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联剑风云录

_4 梁羽生(当代)
竟看不出那个人是怎样受伤的,心中想道:“莫非真个有鬼?哼,哼,天下哪有这样的怪
事?”大着胆子,溜下斜坡。谷底是条山涧,水流湍急,那人已被水流冲出很远,幸而山涧
水浅石多,不久那人就被搁在一块凸出涧中心的大石上。张玉虎一提真气,使出“凌云纵”
的绝顶轻功,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在那块石上,一手抓起那人,用力抛出,接着脚尖一点,
仍用“凌云纵”的身法凌空跃起,在那个人未落下之前,已把他的背心抓住,落下之时,刚
刚落在涧边,滑出两步,方才走住身形。走回岸上,腿弯以下,全部湿了。
  张玉虎将那人轻轻放下,看了一眼,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是罗大哥?”
一抚之下,气息毫无,早已死了。原来这人正是仙霞岭彩虹寨的副寨主罗青,张玉虎与他也
曾有一面之缘。彩虹寨的大寨主杨子周则是应邀拦截贡物的绿林英雄之一,张玉虎本来就想
到彩虹寨去探访他们的,却想不到在这里遇见,而且一见面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张玉虎看来看去,看不出他的死因,忽觉自己的手指有些麻痒,心中一动,撕裂罗青的
衣裳,但见他全身青紫,竟不知是中了什么剧毒?张玉虎急忙用刀尖剁破自己的中指,挤出
几滴鲜血,他随身带有解毒的丸散立即内服外敷,幸而罗青地尸体已被水流冲刷了一会,张
玉虎不过是指尖沾着他的衣裳,仗着内功深湛,挤出毒血,调息一会,便已没事。越想越觉
怪异,只好抛下了罗青,爬上大路,一口气的往前直追,追了一顿饭的时间,这才看见那两
个赶尸人的背影。
  这一天已黄昏,暮色四合,眼见那两具“行尸”一跳一跳地走上深山,耳听赶尸者断断
续续的怪叫,更是令人心悸。
  张玉虎定了一下心神,想道:“就算你真是僵尸,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远远的跟着
他们,直入深山,又走了好一会,只见他们走人一间古庙,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
  张玉虎走到庙后,歇了一下,想道:“罗家兄弟定是遭了那两个怪物的毒手,但他们的
手脚都罩在油布里面,究竟是用什么手段伤人,我却看不出来。而且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装鬼
作怪?一见生人便下毒手。黑白两道中,我可从没听过有这样残暴的人物!”
  再过一会,山间明月渐渐升起,张玉虎飞身跳入破庙,从后面悄悄地溜到前面正殿,躲
在一根柱子后面,偷偷的向里面一瞧,但见里面破破烂烂,正中间有一个神案,供着一尊佛
像,案前点有一盏半明不亮的油灯,两边的神幔掩了一半,那两个赶尸人盘膝坐在当中,两
个,‘行尸”则直挺挺的各靠着一根柱子。骤眼看去,当真是鬼气阴森,令人不寒而粟。
  那两个赶尸人忽然“咦”的一声,一个人道:“这里似乎有生人气息!”张玉虎吃了一
惊,以为已给这两人发现,正要闯进去,忽听得庙里发出哈哈的笑声,那两个赶尸的大喝
道:“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陡然间,但见神幔无风自揭,竟是一个妙龄少女坐在里
面,端的是大出众人意外,连张玉虎也几乎叫出声来!
  那两个赶尸人怔了一怔,只见那少女格格笑道:“我正要查究是谁装神弄鬼?”忽听得
暗器破空之声,少女双袖一拂!将那两个赶尸人所发的毒锥拍落,倏地拔出一把精光闪闪的
长剑,一跃而下,挺剑便向一具“僵尸”刺去!这少女佛暗器、拔长剑、刺僵尸,三个动作
一气呵成,端的是快捷无比,连张玉虎看了,也自暗暗心惊!
  那赶尸的喝道:“僵尸在此,生人勿近,你找死么?”话声未停,那少女已是一剑挑开
罩着僵尸的油布,但听得咔嚓一声,宝剑如触木石,竟然不似刺着血肉之躯!
  就在此时,忽地一股黄烟飞起,张玉虎急忙闭了呼吸,又含了解毒之药,烟雾迷漫之
中,但听得兵器碰击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好在不久就有一阵山风刮来,将烟雾吹散,
张玉虎但觉眼睛一亮,定睛瞧时,只见有两个木人倒在地上,珍宝撒满一地,另有两个怪
人,颈项挂着一串纸钱,身穿麻衣,手提哭丧捧,端的似个僵尸模样,正在和那少女激战!
