头。在面对灾难时,有时候幸免于难的人,反而会比受难的人承受和面对更多的压力和痛苦。
  “想什么呢?”傅黎娟用一个手指顶顶我。
  “哦,没什么。你怎么走?”我盘算着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碰巧顺路。
  “我和少少一起回家。”傅黎娟顺手把包丢给了焦少翰。
  “你们……一起……回家?”我倍感意外。
  “是啊!”焦少翰还故意搂住了傅黎娟的肩膀说。
  傅黎娟给了焦少翰一肘子,对我说:“你别误会,他是我弟弟。”
  我听闻之后,顿感神清气爽,心情也豁然开朗,干笑着指指他们两人:“你们姐弟俩长得倒是一点都不像啊!”
  “去去去!”焦少翰摆摆手,“你到底和我们顺路吗?我们往那。”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车站。
  我和他们俩是反方向,而且在知道了他们的血缘关系后,先前对焦少翰的敌意消失大半,于是说:“我和你们正好反方向,我们就自己管自己回家吧!回学校再见。”
  一分开,我就往上海最大的图书馆快步走去,因为从黎莺那里听到的情况中,尚有许多不明之处。况且我也想再看看警方和当时媒体对此案的看法,以及当时现场的详尽情况。
  毕竟这一年前后的两起案件都太过匪夷所思了,没准凶手还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浅滩上那个身份无法核证的男尸,是我费力调查此案的真正原动力所在。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可能藏着一个会令我崩溃的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事情的结果和我所担心的越来越接近,也许冥冥之中,我的预感能力把我往这个秘密的中心推去,让我难以自持地想去一窥究竟。
  “怎么可能?”我在图书馆里失声叫道。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