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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

_27 梁羽生(当代)
嚷不出来。
  就在这里,忽听得二娘拍门叫道:“妹妹!开门!”乔少少正在气头,怒道:“这个时
候,还来麻烦我,好,让她进来,也打她一顿!”他只道二娘是来争宠的。房门一打开,龙
剑虹在后面一推,和三娘头碰着头,撞得金星乱冒,三娘一个巴掌打去,骂道:“不要脸的
贼人,到我这里来抢汉子么?”蓦然发现后面的龙剑虹,吓得瞠目结吉,登时变了个锯口葫
芦。
  说时迟,那时快,龙剑虹唰的一剑,便向乔少少刺去,乔少少左手揽着阴秀兰,右手抄
起个烛台招架。
  龙剑虹长剑一起,将乔少少的烛台挑过一边,挽了一个剑花,便刺他的咽喉,乔少少狠
毒之极,倏的将阴秀兰往外一推,冷笑说道:“好,叫你刺!刺吧!”龙剑虹也甚机灵,急
忙横转剑脊,按着他的烛台,伸出左手去抓。但乔少少揽实了阴秀兰的身体,将她当作盾
牌,龙剑虹怕伤了阴秀兰,不敢与他争夺,又气又怒,忽地变抓为掌,侧身一进,手腕一
抬,噼噼啪啪,打了乔少少两记耳光。就在这时,乔少少的“三娘”已是清醒过来,拔出一
柄匕首,便来偷袭龙剑虹的后心,她的武功在“二娘”之上,龙剑虹反手一剑,竟然给她弯
腰贴地,一闪闪开,顺势刺龙剑虹的脚踝。龙剑虹大怒,转身一脚,她穿的是打了铁掌的弓
鞋,“铛”的一声,将匕首踢飞,余势未尽,弓鞋碰了那三娘的额角一下,登时血流如注,
慌忙滚开。
  乔少少趁此时机,已退到了墙边,骂道:“贼婢,这两记耳光我记下了,伤好了再与你
算帐!”他背心在墙上一贴,忽地墙上裂开了一道门,龙剑虹赶来时,他已把阴秀兰抱了进
去,嘭的一声,在里面将铁门关上。
  龙剑虹双掌一推,哪里动得分毫,她找到阴秀兰,却仍然被乔少少的魔手攫走,不禁勃
然大怒,转过身来,再度拨剑出鞘,指着那个“三娘”喝道:“赶快给我弄开,抓不着乔少
少我就要你的命!”那“三娘”道:“他已在里面将地道堵死了,谁也弄不开,你杀了我
吧!”龙剑虹道:“既有地道,应当另有出路,你带我到另一头去。”那“三娘”道:“地
道的秘密,只有他们父子和厉抗天知道,你杀了我,也没有用!”龙剑虹提起了剑,狠狠地
瞪她一限,终于不忍下手,打了她几记耳光,泄了一气!也只好走了。
  回到草坪,只见凌云凤正押着一大群侍者出来,原来西边那几进屋子,都是乔北漠的侍
者所居,凌云凤将他们赶了出来!主要从他们的口中审出阴秀兰被关的所在。
  龙剑虹道:“不必审了,阴家妹子已给乔少少关到地道里了。”将刚才的经过告诉了凌
云凤。凌云凤眼珠一转,笑道:“乔少少可以将阴秀兰关进地道,咱们也可以利用地道攻进
乔老怪的屋子里。”龙剑虹道:“他们不知道地道的秘密。”凌云凤笑道:
  “可以叫他们掘一条通进去呀。从大门外掘进去,只不过要掘进三丈就可以通到屋里
了!”
  这里已是天色大明,霍天都扬声叫道:“乔老前辈,你现在可以见客了吧?”里面毫无
声息,霍天都又道:“我们的来意早已陈明,你若不愿接见我们,便请将阴秀兰交出来。”
里面仍无声息,霍天都怒道:“你一不肯露面,二不肯交人,那就请恕我们无礼,我们可要
掘地道进来了!”里面厉抗天的声音冷笑说道:“你不怕死,就进来吧!”霍天都大怒,转
过了身,挥手说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掘地道吧!”
  那群侍者在凌云凤和龙剑虹的剑尖指胁之下,无可奈何,只好各用手中的刀剑掘士,龙
剑虹笑道:“真想不到乔老怪竟然不敢出头,咱们乐得休息一会,找些东西吃吃。他们三人
轮班监工,到屋子里吃了个饱,龙剑虹又从园子里捡到几把园丁用的锄头,交给他们掘土,
掘地道的工作就进行得更快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地道已经掘了三丈多深,那群侍者突然停止工作,推了一个代表出来
说道:“还有尺多厚的泥土就可掘通了,请你们自掘吧。”凌云凤怒道:“为什么?”霍天
都笑道:“想必他们是害怕主人,也罢,他们已做这许多工作,就饶了他们吧。”把侍者遣
散,接了锄头,进入地道。
  尺多厚的泥士,不消片刻,便给掘穿,露出了一个洞口,霍天都叫道:“小心!”话犹
未了,只听得“轰”的一声从上面抛下了两个铁球,霍天都一手接着一个,反掷过去,立即
拔出宝剑,和凌云凤二人用了个“燕子穿帘”的招式,剑光护体,倏的穿出地洞!
