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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推理》中国本土推理挑战思维极限

_6 青青细胞等 / 李文(现代)
  一名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从梦中惊醒,像警觉的土拨鼠一样转动着脑袋,寻找大声喧哗之人。其他阅读者责备的目光如指示牌一样,齐刷刷地指向我所坐的位置。
  “那边的小伙子,你给我轻点!”工作人员扯开嗓子对我吼道。
  众人怀着更加鄙视的目光转头看向了他。
  我打着手势以示歉意,重又把思绪放回到面前的报纸上。根据第一个发现黎莺的那位学校保安所说,他巡逻至小树林后听见了黎莺的呼救声才跑进去看的,在小树林里唯一的小道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从浅滩走出来。警方对现场勘查后,发现浅滩上除了黎莺和死者之外,还有一排属于第三者的脚印,脚印的特征为带有十字记号。我正是看到这,才不由大叫起来。
  因为曾经在我的梦中,就出现过这样的脚印,难道凶手就是那张恐怖的脸的主人?
  去年10月29日的资料中还记载了一些情况,死者林刚是在浅滩上被割下了脑袋,凶手用沙子垒起一个高至膝盖的沙堆,把他的头如供品一样放在上面,那把锋利的凶器插在一旁。凶手戴着手套作案,凶器上没有发现指纹。死者的尸体被抛进珐珴河,凶手可能在尸体上绑了石块,由于没有绑好,尸体顺流从学校安装的铁门里漂出了校内的这段珐珴河,在下游浮起来后才被搜查人员发现。实施打捞时,尸体身上只剩下了绳子,用来沉尸的石块已经脱离。
第35节:预知(11)
  案件发生后,针对如此怪诞的杀人案件,媒体曾一度推测凶手就是在事件中幸存下来的黎莺,但现场的痕迹为黎莺洗脱了嫌疑。
  浅滩上留有黎莺被吊起前的那段拖痕,而最终发现黎莺的那棵树干上也没有发现攀爬的痕迹。警方以此得出结论,除了凶手之外,黎莺在无法依靠任何梯子等工具的情况下,是无法把自己悬到六七米高的大树上的。
  如此一来,时隔一年的两起在同一地点发生的命案,产生了同样的疑问,凶手是如何到达和离开封闭的现场的呢?尽管凶手当年留下了脚印,可除了性别,仍无法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也无从得知时隔一年的两起案件是否为同一人所为。
  另外,媒体还在报纸上报道了一起十年前的失踪事件,一名老渔夫同他的渔船在涨潮时被波涛推进了校内的这段河道之后,就再没有人看见过老人和他的船了。之后校方为了防止再落下此类的话柄,就在校内的这段珐珴河的两端安装了铁门。
  想来想去脑子里还是一坨浆糊,我看了看图书馆墙上的钟,差不多也该回家了。我记下一些重要的笔记,收起包,轻手轻脚地绕过正打着瞌睡的工作人员,走出了图书馆。
  回到家享受了一顿父亲烹饪的美味大餐,把一周缺损的油水都给补了回来。冲完了澡,累了一天也没什么心思看电视,打着赤膊就直接跳到床上去了。
  不知道是我骨子里的天性使然,还是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在作祟,一躺下,在图书馆里看的那些资料的只言片语就在满脑子乱飞。
  我不经意间,看到床头柜上的瑞士军刀,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起身在背后的墙面上搜寻起来,我的手指触摸到一小片毛糙的墙面,在那场梦中我刻下的六个字依旧如昔,它昭示着一切并非是仅存我思维中的幻想。自从它的出现,我独自一人时,常会陷入茫然的恐惧中,我甚至不能够肯定自己下一分钟会不会举刀自尽。
  “是我谋杀了我”——自己所写的这句话,比任何死亡威胁都来得神秘莫测,对现实中的自己心生畏惧。
  我呆呆地瞅着自己的左脚,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舒展我的脚趾了,但绝没有闲情雅致来消受这份清福。我的左脚小脚趾和别人不同,在小脚趾的外侧还长着一小截脚趾,这第六根脚趾与我的小脚趾抱作一团,就像一对情谊深厚的兄弟。
  我脚趾上的这个小小残疾形状可谓是独一无二,全世界恐也难觅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脚趾,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寝室始终不愿脱去袜子的真实原因。
  我在浅滩上看见那具尸体的一霎那,却发现他的脚掌上居然与我长着完全一样的脚趾,我能以生命起誓,那绝对就是我的脚趾。而后,我留意到那个死者的身高、体态以及发型都与我十分接近。
  我始终不敢去证实心里所困惑的那个疑问,我害怕面对可怕的结果,却又非常希望能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借以证明自己只是在杞人忧天。
  带着矛盾的心情挨过了百无聊赖的双休日,周日下午我回到了城郊的大学校园。
  校门外,一群统一穿着蓝色T恤衫的同学挥舞着红白两色的波兰国旗,好像是在庆祝中波建交五十一周年,一位有着两个甜美酒窝的女孩向我跑来,热情地喊着口号:“热爱地球,热爱和平!”