  张玉虎看得怦然心跳,他跟过黑白摩诃几年,自是识货之人,但见满地流动的珠宝中,
竟有好几件价值连城的东西,其中有一尺来高的珊瑚笔架,有镶着十几粒“猫儿眼”宝珠的
凤冠,这些宝物,绝不可能是寻常的富商巨贾所能藏有。地上还有一个火漆封口的大信封,
张玉虎目力特强,虽然在黠淡的灯光下,还是看不清楚信封上所写的字,但却可以看得出信
封上盖有四四方方的大红官印。
  张玉虎这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几个人敢情就是湖南省所聘请的、押解贡物上京的高手,
他们叫两个人扮作僵尸,蒙在油布里面托着木人走路,另外两个人则扮作赶尸的人,这一计
策真是想得诡异绝伦,奇妙无比!试想“万里行尸”,何等恐怖?谁敢沾惹?纵然是极有经
验的绿林好汉,也难以猜得到贡物就在“僵尸”身上。
  但此时此际,最吸引张玉虎注意的既不是价值连城的贡物,也不是扮作僵尸的怪人,而
是那个少女!这少女自必是沐磷所说的那位龙小姐无疑,数日来闷在心上的疑团即将揭破
了。张玉虎打定主意,先不出手,且看她怎样劫夺贡物。
  那两个僵尸模样的怪人,仍像日间走路一样,一跳一跳的,手上的哭丧棒直上直落,身
法棒法均甚怪异,转眼之间,已和那位少女斗了二三十招。
  激战中忽听得那少女喝道:“还不露出本来面目,更待何时。”长剑一圈,倏地弹出,
有如龙吟虎啸,一招“斗转星横”剑尖左刺,剑锋右削,一招之间,连袭两个敌人,端的是
极得轻灵翔动之妙!那两个怪人的武功亦是不弱,一见不妙,双双跳起,左边的那条哭丧棒
往下一况,一招“平沙落雁”,捧打少女的脉门;右边的那条哭丧棒往外一展,一招“长风
振羽”,斜击少女的双脉。眼见双棒一合,那少女已是无可逃避。
  哪知这少女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回身拗步”,长
剑往上一抽,顺势反击,疾如骇虎!两条哭丧棒都落了个空,但听得“唰”的一声,右边那
个怪人着了一剑;左边那个怪人急忙横棒外封,哪里还封得着,只见剑光疾闪之中,咔嚓一
声,左边一条哭丧棒亦已被削断了。
  剑光疾闪之中,张玉虎暗暗赞道:“好剑法!”心念方动,那两个怪人忽地一声狞笑,
那根被削去半截的哭丧棒内里中空,骤然射出一溜黄光,一股黑气,张玉虎大吃一惊,只见
那少女柳腰一折,跌到地上!右边那个怪人哈哈大笑,一棒便砸下去、
  “轰”的一声,哭丧棒却砸在地上!原来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少女的身躯已在地上滚
出一丈开外,张玉虎吐了口气,心中一宽,看来这少女并没有受黑烟毒火之伤。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两个扮作赶尸人的黑衣汉子,一直虎视眈耽,好不容易才等
到这个机会,那少女的身躯又正是向他们的方向滚来,这两人大喜,抖动长鞭,霍地便扫,
这少女若是再向前挪动半尺,粉脸就刚好凑着皮鞭。张王虎蔽在柱后双指一弹,将早就扣在
掌心的两枝梅花针弹出!
  但听得那少女一声长笑,身躯平地拔起,捷如飞鸟,倏地便1
  .1.,,从那两个人的头顶飞过。这时张玉虎的梅花针正巧射中那两个人的手腕,手
腕突然一痛,不由得都叫出声来,长鞭扫下,也自失了准头,打不中少女,却打翻了神案上
的香炉,登时飞起了满空烟雾!
  张玉虎好生佩服,心中想道:“早知她有如此俊巧的身法,何须我助她这两枝飞针。”
只听得就在长笑声中,突然发出了两声闷响,如击败草,原来这少女已以闪电般的剑法,划
破了那两个“僵尸”的面具!
  张玉虎的梅花针到底还是帮了这少女一个小忙,要不是他发出这两枝飞针,少女虽不至
于被那两个汉子的长鞭打中,但最少也要遮拦一下,那就没有这么容易得手了。
  那少女喇了两剑,戳穿了那两个“僵尸”的面具,乐得哈哈大笑,说道:“我道是谁?
原来是辰州僵尸门的两位祝大爷,湖南巡抚的贡物真是所托非人了。可惜碰着了我,我是连
鬼的帐也不买的!”
  湖南辰州的“僵尸门”门徒不多,却是江湖上有名的邪派,行事诡异,“赶尸”这一行
业,大半就是他的门人所为,平时又专喜装鬼弄怪,吓骗乡愚,不过在武功上却确有特异之
处,又是出名的难缠,武林中人,被它的邪气所震慑,谁也不敢去沾惹他们。湖南巡抚但求
贡物到得了北京,遂不惜以巡抚之尊,卑辞厚市,托这两个“僵尸门”的长老亲自出马。这
两个长老名叫祝节、祝符,乃是孪生兄弟,至于那两个黑衣汉子,则是他们最得力的弟子。
  祝节、祝符一生吓人,今番却连一个少女也吓不到,反而连假皮具也给戳穿,不由得又
惊又气,这两兄弟长年累月的带着面具,面皮干皱,毫无血色,相貌恐怖,其实与僵尸也差
不多。那少女笑道:“你这两个怪物睁眉瞪眼做什么?谁还怕了你么?”祝节、祝符怒道:
“好个不知死活的女娃娃!”一声怪啸,联合了他们的徒弟,站好了四个方位,登时将少女
困在当中!