  迎面暗器如雨,纷纷打来,他们两把长剑左右展开,合成了一道银虹,暗器哪里打得进
去,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唰的从洞口窜出,铛铛两声,又把摘星上人的宝刀和曲野樵的铁
锤荡开。
  跳上地面,才发现是在大厅之中摘星上人、厉抗天。曲野樵、娄桐荪早已站好了四个方
位,立即将他们围起来,原来那些侍者不敢将地道掘到乔北漠的练功静室,故意偏差少许,
让地道口通到大厅。幸亏如此,要不然乔北漠正练功到最紧要的关头,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
觉,也即是毫无抵抗的能力,随便有谁出剑刺他,都可以伤了他的性命。
  霍天都喝道:“乔北漠,这个时候你还不出来吗?”厉抗天大怒道:“霍天都,你好无
礼!等下就叫你知道厉害!”他护师心切,不顾重伤,抡起铜人便打!
  霍天都大为奇怪,不知乔北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想:“厉抗天是他最心爱的弟
子,厉抗天受了重伤,他兀自不肯出来应战,难道是忍心令厉抗天丧命么?”心念未已,凌
云凤早已一剑刺出,正中厉抗天的手腕,“铛”的一声,铜人坠地。凌云凤剑势何等快捷,
跟上去又补一剑,霍天都忽地伸剑格住,凌云凤怔了一怔,摘星上人飞身扑上,霍天都反手
一剑,将他的缅刀荡开,这才说道:“再等他半个时辰,乔北漠若然还不出来,咱们再开杀
戒。”厉抗天拾起独脚铜人,冷冷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你们还想活命么?趁早现在逃下
山去!”
  原来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中午时分,乔北漠这次的闭关练功也正好满了三日之期,厉抗
天感激霍天都的不杀之恩,故此出言点醒他,霍天都心中一动,纵声笑道:“我们远道而
来,不见主人,如何回去?你不必为我担心,有本领尽管施展好了!”
  凌云凤已发现了乔北漠的练功静室,说道:“暂时可以不开杀戒,但如何须等半个时
辰,咱们现在就可以将乔老怪揪出来!”两夫妻双剑天矫,伊若龙蛇飞舞,一步步向那静室
迫近。
  厉抗天红了眼睛,抡起铜人,拼命拦阻,摘星上人和娄桐荪等人也都着急了,个个都使
出平生本领,但望拖得一时便是一时,这几个人都是一等一的武学高手,拼了性命恶战,
霍、凌二人的功势果然被他们阻了一阻。
  龙剑虹此刻也出了地道,加入战团,她选了最弱的那个曲野樵攻击,曲野樵这时用的是
两柄铁锤,虽然不及原来的金锤合用,却比刚才那根铜棍熟手得多,和龙剑虹杀得难分难解。
  摘星上人、娄桐荪、厉抗天合战霍天都夫妇,厉抗天已是受了重伤,摘星上人刚才也被
削去了两只手指,唯一没有受伤的,只有娄桐荪,时间稍长,便即拦阻不住。凌云凤恨极了
娄桐荪,招招向他要害招呼,激战中霉天都猛地喝一声:“着!”双剑修的合成了一道圆
弧,登时在娄桐荪的身上伤了七八处之多,娄桐荪滚到了大厅的角落,倚着墙壁,吁吁喘
气,已是变成了一个血人。再过片刻,摘星上人和厉抗天的身上也添了两处剑伤,当真是惨
烈之极!
  厉抗天伤得最重,胸前、背后、手上、脚上,横一道、竖一道,都是利剑划穿的伤口,
跳跃亦已不灵,但他仍然俗血死战,不肯退下。凌云凤心道:“厉抗天虽是作恶多端,但他
对师父一片忠心,却是世间少有!”不忍伤他性命,想刺他穴道,他有铜人作为盾牌,一时
之间,未能得手。
  激战之中听得乔北漠的练功静室之内突发奇声,有如龙吟大泽,虎啸空谷!霍天都夫妇
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长啸中忽又听得“吞”然一声,突然中断,厉抗天又惊又喜,低声说
道:“霍天都你还不赶快逃命!”
  霍天都深通武学,一听得乔北漠的啸声,便知道他是在静室之内练功,即将到了功德完
满的境界。原来静坐练功,必要经过“风、喘、气、息”四个大关,练功之初,幻觉特多,
静坐中会突有“万窍洒洒生清风”的感觉,是为“风”关;在这一阶段,最易走火入魔。到
了第二阶段,真气充满四肢百骸,练功者自然会发出深长而急促的呼吸,是为“喘”关;到
了第三阶段因喘急而发奇声,像此时乔北漠的发为长啸,便是已过了“气”关。乔北漠的怪
喘还不算骇人,相传明代理学名家王阳明在军中静坐,一夜声气俱发,万马皆惊,那更是骇
人了。在通了气息之后,转为宁静和平,便是过了“息”关,大功告成了。(按:友人何小
孟君在所著的《武林见闻录》中,曾有一简谈及“静坐与武功”,对“风、喘、气、息”这
四大关有详细解释,可以参考。)
  霍天都方自心想:“他已通了气息,现在又静止下来,想必可以开关见人了。”心念未
已,忽听得轰隆一声,原来是乔北漠恢复了知觉之后,察觉外面的恶斗,又惊又怒,急不及
待,一掌震破了房门!
