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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

_15 梁羽生(当代)
在这刹那间对方的掌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铁镜心收势不住,向前撞去,险些跌倒,铁镜
心一怒之下,心道:“原来你是来较量我的。”正想找他理论,翦长春已急忙将他扶着,赔
笑说道:“地下刚刚洒水,两位请小心了。”铁镜心一看,只见乔少少身子也摇了两摇,好
像是刚刚站稳的样子,铁镜心则奇怪:自己的内劲尽已被他化解,何以他也会站立不稳?继
而恍然,心知这乔少少的武功远胜自己,他的掌力已到了控制随心,收发自如,敌弱则强,
敌强则弱的境界,他故意装出站立不稳的模样,想来是有意保全自己的面子。果然有好些人
看出他们是在暗中较量,武林中人暗中较量,事亦寻常,有几个心直口快的就嚷出来道:
“两位都好功夫!”原来地上已给他们踏出了一样深浅的足印,所以除了铁镜心自己知道,
以及翦长春知道之外,其他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铁镜心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乔少少是何等样人?何故要暗中与他较量?铁镜心本来按捺
不住,待欲发作,后来见他处处顾全自己的面子,再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只好忍了下来。乔
少少向铁镜心赔了个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说道:“铁大人武功深湛,怪不得天下
各省的贡物,只有铁大人所保的能够送到京城。”原来乔少少此番举动,正是翦长春授意与
他的,如今试出了铁镜心武功的深浅,翦长春与乔少少都在暗暗起疑:“看来这位铁公子的
功夫连张玉虎都比不上,更不要说比于承珠了。他怎么能单独保得贡物入京?莫非那些闲言
闲语,竟是真的?”不过翦长春是老于世故的人,铁镜心的来头太大,他虽有所疑,脸上却
是丝毫不露。
  宾主坐定,铁镜心道:“不知翦大人今日见召,为了何事?”翦长春道:“御林军的责
任重大,这次得铁大人分挑重担,真是何幸如之!铁大人的印信已经铸好,请铁大人今日接
印,明日上任视事。”铁镜心道:“这个么……稍缓几日何妨?”翦长春笑道:“铁大人到
京已有十数天了,官场上的应酬想来可以稍减了。圣上的任命已下,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情,还是请铁大人早早上任了吧。”铁镜心正是因为有“特别的事情”,但却怎好说出口
来,没法推辞,只好接过官印。满堂宾客,齐声道贺。看来这个隆重的场面,也是翦长春预
先安排好的。铁镜心乃是官家子弟,当然懂得官场规矩,想道:“接了这个印信,我就是朝
廷的正式命官了,本来接印,上任可以连在一起来办,他却先催我接印,又给我找了这么多
贺客来,这是故意表示郑重呢?还是要先确定我的名份,好叫我不能推辞呢?”
  铁镜心猜想是有什么责任翦长春要他分担,果然猜中,只听得翦长春哈哈笑道:“铁大
人接了印信,我也放下了一半心事。”面色一端,说道:“今日一来请铁大人接印,二来有
事与铁大人相商。”铁镜心已从他手中接过印信,后悔莫及,只得说道:“食君之禄,分君
之忧。有甚公事,请大人吩咐便是。”翦长春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说得好,说得
好!正是有件大事,要请铁大人与皇上分忧。”说到这里,备省武师的目光都集中在铁镜心
身上。翦长春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道:“皇上即位,已半年有多。只有云南一省送来贡
物,其他各省都被劫了。各省贡物被劫的事情,关系着无数身家性命,我们本来想是暂时瞒
着皇上,希望能够把贡物追回。现在实在瞒不住了,因此只好请符总管向皇上禀明。皇上天
威震怒,现在圣旨已下,没办法只得请铁大人多多出力!”
  铁镜心道:“圣旨怎么说?”翦长春道:“圣旨着落在你我身上,将强人拿获,将贡物
夺回。”铁镜心吃了一惊,问道:“有没有定下期限?”翦长春道:“以一月为限。若是到
期,尚未破获,不但你我担当不起,还有许多人要受牵累。”铣镜心道:“怎么?”翦长春
道:“各省督抚,皆得贬官,所有各省押解贡物的官员、武师,也都要被打入天牢,从严治
罪。若是破获呢,皇上一来不想张扬此事,二来他初登大宝,也不想大贬群臣;那时不但你
我有功,各省督抚也可保全禄位。所以如今各省高手,都已来到京师,听你调度,”铁镜心
颤声说道:“听我调度?”翦长春这:“铁大人能够保护贡物安全抵京,对付强人,当有办
法。破案拿人,自是非仰仗铁大人不可。”铁镜心道:“我,我能为浅薄,焉能当此重
任?”翦长春道:“铁大人何必说谦?想铁大人单身保护贡物,尚可以打退强人,何况如今
有御林军和各省高手听你调度,还愁破不了案吗?铁大人若还推辞,只怕在这里的几十位武
师,便要先不答应。”各省武师,果然纷纷向他请求,有几个直爽的更大声嚷道:“铁大
人,你就只顾你自己的富贵功名,不顾我们的身家性命了?”铁镜心饶是聪明多计,这时也
觉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付?
