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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 女帝奇英传

_8 梁羽生(当代)
眼皮却好似有千斤之重,怎样也撑不开,但听得金刃劈风之声,好像千军万马,在身边
驰骋一般,接着不久便听得毒观音与恶行者惨厉的叫声,恍若受伤的野兽在哪里峰叫,
撕人心肺,李逸的精神再也无法支持,渐渐失去了知觉。
  李逸好似做了一场恶梦,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才从梦中醒来,眼睛还未睁开,
便觉得缕缕幽香,沁人脾腑,耳边听得“得得”的蹄声,好像是躺在车上,又好像是躺
在哪位小姐的绣房中,靠着厚厚的锦褥,舒适极了。李逸大为奇怪,用力睁开眼皮,首
先接触眼帘是一张俏丽的脸孔,是一对明如秋水的眼睛,那张脸孔贴得很近,那时眼睛
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李逸定了定神,看清楚了,不禁骇然惊呼,失声叫道,“你。
  你,你!”那少女嫣然一笑,说道:“不用害怕,你这条小命,算是拾回来啦!”
李逸想坐起来,但觉百骸欲裂,身子完全不听支使,手脚竟似是僵硬了。那少女又笑道:
“你还未认识我吗?咱们是不打不成相识,我名叫武玄霜。”
  李逸想起了和恶行者与毒观音的激战,想起了自己的受伤,道,“原来是你救了我
么?”武玄霜未曾回答,车前面有一个女孩子回过头来,扑哧一笑,道:“不是我们小
姐救了你,你还有命么?你真是把我们吓死了,昏睡了三天两夜,都还未醒!”李逸惶
恐之极,道:“你,你为什么救我?”武玄霜笑而不答,那小丫鬟道:“你这个人怎么
老是把人当成杀父之仇似的?一醒来就是这么狠狠的盯着人家。连多谢也不说一声?你
知不知道,我们小姐为了救你,不知费了多大心力,连毒血也给你吮了出米了。”武玄
霜嗔道:“明珠,不要多话!”
  这刹那间,惭愧、感激、难过……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纠结李逸心头,李逸幽幽的
叹了口气,问道:“如今我已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待将我怎生处置?”
  武玄霜笑道:“我带你到长安去看禾田黍地啊!”李逸双眼圆睁,忽而又叹了口气,
怒容尽敛,淡淡说道:“那也由得你,反正我已死了一次,这条性命只当拾回,也就不
怕再死第二次了。死在武则天手里,总比死在恶行者与毒观音手里,要值得些。”他只
道武玄霜要将他拿去献给武则天,始而愤怒,继而一想,这样死了更好,不用领她的情,
因之也就处之泰然。
  哪知这样心情激动,胸口立即剧痛如割,虽然咬实牙根,仍禁不住呻吟出声。武玄
霜微微一笑,将手掌贴在他的胸口,来回揉搓,李逸但觉一股热气,从丹田升上,十分
受用,知道她正以上乘内功的推拿手法,帮助自己体内气血的运行。李逸蹙眉说道:
“你何必这样费神,让我死了不是更好么?”武玄霜笑道:“我知道你想说的话,你心
中定是在想,为什么要这样狠毒,将我救活了再送给我的仇人,让我受辱而死?原来你
竟是这样的恨我!”李逸闭目不言、他心中确是如此想法,但又隐隐感到武玄霜的温柔
不似假情假意,不由得一片迷茫,猜不透她到底要将自己怎样安排。
  但听得那小丫鬟又是“扑哧”一笑,回头说道:“我们的小姐在这三天两夜之中,
未曾瞌过片刻,耗损功力,给你化毒疗伤,你却死呀活呀的埋怨她!你呵知道恶行有的
碎骨钱镖与毒观音的透穴神针乃是天下最毒的暗器?我们小姐费尽功力,最多也只能保
你不死,你这身武功算是废了。”武玄霜瞪眼道:“明珠,你不要吓他!”那小丫鬟环
道:“我不给他说个明白,只怕他在今后七天之内,都要在心中埋怨你呢!”李逸早把
生死置度外,武功还能否保持,那更是根本不放在心内,可是他心中却在奇怪:为什么
这小丫鬟只说在今后七天之内呢?她又怎知道自己在七天之后就不会埋怨她的小姐?
  只听得那小丫环又缓缓说道:“可是我们的小姐委实爱惜于你,她不但要救你的性
命,还要保住你的武功。为此她想尽办法,将你安顿半中,铺上厚厚的锦褥,让你舒舒
服服的躺着,免受颠簸之苦,然后赴在这七天之内,将你送到氓崃山,请一位高手给你
治疗。你当她当真要将你送给天后陛下么?”顿了一顿,又笑一笑道:“其实即使将你
送给天后,天后陛下也断断不会害你,不过那些御医们只怕没法医你罢了。”
  李逸这才知道武玄霜的苦心,心中无限感激。可是他听到那小丫鬟后面的几句话,
又蓦然警觉,不论如何,这个救了自己的武玄霜,终是武则天的人。顿时间恩仇惘惘,
不知道是感激她还是埋怨她!