  边说边把一朵白色的小花戴在了我的胸前,我低头一看,这朵白色花瓣紫红色花芯的小花竟如一只骷髅头的剪影。
  这不就是我在梦中所看见的那个杀人者胸前白色的骷髅胸针吗?
  酒窝女孩调皮地对着呆怔的我吐了吐舌头,跑向了另一个学生。
  噩梦中理发店转灯的三种颜色、十字脚印、骷髅胸针,在这几天里先后出现,是否梦中的恐怖情形将要在现实中重演呢?
  我忧心忡忡地回到寝室,发现寝室里吕司轩一个人虎着张比我更臭的脸,正抬着脚准备对寝室里唯一的电器——电热水壶实施毁灭性打击。
  我拽着吕司轩在我的床边坐下,发现他脸上有几道血痕,忙问:“是不是你遇到供电所在挖路埋电缆,不小心摔进坑里了?”
第36节:预知(12)
  “比这惨多了!说起这事,我真是霉头触到家了!”说着,吕司轩的脸居然红了起来。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催促着他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司轩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实情。
  原来他每个周末急着回家是为了赶在父母下班到家之前,能欣赏上几段父亲珍藏的成人电影。可这次实在不巧,当他正一门心思探索人类繁殖的奥秘时,供电局开挖路面的铲车把他家小区的主电缆给挖断了。电视机顿时影音全无,最堪忧的是光碟在影碟机里无法取出来了,纵使吕司轩再有万般功夫也无用武之地。虽然供电局竭力抢修,但无奈修电缆不是焊接铁丝,吕司轩的父母在恢复供电之前就回到了家。于是,在灯光重新亮起后,吕司轩的父亲打开了电视,从而引发了一场比光碟中更为激烈的肉体接触,其结果是直接导致吕司轩面部挂彩。
  “天地下居然还有这等事,老古话里还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呢,凭什么只许他看不许我看。”看得出吕司轩还在气头上,说到动情处赌气地捋一把头发,连最注重的发型也毫不顾忌。
  我也纳闷为什么这么多巧合的事情都一块发生了,可嘴上还是劝解着吕司轩:“他到底是生你养你的父亲,不让你看也是正常的,只是你爸选择了错误的方法解决问题。下次回去你好好和他老人家谈谈,父子之间能有多大的仇啊!再说了,谁都不会得知自己的隐私收藏被人翻动后而感到高兴,所以我们从来不提你床铺下的明星艳照。”
  “明星照片……”吕司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意识到自己心不在焉地说漏嘴了,忙装作整理自己的书包。
  走廊里一阵骚动,焦少翰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带来了两个消息:“你们知道了吗?那个一年前离奇命案的生还者今天自杀了。为这事外校和我们学校的同学起了争执,你俩赶紧跟我走,外面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黎莺?她自杀了?”
  “打架?为什么我们也要去?”
  我和吕司轩同时提问道。
  焦少翰从华谨文的床架上抽了根木条,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袜子,黎莺的事以后跟你详细说,现在先跟我去校门口。我们人一多声势浩大,对方区区几只小草狗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我和吕司轩便学着焦少翰的样子,一人抽了根华谨文床架的木条,便随着走廊里的人群浩浩荡荡一路走出寝室楼。
  到了校门口才发现焦少翰口中的几只草狗实际上是一支狼群,人数同我们不相上下。
  我发现吕司轩悄悄从地上捡了块红砖藏到了身后。
  焦少翰握住他的手腕,低语道:“放心,这场面我有经验,一般参与的人多了就不太会打起来,上海校园很少会有规模性的斗殴事件。”
  不等他说完,双方阵中各走出了一员猛将,如同外交大臣一样在空地上交涉起来。
  “他们在干吗?”我问。
  “他们在和谈。”焦少翰伸长脖子,有滋有味地看着两位外交大臣。
  “要是谈不拢怎么办?”