  乱哄哄中有卫士进来报道:“符总管符大人到!”众人暂时静了下来,只见一位威风凛
凛的大官走了进来。铁镜心认得他是现任的大内总管符君集。翦长春迎上去道:“符总管此
来,可是为了贡物被劫的这件案子么?”符君集道:“正是。皇上已准你的保荐,就由铁大
人主持此事。原来铁大人也在这儿,那好极了。你已向铁大人说了么?”翦长春道:“说
了,铁大人却还在踌躇呢。”符君集哈哈笑道:“铁大人,这是你建立大功的机会来了。还
有什么踌躇?”铁镜心道:“贼人飘忽不定,咱们连一点底细也摸不到,一月期限,未免太
短!”符君集道:“啊,原来铁大人是顾虑这个么?若是知道贼人的底细,铁大人就该出马
了吧?”铁镜心暗暗吃惊,硬着头皮说道:“这个当然。”符君集哈哈笑道:“铁大人大
喜,俺老符给你送功名来了!彼案何须一月?今晚便可以教你擒获赃人!”此言一出,合座
皆觉得惊奇,铁镜心声音颤抖,讷讷说道:“符总管,你,你是说笑吗?”符君集道:“如
此大事,焉有说笑之理?我已打听得清清楚楚,主持劫贡物的两个男女贼人已来到了京城,
事不宜迟,请铁大人今晚便去拿贼。”铁镜心这一惊非同小可,极力压制,慌张的神色仍然
不免显露出来。
  就在这时,忽听得外面守门的卫士大声嚷道:“沐小公爹到!”话犹未了,只见冰磷带
了两个随从,不待翦长春迎接,先自闯了进来。这两个随人一老一少,老的年近上旬,少的
不过二十余岁,都是一片淡黄色的面皮,貌不惊人,可是他们的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亦步亦
趋的随在沐磷身后。铁镜心奇怪极了,这两个随从他竟然都不认识!不知沐磷搞的什么把
戏、从哪里找来这两随从?心念方动,但见沐磷的眼光已向他瞥来,眼光中似念深意,突然
咧嘴一笑,却向着翦长春说道:“哈,这样热闹,翦大人不请我么?”
  以沐磷小公爹的身份,谁不奉承,翦长春赔笑道:“我只怕请动小公爹呢。小公爹赏面
肯来,那是求之不得!”沐磷道:“我喜欢趁热闹,别的地方我不爱去,到你这儿,有好酒
可喝,有新鲜事儿可听,又可以认识这么多好汉,哈,我开心死了,怎么不来对啦,我一进
来,就好像听到你们说是今晚要去捉拿贼人,有女的呢,是吗?”翦长春道:“正是为此,
所以我们请你的姐夫今晚出马呢。”沐磷道:“我也跟着去瞧行不行?”翦长春赔笑道:敢
惊动小公爹。川西武师韦国清说道:“沐小公爹是将门之后,本领非凡,这次我们途中遇
盗,沐小公爹就曾大显身手。”翦长春道:“小公爹一定要去,那就随我一道吧。小公爹若
是瞧着我们都不行了,再出手也还不迟。”翦长春实是怕沐磷不知天高地厚,胡乱冒险,若
有误伤,他担当不起,所以如此说法。沐磷嘻嘻笑道:“那你答应我啦,我但求有热闹可瞧
便行。”
  沐磷缠着翦长春说话之时,他的两个随从走近铁镜心身边,铁镜心心头一动,问道:
“家里有什么事么?”那年少的随从道:“有几位大人来拜访过姑老爷,名帖我收下了。还
有一位浙江会宁的太爷留有一个折子给姑老爷,奴才已带来了。”铁镜心听出这少年随从的
声音,心中又惊又喜,却故意装出不悦的神色,皱着眉头说道:“这班同乡,不是求事就是
募捐,烦死人了。好在折子既然带来,就让我瞧瞧吧。”将折子打开,匆匆一览,便丢下到
地下,说道:“果然不出所料,又是求事。折子你带回去,记下他的名字,交给师爷办理,
随便荐他到一个小县份里便是,不必再麻烦我了。”那少年随从应了一声,在地上拾起折子。
  乔少少一直就在留心那两个随从,总觉得他们有些异样,心道:“这少年随从好像在哪
儿见过一般,怎么却想不起?咳,看他们的眼神,分明是身有武功的人。看他们的气度,也
不像下人的样子,咦,这倒是有点奇怪了。”见那少年随从呈上折子,更是疑心,但又不便
上前去看。只好待那少年随从拾回折子之后,上前搭讪道:“两位管家是从云南追随小公爹
出来的吗?路上多多辛苦了。还未请教高姓大名。”伸出手去,本来是伸向年少的随从,年
老的那位却从旁边插手进来,与他一握。
  乔少年默运歪功,一股内力从掌心发出。那年老的随从恭恭敬敬说道:“小人张三,多
蒙大爷抬举了。不敢请问高姓大名?”乔少少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三重,江湖上的
一流高手也禁不住他的一握,岂料他的内力发出,对方全无反应,竟似毫没知觉一般,乔少
少方自惊诧,忽觉一股寒风,直袭心头,片刻之间,便似跌入冰窟之内一样,奇冷难耐。乔
少少牙关打战,急忙松开了手,哆哆嗦嗦地说道:“张管家身怀绝技,失,失敬了。小可贱
姓乔,名叫少少。”年少的那个随从走了过来,笑道:“原来是乔大爷。”乔少少只怕他也