  武玄霜道:“马大叔,请你停一停车,将那壶参汤给我。”驾车的应了一声,将马
勒住,回过头来,李逸但觉这人面貌好熟,想了一想,记起来了,他和上官婉儿以前在
赴巴州的路上,曾遇到一个农夫,其时上官婉儿正被一个军官追捕,是这个农夫将那个
军官赶跑,暗中解了上官婉儿之困。李逸好生诧异,心道:“此人武功不弱,却来给她
驾车。”再想起连武玄霜的丫环也敢大闹英雄大会,对武玄霜的来历,更觉得神秘莫测
了。
  那小丫环笑道:“咦,你呆呆的瞪着马大叔做什么?”李逸道:“不敢请问大叔姓
名?”那驾车的道:“我叫马元通。”李逸道声:“多谢。”马元通道:“你多谢我做
什么?你该多谢小姐。”武玄霜微微笑道:“他是多谢你那天救了婉儿啊。李公子,你
也该多谢明珠呢,要不是她,昨晚在峨嵋金顶,你的朋友只怕难以逃脱堆巨鼎巨灵之掌
了。”
  李逸又是心头一荡,不禁问道:“婉儿呢?你们将她怎么样了?”武玄霜笑道:
“你放心,我们没有伤着她半丝毫发,你当真以为我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么?”李逸
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想……”武玄霜道:“你想知道她的下落么?”李逸微微
颔首,武玄霜道:“她没有告诉我,不过我却猜到几分,她是去行刺天后去了!”李逸
吃了一惊,问道:“你怎知道?”武玄霜道:“她以前曾在我的家中告诉我的,她还央
求我帮助她行刺她呢。”说罢抿嘴低笑。
  李逸又是惊骇又是担心,但觉周身骨骼又是隐隐作痛。武玄霜笑道:“我虽然只见
过婉儿一面,却已深知她的性情。她若然见了天后,定是如鱼得水,只怕她担忧的倒是
你啊!”李逸怒道:“婉几身负国恨家仇,难道还会觑颜事敌么?”一生气痛得更厉害
了。武玄霜道:“好吧,未来之事,咱们不必猜测,你且喝口参汤。”李逸欲待不喝,
他身体不能转动,被武玄霜一捏下巴,嘴已不由自主的张开,武玄霜将满壶参汤都灌给
他饮了,饮完之后,睡意大浓,原来是武玄霜怕他思虑劳神,在参汤中渗有调神安息的
药未,李逸不久就熟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武玄霜既不和他谈武则天,也不提起上官婉儿,只是
和他谈论琴棋诗画,剑术拳经,李逸颇为惊诧她的博闻强记,心中亦自有感于她的温柔
调护,对她渐有好感,谈得甚是投机。如是者过了三日,每日早午晚三个时辰,武玄霜
都以上乘内功,助他培神固本,去毒疗伤。
  这一日李逸已经能够坐起来了,他数日不见阳光,忍不住揭开车帘,观看外面的景
色,忽见两骑快马,迎面面来,坐在马上的是一对青年男女,那男的先到,截住骡车大
喝道:“车上藏的是什么人,给我停下!”
  马元通道:“上差属哪个衙门?可有海捕文书,捕牌令箭?”那粗豪少年怒道:
“你的眼睛瞎了,我乃大唐百姓,岂是官府奴才?”武玄箱对李逸微笑道:“原来是两
个救驾的来了。”李逸起初以为是哪路参加英雄人会而来迟的人,望去却不认识,甚为
纳罕。
  马元通道,“既然都是百姓,你为何拦阻我的骡车?”那粗豪少年道:“你车中藏
着的可不是百姓!”马元通道:“你管我藏的什么?我不犯法,你管不着!”他无暇纠
缠,唰的一鞭,催车赶路,那少年喝道:“我偏要管!”倏的翻身下马,双臂一振,那
两匹拉车的健壮毛骡前蹄屈下,大车竟然不能移动半步。
  那小丫环抿嘴笑道:“果然有几斤蛮力,只是这一点本领,我还不屑伸手呢!马大
叔你将他打发了吧!”马元通抨动马鞭,一鞭打去,冷冷笑道:“尊驾凭着这点本领,
居然就敢在白日青天,做拦路抢劫的勾当了么?”
  这一鞭横扫三路,疾似雷霆,然而却没有打着那个少年,只见他一个错步闪身,已
拔出一支明晃晃的利剑,左手来勾马元通的手腕,要把他硬拉下骡车,右手利剑则挥向
他的颈项,马元通大怒,霍地一个“凤点头”乎掌一翻,“蓬”的一声将那少年震退三
步,飞身跳下,扬鞭喝道:“好呀,咱们就好好的比划一场!”