  那少女盈盈一笑,滴滴溜一个转身,长剑晃动,祝节、祝符和他们的徒弟,每一个人都
觉得冷意森森,寒光耀目,好像那少女的剑锋就是向他们的面上划来。祝节、祝符急忙跳
起,双棒交叉,解开剑势,那两个黑衣汉子,也连忙后退,仗着鞭长之利,在一丈之外,绕
着少女远攻,这样一来,四角合围的阵势已乱。
  但这两个“僵尸门”的长老,武功也确有过人之处,两人一攻一守,哭丧棒或圈或点或
扫或劈,居然遮拦得风雨不透,更加上了他们的两个得意弟子,鞭风棒舞,直逼那少女斗到
百招开外,兀自不分胜负。
  张玉虎看得暗暗称奇,这少女的剑法变幻莫测,竟是自成一家,而那飘忽如风的身法,
也不在自己所学的“穿花绕树”身法之下。
  激战中那少女忽地一飘一闪,轻轻巧巧的闪到那两个黑衣汉子后面,那两个汉子急忙回
鞭反扫,忽见那少女弓鞋一扫,将跌在地上的十几粒大圆珍珠都扫过来,那两个汉子吃了一
惊,喝道:“你干什么?”原来珠宝虽是四散地上,但这几个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脚步轻
灵,各自留神,但恐踏坏了珠宝,所以虽然是在剧战之中,珠宝滚动,都没有一件曾被践踏。
  料不到这少女弓鞋一扫,却故意将十几粒大圆珍珠向他们扫来,珍珠本来不会一踏便
碎,但他们是保护贡物的人,所想的就是唯恐损坏了宝物,事出不意,哪容得详细思量,急
忙闪避,却刚好碰着流动的珠子,脚步一滑,两个汉子登时跌个四脚朝天。
  说时迟那时快,少了双鞭的拦阻,这少女刷的反手一剑,剑光飘瞥无走,祝节提起那半
截哭丧棒一挡,却听得“咔嚓”一声,少女的长剑指东打西,却把祝符的那根哭丧棒又削断
了。
  张玉虎心中一凛,想道:“她刚刚上了一次大当,却怎的又来重蹈覆辙?”但见祝符的
那根哭丧棒也喷出一溜黄光,一股黑气,祝节把手一扬,还加上了几枚喂毒的丧门钉!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少女长袖一拂,呼的一声发出一股劲风,妖烟邪火,都被
她扑袖成风,吹得反转了方向,祝节、祝符哼也不哼一声,都闷倒了,而且每人都中了三枚
丧门钉。张玉虎这才知道,原来她早已胸有成竹,在关键之际,施展出了武林罕见的铁袖神
功!
  少女哈哈大笑,道:“作法自毙,怪不得我!”那两个黑衣汉子爬了起来,恨恨地盯了
这少女一眼,却见她并无对自己动手之意,急忙背起师父,飞奔出庙!这一战也,“僵尸
门’的四师徒,大败亏输,当真是始料不及!
  那少女轻轻拍了一手掌,说道:“反正是泊来之物,我乐得慷慨一些,两枚梅花针,分
给你两成吧。”显是已发觉了张玉虎藏在外间,也知道了是他刚才发出飞针暗助自己。
  张玉虎哈哈一笑,走入庙中,道:“我不是来和你分赃的。小姐,你是不是姓龙?敢问
令师是哪一位前辈?”龙小姐格格笑道:“你不是来分赃的,原来是查家史来了?时间多
着,你且待我收拾了这些东西再说,免得遗害于人。”拿起神案旁边敲钟的木锤,将地上那
两件蒙“僵尸”的油布挑起来,走了两步,忽又回头笑道:“麻烦你也给我收拾一下,好
么?”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皮羹,抛给张玉虎道:“湖南是富庶的省份,贡物可真不少。你
替我都放入囊中,那件珊瑚笔架和珍珠凤冠请分开来放。”纤指一弹,又弹出了一颗粉红色
的丸药,说道:“等下你胸中若有烦恶之感,请服下这粒药丸。”
  张玉虎怔了一怔,接过药丸。心中想道:“我与她初次相逢?她竟然就对我这般相信,
不怕我私藏贡物!”向那皮羹吹口口气,皮羹涨大起来,只见里面还有几个暗袋,是用极柔
软的狐皮做的,只这皮羹就价值不凡,张玉虎将宝物一件一件的捡入囊中,当真是小心非
常,但怕有所遗漏。
  只见龙小姐将那两件“尸布”堆在庙门外的一棵树下,擦燃火石,将它烧了。一般腥臭
的气味传进来,胸中果然有烦恶之感,张玉虎将那颗丸药吞下,但觉一股清香,直沁肺腑,
登时将那股腥臭的气味消除得干干净净,这才知道原来蒙在“僵尸”身上的油布乃是用毒汁
浸过的,怪不得彩虹寨的副寨主罗青稍微沾着一点,便竟送了性命。
  龙小姐用剑挖了一个地洞,将那堆毒灰也都埋了。走进庙来,见张玉虎已把贡物收拾妥
当,于是伸手笑道:“多谢,多谢!”张玉虎道:“且慢,这宝囊还不能给你!”
  龙小姐道:“怎么?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不是说过不与我分赃的吗?哈,哈,你若
肯食言,这区区一省的贡物送给你便是。”张玉虎道:“我不是想你的贡物,我只想问你,
你为何要抢贡物?”龙小姐道:“前两天广东、广西两省贡物是你抢的不是?”张玉虎道:
“不错,上个月我还一连动了九省的贡物呢!”龙小姐道:“对呀!你抢得我就不能抢得?
我倒要请你说说这个理由!”张玉虎怔了一怔,心中想道:“她的来历我尚未知,劫贡物为
周、叶两位伯伯筹集军晌的事情,该不该向她去说?”