是身怀绝技的人,急忙借故避开,不敢与他握手。
  原来乔少少之所以感到奇冷难耐,正是他的“修罗阴煞功”所发出的那股阴寒之气,被
对方反震回来,因此伤不着别人,反而伤了自己。乔少少越想越惊,要知天下懂得“修罗阴
煞功”的。只是他们父子二人,只有内功练到了极高深的境界,才可以抵挡。而今竟被这个
年老的随从反震回来,而且丝毫没有发觉他暗运内力的迹象。武功之高,实是不可思议!幸
而,乔少少自己懂得破解之法,饶是如此,也要过了一盏茶的时刻.方能够把体中的阴寒之
气逐出。翦长春见他躲在一角,面色惨白,走过去问道:“乔兄,你不舒服么?”乔少少
道:“没,没什么。”想了一想,说退:“沐小公爹那两个随从,有一点奇怪,你可得注
意。”翦长春道:“怎样奇怪呢?”乔少少道:“我试出了他们都有很好的武功。”翦长春
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沐国公只有这个独生儿子,当然选拔有能为的人保护于他。”乔
少少道:“可是他们的武功却好得出奇,剪兄,请恕小弟直言,依小弟看来,只怕你我都不
是他们的对手。”翦长春大吃一惊,乔少少道:“那年老的自报姓名,说是叫做什么张三。
这当然是捏造的名字,最令人不解的是,以他们那样好的武功,却为何甘愿做个随从?”翦
长春也猜不透其中缘故,想了一想,说道:“依此看来,只怕铁镜心之所以能够保护贡物进
京,乃是藉这二人之力了。外面的闲言闲语,实是不可相信。”原来翦长春也听到这样的闲
言,说是铁镜心与劫贡物的贼人,甚有交情。
  这时铁镜心正与符君集勾心斗角,铁镜心想用缓兵之计,符君集却盯得甚紧,定要他今
晚前去拿人。铁镜心无法可以推辞,而且若再诸多推搪,只怕露出马脚,便道:“既是已知
贼人下落,今晚三更时分,请大人到此会齐,一同出发便是。”符君集笑道;“我不必再回
宫中,就在此处,等候老兄一同出发。宴会之后,还要布置一番,铁兄,你也不必回府了。”
  铁镜心暗暗叫苦,他原是想待酒席散后,便即逃走的,如此一来,连逃走也不成了。听
那符君集之言,竟是要与他作伴,直到拿获贼人为止。铁镜心想道:“莫非阳宗海向他告密
了?所以他要来迫我。可是阳宗海也曾答应过我三天的期限呀。看来今晚是无法可逃,只好
拼了性命,试一试折子上所写的那个办法,纵然身死,我也可以对得住承珠姐姐了。”
  铁镜心猜想是阳宗海告密,这却猜错,刚刚相反,乃是符君集知道阳宗海想来谋夺他大
内总管的职位,这才着紧起来,要抢在阳宗海的前头,先把贼人拿获,于承珠来到京城的消
息,乃是另外有人告诉他的,那个人也透露了铁镜心与于承珠乃是旧时相识,甚有交情的
事。因此符君集才定下计策,要用铁镜心来诱捕于承珠。
  计议已定,酒席摆开,符君集的位子就在铁镜心旁边,翦长春则陪沐磷另坐一桌,酒过
三巡,符君集拿起酒杯,哈哈笑道:“今晚有铁大人出马,贼人有如瓮中之鳖,定然手到拿
来。咱们先贺铁大人一杯!”各省武师听说今晚便可拿获贼人,追回贡物,大家都可兔掉一
场大祸,人人兴高采烈,哄然称是,举起酒杯,向铁镜心敬酒。
  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铁镜心,铁镜心却在暗暗留心那两个随从,只见他们也混在人丛之
中,看着自己,铁镜心隐隐感到他们关切的心情。符君集见铁镜心的神色有些异样,便举起
酒杯,与他一碰,笑道:“铁大人,你怎么还不喝酒?”
  铁镜心忽道:“符总管,你说已打探到贼人的底细,他们是谁?”符君集道:“到时你
自会知道。”铁镜心道:“符总管莫非是信不过我么?我既然蒙两位大人的保荐,要我主持
此事,难道连贼人是谁,都不可以让我知道么?符君集道:“人多口杂,恐防泄露了风声,
并非不相信铁大人不过。”铁镜心道:“在座的都是被劫了贡物的各省武师,岂有泄露之
理?再说筵席散后,咱们人却不散,大家都要留在这儿等到三更出发,又怎能泄露出去?”
符君集一想,若然不让铁镜心知道,确是说不过去。只要他不走开,说与他听,谅亦无妨。
便道:“潜入京城的两个男女贼人,男的名叫张玉虎,女的名叫于承珠。他们都是张丹枫的
徒弟,武功委实不弱,所以今晚要请大家都去。”许多人是第一次知道,听说劫贡物的竟是
名震江湖的“散花女侠”,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铁镜心突然大声说道:“你说的是于承珠么?别的人我可以捉拿,这个人我却绝对不能
奉命。”符君集怔了一怔,随即大声说道:“为什么这个人就不能捉拿?你替皇上办事,难
道可以讲私情么?”