  那少年更不打话,剑起处,一招“云麾三舞”,上刺咽喉,中挂两臂,下削膝盖,
也是一招三式,连攻马元通的上中下三路,好像是为了报复马元通刚才横扫三路那一鞭
似的。马元通那条马鞭缠以金丝,长达丈许,哗啦啦抖得半直,一个“盘龙绕步”,蓦
然间反手一鞭,刷得呼呼风响,那少年剑走连环,不待招数用老,身子旋风般的随着鞭
悄直转出去,那鞭离他几寸,亦是没有打着!只见他剑诀一顿,立即走偏锋斜上,还了
一招“白蛇吐信”,剑尖顺着鞭梢而下、径削马元通的手指。
  马元通那能容他得逞,身形一翻,倒纵出八尺开外,使出“回风扫柳”的绝技,刷
刷刷鞭声疾响,卷起了一团尘雾,鞭长剑短,大占便宜,可是那少年胆大非常,一个塌
身,让那条长鞭在他背上滴溜溜的卷过,趁着马元通的软鞭未曾收回之际,居然用掌背
微托鞭身,剑锋反展,立刻又沿着长鞭斜削进去,两人以攻对攻,长鞭短剑,各有擅长,
竟自打了个难分难解。
  李逸斜倚靠垫,从车帘开缝外望出去,忽地心头微凛:这剑法好熟,好像以前见谁
使过似的,正在思索,忽听得武玄霜吩咐那小丫环道:“明珠,你下去将他们分开,问
问这两个人,问他们与长孙均量是怎么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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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植字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女帝奇英传》——第九回 吟到恩仇心事涌
梁羽生《女帝奇英传》 第九回 吟到恩仇心事涌   李逸翟然醒起,他曾见过上官婉儿使这路剑法,怪不得如此眼熟。上宫婉儿是长孙
均量的徒弟,这少年能够使这路剑法,当然也是和长孙均量大有关系的了。
  这时马元通正使到一招“云龙入海”,鞭势指东打西,若虚若实,那少年欺身猛攻,
一个疏神,竟给软鞭缠着剑柄,马元通正待将他的长剑甩出手去,可是那少年神力惊人,
双足钉牢地上,纹丝不动,马元通反而给他拉上三步,他的剑锋便沿着鞭梢径削马元通
的手指,这一下反客为主,大占上风。但马元通身经百战,经验比那少年丰富得多,一
见不妙,鞭悄一抖,义缠上那少年的手腕,勒得他的腕骨痛如刀割,彼此僵持,谁都不
愿放手,那少年固然皮伤骨痛,但他的利剑寸寸上移,马元通堪堪就要给他刺着,双方
都是惊险非常!
  那小丫环一看正是时候,娇声一笑,飞身惊下,短剑一挑,就在这时,与少年同来
的那个女子亦自飞身掠起,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但听得“铮”的一声,马元通的金丝
软鞭给那少女削去了一截,那少年的长剑波小丫环的短剑一粘一引,借力打力,登时也
立足不稳,被她“带”动,斜跃三步,这才定得住身形。
  那少女望了武玄霜的丫环一眼,冷冷说道:“唤你家的大人出来。”小丫环笑道:
“兵对兵,将对将,你赢得了我,再见我家小姐也还不迟。”言下之意,大是不屑。那
少女秀眉一挑,淡淡说道:“好,那就来吧,我大你小,我先让你三招!”她是名门闺
秀,心中虽怒,神色上仍甚矜持。
  那小丫环道:“且慢,我不斗无名之辈,得先问问你的来历,你是长孙均量的什么
人?”那少女被她激怒,再也忍耐不住,青钢剑扬空一闪,虚劈一招,指着那小丫环道:
“我父亲的名字岂是你叫得的?再油嘴滑舌,我可要惩戒你了,”
  原来这对少年男女正是长孙泰与长孙壁兄妹,他们的父亲长孙均量闻知谷神翁在峨
嵋金顶招开英雄大会,他和谷神翁乃是多年旧友,不过自他隐居剑阁之后,就未通音讯
了,他只因自己武功未曾恢复,不便前往,便打发儿女出道,去拜见谷神翁,也好计他
门开开眼界。两兄妹动身稍迟,未到峨嵋,英雄大会己散。他们在途中遇到从英雄会上
溃败下米的人,得知英雄人会被一个少女捣毁,十分惊诧,但他们初生之犊不畏虎,便
一路追踪下去,想找武么霜较量,追到双流县的一个小镇,从一个客店主人的口中,得
知武玄霜的骡车昨日刚刚经过,他们一听店主人的描述,不但武玄霜的形貌和那些人所
说的捣毁英雄大会的少女相符,而且车中卧病的少年,也像是他们所说的那位王孙李逸。
两兄妹急忙快马追赶,追了两天,才在此地相遇。
  长孙兄妹初次出道,跃跃欲试,一心想与武玄霜大斗一场,看看这个捣毁英雄大会
的女魔头,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哪知武玄霜还未曾露面,只一个驾车的乡下汉便与长
孙泰打成平手,如今向长孙壁挑战的,又只是一个稚龄的小丫鬟,而且这个小丫环还大
言炎炎,狂傲非常。
  长孙壁按着怒气,冷冷说道:“让你三招,赶快动手。”那小丫环一声娇笑,叫道:
“好呀,那么小婢子讨打来了!”这乃是针对长孙壁刚才说要惩戒她的话而言,长孙壁
柳眉一挑,手按剑把,陡然间,但见眼前红霞疾涌,绸影翻飞,那小丫环用一条绸带作
为兵器,蓦然在到,长孙壁吃了一惊,道声:“好快!”身形一晃,随着灯绸飘出二大
以外。那小丫鬟脚尖一点,如影随形,厩剑挽了一个剑花,立即跟踪刺下,剑光人影之
中,但听得“嚓”的一声,矩剑将路边的一株树枝削断了!