正是:
  神龙逢玉虎,见面便倾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联剑风云录》——第五回 古寺兴波 神龙施妙手 荒山较技 玉虎暗生情
梁羽生《联剑风云录》 第五回 古寺兴波 神龙施妙手 荒山较技 玉虎暗生情   张玉虎想了一想,终于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劫贡物并不是为了自己劫的。”
龙小姐道:“那是为什么?”张玉虎道:“我但求你信我便是。总之,我所劫的贡物,一丝
一毫都不是用在自己身上。”龙小姐笑道:“那么说你是涓滴归公的了。”张玉虎道:“正
是。龙小姐,请你恕我直言,你我都不是贪财的人,何不把这些贡物用到最有用的地方去,
请你把所劫的几省贡物交给我吧!”龙小姐道:“就凭你这一言?”张玉虎恨道:“你若不
信,我也毋须多说,我只问你,交是不交?”
  龙小姐忽地噗嗤一笑,说道:“你我初次见面,你便要我将价值连城的几省贡物全交给
你,就算我信你了,我也不要问你用途了,但,但……”张玉虎道:“但什么?”龙小姐笑
道:“你怎样向我证明你没有私心?”张玉虎怒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现在我无法
证明,日后你自然知道!”
  龙小姐又是格格一笑,说道:“何必日后,现在我就知道!”张玉虎道:“知道什
么?”龙小姐道:“知道你确有私心!”张玉虎的脸色一变,手抚剑柄,怒声说道:“你是
成心侮辱我来了?”龙小姐道:“岂敢,岂敢!我只想问你一句。”张玉虎道:“请说。”
龙小姐道:“听你所言,你劫贡物是大有用场,并非为了自己。那么天下各省的贡物,你是
都要劫的了?而且只许你劫。不许其他人劫?”张玉虎道:“不错,天下各省的贡物我都要
劫。其他人劫,不是不可以,但我事先总得知道!”龙小姐道:“若是你事先不知道呢?”
张玉虎道:“那就是说这个人劫贡物的原因,不见得和我们一致,我就非干涉不可!姑娘,
我不知道你劫贡物做什么用。但我可得告诉于你,你这样一做,那就是触了天下英雄之怒。”
  龙小姐神色自如,一笑说道:“你不必吓我,吓我我也不怕。即算是天下英雄公举你出
头来劫贡物,却也不能教我心服!”张玉虎道:“怎么?请你把刚才的话说个明白,我到底
在什么地方存有私心,教你不服?”龙小姐冷笑道:“你既说要尽劫天下各省的贡物,那么
云南省的你为什么徇情私放?还给别人一面旗子做保镖呢!”
  张玉虎登时语塞,心中想道:“我们和铁镜心、沐磷之间的复杂关系,一时实是难以说
得清楚。”龙小姐格格笑道:“怎么,给我问着啦了好,我不管你,你也不必管我,谁有本
事,各劫各的!哈,如今又有主顾上门来了,这回是你劫还是我劫?”张玉虎凝神一听,果
然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
  张玉虎横她一眼,道:“瞧清楚了再说。”说话之间,揭开神幔,身形一晃,便躲到神
像背后,心中却在想道:“一晚之间,怎会有两省的贡物,接连经过?而且江湖之大,只有
一个僵尸门是这样邪里邪气,其他各省押解贡物的大员,焉肯像他们一样,到这古庙投
宿?”这位龙小姐不相信他,他也不大敢信龙小姐的话。
  心念方动,忽觉一股幽香,进入鼻翼,却原来是那位龙小姐也躲到神像背后来了,庙中
这个体像虽不算小,但两个大人臧在它的背后,究竟不免耳鬓厮磨,张玉虎心头一荡,面上
一热,稍稍挪开几寸,只听得龙小姐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来人大有来历,我也要瞧清楚了
再说。”就在此际,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张玉虎微微一凛,来的是一个道士和一个中年书生,张玉虎认得他们是孤云道人和屈九
疑,这两人确是来头不小,原来他们是武当门下两个最有名的大弟子。武当派的掌门人六如
道长年纪已老,有许多事情都是由他们出面,尤其那个中年书生屈九疑更得掌门人的信任,
等于是掌门人的代表,所以武林中有:“参谒六如,先见九疑”的这么一句说话。
  只听得孤云道人“咦”了一声,说道:“屈师弟,你瞧,这不是僵尸门那两位祝长老的
木人?莫非他们的鬼把戏给人戳穿了?”龙小姐对张玉虎扮了一个鬼脸,伸伸舌头,这两个
木人乃是她劈倒的,看来她的江湖经验有限,一直没有将木人的残骸收拾。
  屈九疑哈哈一笑,说道:“鬼把戏戳穿倒不要紧,只是这两个木人遭了荆腹剖心之祸,
木人失了心肝,可不得了啊!”湖南省的贡物正是藏在这两个木人肚中,“木人的心肝”指
的当然是那些价值连城的贡物了,张玉虎几乎失笑,心道:“这位九疑居士说话倒是颇为风
趣,同样是读书人,他却没有铁镜心这样令人讨厌。”
  孤云道人面色一变,道:“师弟,走!”屈九疑道:“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孤云
道:“僵尸门的祝与咱们约定的事,你怎么忘了?”屈九疑道:“由他先走,替咱们开路,
咱们也得帮忙他们,彼此照顾,是这话么?”孤云道:“不错呀。现在他们的贡物被劫,劫
贼也许还未走远,最少咱们赶上前头,纵然追不着劫贼也可以碰到二祝,问个清楚。”屈九
疑道:“师兄是想给他追回贡物吗?当时咱们和老祝可并没有约定这一条呀?他们搞万里行
尸的鬼把戏,失了贡物,也是活该!”孤云道:“师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僵尸门虽然为武
林不齿,但他们与咱们既然都是保护贡物的人,既答应了彼此照顾,纵然没有言明失了贡物
又怎么样?这担子咱们也得替他们挑起来!”
