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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奇侠传

_5 梁羽生(当代)
纽枯庐猜知他师侄的来意,悄悄地对纳兰秀吉道:“将军大喜呀!小王爷还未定亲,和明慧
小姐可不恰是一对?”纳兰秀吉一颗心扑扑地跳,说道:“我怎么高攀得上?”纽枯庐道:
“只要将军愿意,这事就成了十之八九(其他的包在我的身上,)他虽然尊贵,说起来总还
是我的师侄,我一说准成。”其实他早已料到多铎心意。这一个现成媒人,自不妨抢来做。
纳兰秀吉又道:“鄂亲王(多铎之父)远在北京,难道我们在这边塞之地,突然向他提
亲?”纽枯庐道:“也不用这样急,让他们先见见面,我担保我那师侄回京之后,老王爷一
定派人来向你求亲。”
  纳兰明慧虽然知道有个钦差大臣叫做多铎的前来巡阅,起初并不放在心上。一日父亲叫
她到后花园去玩,父女俩走到了园子里的练武场,纳兰秀吉笑道:“女儿,我和你比比箭
法。”明慧见父亲这样高兴,娇笑道:“哎呀!爸爸要较量我了,好,好,比就比吧,如果
我赢了爸爸给我什么?”纳兰秀吉道:“给你一件最好的东西,令你一世荣华富贵!”明慧
道:“爸爸你乱说,哪有这样的好东西,我也不稀罕哩!我赢了你把猎得的那张犀牛皮送给
我吧!”秀吉道:“一张犀牛皮算得什么?好!咱们射吧!”他张弓引箭,在百步之外,
叟!叟!臾!三箭连中红心,背过头来,接连三箭。又是连中红心,掷弓长笑,说道:“女
儿,你看你爸爸还未老吧!”
  纳兰明慧笑道:“爸爸当然不着,箭法好得很呢!可是女儿也不会丢你的脸,你看看我
的吧!”她在地上拾起弓箭,臾的箭一射上高空,跟着又是一箭,第一支箭刚刚落下,给第
二支箭射个正着,两箭一碰,又再升高,然后飞落,纳兰明慧若不经意的手下停射,连射六
箭,每一支都跟上一支碰个正着!
  “真好箭法!”在纳兰明慧娇笑声中,花木丛中蓦地转出两个汉子,一个是纽枯庐,一
个是多铎。纳兰明慧见了纽枯庐,想起那日自己和杨云聪同车,给他撞着之事,虽然不知道
他当时有否看清,可是面色已是大变。纳兰秀吉拉着她,正想介绍她见多铎,她已蓦然挣脱
了手,一溜烟地跑了。秀吉顿足骂道:“真没有规矩。王爷请别见怪、女儿家不懂事,又怕
羞,她不知你是王爷,不敢见生人哩!”其实纳兰明慧经常在草原游猎,她哪里会像汉人一
样,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是秀吉故意把她说得像汉人的大家闺秀罢了。
  这时,多铎魂魄已飞至九霄云外,他绝料不到世间真的有这样美若天仙的少女,还有这
样高的武艺!他根本听不进纳兰秀吉说些什么。
  再说纳兰明慧跑回去后,在奶妈屋中,悄悄地对杨云聪道:“我见着那个什么多铎了,
他和你一样很年青哩!”杨云聪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蛋,他来新疆干吗?敢情又是来屠杀
牧民了,哼,我要把他刺个透明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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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十七回 生离死别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十七回 生离死别   纳兰明慧伸伸舌头道:“哎哟,这样狠!”杨云聪板着面孔,不作一声。纳兰明慧抱着
他的身躯,摇了两摇,撒娇的说道:“不提他了,别生气啦,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杨云
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纳兰明慧乘机劝道:“你单身在这里,危险得很。你还要做好多事
情,犯不着和多铎去拼啊!十个多铎也比不上一个你,你听我说,不要去干傻事情!”