  那小丫环连发两招,都被长孙壁用轻巧的身法避开,也是吃惊非小,她杀得性起,
红绸一翻倦,短剑回旋反削,一柔一刚,一招之中,含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家数,于是她
从武玄霜刚学会的一招最得意的招数,长孙壁霍地一个“凤点头”,惊鸿掠燕般的绕到
那小丫环背后,那小丫环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短剑未曾放尽,倏然间往后一惊,
“当”的一声,竟把长孙壁头上的凤钗削为两段。
  李逸看得手心捏了把汗,低声说道:“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伤害他们。”话一
出口,忽地想起武玄霜乃是自己的敌人,有何“情份?”不禁面上一红,武玄霜似是没
有察觉,嫣然笑道:
  “明珠这回碰到对手了,妹妹的武功比哥哥好得多!”
  长孙壁又惊又怒,嗖的一声,青钢剑脱鞘而出,立即一招“直指天南”,剑光如练,
闪电刺去,那小丫环还了一招“横架金梁”,说道,“承让三招,佩服佩服!”她胸无
城府,这话乃是出自真心。原来她起初见长孙泰的身形迟滞,只道妹妹亦不过如是,她
自幼跟随武玄霜,以武玄霜的本领作为标准,眼界自是甚高,故此一开头便出言讥笑,
倒并不是她素性骄狂的。
  小丫鬟虽是真心称赞,长孙壁听来却足刺耳得很,当下含嗔不语,刷,刷,刷!又
是连环三剑,她的父亲长孙均量与谷神翁尉迟炯齐名,乃兄当世三大剑术名家之一,长
孙壁心灵手敏,除了气力不及哥哥之外,轻功和剑法都比哥哥高明得多,这三剑一剑紧
似一剑,端的剑势如虹,变化无方。那小丫环好胜之心勃起,笑道:“刚才我使到第四
招才削断你的凤钗,这个不算,咱们如今再好好的比划比划!”
  长孙壁凝神待敌,这时她哪还敢因为对方是个小丫环而有丝毫轻视?但见那小丫环
将绸带抖得笔直,如箭射来,将近身前。蓦然一翻一卷,当成软鞭来使,长孙壁使出
“飞鸟投林”的身法,回身一惊,衣袖一拂,将小丫环的红绸拂开,剑诀一顿,登时一
招“玉女穿针”,反客为主,剑尖刺到了小丫环肩后的“风府穴”,邓小丫环一个车身,
红绸抖起了一道彩虹,将长孙壁的剑锋引开,反手便是一招“仙人换影”,剑光闲闪,
绸影飘飘,直把倚在车前的马元通都看得头昏目眩。长孙泰失声叫道:
  “妹妹,小心!”但见长孙壁展开她在剑阁上学得的绝顶轻功,随着红绸飘闪,运
剑如风,瞬息之间,已连环攻了七八记精妙的剑招!
  李逸躺在车中,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恍若繁弦急管,从帘内窥出,已是不大情是,
禁不住坐起身来,揭开了车帘,武玄霜忽地微微一笑,一手按在他的胸前,说道:“再
过四天,你便可以起身行走了,何必心急。”李逸一看,日影当中,武玄霜每天早午晚
三个时辰,都要按时按刻为他推拿疗治,此际正是正午时分,又该是运气疗伤的时候了。
  就在此时,长孙泰一眼瞥见了武玄霜与李逸二人,大声叫道:“殿下宽心,长孙泰
接驾来了!”疾奔而下,武玄霜倚着车边,露出上半截身于,微微笑道:“叫你的妹妹
一齐上来,明珠,你不是长孙小姐的对手,退下去吧!”话声未停止,长孙壁不待那小
丫环退让,早已一招“神龙掉尾”,将她迫开,兄妹俩一先一后,双双奔至!