  焦少翰笑答:“谈不拢就他们两个单挑解决,直到一方获胜,大家就上去劝架,然后就算结束了。基本不会有我们什么事。瞧!我说得没错吧!两个人打起来了吧!”
  果然如焦少翰所说,估计是和谈破裂,两位和平大使化身为了武术大师。
  “别担心,马上就结束了,我们等会就劝个架解个围。”焦少翰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态。
  可话音刚落,双方阵营里就开始有人冲入了战场,一场混战转瞬之间就拉开了帷幕。
  已经开始有红砖从我们三个手持木条的人头顶飞过,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的吕司轩,随即用手里的砖头还击。一来一去,吕司轩骂骂咧咧提着木条冲进了人堆。
  “我们怎么办?”我问着有些傻眼的焦少翰。
  焦少翰扔掉了华谨文的床板条,说:“别慌!我们赤手空拳不会成为攻击目标,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不管遇见哪个学校的都说是自己人,我们两个假装对打,摆摆样子。”
第37节:预知(13)
  于是,我俩搭着对方的肩膀,装出用力在摔跤的姿势,在混乱的人群里左突右撞,其他人看我们“打”得火热,也就不过来妨碍了。
  接到学校警卫报警电话的警车呼啸而至,警笛声就像回荡古战场上空凄厉的鸣金声。一眨眼工夫,两派人马作鸟兽状四散逃窜,焦少翰带着我和吕司轩一路狂奔,直到听不见警笛声才停了下来。
  “要是警察来晚点,那群小子就被我揍趴下了。”吕司轩不过瘾地拳掌相击,他的怒气发泄后,心情好像舒爽了不少,“一起喝冰镇啤酒去,我请客!”
  转了一圈,学校附近没什么像样的餐馆,我们决定从超市买了啤酒回宿舍喝。
  住在寝室一楼的舍监看见我们提着啤酒,刚想开门走出来阻止我们,瞧见脸上挂彩的吕司轩,他把这伤同校门口的打架事件联系在了一起,便佯装检查自己房门的锁,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在寝室里喝着严禁的酒精,我们三个特有成就感,在学生时代干一些别人不敢的事,就会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学校的职能是你想干什么就不让你干什么。那么学生的职责自然是为了证明这个职能存在的意义。
  酒过三巡,早已按捺不住的我开始问起了黎莺自杀一事来。
  焦少翰眉头一皱,说:“黎莺的事我也是下午到校才听说的,她上午独自一人跑到了我们学校最高的那幢教学楼顶,摇摇晃晃地站在楼顶边缘。这引来了无数本校和邻校学生的围观,闻讯赶来的消防车和警车,反而令犹豫的黎莺下了决心,当即从楼顶上跳了下来,当场死亡。争执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邻校的学生里有人嘲讽我们学校是鬼校,两年内无缘无故就死了三个人,人数比我们学校考研的人数还要多,说我们学校里都是想不开的主。”
  “这帮家伙真是欠揍。”吕司轩一仰脖子又干掉瓶啤酒。
  我原以为能够引发这么多男人打架,黎莺的自杀一定非常曲折离奇,现在听来似乎没有谋杀的可能了。我暗暗谴责自己对黎莺的死毫无同情心,我回想着仅一面之缘的黎莺的模样,想象她娇小的身材在血泊中痉挛,实在太过悲惨了,为什么我的预知能力没有提前告诉我呢?
  “你说黎莺自杀会不会和我们有关?”焦少翰指的是他硬把黎莺拉上同我们一辆车,并问了她有关一年前的命案。
  “应该不会。”我简单地回答道,因为实在找不出她选择这个时间自杀的理由了。如果想死,一年前就该自杀了,事发当时的情绪是最难以平复的。
  焦少翰也听出了我语气中有所保留,猛灌一口酒,叹道:“但愿如此吧!”
  “你姐姐和你一起回的学校吗?”