  但见乔北漠红光满面,威风凛凛地走了出来,他双目一扫,自霍天都夫妇的面上扫过转
到了厉抗天的身上,忽地拿起了厉抗天的独脚铜人,挥手说道:“没有你们的事了,都给我
退下去吧!”厉抗天自是知道他师父的心意,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受伤,激起了师父的怒火,
因此他要用徒弟的兵器替徒弟报仇。厉抗天心感霍天都刚才不杀之恩,颇有点为他担忧,但
他却也不敢向师父求情,只好依言退下。摘星上人、娄桐荪、曲野樵等人,个个受了重伤,
这时如释重负,一跌一拐的都退入后堂去止血疗伤。
  乔北漠举目斜瞧,缓绥说道:“好威风啊,霍天都!想必是你的天山剑法已经练成
了?”霍天都道:“霍某岂是那等浅薄无聊,故意卖弄本领的人?实因有事求见,令徒贵友
再三拦阻,逼得我们闯了进来!”乔北漠“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夫妇俩上门伤人,
还把我乔北漠放在眼内吗?我倒要瞧瞧,瞧你们凭着一套剑法,是否就可以横行无忌!”凌
云凤忍不住骂道:“你父子俩将阴秀兰抢上山来,诸般虐待,还说别人横行无忌。”霍天都
道:“乔老先生,你把七阴教主的女儿让我带回去,霍天都自当向你赔罪。”
  乔北漠道:“我的媳妇,要你们管?”凌云凤道:“不要脸,你将阴姑娘请出来,问她
是不是愿意做你的媳妇?”霍天都道:“乔老先生,你当真是执意不肯交人么?”乔北漠提
起了独脚铜人,沉声说道:“不必多言,来吧!”
  凌云凤早已不耐烦与他斗口,青钢剑霍地进招,急如电火,乔北漠铜人磕下,虎虎生
风,霍天都吃了一惊,慌忙跟着进招,但听得“铛铛”两声,三条人影,倏地分开,凌云凤
固然是给震得胳膊酸麻,乔北漠也给他们凌厉的剑逼退了几步。
  乔北漠道了一个“好”字,倏地晃身,铜人又横扫过来,霍天都夫妇双剑齐出,剑光从
铜人身上划过,登时钢屑纷飞,铛铛之声不绝于耳!霍天都趁着他避招后仰,重心不稳之
际,青钢剑疾地挥去,攻他下盘,凌云凤的长剑却从钢人的胁下穿过,刺他双目,两夫妇的
剑招一上一下,配合得妙到毫巅,龙剑虹在旁边看得血脉旃张,眼看这一剑就可以致乔北漠
死命,心念未已,只见乔北漠的铜人一旋,霍天都那一剑仍然刺中了铜人,忽地反弹出来,
刚好擦着凌云凤的剑身,双剑倏的又分开了!乔北漠依旧毫发无伤。龙剑虹暗叫可惜!她哪
里知道若不是霍天都的动力已到了收发随心的地步,险些就要被乔北漠以绝世的神功,反引
他的劲力刺伤他的妻子!
  霍天都禁不住心头一凛:“想不到在这短短的一年之中,这老魔头的功力竟是大胜从
前!”乔北漠见他们夫妇的剑法如此精妙,比起上一次的交手,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亦不禁
暗暗吃惊。双方都不敢有丝毫大意,各自施展平生本领,但见剑气纵横,铜人飞舞,看得龙
剑虹眼花绦乱,吊胆提心!正是:
  剑术通玄谁可敌,又看后辈出英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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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联剑风云录》——第三十二回 剑求通玄 连番陷圈套 神功绝世 各自显奇能
梁羽生《联剑风云录》 第三十二回 剑求通玄 连番陷圈套 神功绝世 各自显奇能   激战中霍天都忽地感到一股奇寒之气,从他的剑柄上传到掌心,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霍天都本来知道他修罗阴煞功的厉害,两人在上山之时,都已预先服下了天山雪莲所制炼的
灵丹,这虽然不是对症的解药,但天山雪蓬能解百毒,最少也可以减轻那股阴毒之气,不致
妨得真气的运行,当时心想,只要不被乔北漠的魔掌直接击中身体,料想还可以抵御得了。
想不到乔北漠的修罗阴煞功已经突飞猛进,练到了第八重的境界,厉害之处,远远超出了他
们的意想之外!
  幸而他们的剑法也已练成,每出一剑,都是精妙异常,乔北漠处处都要小心应付,修罗
阴煞功的威力尚不能尽量发挥,而霍天都的内功在这一年中也大有长进,再加上有碧灵丹—
—可以防范毒气攻心,乔北漠只是运用“隔物传功”,在一时三刻之内,还不能奈得他何,
凌云凤功力较弱,本来是禁受不起的,幸而她曾得张丹枫指点她上乘内功的心法,又读了张
丹枫借给她那本“玄功要诀”,也是大有进境其深厚虽然不及丈夫,论纯正则还在丈夫之
上,因此虽感遍体冰凉,却也还支持得住。
  乔北漠暗暗称奇,尤其是凌云凤的功力大增,更令他吃惊不已。当下心念一动,将修罗
阴煞功的威力时而加强,时而减轻,试探他们二人的反应。
  修罗阴煞功是每进一重,就比原来的功力加强一倍,霍、凌二人的剑法虽然亦已是突飞
猛进,但功力却尚未相应的加强,时间一久,终是乔北漠占了上风。但在招数上乔北漠却只
有防守的份儿,因此在表面看来,反而好似霍天都夫妇得了优势。
  厉抗天裹好伤后,拄着一根拐杖,挣扎着出来观战,他起初见霍天都夫妇双剑如虹,着
着进迫,亦不禁暗暗惊心。但他究竟是个武学行家,也练过修罗阴煞功的基础功夫,再看一
会,就看出霍天都夫妇已渐渐支撑不住,虽然仍是狂风暴雨般地攻击,其实已呈现了外强中
干之象。估量再过半个时辰,师父便可以完全获胜,这对夫妇不死也得大病一场。厉抗夭暗
暗叹息,心中想道:“霍天都呀霍天都,谁叫你不听我的话?现在我只有准备收拾你的骸
骨,将你们夫妇合埋,来报答你的不杀之恩了。”
  厉抗天正在暗暗嗟叹,忽听得师父哈哈一笑,叫道:“住手!”跳出圈子,停了下来。
厉抗天非常诧异,他师父已是即将获胜,不知道何以要突然住手?