  武玄霜笑道:“令尊翁剑术名闻天卜,难得相逢,请贤兄妹尽量施展,让我开开眼
界!”长孙泰想不到武玄霜竟是这样美貌的少女,呆了一呆,但见她漫不经意的倚首车
上的栏棚,只有一支纤纤玉手垂在车外,那神气竟是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禁怒气陡
生,大声喝道,“你下车来,咱们较量较量!”武玄霜持剑在手,笑道:“我要看护病
人,恕不能下车奉陪,请贤兄妹上来吧。”长孙壁立即凌空跃起,青钢剑挽了一朵剑花,
迎面刺来;长孙泰左臂一伸,便要把武玄霜拉下,武玄霜一声长笑,剑锋倏的向上一撩,
随即倒转剑柄往下一撞,长孙壁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好似断线风筝般的跌了下来,
长孙泰却闪避不开,胁下被她的剑柄一撞,半边身子登时麻软。两兄妹又惊又怒,长孙
泰吸了口气,喝道:“看招!”两柄长剑奔雷闪电般的杀到,武玄霜短剑一引,长孙泰
一剑劈去,刚好与长孙壁的青钢剑相交。
  长孙壁给他哥哥的猛力震退三步,长孙泰也几乎立足不稳。
  长孙壁瞪了她哥哥一眼,贴在他耳边说道:“为什么不用孔雀开屏?”这乃是怪她
哥哥适才出招出错了,声音说得很轻,出于妹妹之口,入于哥哥之耳,旁人决计不能听
见。不料一言甫毕,武玄霜忽地笑道:“贤兄妹卡曾尽展所长,再来再来!”长孙泰臊
得满面通红,长剑向武玄霜一点,刷的便是一招“孔雀斤屏”,长孙壁也抢着攻了一招
“彩风舒羽”,双剑齐到,一左一右,端的好似凤凰孔雀,张开翅膀一般,刚健训娜,
美妙异常!
  武玄霜赞了一个“好”字,顺手招架,“当”的一声,将两柄剑同时格开,左手仍
然贴在李逸胸口的“璇玑穴”上,轻轻给他推血过宫,李逸心头烦乱,真气运转,略感
不舒,武玄霜如有所觉,低下头来,微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自必看在你的份上。”
言下之意,乃是答应他不伤害长孙兄妹,眼光温柔之极,李逸心头一荡,但觉一股热力,
从她掌心徐徐传入,导气通关,登时心胸宁贴,舒服无比。
  长孙兄妹见她回首车中,低头说话,虽然看不见车中人面,但亦猜得到定是李逸无
疑,心中均是一怔,想道:“难道殿下竟然给这个妖婢迷惑了?”听她话语,瞧她神气,
竟是满不把比剑当做一回事情,而是心神另有所属,只顾照料车中的病人。两兄妹又怒
又气,不约而同的展开最车辣的进手招数,运剑如风,双剑连环急攻。武玄霜头也不回,
双眼只是凝视李逸,用温柔的眼光抚慰他,唯恐他被外物乱了心神,以至加重伤势。李
逸甚是感激,渐渐如受催眠,果然不再理会她的比剑,顺着她手心传来的热力,徐徐运
气,不过一盏茶时刻,便已气通百穴,透过重关,比往日受益更大。这时伸智清宁,吐
了口气,双目张开,但听得兵刃相交的叮当之击,有如暴风骤雨。车厢外长孙兄妹一剑
紧似一剑,攻得越来越急了。
  武玄霜舒了口气,微笑说道:“午间的功课完了。”蓦然回过了头,对长孙兄妹笑
道:“峨嵋剑法,果是高明,小妹领教过了,两位请歇歇吧。见到尊翁之时,请给我问
候。我还要赶路,不敢再留两位的大驾了。”话语一完,劲透剑尖,往上一桃,铮的一
响,登时把长孙泰的那柄长剑削去了一截。长孙泰面色灰败,长孙壁陡的转身,一言不
发,立即跨上马背,刷刷几鞭,催马疾驰;长孙泰呆了一呆,自感无颜,跳上马背,也
追她的妹妹去了。
  李逸坐起身来,靠着车厢,目送长孙兄妹绝尘而去,心头有说不出的滋味。既感武
玄霜的柔情似水,又从长孙兄妹想起了皇祖的老臣长孙均量,再从长孙均量想起了上官
婉儿,们觉悟怀历乱,不能自己!
  武玄霜曼声吟道:“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借《楚辞》中《湘君》一篇的辞意,问他有什么心事犹豫不前,是不是想念一位妙丽的
佳人,若是那样,就该催桂木做的船快走啊。那小丫鬟微微一笑,道:“马大叔,快赶
车!”李逸怔了一怔,惊诧这两主婢怎的如此聪明,竟好像猜到了自己的心事?
  随着车轮的转动,李逸的心情也越转越乱,低声问道:“我的琴呢?”武玄霜道:
“琴剑无恙,都在这儿。”
  李逸斜靠锦垫,抚弦歌道:
  日居月诸,
  胡迭而微?
  心之忧矣,
  如匪瀚衣,
  静言思之,
  不能奋飞。
  这是诗经中的一章,写的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被群小所制,不能奋飞,又不甘退
让,怀着满腔忧郁,无可告语,因而有了这一篇缠绵婉转的申诉,若译成白话诗那意思
就是:“问过月亮问太阳,为何有光像无光?心上烦恼洗不净,好像一堆脏衣裳。我手
按胸膛细细想,怎能高飞展翅膀?”李逸弹这章诗,正是对武玄霜问他有什么心事的答
覆,他将自己比作那位“不能奋飞”的“君子”,境况相同,情真意切,满腔忧愤,都
从琴声中发泄出来。
  武玄霜道:“还不止此吧?公子兴犹未尽,我还想两听一阕。”李逸想起了上官婉
儿,不能自己,又丙抚弦歌道:“
  绿兮衣兮。
  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
  烨维其亡!