  “她明天一早直接来上课。”
  “说到回学校,谨文怎么还没有回来?你们谁知道?”吕司轩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上铺,“不过幸亏他没回来,否则今晚也没法睡。”
  可能大家都有了倦意,话题和啤酒也全都弹尽粮绝,到了寝室断电时间,灯一灭,借着晕乎乎的酒劲,许久没有深度睡眠的我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难得一个做着美梦的早晨,被华谨文那张唠里唠叨的嘴给搅和了。
  “老把兄弟挂嘴边的人,是最不够兄弟的。喝酒居然都不带上我,还算你们有良心,给我留了一瓶。”住在上海东区赶来上课的华谨文咂了一口桌子下的一瓶啤酒,“咳!咳!这酒都馊了。”
  虽然昨晚我有点醉,可还是能清楚地记得所有的酒都喝完了。我发现吕司轩抿着嘴强忍笑意,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半晚起床上洗手间的速度如此之快了。
  “嘿!我的床怎么啦?”华谨文两只眼睛都快从他的粗框眼镜后蹦出来了。
  “是打算帮你改成吊床而已。”吕司轩用手指指焦少翰,“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帮你把网买来。”
  身为天生的“受气包”,华谨文只得无奈地耸耸肩,说:“不早了,你们赶快起床去出早操吧!”他把手里瓶中剩余的液体倒进了门边角落的铅桶里。
  夏天的起床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省力,基本就是两个动作,睁眼和站起来。拿着书包我第一个出门,经过铅桶前我不忘再瞧上一眼里面的液体,以肯定吕司轩确实让华谨文吃了个哑巴亏。
第38节:预知(14)
  但那一刻,一道霹雳正中我的天灵盖,铅桶里的东西突然让我明白了浅滩边凶手消失的真相。
  “少翰,你快去把你姐姐叫去浅滩,我们一同找出凶手从封闭的浅滩逃跑的那条路线来。”我催促着大家赶快起床,跟我一块儿前往浅滩。
  焦少翰看我脸上写满了“正经”两字,二话不说就往女生寝室走去,另两人跟在我后面小声议论着。
  “袜子看着铅桶里馊的啤酒和几个啤酒瓶盖,也能得到破案的灵感?”华谨文肚子里的问题总也问不完似的。
  吕司轩用手遮着嘴,笑道:“也许是他眼屎没挖干净看走眼了。”
  他们对我的行为有些不能理解,一路上就在他俩无休无止的调侃中,穿过小树林,来到了发现尸体时钻过的那个铁丝网上的洞口前。
  由于女生寝室距离小树林比较近,所以傅黎娟和焦少翰先于我们到达。
  这一次傅黎娟的脸上没有挂着笑容,她双眼浮肿,手里握着纸巾,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穿一件黑色的短袖上衣,看起来格外忧伤。她的嗓音有些嘶哑,说道:“我刚听说了黎莺的死,我想一定是我们那次逼问她,害她又记起了不愉快的经历,才会跳楼自杀的。”
  “等我们搞清楚浅滩上两起杀人案的秘密后,再讨论黎莺的事也不迟。”我能感觉到大家都在注视着我,我的一举一动成为了关注的焦点,因为谁都想明白,我将怎么来让他们了解浅滩上所发生的一切。
  铁网上的洞是由学校保安用尼龙绳修补的,四位年轻力壮的男生要打开它就像乔丹上篮得分一般轻而易举。
  我用力踹着修补铁网缺口的尼龙绳,没几下功夫,我就像足球前锋一样“破网”了。
  傅黎娟和我的三位室友鱼贯而入,我最后一个踏进这片疑云重重的浅滩。
  虽不知掌握的是否就是事件真相,但当这里的空气令我心跳格外猛烈之时,我确信今天将会与众不同。这不是我的预感能力开始工作,而是因为当我低头看到身后的一个脚印时,我惊讶得连舌头都动弹不得。
  我在沙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脚,大家都围上前来,以为我踩住了重要的破案证据。
  我轻轻地挪开了脚,留下一只清晰的脚印,脚印正中是两条相交的线条,它同我梦境中以及一年前命案现场所发现的十字脚印完全一致。
  那些令我印象深刻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冲进我的头脑中,不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它们在我太阳穴里无规则地滚动着。我感觉到有东西在颅骨里如暗涌般欲裂而出,头皮在剧烈地起伏。这些画面逐渐俘虏了我的每一个脑细胞,令我无法思考,只得漂浮在记忆的洪流之上,如一叶孤舟般随波逐流。
  我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生在这一刻停摆,我非常想用预知的能力来了解接下去所发生的事情,可我却和同伴们一样,茫然无知,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答案的出现。
  谁又知道答案真的就是答案呢?或许答案只有你看来是个答案而已,永远不会有人能够了解到它的全貌。
  “袜子,愣着干吗呢?马上还要上课,你倒是快点说话啊!”