  屈九疑道:“二祝亦非弱者,既有邪毒的兵器,又有两大弟子随行,竟然给人劫了,这
劫贡物之人,本领只怕不在你我之下!”孤云道人毅然说道:“管他是谁,咱们可不能不顾
道义这两个字,即算是对着僵尸门的人,咱们也不能失信于人。要不然咱们武当派还算是什
么名门正派叶屈九疑本欲不理,见师兄以师门荣辱的大帽子压下来,只得说道:“师兄心意
已决,小弟自当奉命。
  张玉虎听了这两师兄弟的对话,吃了一惊,他们果然是湖北省请来保护贡物的人。但他
们除了背负长剑之外,别无他物,衣裳里也不见有凸起的异状,湖北省的贡物是什么东西?
这贡物他们又藏在哪里?
  孤云道人道:“对,只要咱们两兄弟同心合力,任他是什么强敌,也不见得能将咱们压
倒。何须畏惧?好吧,咱们分头搜山,发现敌踪,长啸为号。”
  屈九疑哈哈笑道:“何必搜山?只怕劫贡物的朋友还在此庙之中?”忽地提高声音叫
道:“哪条线上的朋友,敬请出来一见。”原来刚才张玉虎嫌龙小姐挤得太紧,身子轻轻挪
动,屈九疑比他的师兄细心得多,早已听出了声息。
  张玉虎随声跃出,孤云道人方自一惊:“这小子身法好快。”忽觉此人好生面熟,还未
想起,只听得屈九疑失声叫道:“你、你是小虎子!”原来在六七年前,张丹枫路过武当
山,曾携带小虎子上山谒见六如道长,孤云道人和屈九疑随侍在侧,屈九疑记性较好,怔了
一怔,便认出是小虎子来了。
  张玉虎抱拳说道:“两位别来无恙?不错,我正是当年的小虎子。”孤云道人还礼道:
“张大侠他老人家现在侠踪何处。”其实张丹枫现在也不过四十左右,年纪比孤云还略小几
岁,不过因为张丹枫是天下各路英雄都钦仰的人物,六如道长与他平辈相交,故此孤云道人
称他做老前辈。张玉虎道:“家师还在大理苍山,这几年来没有到过别处。”
  孤云道:“张小侠,你怎么躲在这里,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人在劫祝节、祝符所保的贡
物?”张玉虎道:“不错。”屈九疑道:“你都瞧见了么?”张玉虎道:“自始至终,瞧得
清清楚楚!”孤云心道:“想必这劫贡物的人非常厉害,小虎子适逢其会,所以吓得也要躲
起来。”屈九疑喜道:“小兄弟,你都瞧见了。那么劫贡物的是谁了你认不认得?”龙小姐
还躲在神像背后,心头一震,咬牙暗道:“你把我拱出来,我亦不俱。哼,哼!想不到你居
然会帮他们来对付我!”只听得张玉虎哈哈大笑,说道:“认得之至!”孤云叫道:“是
谁?”张玉虎一指鼻子,高声说道:“是我!”
  孤云道人怔了一怔,忽地哈哈笑道:“小虎子,你开什么玩笑?快点带我去追劫贼!”
张玉虎道:“谁和你开玩笑?僵尸门这两个怪物算得了什么?老实说给你听,其他各省的贡
物也都是我劫的!”孤云道人见他一本正经,不由得半疑半信,说道:“既然是你劫的。那
么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将贡物交还给他们吧!”张玉虎道:“这可不成!”孤云恨道:“你
这小子休要不识抬举,乖乖的交给我,我还可以替你隐瞒,不告诉你的师父。”张玉虎道:
“就算你向我师父求请,我也不能将他们的贡物交给你!”孤云怒道,“好哇!张丹枫名满
天下,想不到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张玉虎道:“我怎么样?”孤云冷笑道:“胡作非为,
不知好歹!你以为我不敢替张丹枫惩戒你吗?”
  张玉虎道:“且慢,且慢,我还有话说。”孤云以为他有所畏俱,便道,“好吧,只要
你识得好歹,我也不为已甚。”张玉虎道:“喂,你们保的是不是湖北省的贡物?是些什么
东西?藏在哪里?”孤云怒道:“你问这个干吗?”张玉虎道:“对不住,看在你我师门的
交情份上,请你将贡物拿出来,免得咱们伤了和气!”
  孤云道人这一气非同小可,喝道:“什么?你连我的东西也想劫了?”张玉虎道:“分
明是进贡给皇帝小子的,怎是你的东西?皇帝他也不见得稀罕你这一省的贡物,我可有用
哩,你替皇帝吝啬,这还与我做什么交情?”