  绿兮丝兮,
  汝所治兮。
  我思故人,
  仰无忧兮。
  这一儒诗本来是诗人睹物怀人,思念故妻的。李逸却借此诗意,来怀念他的知己上
官婉儿,若译成白话诗那意思就是:
  “绿色的上衣啊,黄色的裙裳。心里的忧伤啊,怎能够遗忘!绿色的丝啊.你亲手
理过。想念着我的故人啊,纠正我多少差错。”他想起上官婉儿去行刺武则天,定然吉
少凶多,只怕当真是生离死别,相见无期。不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琴声弹得如怨如
慕,如泣如诉。
  武玄霜接过琴来,也抚弦歌道:
  芳与泽其杂揉兮,
  羌芳华自中出,
  纷郁郁其远承兮,
  满内而外扬。
  情与质信可保兮,
  羌居蔽其闻章。
  再用楚佯“思美人篇”的辞意,答覆李逸。意思是说:“香的和臭的混在一块儿,
像君了与小人共处一朝,但杰出的香花在凡卉之中也能自别,它的芳香四溢怎也不会散
消。美好的品质总能保侍,美好的声名在荒僻的地方也总能传出去,用不着你替她心焦。”
她把上官婉儿比作杰出的香花,终必能够从凡花之中把自己分别出来,懂得好坏,识得
是非。由于她美好的品质,她绝对不会被埋没。那就是说她必然会给武则天赏识的了。
  李逸很不想她提起上官婉儿,但听她借琴音表达,说得那样肯定,好像上宫婉儿将
来终于与他背道而驰,不觉惘然。
  骡车辘辘,琴韵悠扬,李逸抬起头来,正好与武玄霜的目光相接,李逸一片茫然,
不觉问道:“你到底为了什么救我?”武玄霜笑道:“我是要为国家保存一个人才,也
好让你将未可以有机会奋飞啊!”李逸淡淡说道:“那除非是沧桑换了。”意思明显得
很,他在武则天的治下绝不能出头,武则天也不配用他。除非是恢复了李唐的江山,他
才可以一飞冲天。武玄霜深深的看他一眼,微笑说道:“可惜你的知音之人不在。嗯,
我思故人,俘无忧兮。若是有这样一位故人,时时思念,倒也不错。”“我思故人,俾
无忧兮”。正是刚才李逸所掸奏过的两句诗,意思是思念故人可以纠正自己的差错,那
是李逸想起了上官婉儿有所感而发的。如今武玄霜就用这两句诗来暗讽他,意思是说道:
  “若果你的知音人上官婉儿在这里,她一定会指出你的错误的。”
  李逸与武玄霜各用琴声问答,各用说话试探,但心灵之间,总是不能融洽。听了武
玄霜那两句活,李逸再也忍受不住,心中想道:“上官婉儿未必就如你所想的那样,甘
心忘了父母之仇,颜事敌。纵然婉儿变了,找也绝不会向武则天折腰!”武玄霜看他面
色,一笑说道:“我不懂说话,可是有什么触犯你了?”李逸冷冷说道:“多谢你一再
指点,可是我不是三尺小毫,香的臭的,相信自己还可以分辨出来。”武玄霜叹口气道:
“但愿如此。”这时骡车已进入闷峰夹峙的谷口,山花夹道,鸟语迎人,李逸的心情稍
稍宁静,忽听得那小丫环说道:“有人赶在我们的前头入山去了,咦,马大叔你看这路
上马蹄的痕迹,敢情就是刚才那一对长孙兄妹?”