  有人在耳边催促,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深吸一口气,开始把我刚才突发奇想的推理诉诸之众。
  “你们还记得十年前一名失踪在珐珴河里的老渔夫吗?”
  大家都在摇头,我这才记起关于失踪渔夫的报道是自己一个人在图书馆看到的,于是我重述了一遍。
  “十年前的事情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不用看也知道是提问专业户在说话。
  “你先听我说完,”我不得不制止华谨文无休止的提问,“如果当年的那条渔船沉在了珐珴河底,那么珐珴河上就可能有着一条隐形的木桥。”
  “隐形的木桥?”这次所有人都提出了疑问。
  我接着说下去:“我看了看书,推算浅滩所发生的凶杀案正是珐珴河涨潮的时候。我又看了看书,查到当涨潮之时,水的压力降低,水的体积开始膨胀,使水的饱和性下降,水中一些植物上原本未溶解的盐分全部溶于河水中,使得珐珴河含盐量极高,无机盐含量剧增的河水浮力也随之增大,浮起了那艘河底的沉船。又继续查阅资料,发现珐珴河床的形状下宽上窄,浮起的渔船卡在了珐珴河两边的礁石上,船底恰巧与珐珴河面齐平,满是浮萍的水面掩藏了这条沉船。”
第39节:预知(15)
  “你平时都在看什么书啊?”华谨文听了我的专业用词,崇拜地问。
  不等我回答,焦少翰冷冷地插话道:“我说过,让你别碰我的书。”
  我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揭示着真相:“凶手可能事先与被害人约定在浅滩见面,趁着涨潮之时,踩着这座水下的木桥,从对面的大树林来到了被害人身边,将其杀害,并故意用树枝毁坏了可以辨认死者身份的面部和手指。那条浅滩上的拖痕是凶手边后退往河边,边将沙地上的脚印抹去。可不巧,傅黎娟在这时来到了浅滩,凶手慌不择路,赶紧从被浮萍掩盖着的‘木桥’上逃回了对面的大树林里。这就是为什么傅黎娟看到对方在水上行走,却不知道河里其实有条浮船的原因了。”
  傅黎娟听罢,将信将疑地走到珐珴河边,探身看了看满是浮萍的河水,问道:“事情真的是你说的那样,那么黎莺的事情又要怎么解释呢?难道也和这条河有关吗?”
  “确实有关。当年黎莺和男友在浅滩上发生的恐怖事件,其实是黎莺一个人在捣鬼,我们这次去找她了解情况,可能让她误以为我们知道了珐珴河里的秘密,一直活在杀人后的恐惧中,一旦事情败露,黎莺脆弱的心灵难以承受打击,所以才会跳楼自杀。”
  “你是说黎莺杀了她的男朋友?再把自己也伪装成受害者?”