  霍天都正感到难以支持,乔北漠忽然喝止,他当然更感到奇怪,只听得乔北漠哈哈笑
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想不到老夫在张丹枫之外,今番又逢劲敌,霍老
弟,你练成了天山剑法,当真是妙绝天下,可喜可贺!”
  无论如何,乔北漠总是武学大师的身份,霍天都得他一赞,感到十分受用!对乔北漠也
就客气了几分,说道:“乔老先生盖世神功,晚辈也佩服得紧!”凌云凤眉头一皱,道:
“乔北漠,你是要继续打下去呢,还是愿意将阴秀兰交出来?”霍天都道:“是啊,咱们先
办了正事,再来谈武功。”
  乔北漠笑道:“我的意思倒是先切磋武功,然后再来谈论你的‘正事’!”霍天都双眉
一坚,与凌云凤并肩一站,双剑挺出,朗声说道:“这么说,咱们还是照江湖的规矩办了!
好,就请你再指教吧!”乔北漠摆了摆手,笑道:“不必着忙,今天咱们都已打得累了,明
天再打如何?再说,你们先经过了一场恶斗,我也不想占你们的便宜。”他故意喘了口气,
说道:“说实在的,我也确是有点力不从心了。大家养好了精神,本领才显得出来,你说是
不是?”
  乔北漠竟然为他们顾全面子,连凌云凤也觉得奇怪起来,霍天都收了长剑,说道:“乔
老先生说得是,既然乔老先生愿意依照江湖规矩,我们谨依尊命便是。”乔北漠道:“抗
天,你吩咐他们替客人收拾两间房子,要好好招待。”厉抗天暗暗为霉天都庆幸,听了师父
的吩咐,连声答应。
  霍天都夫妇给安置在一间极华丽的房间歇息,龙剑虹住在邻房,中间格有一道门相通,
霍天都笑道;“乔北漠倒是替我们设想得很周到呢,”凌云凤越想越觉得奇怪,沉吟说道:
“乔北漠耍的不知是什么花招?”龙剑虹道:“你们刚才眼看就可取胜,为何听他的说
话?”霍天都尴尬笑道:“你看差了,眼看就可以取胜的是他。”龙剑虹呆了一呆,凌云凤
道:“霍大哥没有说错,正是这样!”龙剑虹这才相信,也大大的奇怪起来。
  凌云凤道:“他耍什么花招咱们且不理他,有一天的时间对咱们也有好处,咱们想出法
子,明天再与他拼个死活!”
  晚饭时候,厉抗天差人将酒菜送来,甚为丰富,龙剑虹道:“提防酒莱有毒。”霍天都
道:“乔北漠若要取咱们的性命,刚才已有机会,何须现在才来下毒?”他坦然的先把酒菜
每样尝了一些,哈哈笑道:“你们放心吃吧。”凌云凤备有能解百毒的碧灵丹,她知道以霍
天都的动力,酒菜有毒无毒,沾唇便知,未曾吞下,一般的毒药,也害不了他,乔北漠不比
百毒神君,谅他没有稀奇古怪的毒药,若是霍天都发现有毒,解救还来得及,因此也就不拦
阻他。待到试出酒莱完全无毒,她越发觉得奇怪了。
  霍天都做梦也猜想不到,乔北漠刚才之所以没有施展杀手,实是另外打了如意算盘,原
来他借药物之助,练成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但若要练到第九重的最高境界,专靠药物,
却是无法成功,必须懂得正宗的内功心法,然后以药物配合,才可以事半功倍。他就是想从
霍天都夫妇这儿,求取正宗的内功心法。
  他当然知道霍天都不会将内功心法说给他听,但以他的武艺造诣,实已到了闻一即知,
甚至触类旁通的地步。所以他在日间那一场恶战中,将修罗阴煞功忽而加强,忽而减弱,来
试探对方的反应,从对方的反应中,察觉对方运功的微妙变化,这样一点一滴的积聚下来,
也就可以对正宗的内功心法有些领悟。这样的试探,一次当然不够,因此他要把霍天都夫妇
留下来。
  第二天一早,双方又到演武厅相会,凌云凤一看,只见摘星上人。娄桐荪、曲野樵、东
方赫等人都已出来观战,他们经过了一晚的调治,虽然尚未痊愈,但已经可以走动。凌云凤
心中一凛,想道:“若是这班人一涌而来,剑虹妹子可是抵挡不了。”
  这班人昨日被杀得狼狈不堪,今日有了乔北漠撑腰,胆气大壮,确是怀了复仇之心,准
备伺机而动的。弃北漠忽地朗声说道:“今日之事,是我与霍家夫妇照江湖规矩比试武功,
谁都不许插手。龙小姐既到我家,也就是我的贵客,抗夫,你替我好好招待客人。”摘星上
人大为奇怪,心想:“乔北漠也讲起江湖道义来了,真是个稀罕的事儿!”但乔北漠既然这
样吩咐,这班人自然不敢妄动,只有安安份份地观战。
  交代完毕,恶战随即展开,乔北漠仍然用厉抗天的独脚铜人,霍、凌二人经过了一晚的
解拆,在抵御修罗阴煞功上也有了一些经验,斗了一个上午,居然并不怎样吃亏。
  乔北漠暗暗欢喜,心中想道:“他们玄门的正宗内功果然是非同小可,论功力他们远不
如我,但却能够以弱御强,内家真气可以随时凝聚在身体的任何一点,来对付我的攻击,我
若是懂得他们的练功方法,那是永无走火入魔之患了!”这一日的恶斗,霍天都夫妇比起昨
日大有进步,而乔北漠从前后两日的变化中,对他们运功的微妙之处,也有了更多的领悟。
斗到傍晚时分,乔北漠将修罗阴煞功加强至第八重,维持了一盏茶的时刻,霍天都夫妇支持
不住,又给他逼得透不过气来。正在最紧张的时候,乔北漠忽然又像昨天那样,自动停手,
当作和局收场,延至明天再比,让霍天都夫妇回去歇息。
  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同样的情形,霍天都夫妇一天比一天有进步,对应付修罗阴煞功的攻