  铁镜心也大声说道:“你知道这于承珠是什么人?”符君集道:“是什么人?难道她不
是大逆不道、抢劫贡物的女贼吗?”铁镜心道:“你不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她是前朝大臣
于阁老的女儿。于阁老一生丹心为国,只手保全了大明的江山,当年含冤屈死,天下同悲。
今上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替他下诏洗冤,为他建饲立像。我铁镜心是读过圣贤之书的人,岂
能残害忠良之后?”符君集道:“于阁老对国家纵有功劳,他的女儿沦为贼匪,按朝廷律
例,岂可轻饶?”铁镜心道:“贡物是否即她所劫,我不得而知;纵然是她所劫,其中也必
有道理,她在东海占据海岛,抵御倭寇入侵,也是为朝廷尽力呀。”符君集吓得面色青白,
叫起来道:“反了!反了!你是沐国公的女婿,又是朝廷的命官,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说得
出来?”铁镜心道:“无论如何,总之我不忍伤害忠良之后。你要拿她,你自己去,我不奉
命!”
  铣镜心这一席话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合座震动,各省武师听说劫贡物的是于承珠,有些
人默不作声,心中也不愿意与她为敌,但大多数人想起自己的身家性命,听了铁镜心的话,
却纷纷嘈吵起来!
  翦长春满面含笑,起立说道:“铁大人你不接诏?”铁镜心道:“我不奉诏!”翦长春
道:“既然如此,请铁大人与我入宫面圣,由圣上裁夺。也许皇上听铁大人说得有理,免予
追究也说不定。”符君集道:“铁镜心你是朝廷命官,当知规矩。你入宫请诏,还要我们动
手吗?”话中之意,即是要铁镜心自行反缚,由他们押解入宫。
  铁镜心怒道:“谁敢缚我?”倏的拔出宝剑,符君集冷笑道:“除非你去捉拿反贼,否
则你便是反贼同党。乱臣贼子,人人可得而诛,我为什么不敢缚你?”铁镜心道:“你当真
定要我去?”符君集只道他回心转意,说道:“只要你去,你今日的说话,我们替你遮
瞒。”一面说一面向铁镜心走来,符君集自信他的武功可以克制得住铁镜心,不怕他手中持
有宝剑。
  铁镜心忽地双眼一睁,大声说道:“你们迫我,我只有血溅阶前!”符君集只道他要拒
捕,喝道:“铁镜心,你敢!”话犹未了,只见铁镜心倏地倒转青锋,竟然向自己的咽喉刺
去。
  翦长春手急眼快,将手中的酒杯飞出,“鸣”的一声,击中了铁镜心的剑尖,酒杯碎
裂,但铁镜心的剑尖也给碰歪,就在此时,但见血花飞溅,铁镜心的身躯晃了两晃,扑通倒
地!正是:
  为报红颜知己意,不辞鲜血溅尘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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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联剑风云录》——第十八回 塞外神魔 两番遭败迹 御林高手 一网竞成擒
梁羽生《联剑风云录》 第十八回 塞外神魔 两番遭败迹 御林高手 一网竞成擒   符君集大吃一惊,俯腰一看,失声叫道:“哎哟,不好!死了,死了!”翦长春道:
“怎么死了?”心道:“铁镜心的宝剑已给与打歪,剑尖并未刺入咽喉,仅仅割伤了一点皮
肉,怎么就会死了?”
  符君集面无人色,讷讷说道:“铁、铁大人,他,他已自己震断经脉,没法救了。”翦
长春呆了一呆,叫道:“真的?”奔上前来,一探铁镜心的鼻息,果然早已冰冷。片刻之
间,但见他七窍流血,果然是震断经脉的死状。
  翦长春还待仔细审视,沐磷大声哭嚷道:“好呀,你们迫死了我的姐夫,咱们见万岁爷
去!”符君集急道;“有话好说。”沐磷道:“岂有此理!我姐丈给你们迫死,你们还不肯
放过他吗?”就在这时,翦长春忽觉腰胁一麻,站立不定,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出几步。定睛
看时,只见沐磷带来的那个年老随从,早已站在他刚才的位置,俯腰审视,翦长春这一惊非
同小可,原来他是给那随从轻轻一撞,将他撞开的。试想翦长春身为御林军的大统领,武功
自是不同凡俗,而今竟给一个随从撞退,连闪避也闪避不来,焉得不惊?只见那年老随从俯
腰一看,探了一下鼻息,便回过头来向沐磷禀道:“姑老爷气绝多时,果然是已经死了!”