  孤云道人勃然大怒,喝道:“哼,小虎子,你有几年道行?居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了!”一抖长剑,立刻便刺,张玉虎道:“好,我就看在你是长辈份上,让你三招!”霍地
一个“凤点头”,孤云道人一剑刺空,一个“七星上步”,唰唰两剑,连环疾刺,这两剑削
左刺右,凌厉非常,确是武当派的看家剑术,屈九疑叫道:“师兄,不可即下杀手!”孤云
脾气暴躁,剑势一展,哪里还收得住。
  孤云本以为这两剑必中无疑,哪知小虎子的“穿花绕树”身法奇妙非常,竟然在间不容
发之际,轻轻避过!孤云道人怒不可遏,一剑紧似一剑,疾风暴雨般的向张玉虎攻击。张玉
虎笑道:“三招已满,恕我不再让了!”骄指一骈,倏的便使出一指掸功,孤云道人吃了一
惊,横剑一封,但听得铮的一声,宛如龙呛虎啸,张玉虎在他剑上弹了一下,孤云道人的虎
口也感酸麻。可是他的武功确也高强,虽然给张玉虎出其不意的弹了一下,剑势还是丝毫不
弱!剑锋一颤,登时还了一招“龙风鼓浪”,剑气纵横,端的有如洪波突发,疾涌而来!
  张玉虎拗步回身,一掌拍出,这一掌用的是云重所教的“大力金钢掌”功夫,但听得呼
的一声,剑光流敞。说时迟,那时快,张玉虎趁着孤云的剑招被打乱之际,一个跨步上身,
化掌为拳,照胸直捣,这一拳却是黑白摩诃所教的“龙拳”,拳势之猛,有如巨斧开山,铁
锤凿石,孤云道人横掌一封,拳掌相交,“蓬”的一声,张玉虎上身晃了一晃,孤云道人却
已给他震得倒退三步!
  张玉虎正想发话,忽见面前青光一闪,屈九疑已是一剑刺来,剑势奇幻,似左似右,闪
烁不免张玉虎吃了一惊:“此人剑法远在他师兄之上!”好不容易才用“穿花绕村”的身法
避过,不敢轻敌,立即拔出家传的宝刀,一磕一转,格开了屈九疑的一招“分心剑”,又将
孤云道人的长剑粘出外门。
  张丹枫以剑法冠绝武林,刀剑的路数虽有不同,但亦有不少可以相通之处,张丹枫采撷
玄机剑法的精华,别出心裁,创了一套“玄机剑法”,传给了张玉虎。而且张丹枫又因人施
教,比如教于承珠,因为她是女子,气力较弱,但自小便有轻功的基础,心思亦较灵敏,在
武功上应走“灵巧多变”的路子,因此尽得“百变玄机剑法”的真传,论到轻灵翔动,变化
精微,于承珠的剑法自是胜过张玉虎所得的刀法了;另外她的轻功和暗器更有独到之处,胜
过师弟一筹,不过张玉虎也有许多胜过师姐的地方,他天生神力,有家传的武功作为基础,
又得黑白摩诃教了好几种印度的独特武功,例如瑜伽功夫就是其中之一。故此张丹枫教他的
武功,走的是“浑厚华滋”的路子,论到刀法的雄浑,功力的深厚,张玉虎却是后来居上。
  孤云道人一念轻敌,几乎吃一大亏;得了师弟之助,方把劣势扭转过来,这两人是武当
派第二代中最有名的人物,本领确有过人之处,尤其是屈九疑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更
是使得出神入化,张玉虎使了几招,纵声笑道:“劫了十几省的贡物,今日才遇到两个有本
领的人,哈,哈,只有这一仗才算打得痛快!”
  屈九疑心暗道:“好大的口气!”长剑一圈,倏的弹出,一招之中,暗藏三个变化,连
袭张玉虎三处要害。张玉虎横刀一立,凝重如山,但听得“当”的一声,屈九疑的剑锋一
削,刚好碰到他的宝刀,直震得虎口酸麻,剑锋也碰损了一个缺口。屈九疑想不到他竟敢以
极“笨拙”的一招,便破了自己变化复杂、奇奥轻巧的剑法,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凛。不消
半个时辰,双方已斗了一百来招,兀是不分胜败。
  屈九疑暗暗吃惊,他本来知道小虎于是张丹枫的徒弟,武功定然不弱,但却还想不到竟
是这般厉害!心中想道:“我两人若是连一个少年也打不过,那当真是有辱师门了!”心中
一急,剑招倏变,将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使得凌厉无比,剑势如虹,变化莫测,一剑紧似一
剑,端的有如暴风骤雨一般!
  张玉虎沉着应付,不疾不徐,但不论屈九疑的长剑从哪一方面攻来,都给他挡了回去,
他的刀法看来不出奇,却是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屈九疑在武当派的第二代弟子中,剑术公推
第一,想不到如今与师兄联剑合攻,竟然也半点奈何不得,有好几次他用尽心思,觑准破
绽,以绝妙的剑招进击,看看就要得手,但结果还是给张王虎信手一刀,便轻描淡写的化解
开了。
  在屈九疑眼中,张玉虎是举重若轻,毫不费力,其实张玉虎亦已是使出浑身本领,当真
是眼观六面,耳听八方,细辨敌招,一点也不敢大意。又过了一百余招,仍是不分胜负。张
玉虎亦是暗暗惊心,心中焦急,实不在对方之下,暗自想道:“我挣着出来,若是打这两人
不过,岂不是叫龙小姐见笑?”
  激战中屈九疑向师兄使个眼色,陡然大喝一声,长剑一圈,顺势反展,有如惊雷骇电,
向张玉虎小腹一挑,而孤云道人也在同时候使出杀手,长剑自上劈下。眼见这双剑一合,张
玉虎若不是被屈九疑刺腹剖心,就定要被孤云卸下一条臂膊,这两招杀手,他最多只能避过
一招!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张玉虎哈哈一笑,宝刀一振,“鸣”的一声,将屈九疑的
长剑震开;肩头一沉,孤云道人一剑劈下,被他下沉之力一带,急忙变招刺出,要把他的琵
琶骨刺穿。哪知张玉虎乃是将计就计,在这极危急之际,忽地使出黑白摩诃所传接的瑜伽功
夫,肌肉扭曲变形,平空陷下半寸。高手比划,只差毫厘,孤云道人一剑刺穿了他的衣服,
却半点也没有伤着他的皮肉,心中方自一惊,耳边已听得张玉虎一声喝道:“贡物拿来!”