  “四眼,闭嘴!”众人异口同声道。
  事实上,华谨文的这个问题恰到好处,只是大家养成了在他提问时喝斥的习惯,就好比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边境的战事,出于惯性总也无法停止。
  比起说前一桩命案,有关黎莺的真相我说起来轻松了许多:“黎莺当年在浅滩上布置了祭台,将男友林刚的头颅置于其上,都是为了制造恐慌,达到让校方实施对浅滩的禁足令。而她把自己吊到树上,则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当时,黎莺可能早已预备谋杀林刚,她事先准备了刀,趁男友不备偷袭致死,割下他的头放在沙子堆起来的祭台上,给人造成恐怖的幻象。随后她把绳子的一头绑住尸体,将绳子绕过树林里那棵靠近浅滩的粗树枝上,另一头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她将自己吊到高大的树上,所使用的手法便与这次的命案有所关系,也就是她误以为我们所知道的秘密。”
  我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嗓子:“说到这里我要为大家恶补一点专业知识,通常我们说的涨落潮是受月球的吸引力影响,潮汐潮落每日两次,早晚的时间相同,第二天的时候往后顺延48分钟。我做过计算,这样倒推回去,黎莺和男友发生意外的那一个时间段,正逢珐珴河落潮,她将尸体推进沉船所在的这片河里,由于受落潮的影响,河水中的盐分大量流失,水中的浮力渐渐下降,那艘沉船带着林刚的尸体慢慢往下沉,而黎莺则在树枝的滑轮作用下,慢慢地被拉到了半空中,然后她抓住树枝,用杀死林刚的那把刀割断了绳子,把刀朝祭台的方向扔去,利用刀自身的重量插在了沙地上。等到落潮后林刚的尸体沉入河底,而那截断绳也被完全拖入了珐珴河内,她才开始呼救,最后被保安发现,林刚的尸体则随着河流飘到了校外。因为现今当事人都死了,这案子警方又没有破,所以现在我所说的一切只是推测,连证据都没有。”
  吕司轩走到小树林里,捡了几块石头走回来,朝河里扔起来:“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那条沉船呢?”
  “我也不知道。”我实事求是地承认了,“也许黎莺和你一样,在玩打水漂时发现了浮在水面上的沉船吧!”
  “不如让警察来找失踪的沉船吧!”傅黎娟脸色土灰,似乎听了这些可怕的事情后感到了不适。
  恰好这时早操结束的铃声响起,大家一致决定让警方来处理,他们负责监督我的推理是否正确,因为我的特殊能力有时会搞得他们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可这一次,我的推断全部命中,警方在珐珴河中打捞起一条老式的渔船,对河水水质的检验也和我说的分毫不差。不过,所涉及到的两起案件侦破的难度依旧很大,浅滩的案件凶手和死者的寻找工作都毫无着落,因为关于平行宇宙的那番话,我始终没有勇气对警方去说。至于黎莺,她的自杀并未留下遗书,当年的案件同样无证据可言,所以警方后来给出有关两起案件的消息,一直是在侦办之中。
第40节:预知(16)
  “请问大侦探,你是怎么从铅桶里找出如此惊人的真相的?”华谨文拿着一本卷起的练习本伸到我的嘴边。
  “无可奉告,本人不接受八卦杂志采访。”我用手挡着脸,故意做出躲避摄像机的动作。
  一边的吕司轩和焦少翰也想知道原因,起哄道:“这位是CCTV资深记者,走过红军长征,端过鬼子炮楼,进过农场改造,最终沦为了一名名记,希望你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以保住他的饭碗。”
  我笑着答道:“你们该知道尿液中含有无机盐,就是能增加浮力的那种物质。那天我发现铅桶里的啤酒瓶盖居然浮了起来,于是得到了破案灵感。”
  “尿液?”华谨文对这个词产生了浓厚的疑问。
  于是我们三人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离开了寝室。
  黄昏的天际线一片橘红,我却无心淡定欣赏,落寞地感慨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个娇柔的身影出现在男生寝室楼下,我闻到了风信子般的香味。
  “傅黎娟?你怎么在这?是找你弟弟吗?”