翦长春见三个人先后验过,异口同声,都说铁镜心已死,这时他也感到有点害怕起来,也就
不再上前检验了。
  沐磷大放悲声,抱起了铁镜心的尸体便走。符君集稍定心神,上前说道:“沐小公爹,
你待一会,咱们谈谈。”沐磷道:“还有什么好谈,我要请万岁爷评理去。”符君集道:
“铁大人刚才口出反言,小公爹,你也是听见的了?”沐磷道:“不,我没有听见!”符君
集道:“小公爹你没听见,这里的人可都听见了。”沐磷道:“好呀,咱们各持一说,那就
要看万岁爷相信谁了。这些人都是你的下属,或有所求于你,当然帮你说话。喂,张三,你
听得姑爷刚才说了什么反话没有?”那年老的随从垂首禀道:“小人没有听见。”
  在座诸人,人人都知道沐磷是在撤野,但铁镜心是符君集与翦长春迫死的,他们职位卑
微,犯不着出头和沐磷辩驳,符君集没有问到他们,他们便都默不作声。
  符君集想了想,赔笑说道:“小公爹一时听不清楚,也是有的。小公爹若是一定要卑职
到万岁跟前评理,有这么多人指证,万岁若是审明属实,公爹、只怕、铁大人虽然身死,也
还未能了结。就是国公爹也要受到牵累。我看在同僚份上,实不想掀起风彼,得休且休了
吧。依我说,不如咱们两方都不要声张,就当铁大人是暴病而亡,由小公爹呈报皇上,便此
算了。”
  你道符君集为什么肯如此低声下气,原来他确是有些顾忌。要知铁镜心新受皇恩,甚得
宠信,何况他有沐国公做大靠山,沐国公手握重兵,坐镇南疆,皇帝也不能不给他几分面
子,若然把铁镜心的“反言”如实奏上,此事牵连太大,弄得不好,只怕要将沐国公也要逼
得反了。因此符君集心中想道:“这场官司我虽然赢面较大;但铁镜心已死,我何必再与沐
国公结怨。何况我即使证实了铁镜心曾吐露反言,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再想到还有一个阳
宗海谋夺他的职位,他更不愿多树强敌了。
  沐磷听了符君集的一番话,冷冷说道,“原来你就想这样私了了么?”他故意装出不肯
善罢甘休的模样,经了翦长春说好说歹,过了一会,沐磷的怒气才渐渐平息下来,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也罢,也罢,我也不想与你们结怨了。”翦长春道:“本来嘛,说是病
死,面子上也光彩一些。”沐磷瞪他一眼,说道:“我还想更光彩一些,送灵之日,要请你
们两位大人给他披麻带孝,叩头送丧。”符君集苦笑道:“小公爹不用吩咐,我一定来,一
定来!”
  沐磷抱起了铁镜心的尸体便走,翦长春道:“你们几位送小公爹回去。”沐磷道:“不
用!”他的两个随从左右卫护,有几个御林军官佐要送沐磷,都被这两个随从拦住了。翦长
春只得说道:“既然小公爹不愿外人打扰,那么咱们尽了心意,也就算了。小公爹,你办理
丧事,若要人用,尽管吩咐。”
  沐磷去后,符君集与翦长春面面相觑,翦长春道:“铁镜心这样死法,真是令人料想不
到。”符君集道:“我本想用铁镜心来诱捕于承珠,如今只好另想办法了。”各省武师中的
领袖金硕说道:“咱们有许多人,还怕对付不了他们吗?”符君集道:“据我接获的消息,
他们来京师的一共是四个人,于承珠、张玉虎、龙剑虹,还有一个武当派的老道士七星子,
这四个人都是很扎手的强敌,硬打硬拼,咱们人多,虽然立于不败之地,却也难保不被他们
漏网。”翦长春一想自己这边的人一流高手只有乔少少、符君集两个人,确是难操胜算。
  正在布置之际,忽听得有人进来报道:“乔北漠老先生到!”翦长春大喜说道:“乔老
先生一来,这四个人有如瓮中之鳖了!”急忙打开中门迎接,只见乔北漠带着厉抗天哈哈大
笑而来,乔少少喜道:“爹爹,你的两条腿都已好了?”乔北漠道:“不是为了医这两条
腿,我早已到了。”原来乔北漠被霍天都夫妇、张玉虎、龙剑虹等四人围攻,他强用修罗阴
煞功退敌突围,因为元气损伤,故此觅地静修,一连九天九夜,闭关练功,不但恢复如初,
并且连左足的少阳经脉诸穴也一并打通,多年来:半身不遂的病症霍然而愈!
  符君集知道乔北漠的名头,恭恭敬敬的请他上坐,说道:“今晚捉拿贼人,得请乔老先
生鼎力帮忙。”乔北漠轻蔑说道:“捉拿什么贼人,须得老夫出马?”听符君集说了之后,
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就只是这几个小辈么?老夫此次南来,只想斗一斗张丹枫;其次
嘛,若是霍天都夫妇联手,我也还有兴趣和他们一斗。其他的人么,嘿,嘿,可不在老夫眼
内,我若出手,那就是降低了我的身份了。”翦长春急忙劝道:“这四个小贼,虽然都是后
生晚辈,但他们是劫贡物的主脑人物,捉了他们,管教老先生天下扬名,当今皇上也定然有
封赏。”乔少少也道:“爹爹,你就替我们押阵吧。”乔北漠想了一想,说道:“好吧,我
今晚就陪你们凑凑热闹吧。若是当真捉拿不了,老夫再出手也还不迟。”其实乔北漠此次亲
自登门,本来就是有意帮助儿子成名的。原来他已知道了霍天都回转天山,又打听到于承珠
等人入京,他一想自己的双腿已经痊愈,即算霍天都夫妇联剑而攻,他也有把握取胜。何况
霍天都又已回去,还有何人是他敌手?他打算今晚只用厉抗天与乔少少上阵,自己暗中相
助,大约便可以手到擒来。
  符君集听得乔北漠答允助阵,心中大喜,当下筵席重开,便在席间作了部署。符君集唯
恐有失,将大内的八名高手也都调来。
  席散之后,已是黄昏时分,众人歇息了一会,待到二更,便即出发,经过铁镜心的府邸
时,隐隐听得里面诵经念佛之声,想是在办丧事。翦长春冷笑道:“这小子畏罪自杀,少了
一个人分功,对我们更有好处。”乔少少却想起沐磷那两个古怪的随从,悄悄的向父亲说
了,乔北漠听得居然有人能够把修罗阴煞功的掌力反震回来,也是吃惊不小,心中想道:
“待我今晚回来,非得立即找这一个人试试不可。”