左臂暴伸,用的却是膻台灭明所教的虎爪擒拿之术,孤云道人剑招使老,急切之间撤不回
来,只要被他的五指一搭肩头,浑身武功,便丝毫也不能施展了!屈九疑刚刚被张玉虎猛力
震开,便要来救,亦已不及!
  孤云道人魂飞魄散,心中方自叫得一声:“苦也。”忽听得神像后一声娇笑,一个少女
突然跳了出来,右手长袖一挥,拦住了张玉虎,一个转身,左手长袖一挥,又化解了屈九疑
疾刺而来的一剑!
  龙小姐这么一来,双方都是大出意外,张玉虎怔了一怔,只听得龙小姐格格笑道:“你
们这两个笨蛋还不逃走,要等人家劫你们的贡物吗?”一言点醒,孤云道人“啊呀”一声,
立刻飞奔而出,屈九疑道:“武当派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敢问姑娘名姓?”龙小姐道:
“我施恩不望报,你还不赶快追上你的师兄,要等人家砍你这位长辈两刀吧?”说话之间,
双袖挥舞,已替屈九疑连挡了张玉虎的三招,屈九疑乎生几曾受过人这么奚落,偏偏这个奚
落他的人又正是救他们脱险的人,屈九疑对龙小姐真是又怒又气又是感激,恨恨说道:
“好,今天算我栽到家了。”身形一晃,也出了破庙。
  张玉虎斜跃两步,按刀怒视;问龙小姐道:“你这是干什么?”龙小姐笑道:“你不明
明瞧见了么?我把他们两人放走了。”张玉虎道:“我要问的,就是你为什么将他们放
走?”龙小姐道:“我拿湖北省的贡物给武当派的大弟子做人情呀!”张玉虎气道:“我不
做人情你做人情?你与武当派有什么渊源?”龙小姐笑道:“当然比不上你们的渊源之深,
不过我是见高即拜,见低即踩,我瞧这两个人在武当派很有势力,心里打了一下算盘,这人
情做得过,我便立即做了!”
  张玉虎给她气得七窍生烟,怒道:“那么咱们好好比划一下!”龙小姐笑得弯下了腰,
道:“你这样生气好没来由,只许你做人情,我就不能做人情吗?我卖情面给武当派,总比
你给什么沐国公做人情好得多!”张玉虎这才听出龙小姐刚才那番说话,什么“见高即拜,
见低即踩”,原来是调侃他的。气道:“你知道什么?我放走云南省的贡物,哪里是为了沐
国公!”龙小姐道:“我管你是为谁?你不肯说,我也没工夫听。对不住,我失陪啦!”脚
尖一长,立刻从破窗跳出,窜出窗口之时,还转过头来向张玉虎笑了一笑,玉手一扬,原来
她把那盛着湖南省贡物的宝囊也带走了。
  张玉虎叫道:“喂,你讲不讲道理了停下来,停下来,咱们说个清楚!”拔脚疾迫,龙
小姐在前面笑道:“呀!你这个人真是缠夹不清。这个时候,谁耐烦听你的歪理。”张玉虎
心道:“且追上你再说。”就在此时,忽然听得山风隐隐送来孤云道人怒骂的声音:“死丫
头,死丫头,气死我也……”张玉虎怔了一怔,心中奇道:“她放走他们,他们反而骂
她?”心念未已,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也传来了,又听得屈九疑道:“算了吧,还追什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让这黄毛丫头得意一回,待咱们查清楚了她的来历再说。”
  张玉虎心中一动,想道:“莫非她已把湖北省的贡物劫走了,怎么连我也看不出来。”
但听得前面龙小姐格格的笑声,背影已转过了山坳。张玉虎衔尾急追,两人都是上等的轻
功,但见两旁树木,闪电般不住后退,不须多久,已把屈九疑和孤云道人远远抛在后面。
  龙小姐似乎是有意与张玉虎较量轻功,任凭他大呼小叫,脚步始终不停,张玉虎拿她没
法,只好忍着闷气,使出浑身本领,追逐她的背影,直追到东方发白,龙小姐才缓下步来。
回眸笑道:“第一场较量轻功,就算和了吧,你累不累?”张玉虎四下一瞧,在不知不觉之
间,竟然已过了仙霞关了,一算最少已跑了两百里路,心中亦不禁有点骇然,见龙小姐气定
神闲,而自己的额角却是微微沁汗,对她又是生气,又是佩服。
  龙小姐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是初相识的朋友。你送了我几百里路程,我可
不敢再劳驾啦。喂,你怎的不和我道别,难道还想再送一程吗?”张玉虎道:“别说笑话,
贡物拿来!”龙小姐道:“哪一省的贡物?”不待张玉虎答复,又自笑道:“对啦,湖北省
的贡物我还没瞧清楚是什么东西?待我看看,若然不合我的心意,我就给你。”探手入囊,
抽出一条镶金楼玉的腰带,张玉虎心中大奇,想道:“这条腰带虽然名贵,却也不算是什么
宝物,难道湖北省的贡物竟然只是这一样东西?”方自怀疑,只见龙小姐拇指一按,那条腰
带原来是装有机括的,倏地两这一分,但见宝气外宣,光华耀眼,腰带里竟然是镶满了又圆
又大的夜明珠!