击也渐渐摸到了门径,但乔北漠的威力却也一天比一天增强,斗到最后,总是乔北漠占了上
风,而乔北漠也总是在占尽上风的时候,自动停手。
  到了第五天晚上,凌云凤心上的疑云越来越重,问霍天都道:“乔北漠的修罗阴煞功比
起去年,威力好似强了不止一倍,你察觉到了没有?”霍天都道:“不错,而且这几天好似
还在继续增长之中。”凌云凤道:“我最初以为咱们的剑法练成之后,便可以将乔北漠击败
的,想不到他的功力增长得这样快,如今看来,就是再斗十天半月,恐怕咱们还是要处在下
风。”霍天都道:“是呀,我这几天也觉得越来越奇怪了,乔北漠为什么老是要缠著咱们比
下去?”凌云凤道:。”他还能安着什么好心,大勇贵在知机,既然打不过他,还和他拼下
去做什么?不如趁早溜下山去,就近请乌蒙夫老前辈来帮忙。”霍天都沉吟了好一会,说
道:“既然是按照规矩比武,咱们来得光明,去也应该去得磊落!悄悄溜下山去,总是不大
好吧?不如咱们明天再比一天,若然不能取胜,咱们再和他约定一个期限,这样说清楚了再
走,才合乎规矩,不至于落人话柄。”凌云凤道:“对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何必和他讲
这么些臭规矩。”霍天都道:“不然,他不讲规矩倒好,他既完全依照规矩比武,咱们岂可
反而不依?”凌云凤拗他不过,只好依他。但她也要和霍天都在明日的一战中,不可等到筋
疲力竭的时候,才和乔北漠说,保留精力,倘若乔北漠临时拦阻,他们也可以仗着精妙的剑
法,闯出山门。
  计议已定,第二日一早又和乔北漠比武。经过了这几天的恶斗,乔北漠固然偷学了一点
正宗的内功心法,霍天都也是得益不少。他新创的剑术,从实战中得到了改进,去若存菩,
精益求精,经过了几晚的解拆和思索,又创了几招新招。这里霍天都已打定撤退的主意,心
中却也不免有点儿可惜,想道:“像乔北漠这样的对手,一生中也难以遇到一个,若不是提
防他另有阴谋,我真愿意和他再战十天!”激战户,凌云凤向他使了一个眼色,霍天都恋恋
不舍,他有几招新招,还未曾和凌云凤拆过,不知威力如何,急欲一试。这时乔北漠正在减
轻压力,试探他的反应,霍天都忽地一声长啸,将剑朝内一圈,剑锋指向自己的心窝,招数
之怪,令到乔北漠也吃了一惊,心中方自一动,突然间那长剑反弹削出,从乔北漠绝对意想
不到的方位刺来,只听得“蓬”的一声,乔北漠的肩头着了一剑,紧接着“篷”的一声,霍
天都也震倒地上。原来他这一招以气运剑,虽然精妙非常,但未得到凌云凤的配合,乔北漠
一遇到危险,本能的出了全力,霍天都独木难持,被他震得跌出了一丈开外。
  凌云凤大吃一惊,只见霍天都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神色骤然,抱剑说道:“老前
辈神功盖世,晚辈甘拜下凤,三月之后,再来领教!”凌云凤听他声音,中气尚足,知他只
是少少受伤,并无大碍,放下了心。乔北漠哈哈笑道:“老弟未免太谦,这一招也不过是平
手罢了,如何就要认输?”霍天都道:“老前辈不过被我割破了衣服,我却被老前辈的内力
震翻,还怎能有颜再比下去?还是三个月后再来领教吧!”乔北漠身形一晃,拦住了他的去
路,笑道:“不对,不对!”凌云凤道:“怎么,不许走么?”乔北漠道:“不是这个意
思。霍老弟,你若这样认输,我也替你不值,请你再听我一言。”霍天都得他在脸上贴金,
十分舒服,便道:“老前辈武学深湛,晚辈有何不对之处,还请指教。”乔北漠道:“我比
老弟痴长了三十年,功力理该比老弟稍为深厚,老弟给我内力震翻,如何算输?”霍天都
道:“我的剑术伤不了你,再比下去,也是要认输的。”乔北漠道:“那么咱们再换一个方
式公平比试如何?”霍天都道:“怎样比试?”乔北漠道:“请霍老弟与我进静室一谈。”
凌云凤道:“有什么可谈的?”乔北漠笑道:“就正是要这样来公平比试呀。”
  霍天都被乔北漠笑面挽留,不好意思硬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好奇心起,问道:“如
何比试,请道其详。”乔北漠道:“动手过招,难免要用上内力,这对你实不公平,其实,
咱们在武学上虽未说得上登峰造极,亦已略窥堂奥,何须动手来决雌雄?不如各尽所知,互
相诸难,我若说不过你,自当甘拜下风,一切谨依遵命。”霍天都正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学
迷,乔北漠要和他谈武学上的理论,恰乃投其所好,登时心痒难熬,暗自想道:“我博触各
家典籍,融通妙理,内外兼修,不信说不过你!”不待思索,便即答道:“素仰前辈学究天
人,既肯赐教,霍某求之不得!说到辩难,实属汗颜,但望老前辈不以浅陋见笑为幸!”乔
北漠哈哈笑道:“霍老弟,你年纪轻轻,便独开一派,若再客气。便是看不起乔某了。”凌
云凤暗暗捏丈夫手心,霍天都用手指在她掌心划道:“我理会得,你请放心!”他兴致勃
勃,不理凌云凤的暗示,竟然跟乔北漠进入静室。凌云凤留在外面,暗暗担心!