  随同符君集、翦长春二人出发的,除了礼聘来的乔家三位宾客之外,有大内的高手卫士
八人,御林军的将领十六人,另外有各省武师二十二人,共是五十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门,便分成四路,直扑西山。
  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可疑的人物,三更时分,到了西山脚下,符君集笑道:“于承珠与张
玉虎在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却这等疏于防犯!”翦长春道:“她怎知道我们的消息这样灵
通,大约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大举而来。”四路人马会齐,将玄妙观四面包围,等了会,丝
毫听不见里面有何声息。翦长春便选了两个轻功最好的大内卫士入观内探查,看看于承珠他
们到底在不在里面?原来他们怕于承珠的暗器厉害,若是一窝蜂的破门而入,纵然捉得贼
人,自己这方也要伤亡不少。
  这两个高手卫士跳进此观,有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许久许久,都不见出来。翦长春
大为奇怪,心道:“就算他们遇到偷袭,也总会发出声来。何况这两个人的轻身功夫甚是高
明,即算打不过,难道逃也逃不掉?”翦长春踌躇一阵,再选了两名精通听风辨器的高手入
去窥探,哪知入去之后,又是毫无声息,久久不见出来。
  乔少少道:“我不怕于承珠的金花暗器,待我和厉抗天入去,将他们赶出来。你们可得
小心,不可让他们漏网。”当下取出折扇护身,与厉抗天跳入道观。
  道观里阴森森,毫无声息,两人自外而内,搜索进去,搜遍了十几座禅房,都不见有
人。乔少少道:“莫非他们听见风声,早就走了?”
  厉抗天道:“后面还有一座老君殿。”来到殿前,但见殿门紧闭,厉抗天笑道:“必定
是藏在这里面了。喂,于承珠,你出不出来?”里面隐隐传出一缕极微细的冷笑之声。厉抗
天道:“你留心她的金花暗器。”提起独脚铜人,向殿门一撞,轰隆一声,两扇铁皮包着的
大门,竟然被他一下撞开!
  大殿正中供着老君神像,两旁供着十八尊雷部诸神的神像。乔少少奇道:“我明明听见
笑声,怎的不见有人?”厉抗天眼光一瞥,发现两旁各有一尊神像,形貌非常古怪,弯发勾
鼻,一黑一白,相映成趣。厉抗天想道:“这是什么邪神?”心念未已,忽见黑脸神像上的
一双眼珠忽然转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厉抗天恍然大悟,喝道:“什么人在
这里装神弄鬼?”提起独脚铜人,便向那尊“神像”当头砸下!
  厉抗天天生神力,这一下当头重压,力道何止千斤?那“神像”突然发出一声怪笑,抬
起手来,竟然将他的铜人托住。就在这时,乔少少也发觉了那尊白脸“神像”有异,他比厉
抗天阴险,并不喝破,一按扇子的机括,蓦然间就向“神像”的胸膛射出两支毒箭,只见那
两支毒箭刚刚沾着“神像”就跌了下来,竟似是那“神像”的胸膛涂满油脂一样,被毒箭射
中,毫无伤损。
  乔少少这一惊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两尊“神像”同时跃起,哈哈笑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去。你这两个小鬼来得去不得了!”厉抗天急忙向后跃
出,说时迟,那时快,绿光一闪,那个黑脸怪人手持玉杖,倏的打来,厉抗天将独脚铜人一
挡,“铛”的一声,有如棒打巨钟,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铜人身上竞给他打了一道杖痕,
厉抗天的虎口酸麻,铜人几乎掌握不住。
  那个白脸怪人这时也从神坛上跳了下来,乔少少溜滑得很,一闪闪到他的背后,铁扇疾
挥,接连点了他背心的“维道”“巨瞬”“归藏”三道大穴。乔少少的点穴手法自成一家,
狠毒非常,只要被他点中一处,登时可令对方全身寒战,气力毫无。他知道这两个怪人厉
害,一出手便用了看家本领,以重手法连点三处大穴。但听得卜、卜、卜三声闷响,那怪人
的三处穴道都给他点个正着。但说也奇怪,那怪人却是纹风不动,乔少少但觉肩头所着之
处,软绵绵的毫不受力,几乎立足不稳,向前倾跌,而且他因为运动真力,虎口反而感到酸
麻起来。那怪人哈哈笑道:“乔老怪的独家点穴手法,原来也不过如此!”敢情他竟是故意
让乔少少点中,试他的点穴本领的。
  乔少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逃,就在这时,但听得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厉抗天的铜人
身上,接连被那黑脸怪人的玉杖击了七八下,逼得他连连后退。那两个怪人叫道:“蠢娃
儿,到了这里,还想逃吗?”身形疾起,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抢在前头,堵住了他们的去
路,一个转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倏的就向他们抓来。
  且说符君集他们围在道观外面,忽听得兵器碰击之声,闷雷般的一声声传了出来,翦长
春又惊又喜,叫道:“他们在里面动手了!”把手一挥,一个御林军将领举起铁锤,一锤将
大门击破,八个大内高手和七个御林军将领先拥进去。
  乔北漠只道是他们在里面与于承珠、张玉虎交手,虽然听得兵器碰击之声,却不以为