  龙小姐美目一盼,微微笑道:“好家伙,原来湖北省的贡物比湖南的还要值钱。这里面
有三十六颗夜明珠,拿去给波斯胡估价,我看每一颗夜明珠,最少要值十万两银子!怪不得
湖北省的巡抚要惊动武当门下的两位大弟子给他保镖。”张玉虎这才知道,原来龙小姐在方
庙中挥袖救人之际,竟然用了绝妙的手法,将孤云道人的紧身腰带解了下来,怪不得他那样
尴尬。张玉虎跟随黑白摸诃多年,识得宝物的价值,诚如龙小姐所说,这些夜明珠,每颗最
少要值十万银两子!
  龙小姐将腰带一收,笑道:“这些珠子正合我的心意,不能给你。湖南省的贡物,你若
想要,我可以分你两成。”张玉虎怒道:“谁和你讨价还价?你所劫的贡物,不论是哪一省
的,我全部要。”龙小姐“哎哟”叫道:“好大的胃口!我为什么要给你?抢人啦!青天白
日有人要抢东西呀!”张玉虎怔了一怔,只听得树林中有人应道:“小姐,来啦!”
  张玉虎怒道:“好呀,原来你在此地伏下帮手,你邀了帮手,难道我便怕你不成?”话
声未停,只见树林中跑出的人,竟然是两个少女,看来只不过是十四五岁左右,张玉虎呆了
一呆,只听得龙小姐说道:“春杏和冬梅呢?”左边那个少女答道:“春杏、冬梅两位姐姐
劫江西省贡物去了,她们说得手之后,就在浙江省内恭候小姐。”龙小姐道:“好,我昨夜
劫了湖南、湖北两省的贡物,带在身上,累赘得很,你们给我先带去,也在浙江省内等
我。”张玉虎呆了一呆,想起沐磷所说的云贵两省贡物被劫的经过,心道:“原来这两个小
妞是她的丫鬟。”
  但听得呼的一声,龙小姐左手把盛着湖南省贡物的宝囊抛给另一个丫鬟,右手把那条腰
带抛给另一个丫鬟。张玉虎大急,脚尖点地,凌空飞起,使个“飞腾扑兔”之势,向手接腰
带那个丫署扑下,那个丫鬟吓得尖声惊叫,龙小姐道:“夏荷不要害怕,没人抢得走你的东
西!”脚尖一点,亦自凌空飞起,长袖一挥,但听得啪的一声,嗤的一响,两人身子悬空,
各自使出上乘武功换了一招,张玉虎的手腕给她用“铁袖功”拍了一下,虽未受伤,却也感
到一阵疼痛,龙小姐的衣袖,则给他用“虎爪勾手”撕下了一幅。两人各有损失,比对起
来,还是扯成平手。
  那两个丫鬟轻功亦自不弱,趁着他们交手的当儿,早已跑得不见踪影。龙小姐格格笑
道:“贡物都带走了,你还要和我比划吗?”张玉虎道:“我只向你要!”龙小姐叹气道:
“算我倒楣,碰上了你,呀,江猢上黑吃黑的事情我也听人说过,可没有你这样凶!”
  张王虎给她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给是不给?我可没工夫和你歪缠。”龙小姐笑
道:“这倒奇了,是你歪缠还是我歪缠?你先前劫了十几省的贡物,我可没有要分你的!”
张玉虎道:“好啦,好啦,咱们不必再说,且来见个输赢!”龙小姐道:“讲理你讲不过
我,要讲打么,好吧,讲打便打,怎么,你既讲打,为什么还不动手呀?”
  张玉虎道:“我是男子,可不能欺负女人,你先进招!”龙小姐道:“男人又怎么样?
我就站在这儿,不见得你就能欺负得了?”拢手袖中,侧目斜睨,张玉虎不动手她也不动,
张玉虎拿她没法,只好不讲武林规矩,喝道:“看掌!”一招“穿花七星手”,虚中套实,
掌势斜劈。张玉虎虽然先手出招,却也不愿占抢攻之利,这一招既未用尽全力,去势也不快
疾,准备容她从容对抗。哪知张玉虎的掌势方起,龙小姐的双袖已是后发先至,也是一声
“看招!”两条长袖倏地飞扬,左袖一卷,右袖啪的打下!
  张玉虎摔不及防,几乎给她的长袖卷着手腕,百忙中用了“穿花绕树”的身法避开,肩
头还是给她左边的长袖拍了一下,张玉虎用瑜伽功夫消解了她铁袖的劲力,回身一掌,却打
了个空。只听得龙小姐在他耳边轻轻笑道:“承让,承让!”张玉虎沉住了气,向着声音来
处闪电般的一抓,哪知他快龙小姐更快,但见她一飘一闪,张玉虎竟然又抓了个空,心头不
禁微微一凛:“她的身法轻灵,竟似不在我的承珠师姐之下!”心念未已,龙小姐已是着着
抢攻,双袖翻飞,伊如灵蛇出洞,招数怪极,饶是张玉虎所学之杂,见闻之广,竟然也摸不
透她的路数!转瞬间抓了十余二十招,龙小姐挥舞双袖!张玉虎却只是一双肉掌,袖长掌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