  她听见我的声音,朝我走了一步,却又踌躇不前,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话对我说吗?”不需要使用超能力也能知道傅黎娟有要紧的事找我。
  她点点头,轻声问道:“警方还没有找到珐珴河案件的凶手,可那天在浅滩,我发现你已经知道了凶手的身份,却没有告诉我们。”
  女孩眼中闪烁着失落,她希望我能对她坦白一切,而这一切却是连我都难以想象的。
  “你相信希尔伯特空间,或者说是平行宇宙的量子理论吗?”我决心对傅黎娟倾吐一切,她对我似乎有种魔力,让我无法抗拒她的任何要求。
  “平行宇宙?”傅黎娟对我说出这个词有点吃惊,但还是做出了专业的解释,“平行宇宙就好比你手中拿着一片树叶,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片树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手里拿着的或许是无数片树叶,只不过它们全部都一模一样,在时间和空间上完成了叠合,所以你只能看见一片树叶。就像你和我,我们可能都有无限个,在特定条件下也许会分裂出另一个自己,于是整个世界就跟着分出去了,两个不相干的世界,却各有一个你的存在,你自己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我坚信另外一个平行宇宙中存在着另一个傅黎娟,或许更多个。”
  不用赘言解释理论知识,我的坦白就轻松多了:“我想平行宇宙的事情被我碰上了。虽然这可能是我的幻觉,可能是一个悖论,可我却真实地感觉到了。我六岁时曾经历过一场火灾,我的两位小伙伴被烧伤了,那时的我曾有过和他们一起进入仓库的打算,也许我的世界就在那一刻分裂成为了两个,一个我进入了仓库结果被烧成了重伤,他那张恐怖的脸出现在了我的梦中,或许那不是梦,而是我的平行宇宙重合时的景象,谁知道呢。”
  “我在浅滩看到的那个怪物,是那个被火毁容的你?”傅黎娟也许曾想过凶手是我,但绝不会想到竟然是那一个我。
  “分裂并没有结束,当我的两位小伙伴走进厂房后,立刻起了火,在立刻求援和坐视不管之间,我的世界又发生了分裂。一个被伙伴嘲笑过的我,想给他们惩罚,让他们知道不听我劝阻的下场。另一个我,则为伙伴的安危担忧,马上去找人帮忙。我的这个猜想来自于浅滩的那具无名男尸,他所有细微的生理特征几乎都和我匹配,体型、身高、甚至连我脚趾的残疾都完全一样。如果你现在和我一样对平行宇宙深信不疑的话,你就该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被火烧毁容貌的我憎恶完好无损的我,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使各自的空间重叠,他想一一杀死其他的我,也许能改变他的处境。这就是为什么凶手要隐藏死者身份的真正原因了。”
  两个空间的“我”全都来到了我的身边,这简直就是科幻电影,可关于平行宇宙的科学理论已经受到了广泛的支持。
  “可这些又是你的猜测,毫无证据可言。”傅黎娟说,“也有可能是珐珴河的涨落潮使离子扩散到空中,靠近那里的人在接触过多的电离子后,引起了大脑放电过度,产生了幻觉。”
  我确实没有证据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除非另一个“我”来杀死我,才能证明它的正确性。
  连爱因斯坦都没有弄明白的问题,不该是由我来给出结论。
  三色堇、十字脚印、我的梦以及那六个刻在墙上的字,这些只有我所知道的秘密,究竟要不要告诉傅黎娟呢?
  看着她一脸关切的神情,我不忍再说下去,就算真的会有如此离奇的遭遇,我也不愿去多想它,因为这实在是徒劳。
  我的预知能力谁也不能肯定它的存在,我甚至都怀疑这只是我的臆想。
  如果我没有另一个“我”杀死,我的这套说辞就无法被证明。反之,我没有死的话,又怎么证明我不是在胡扯呢?
  “好啦!不要担心了。”这句话既是对傅黎娟,又是对自己说的,“没准是我最近看了太多焦少翰的书。”
  傅黎娟笑了笑,转头看向远方:“好美的夕阳啊。”
  我突然非常想去牵她的手,只一霎那,紧张与拘谨将这个念头挤出了我的脑袋,我只是傻傻地附和了一句:“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第41节:四维非密室(1)
  四维非密室
  文/吴谁
  邵梅有点害怕。
  每个人对陌生的东西都会害怕,这是很正常的。旁边的丈夫孙环这么安慰她,我知道你心中不安,因为我们是第一次住在这个房子中,睡在陌生的床上,看着从未看过的天花板。这一切都会让你觉得不安心,这很正常。
  但慢慢地,你就会熟悉这些,了解它们。当然,你了解的不一定是这个房子的优点,有可能你了解的全是缺点,比如说:龙头总是漏水,天花板的角落里时不时出现一只羞涩的蜘蛛等等。但毫无疑问,你会爱上它,爱上这个房子,你会在这里住上好一阵子,也许是一辈子,这全是因为一个原因——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家,这是我们的新房。
  说完,丈夫吻了邵梅,然后翻身睡了。
  邵梅还是有点怕。