  乔北溟和霍天都进入静室,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上满是灰尘,乔北漠道:
“请老弟先发妙论!”霍天都举袖一怫,将桌上的灰尘拂得干干净净,拱手说道:“不敢僭
越。”乔北漠哈哈一笑,突然一掌击下,将桌子打得稀烂,立即叫侍者换过了一张新桌子
来,也拱手对霍天都说道:“看来咱们对武学上的见解是完全不同了!”
  原来他们刚才的动作,正是各自代表一派见解,霍天都拂去桌上的灰尘,意思是说,武
学之道,应该就着原有的根基,除旧布新,化弱为强。乔北漠击碎桌子,却是根本要另起炉
灶,霍天都道:“我拂去灰尘,桌子还是桌子。”乔北漠道:“若不毁坏旧的,怎有新的。
新桌子比旧桌子那是好得多了!”霍天都道:“人和桌子似乎不能相比!”乔北漠道:“我
抑其天性,终能令其木然无动于衷。换其气,练其心,不出十年,他将完全换了个人。依此
施为,人与桌子,何以异乎?”归纳来说,乔北漠是主张用霸道的极邪门的方法来练成内家
真气,达到武学的最高境界。霍天都心不谓然,但亦感到他的辞锋咄咄,实是难以招架。正
因为霍天都沉迷武学,造诣极深,一旦遇上了旗鼓相当、可以互相论难的对手,那心中的喜
悦,也实非言语所能形容,所以他越感到难于招架,就越振发精神,弹心竭智,与乔北漠反
复话难。他们从午时开始,时间悄悄的溜进,不知不觉,已是黄昏。乔北漠提出了一个武学
的难题,霍天都苦苦思索,一时之间,未得解答,忽地想道:“云凤曾读过玄功要诀,不知
那本号称天下第一的武学奇书,有否触及这个问题?”他想起了妻子,才蓦然发觉天色已
晚,室内的光线也非常暗淡了,心道:“云凤一定等得不耐烦了,说不定她还在为我担心
呢,嗯,我也该回去看看她了。”当下说道:“老前辈武学精深,实非晚辈所能企及,请容
晚辈慎思之后,明日再来领教如何。”乔北漠哈哈笑道:“古人为学,废寝忘餐;今日与君
畅论,我也几乎忘记时刻了,天已入黑,咱们是应该暂时歇息了。”
  凌云凤正在担心,听得脚步声响,便迎了出来,啧道:“好在你还记得回来我以为你被
那老魔头迷着了。”霍天都笑道:“的确是有点迷着哩,想不到乔北漠的武学造诣如此深
湛,我几乎对答不来!与他一席长谈,我实是得益不小!”凌云凤冷冷说道:“只怕他得益
更大!”霍天都怔了一怔,笑道:“他的武学造诣在我之上,难道他还会偷学我的本领
吗?”凌云凤道:“你想,那他为什么要找你谈论武功?”霍天都沉吟说道:“我固然也有
胜过他的地方,但今日我只是和他辩论武学上的不同见解,并非谈论剑诀,也非讲解练功的
具体方法,那又何妨?”凌云凤道:“他问了你些什么?”霍天都道:“我正想问你,三象
归元,氓于无有,何者为先,何者为后,这在玄功要诀里曾有讲到么?”所谓“三象归元”
即是神、气、脉三者之间的关系,有的主张先注重“神与脉合”,有的则先注重“神与气
合”,有的主张“舍气从脉”,有的主张“气脉精神,天人合一”。因此而成为许多练功的
流派,关于“三象归元”的学说,是武学中最深奥的理论之一,这里无须细说。凌云凤听了
大吃一惊,说道:“你如何与他谈论这个问题,这可是牵涉到内功心法的呀!”霍天都笑
道:“你总爱大惊小怪,我和他不过是互相法淮,各有各的见解,并非彼此传接练功心得
啊!而且以他现在的修为,他和我彼此练功的途径不同,他已比我先走了好几步,他更无须
舍弃自己的所学而来从我!”他哪里知道,乔北漠正是要偷学正宗的内功心法,好练成他的
修罗阴煞功。
  凌云凤也不知道修罗阴煞功练到了第八重之后,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但她总觉得不
妙,便劝霍天都道:“言多必失,何况对方是你的敌人,依我之见,不如早早离开此地,请
到了乌蒙夫前辈再来。”霍天都道:“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求助于人,何况乔北漠已与我
讲好,我若驳倒了他,他就让我将阴姑娘带回去。”凌云凤冷笑道:“你就这样相信他?”