意,后来越听越觉不对,乔北漠大叫一声“不好”,脚尖一点,似大鸟一般,在队伍的后面
腾空飞起,越过了十几个武师,也扑入了道观。
  符君集率领的八个大内高手先到了老君殿,刚刚踏入殿门,便听得“砰”的一声,厉抗
天被那黑面怪人抓起,掷了出来。符君集的两个副手不知厉害,双双奔上,说时迟,那时
快,但见那个黑面怪人伸手抬脚,只是一个照面,砰,砰两声,那两个大内高手又给他掷出
来了。
  符君集大吃一惊,定睛一瞧,大声叫道:“黑白摩诃!”急忙转身,扶起厉抗天便待逃
走,黑摩诃大笑道:“你也给我躺下来吧!”声到人到,符君集横剑一唰,突见黑摩诃身躯
一晃,长臂直伸,双指已对准了他的眼睛,符君集的一手上乘剑法,根本就没有施展的机
会,急忙向后仰身,左手往上一格;黑摩诃趁势向前踏步,伸足一勾“咕咚”一声,符君集
也倒在地上了。
  黑白摩诃乃是两个专门和独脚大盗做买卖的珠宝商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对黑白两
道全不卖帐,上至大内高手,下至各省有名的捕头,提起他就觉头痛,幸而最近几年,不见
他们在江湖上露面,公门中人才得比较安静,有人推测这两个怪人已金盆洗手;也有人推测
他们发了大财,已回转印度老家去了,想不到他们却突然在这道观之中露面。
  黑白摩诃的名字从符君集口中一说出来,接着不过一个照面,符君集就被黑摩诃击倒,
拥进道观来的大内高手、御林军将领和各省武师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转身便逃。翦长
春喝止也喝止不了,只得独自上前,希望能稍为拦挡一下,好待乔北漠赶来稳定军心。
  黑摩诃击倒了符君集,方自哈哈大笑,陡然间一股劲风从背后扑来,黑摩诃反手一勾,
但觉触手如冰,黑摩诃使出瑜枷术的功夫,从对方的掌握中滑了出来,手臂一伸,一拳击
去,这一着大出对方意外,饶他身怀绝世武功,亦自躲闪不开,只听得“篷”的一声,一个
庞大的身躯凌空飞起,黑摩诃也给他的反力震退三步。这个突如其来的人正是乔北漠。他的
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七重,远非乔少少可比,黑摩诃中了他的一掌,亦自觉得遍体生寒。
  双方换了这招,都知道对方是谁。黑摩诃叫道:“乔老怪,来,来,来,刚才这一下未
分输赢,咱们再斗三百回合!”乔北漠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不答黑摩诃的话,先向白摩诃
扑去。
  原来白摩诃这时正在追赶乔少少,乔少少比厉抗天溜滑很多,借家传的“移形换位”功
夫,居然躲过了白摩诃的三招,可是他的武功究竟与白摩诃差得太远,刚刚跳下石阶,就被
白摩诃一个劈血掌将他震得摇摇欲坠,移形换位的轻功哪里还能施展!白摩诃长臂一伸,
“嗤”的一声,撕裂他背上的衣裳,第二掌就要将他拍晕,忽然听得哥哥叫出“乔老怪”的
名字,白摩诃心中一凛,掌势将发未发;乔北漠来得快,在黑摩诃的话声未停,他已凌空扑
来,拦在乔少少的前面,硬接了白摩诃的一掌。
  白摩诃的武功却比他的哥哥稍逊一筹,双掌相交,乔北漠退了两步,他却退了三步,掌
力上略略吃亏也还罢了,乔北漠修罗阴煞功所发出的那股阴寒之气,却循着他的手少阳经脉
直攻心头,白摩诃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急忙运气抵御。乔北漠这才喝道:“好
呀,黑白摩诃,你们居然敢欺负我的儿子,来,来,咱们今日就决个雌雄!”
  黑摩诃举起了绿玉杖,一招“龙跃深渊”,杖头吐出了一道绿光,立即戳到了乔北漠的
背心。乔北漠试过黑摩诃的一招,知道他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不敢轻敌,一个“盘龙绕
步”避开,就在老君殿上,拿起了一个铁香炉,旋身一转,白摩诃这时已调匀气息,也举起
了白玉杖打来,两根宝杖将铁香炉敲得叮铛作响,有如古寺钟鸣,震人心魄,打得老君殿
内,香案跌翻,神像倒地。各省武师几曾见过这等阵仗,心胆俱寒,刚刚踏进门来,脚步未
曾站稳,又争先恐后的退出去了。
  乔少少也杂在人群之中向外逃跑,他到了阶下,正想去看厉抗天的伤势如何,忽听得一
声长啸,有人朗声吟道:“宝剑未甘一随我老,匣中犹自作龙吟!”乔少少一听,蓦然想起
了一个人来,大吃一惊,顾不得厉抗天,往外便逃。刚刚出得道观,只见各省武师和一班御
林军将领,纷纷惊呼,四散奔逃,似是碰到了比黑白摩诃更厉害的敌人。乔少少抬头一看,
只见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白衣文士,神态潇洒,似笑非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凭着乔少少那
等武功,竟自不知敌人怎的一下子便到了自己的跟前。那白衣文士徽微笑道:“乔少少,日
间幸会,你可还记得我么?”乔少少大吃一惊,原来他早就从这人的声音听出了他是沐磷所
带的那个年老随从,但这时一看,面貌全非,来人一看便知是个高人稚士,哪有半点像日间
所见的那个相貌平庸的随从?乔少少颤声问道:“你,你是谁?”那白衣文土笑说道:“听
说你的老子万里远来,为的就要找我,你见了我也不认识么?”乔少少震骇之极,问道:
“你,你是张丹枫?”那白衣文士笑道:“不错,我就是张丹枫!你给我留下来吧!”乔少
少一按扇子的机括,十几枝扇骨都化作毒箭射出,他自己也知道伤不了张丹枫,用意不过是
想掩护逃走罢了,这也早在张丹枫意料之中,乔少少的那点微未之技,岂能放在他的心上?