  在结婚以前,邵梅住的是工厂里的职工宿舍,比较小,比较挤,三个人住在不到20平米的小隔间里,自然还有点脏。
  但,那很让人安心。因为那是她熟悉的地方,她闭着眼睛也能在宿舍中游走,避开放得不是地方的瓶瓶罐罐。
  然后,她经人介绍,认识了她现在的丈夫,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做一些平常人约会时都会做的事情。
  接着,他们结婚了,办了酒,请了客,搬到买下的新房中一起住。
  新房的位置,是她和丈夫一起挑的,是一个郊区的楼盘,便宜,而且便利。他们多交了2000元的选楼费,挑了一个四层的套间。他们是这个小区中第一家搬进来的住户。按理说,这新房是邵梅自己挑的,她应该很熟悉这里才是。买房时,她可是拖着毫不情愿的丈夫,到处调研比较,单单这个地方,已经来了不下四五回,应该很熟悉了。
  但那都是白天,而现在是晚上,深夜12点。
  邵梅将房中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反锁好了,这才回到卧室。
  卧室里的门可以反锁,是那种很简单的插销锁。简单,但是实用,至少不能用一根别针打开。邵梅锁上卧室的门,换上睡衣,钻进被子。此时的丈夫,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这鼾声让她舒心不少。
  她托着腮,痴痴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他是这个陌生环境中,唯一熟悉的事物。她轻轻地吻了丈夫,然后关灯睡下。
  半夜,她惊醒了。
  邵梅睁开眼,猛然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床头。
  她差点尖叫起来,还好马上认出这个人影是自己的丈夫。
  丈夫似乎刚睡醒,一副迷糊的样子。他抓抓乱糟糟的头发,看着邵梅滴溜溜的大眼睛,抱怨道:“邵梅,你忘关厕所里面的灯了。”
  床,就摆在门旁边,所以邵梅半起身,就能看到卧室的门。门依然是反锁的。但门缝下,却透过来一丝昏黄的光线——卧室对面是厕所,这是厕所里面的灯透过的光。
  当初选房时,她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卧室的对面是厕所。然而,丈夫却很中意这个布局,他赞道晚上起夜会比较方便。那时,邵梅嘲笑他,说我们又不是老头子。
第42节:四维非密室(2)
  丈夫迷糊着眼,挥挥手:“你睡吧,我正好要去上个厕所,顺便将灯关掉。”
  邵梅看着这个男人穿着拖鞋,打开反锁的卧室门,去了厕所。
  丈夫打开门时,卧室外夜晚冰凉的空气涌了进来。邵梅打了个寒战,赶紧将门关上并反锁。
  自己真的忘记关灯了吗,邵梅迷迷糊糊地回想:记得临睡前,自己检查过门窗,但到底有没有关灯,却记不清楚。有可能的确是自己忘了,因为今晚她一直都心神不宁。
  她听见门外丈夫打开马桶的声音,然后是哗哗的冲水声。
  邵梅讪讪然侧身睡下,突然发现门缝下黄光消失了。她一惊,然后释怀了,丈夫在厕所,定然关上了门。所以是厕所的门,挡住了灯的光,自然就看不见了。
  这时,冲水声停了。厕所门打开,脚步声从厕所走到卧室门前,然后是咚咚的敲门声。
  果然,随着厕所门的打开,黄光再度出现。
  但邵梅却愣住了,她惊恐得蜷成一团。
  床就在门边,邵梅侧着身子睡在外侧,肯定会看到门缝。假设是忘了关灯,那邵梅睡下时,一定会发现门缝下有黄光。但她没有这个印象,也就是说,她睡的时候,门缝下,绝对没有光!
  那个时候,厕所灯是关着的!
  而刚才,灯却开着。这就意味着,卧室外,她的家中,另外有一个人存在。是这个人将厕所的灯打开了。
  那个人是如何偷偷潜入进来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是行窃的话,他大可利用自己的手电筒照明,没有必要将灯打开!而且,开的是厕所里的灯,那里不可能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这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不请自来的人,开灯的唯一目的,就是引诱我们去关灯,把我们从反锁的卧室中引出来。
  丈夫还在不紧不慢地敲门,一下,又是一下。他没有说一句催促的话,也没有喊出邵梅的名字。
  外面是不是还是自己的丈夫?
  邵梅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偷偷地趴在门缝下,向外窥视。
  那是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
  借着厕所里晕黄的灯光,她看见站在门口的是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不是他丈夫的拖鞋。
  她几乎尖叫起来。
  那双鞋又破又烂,到处都是漆黑的污渍,右脚的大拇指处破了个洞,露出渗黄的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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