霍天都道:“以乔北漠的身份,应该不会骗我。可惜我现在和他辩论,实是毫无取胜的把
握。”凌云凤气道:“你相信他,我不相信他。你明天不走我走。”霍天都道:“无论如
何,我最少也得答复了他那个问题,要不然面子上怎过得去?云凤,你读过玄功要诀,若有
所知,可否说给我听。”凌云凤实在拿丈夫没有办法,想了一想,道:“好,明天咱们两人
一同和他辩论。你答不出的我答。”霍无都虽然稍微感觉到有点失面子,却也喜道:“这样
也好,反正在以前比试武功的时候,已讲明了是咱们夫妻联手和他对敌的了。”第二日一
早,霍天都夫妇同进乔北漠的静室,乔北漠见了凌云凤,怔了一怔,他知道凌云凤比丈夫精
明得多,担心她识穿自己的用意,但他怎好反对,只得装出欢迎的神气笑道:“贤伉俪同
来,实是求之不得,老夫今日更可以多些请教了!三象归元,终极是否氓于无有。将以何者
为先?何者为后?我想先听听贤梁孟的说法。”
  凌云凤道:“三象归元,何先何后,要看各人练功的途径,所以我要先问乔先生,你所
要求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乔北漠道:“洗毛伐髓!”凌云凤应声说道:“我要请你革面洗
心。”
  乔北漠面色一变,随即哈哈笑道:“好啊,好啊!凌女侠语含妙理,虽然和老夫的途径
截然不同,我也很佩服你。那么现在就根据这两种不同的途径说吧,请你答复我前一个问
题。”原来在练功的术语之中,有所谓“上丹”“下丹”,注重心穴上的脑海锻炼是为“上
丹”,注重“心穴”以下的丹田锻炼是为“下丹”,乔北漠所说的“洗毛伐髓”乃以练武成
“上丹”为最终目的,凌云凤所说的“革面洗心”乃以练成“下丹”为最终目的,虽然语带
双关,仍是不离武学。凌云凤站了起来,冷冷答道:“但求你革面洗心,一切便已无须多
问!”挥袖一拂,拍了霍天都一下,便要走出乔北漠的静室!忽听得“呼”的一声,乔北漠
使出绝顶神功,他坐在椅上,姿势未变,却忽地飞了起来,越过凌云凤的前头,把住门口,
哼了一声道:“凌女侠,你是特来戏耍老夫的么?”凌云凤道:“你问我在武学的修为上,
先要注重什么,我已告诉你先要革面洗心,这有什么戏耍?你试仔细一想,或者对你还大有
益处呢。”霍天都道:“是呀,武学上的见解不同,这又何须动气?乔老前辈既坚执己见,
辩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晚辈就此告辞!”他当然听得出妻子语带双关,对乔北漠暗
予讥讽,但到了这个关头,尽管他与凌云凤的意见未必相同,却是非帮忙妻子不可!
  乔北漠怒道:“霍天都,你到了我这里来,我始终以礼相待,你们却没有一点对待长辈
的礼貌,就这样的想告辞了么?”霍天都也变了面色说道:“你年纪比我大,我尊你一声前
辈,难道还要我向你磕头么?你如今待怎么样?”乔北漠冷冷说道:“我待要看看你们有什
么本领能够走出这间屋子?”
  凌云凤道:“天都,还多说什么?咱们出去!”倏然间双剑齐出,闪起了点点银光,两
夫妻以快捷无伦、精妙非常的剑法,一招之内,遍袭乔北漠任督二脉的十三处大穴,乔北漠
喝道:“好,好剑法,好功夫!”大袖一挥,十指连弹,凌云凤的青钢剑给他拂过一边,只
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霍天都的长剑也给他弹开,虎口竟然隐隐发麻!霍天都心头一
凛:“这老魔头的确是神通广大,不知他是怎么练的,只一日之间,他的功力又增进了好多
了!”他哪里想得到正是自己助了敌人。幸而乔北漠手上没有兵器,对他们神奇莫测的剑
法,也颇为顾忌,他把霍天都夫妇逼退三步,霍、凌二人接着反攻,也把他逼退两步。恶战
正要展开,忽听得外面也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厉抗天在高声叫道:“师父!师父!”乔北漠
“砰”的一脚踢开房门,说道:“好小子,看你不出,你居然还纠集了党羽前来,好,回头
再与你算帐!”他以为外面的敌人是霍天都邀来的,霍天都却是莫名其妙,心想:“咦,除
了我们居然还有人敢拔乔北漠的虎须。”两夫妇跟着走出,只见练武厅上一片混乱,厉抗天
率领一群魔宫侍者,正在拦着三个敌人。这三个人,一个是满面虬髯的老者,一个是衣衫褴
楼的叫化,还有一个却是轻裘缓带的英俊少年。凌云凤这一喜非同小可,原来那老者正是在
天下四大剑客中名列第二的乌蒙夫!那叫化是北方丐帮的副帮主褚元,少年则是周山民的儿
子周志侠。
  原来乌蒙夫正是周志侠请他来的,乌蒙夫虽然没有取胜乔北漠的把握,但为了周山民的
事情,更加上自己的徒弟被乔少少所辱,周志侠登门恳求,于理于情,他都不便推辞,只好