只见他举袖一拂,十几枝毒箭,吗呜作响,破空直上,却无一射到张丹枫身上。原来张丹枫
此来,早已另外安排了妙计,无意伤人,故此他将毒箭拂得向上射去,免得误伤人命。乔少
少刚欲迈步,突然感觉胁下一麻,连敌人的手指还未曾瞧见,便给张丹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
手法点倒了。
  张丹枫也不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武士,径自走入道观,哈哈笑道:“黑白二兄,请你们
出外捉人,不要走漏了一个。至于这个老怪物,你留给我好啦。”这时乔北漠正被黑白摩诃
联手围攻,虽然尚未落败,却也喘不过气来。黑白摩诃双杖一收,他才发觉张丹枫已站在自
己的面前。
  黑白摩诃退出了老君殿,乔北漠定了定神,打量了张丹枫一眼,道:“你就是张丹枫
吗?”他早已听得张丹枫的大名,想不到他还如此年轻。张丹枫说道:“听说你要来找我较
量一番,多承你青眼有加,我岂可令你失望?所以我特地到此间会你,免得你多走许多路,
前往苍山。”稍顿一下,晚了乔北漠一眼,又笑道:“我不想占你便宜,你和黑白摩诃已经
斗了一会,我就让你先歇歇再说吧。哈,对啦,我想起来了,我这里有一粒小还丹,是少林
寺的老主持以前送给我的,虽然不是起死回生的妙药,但对于增益元气,却是大有功用,你
将它服下,咱们可以快些动手。”
  乔北漠听了张丹枫这番说话,始而发怒,继而木然毫无表情,终而说道:“好,张丹枫
你确是名不虚传,我若不要你的,倒反而显得我有猜疑之心了。”接过了小还丹,纳入口
中,毫不犹疑的嚼碎咽下。
  张丹枫是当世第一高手,以他的身份绝无暗中下毒之理,这点乔北漠自是放心;不过,
若然换了别人,即算丹药是真,乔北漠也绝不会贬低身份,受此恩惠,只因他知道这一战乃
是有生以来最关紧要的一战,生死荣辱,都可以在这一战之中决定,实是不敢有些微托大。
他恶斗了黑白摩诃之后,确是有点疲累,他唯恐在斗张丹枫之时,不能尽展平生所学,所以
想了一想,终于接受了张丹枫的小还丹。张丹枫见他坦然服药,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个大魔头
胆识过人。
  张丹枫正是要他武功能全恢复,可以施展浑身本领,这样打败了他,才可以令他心脏。
乔北漠吞了这颗小还丹之后,但觉腹中一股热气,流转全身,乔北漠运气三转,顿时间精神
百倍,连左腿一处未曾打通的穴道,这时经过真气一冲,也自畅通无阻了。于是将铁香炉一
拍,高声叫道:“来吧。”张丹枫道:“你的兵器合用吗?”乔北漠大笑道:“你是一代武
学大师,我也不是无名之辈,我辈所用兵器,何须拘泥一格!”
  张丹枫道:“好,你远来是客,请先发招。”乔北漠并不谦让,道声“有请”,铁香炉
往外一挽转了半个弧形,倏的向张丹枫当头压下,张丹枫笑道:“功力果是不凡,我将近十
年不用剑了,今天破例为你一用。”他的青冥宝剑已传给了于承珠,现在用的是一柄自炼的
青钢剑。待得铁香炉压到头顶,他一招“举火撩天”青钢剑向上一撩,但听得“铛”的一
声,那个重达四五十斤的铁香炉,给他的三尺青锋挑过一边,铁香炉上也现出了一道裂痕。
他的剑并非宝剑,但只是轻轻一划,铁香炉上便现出裂痕,乔北漠也不由得暗暗惊心,想
道:“张丹枫果然名下无虚,内功之高,又远在黑白摩诃之上了。”
  乔北漠固然暗暗惊心,张丹枫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长剑一挑,虽然将乔北漠的铁香炉
挑过一边,但却感到一股冷意,原来乔北漠的修罗阴煞功己练到第七重,阴寒之气竟从张丹
枫的剑尖上传到了他的掌心,透过了他的手少阳经脉,循着穴道向体内进袭,张丹枫的内功
深厚,当世无人可以与之相匹,但却也无法闭塞穴道,阻止那股阴寒邪气的上升。张丹枫心
道:“这老怪物居然能够隔物传功,邪派中人,确实要以他的本领最为厉害了!”当下默运
玄功,将流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发散出去。
  转瞬过了十招,张丹枫但觉所握的剑柄其冷如冰,笑道:“乔老怪,你不怕耗损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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