  不错,长孙兄妹这时正在氓崃山中,意外的见着了一位遁世高人。那日长孙泰被武
玄霜削断了剑尖之后,羞惋之极,纵马急驰,许久许久,才追上他的妹妹。长孙壁比她
的哥哥更不愤输,埋怨她的哥哥出剑不快,变招不灵。长孙泰苦口苦脸的说道:“我也
不知是怎么搅的?敢情那妖女真的会使妖法,不论咱们怎样急攻,眼看剑尖就要刺到她
的身上,却被她轻轻一挡便挡开了。”长孙壁道:“那是仆么妖法?这都是你不能好好
的和我配合之故。”长孙泰只好顺着妹妹的口气说道:“是啊,咱们到底是第一次和敌
人交手,吃亏在经验不够,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莫明其妙的便输了。”长孙壁道:“我一
路琢磨那妖女的剑法,喂,咱们再拆一拆刚才的招数,明天追上去和她恶斗一场。”长
孙泰心中暗笑:“妹妹比我还要好强。”可是他也想挽回面子,而且知道妹妹素来聪敏,
说不定她真的琢磨出了所以然来,心中想道:“纵然再斗也未必胜得了那个武玄霜,但
我拆一拆刚才的招数总是好的。”于是点头同意,两兄妹跳下马背,便在山边拆起招来。
  哥哥气力充沛.妹妹身法轻灵,虽然只是拆招,也打得十分紧张精采。打到分际,
长孙泰将剑诀一顿,弯腰插柳,剑尖在地上一按,倏的反弹削出,长孙壁举剑拨开,说
道:“这一招‘六起巫山’使得不对,你看我的。”拗步弯腰,刷的一剑刺出,喝道:
“撤手!”但听得“当”的一声,长孙泰蹬蹬蹬连退三步,虎口发麻。然而那柄长剑居
然没有撤手。长孙壁满面通红,长孙泰道:“我虽然没有撒手,但我的气力比你大,却
被你借力打力,将我迫退三步,已是十分难得。嗯,这一招确是比我高明。咱们刚才若
同时使出这招,宁可败中求胜。”
  忽听得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要别创新招,真是谈何容易?以长孙均量的学力,
峨嵋剑法的这一破绽,也是至今还未补好。”
  长孙兄妹吓了一跳,急急收拾,只见一个白须飘拂的老头儿,不知是什么时候走来
的?这时正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微笑,眼光中却是一股苍凉的神色。长孙壁暗暗嘀咕,
心中想道:“父亲常说,临敌之际,要眼观叫面,耳听八方。若然他是敌人,在背后偷
袭,岂不糟糕:峡,奇怪,凭我的耳力,怎么听不出他的声息?”
  长孙泰心思没有妹妹灵敏,一时之间竟未想到别人能够这样的突如其未,到了面前,
才给自己发现,武功定是比自己高明;听他评论自己父亲所创的剑法,竟似意存轻视,
不禁勃然火起,怒道:“好呀,你说我们的峨嵋剑法甚有破绽,你定然是个大行家了?
小子冒昧,倒要请你下场试试,让我明白破绽在什么地方?妹妹,把你的剑给他!”他
见那老头没有带剑,便叫妹妹将剑给他,那当然是坚持着要和他比剑了。
  那老头儿摇了摇头,说道:“我已发誓终生不再使剑和人动手了。不过你们要请我
指点,我倒是义不容辞!”长孙泰怒道:
  “好,那就请来指点吧!”长孙壁道:“老前堆,你是谁?”两兄妹各有想法,口
吻不同,争着说话。那老头微笑道:“好吧,你们两人再继续拆招,待我看到高兴的时
候,便来指点你们,那时也许你们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长孙泰见他倚老实老,甚是不服,长孙壁忙道:“哥哥,咱们再练一练,喂,留心
接招!”嚓的一剑便刺,长孙泰素来顺从妹妹,况且她剑已刺到,非接不可,只好和她
再继续拆招,过了许久,还未见那老头开声指点,长孙泰正自不耐,长孙壁却是心中一
动,,蓦然一记“云起巫山”攻出,就在这,只听那老头儿哈哈一笑,两兄妹但觉微风
飒然,那老头儿倏的拦在他们之间,双掌一分,笑声未停,他们的两柄长剑早己被人家
夺去!”
  长孙壁尖声叫道:“你是蹑云剑谷神翁屈老伯伯!”须知蹑云剑乃天下最轻灵飘忽
的剑法,这次谷神翁虽然没有用剑,但他那妙绝天下的“蹑云步法”,却已给长孙壁认
了出来。长孙泰心思较钝,这时亦已想到:“对晚,爹爹说过,胜过本派轻功的只有飘
忽莫测的蹑云步,他能够在举手之间就能夺去了我们的两支长剑,当然是谷神翁了!”
想起刚才说话暴臊,甚是尴尬,只好上前陪礼,尊了一声“谷老前辈。”
  谷神翁哈哈笑道:“好极,好极,找不到老子,却找到了儿子了。”长孙壁问道:
“谷老伯曾经到过剑阁找寻家父么?”谷神翁道:“正是,你当然知道我和你们的爹爹
以前是最要好的朋友。
  廿五年前,我们在峨嵋沦剑,那时你们都还没有出世,你爹爹新创了一套剑法,对
‘云起巫山’这招尤其得意,这是败中求胜的好招,变化奇幻,确实有鬼神莫测之钒,
我也甚为佩服,但这一招却有个漏洞,因为要败中求胜,所以走的使是冒险一搏,快速
进攻的路子,已方十三路便不能不露出空门。当时我向你爹爹说了,你爹爹说这诚然是
个破绽,但敌人怎能料到我突然出此奇招?而且对方在胜招之际,也必然要乘胜追击,
他的下盘也自然要露出空门,又怎能拆解我的招数,我不以为然,但当时也确实想不到
怎样去破他这一招。后来我见了尉迟炯,彼此琢磨,才想出了破招的妙法。所以刚才你
们若不是恰恰使到这招,我还未必能这佯快便夺了你们的剑呢。这次我因事入蜀,听说
你爹爹隐居剑阔,前几天我便去找他,一者叙旧,二者想和他再研究这一招,却不料扑
了个空,他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长孙泰道:“家父已搬到青城山玄化和尚的寺中避仇去了。”谷神翁道:“避仇?