拔刀相助。
  乌蒙夫本来准备对乔北漠先礼后兵的,不料守门的侍者认不出他,乔北漠早有吩咐,这
几天不见客人,侍者不许他们进去。乌蒙夫还未曾说出自己的名字,那群侍者已要把他驱逐
下山,周志侠沉不着气,先与他们动起手来。厉抗天与娄桐荪随后来到,厉抗天认得是乌蒙
夫,大吃一惊,心想乌蒙夫此来,定然不怀好意,说不定就是预先与霍天都约好的;娄桐荪
过去曾吃过乌蒙夫的一次大亏,便乘机挑拨厉抗天与他动手。乌蒙夫最初不想与侍者们一般
见识,而且有周志侠与褚元二人也尽可对付得了,待到厉抗天加入战圈,他可不能不出手了。
  厉抗天怎是乌蒙夫的对手?动手不过十招,厉抗天便给他逼得站不住脚,只得向师父所
在的地方败退,乌蒙夫一直赶到了练武厅中。厉抗天一听到师父的声音,精神大振,抡起独
脚铜人,又向乌蒙夫猛磕。娄桐荪则欺到周志侠身前,想用分筋错骨的手法治他,乌蒙夫大
怒,登时施展出武林绝学的一指禅功,在厉抗天的脉门一弹,厉抗天如何禁受得起?被他一
弹,腕脉断了一条,铜人脱手扔出,碰到了两个侍者,这才“铛”的一声,坠在地上。乌蒙
夫一个转身,待要找娄桐荪时,娄桐荪早已溜走了。原来娄桐荪老奸巨滑,他为了要激怒乔
北漠与乌蒙夫动手,故意作势去偷袭周志侠,料到乌蒙夫为了救人,必定要先行打发厉抗
天,果然乌蒙夫一时心急,竟然施展出了平时不肯轻易动用的一指禅功,将厉抗天打伤了。
  这时乔北漠刚好从静室出来,一见徒弟受伤,勃然大怒,立即喝退那群侍者,迎上前
来。乌蒙夫未会过乔北漠,但见他这种声势,也知道是乔北漠来了,便也停了下来。
  乌蒙夫是武林中极有声望的人物,乔北漠虽然满腔怒气,也不得不与他以礼相见。他打
量了乌蒙夫一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乌老先生,乔某渴欲识荆,曾几
番派遣专人促驾,先生都吝此一行,怎的今天不请自来了?”
  乌蒙夫是个爽快的人,张口便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受了金刀寨主之托,想向乔
先生讨一个人,令徒闭门不纳,我一时出手失了分寸,误伤了他。乔先生许我将七阴教主的
孤女带回去,我自当向你们师徒赔罪。”乔北漠冷冷说道:“赔罪么?那不敢当。顽徒有眼
不识泰山,多劳你代我管教了。要讨人么?这也容易,但先生此求不易,我也颇想见识见识
乌先生的武林绝学——一指禅功!先生对劣徒尚且不吝赐教,想该允我所请吧!”乌蒙夫用
一指禅功伤了一个后辈,实是有失身份的事情,这时乔北漠用说话一挤,颇有点不好意思,
连忙说道:“微未之技,怎敢当武林绝学之称?武林绝学这四个字,只有乔先生的修罗阴煞
功才配得上,我误伤令徒,容后赔礼,还望乔先生不要耿耿于心。”乔北漠衣袖一拂,阻止
了乌蒙夫的赔礼,哈哈笑道:“先生此言,令我好生失望,彼此印证武功,事亦寻常;难道
先生以为乔某不配向你讨教,或者是你的一指禅功只是拿来向后辈逞威风才用的么?”言下
之意,乌蒙夫若果不肯与他较量,那就是欺软怕硬了。
  乌蒙夫涵养再好,也忍受不了,何况他除了师父与张丹枫之外,平生也未曾佩服过第三
个人,现在被乔北漠一激再激,亦自有点火起,当下说道:“既然乔先生定要赐教,我也好
趁此机会见识见识你的修罗阴煞功。好,客不凌主,请赐招吧!”
  乔北漠一掌拍出,轻飘飘的,乌蒙夫丝毫也感不到劲力,心中一惊,随即恍然大悟,那
是乔北漠不愿占先,故意虚拍一掌。乌蒙夫不想领他这个情,左掌划了半个圆弧,护着前
胸,右手中指也向空中虚戳,左掌用实而右指用虚,那是表示志在防守,让他“半招”。乔
北漠哈哈一笑,说道:“乌先生,你真是半点也不肯落人话柄。”陡然间踏上一步,掌力突
然发出,热若奔雷!
  原来乔北漠的掌力已练到了收发随心的境界,他故意先让一招,丝毫不用劲的轻飘飘发
出一掌,料到乌蒙夫为了维持身份,最少也要让回半招,他便在这瞬息之间,突然施展出绝
世神功,要把乌蒙夫一掌击毙!霍天都在旁边观战,也不禁大吃一惊,他想不到乔北漠如此
阴狠,更想不到乔北漠连那最耗损真气的修罗阴煞功亦已练得神妙如斯,丝毫不必作运功的
准备,突然间便发了出来。心中正道要糟,但见乌蒙夫面色微变,中指疾弹,“卜”的一
声,正弹中乔北漠的掌心,两人倏的分开,乌蒙夫退了三步,打了一个寒噤,乔北漠也晃了
一晃,微微的“咦”了一声。
  原来就在这瞬息之间,乌蒙夫那一指也突然由虚化实,乔北漠掌心所发的阴寒之气,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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