避什么仇?”长孙壁将父亲受了恶行者与毒观音暗器所伤,失了武功的事,详细说了一
遍。谷神翁道:“真是该死,这两个魔头恶性兀是不改。好在找这次没有邀请他们。不
过,你父亲也未必需要再练十年,我有一位朋友或者可以助他早口康复。”长孙兄妹正
要请问是谁,谷神翁道:“我还有一事未明,你们刚才拆招之际,说是再要和什么人大
斗一场,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孙兄妹知道了是谷神翁之后.早就想邀他去截劫骡车,再斗武玄霜了。但转念一
想,他们曾听过道路传言,说是这次英雄大会之所以瓦解冰消,便是因为谷神翁败给了
那个女了。他们不知道是虚是实,但怕伤了谷神翁的面子,故此迟迟不敢开口。如今谷
伸翁问起,只得将实情告诉于他。谷神翁长叹一卢,道:“罢了,罢了!”随即又焦急
的问道,“你们当真是见到了李逸被抓在她的手中么?”
  长孙泰道:“怎么不真?我还听到殿下呻吟的声音呢,敢情是伤得很重,所以一直
躺在车中没有露面。”长孙壁插口道:
  “那妖女定是要将他解上长安,领功请赏,咱们可得赶快去救。”谷神翁道:“车
上还有何人?”长孙壁道:“还有一个小丫环和一个驾车的汉子。”
  谷神翁沉吟不语,似有什么心事令他很是为难,长孙泰心直口快,冲口说道:“我
妹妹可以赢得那小丫环,我可以赢得那驾车的汉子,谷老前辈,你只要能和那武玄霜斗
上百招,我们击败了敌人之后,就来帮你,何须惧她?”谷伸翁哈哈笑道:
  “我生平纵横南北,对付任何强敌、也从来未请过朋友助拳。那丫头武功虽然厉害,
在一千招之内我确是没把握胜她,到了一千招之外,嘿嘿,老朽自信还可以将她降伏!”
长孙泰道:“那更好了。何以尚有犹疑?”谷神翁叹口气道:“可是我已答应了一位朋
友,今后不再使剑了!”
  原来谷神翁那日被天山符不疑将他引走,两人另外到峨嵋千佛顶去比了一场剑,结
果斗了一天一夜,是符不疑胜了一招。
  符不疑取笑他道:“你在金顶的英雄会上赢不了一个小姑娘,如今又打不过我,你
自己说该怎么办?”谷神翁在英雄会之后,早已心灰气冷,如今义被他一激,立即拗折
长剑,发誓终生不再使剑去对付敌人。
  长孙兄妹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像谷神翁这样大有身份的人,一言既出,那就是永无
更改之理。心中均在想道:“糟糕,谷神翁不肯帮忙,我们的招数练得再熟,恐怕也不
是人家的对手。”要知长孙壁起初虽不愤输,但她还有自知之叫,谷神翁刚才在举手之
间便能将他们的剑夺出于去,而听谷神翁自言,非到千招之外,不能赢得了那个武玄霜,
如此说来,自己如何能是人家对手?
  但见谷神翁沉吟半晌,忽地双目一睁,说道:“李逸是我捧他出来的,我可不能让
他落在武则天手中。我既不便动手,只好再去麻烦老朋友了。好吧,你们现在就跟我来!”
长孙壁问道:
  “谷伯伯去邀请的是哪位老前辈?来得及吗?”谷神翁道:“金针国手夏侯坚就住
在这氓崃山中!”
  长孙壁又惊又喜,原来这夏侯坚也是她父亲的好友,不但医术极为高明,武功亦是
深不可测,只是他为人淡泊,不求名利,行踪飘忽无定,他也像谷神翁一样,与长孙均
量有二十年以上不通音讯的了。故此,长孙均量受伤之后,曾对儿女提起此人,说是只
有此人可以为他疗伤,只是苦于无法寻觅。想不到他就住在这氓崃山中。长孙壁喜出望
外,想道:“这真是双喜齐来,不但可以请他去救李逸,而且还可以请他帮助父亲恢复
武功。”
  一行三众,便即登山,但见山峦起伏,幽涧重云,清灵之气,不减峨嵋。山坡上几
座平房,依着地形起伏之势建造,外面有红墙围绕,青藤盘瓦,一看便知是高士所居。
有一条人行路直通到门前,路边秀草没径,榆柳成行,门前还有一个草坪,花草树木修
剪得甚为齐整,那自是主人有意经营的了。
  园门虚掩,长孙兄妹随着谷神翁进去,触目所见,皆是奇花异草,幽香扑鼻,一个
白须老者正在指挥着一个药僮,在浇水灌花,观谷神翁便即嚷道:“老谷,你又给我招
揽些什么事情来了?”
  谷神翁:“长孙世兄请医生来了。”长孙兄妹便即上前请安,夏侯坚一听是故人子
女,十分欢喜,哈哈笑道,“原来均量兄也与我同隐川中,要不是你们到来,我还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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