  杨云聪的心甜甜的,感到一种少女的关怀。这样的关怀在飞红巾处领略不到。飞红巾缺
乏少女的温柔本质,她还不懂得怎样表现自己纤细的感情。忽然间,一种幸福之感像电流似
的通过了杨云聪的心头,他紧紧拥抱着明慧,用脸孔轻擦她的脸孔,喘着气,一句话也不
说。他想:“明慧说得对,我要纠集哈萨克人,把满清的军队驱逐出去。打仗不是靠刺杀敌
人一两个将领就能成事的。”
  第二夭,纳兰明慧照常去给父亲请安。纳兰秀吉一见她,就堆满笑容,说道:“女儿,
你今年几岁啦?”明慧撅着嘴儿答道:“好一个糊涂的爸爸,十九岁哟,爸爸连女儿的岁数
还记不得?”纳兰秀吉纵声笑道:“十九岁了哟!是呀!你的爸爸真糊涂,女儿十九岁了,
还不给她找婆家!”明慧变色道,“爸爸,我不准你拿我开玩笑。”纳兰秀吉抚着女儿的秀
发,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道:“明慧别害羞!爸爸真给你寻到了一个最好的婆家,你呀,做
梦也没有想到!”明慧急得睁大眼睛,纳兰秀吉自顾自的说下去道:“你猜是谁,就是多铎
呀!你嫁过去就是个现成的王妃!”
  纳兰秀吉喜孜孜的看着女儿,纳兰明慧忽然大声叫道:“我不嫁!”眼泪线般的掉下
来,纳兰秀吉大为奇异,大声问道:“这样的人你不嫁,你还嫁谁?除了当朝太子,还有谁
比得上他?你呀,别小孩子气啦!”纳兰明慧突然掩面痛哭,嘶哑着说道:“我不嫁就是不
嫁,我也不希罕什么王妃。”纳兰秀吉气得连连顿足,这时房外忽然传来纽枯庐的声音,禀
报求见。纳兰秀吉挥挥手道:“你回去仔细想狙,我叫你的妈妈和你说。”他一点也不知道
杨云聪的事情,还以为是女儿故意诈娇。
  自此一连数日,明慧的母亲都陪伴着女儿,左说右说,明慧只是流泪。最后她母亲道:
“你想想我吧,我和你爸就只有你一个女儿,晚年也得望有个依靠呀!你是旗人,多择铎鄂
亲王的独生子,卫是年纪轻轻就立了那么大的军功,你想在宗室子弟中,还找得出第二个?
他又是你爸爸的上司,你不嫁他;你爸爸也下不了台啊!你要气死我们吗?明慧,你素来孝
顺,怎么这次这样刁蛮,爸爸妈妈又都是为你好!”明慧听了这一席话,犹如五雷轰顶,整
个儿呆住了,久久说不出话,妈妈叹一口气,走了!
  母亲去后,纳兰明慧的思想就似大海中的海浪,起伏不休。她极爱杨云聪。可是杨云聪
是她爸爸的敌人,是满清的敌人,她和他痴恋下去,有什么结果?他们是绝不可能成为一对
的啊,而且,就是像现在这样,把杨云聪藏在自己的身旁,也只能是暂时的啊。周围都是想
伤害他的人,纵使有天大的本领;孤身陷在敌人之中、也是极大极大的危险。自己和杨云聪
若想有好结果,除非跟着他逃出去,跟着他拿起刀枪,反抗自己的双亲,自己的族人!“这
是不可能的啊!”她是父母的独生女儿,反抗父母,那是她连想也下敢想的事。她爱杨云
聪,她也爱她的父母。她不知道要牺牲谁,她整整想了一天一夜。
  杨云聪一连数天不见纳兰明慧来找他,正自奇怪,这日晚上他独坐房中纳闷,明慧忽然
来了,数天不见,她竟然瘦了许多,眼睛肿得胡桃似的,杨云聪一见大惊。急忙问道:“你
怎么啦?”明慧一下滚进他的怀中,疯狂般的吻他,揉他紧抱他,杨云聪抚着她的秀发,爱
怜的说道:“明慧,什么事情这样令你激动,和你最亲爱的人说说吧!不要这样!”纳兰明
慧问道:“你真的喜欢我,生死不渝?”杨云聪道:“要不要我把心挖给你看?”明慧忽然
地叫道:“你爱我就离开我吧!”杨云聪骇道:“为什么?”明慧哭道:“一切苦难由我承
当,我不愿意你在这里冒着生命的危险!”杨云聪道:“明慧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要尽我
的力卫护你,你以为我不能卫护你吗?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草原这样广大,难道你还怕
找不到容身的地方吗?”明慧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说道:“我们绝不能成为夫妇的,绝不
能!”杨云聪似吃了一鞭似的跳起来道:“为什么不能?”纳兰明慧道:“不必问了!你和
我注定不能在一起的,谁教你是汉人!”杨云聪面色大变,想起他是敌人的女儿.内心的声
音责备他道:“清醒过来吧,杨云聪!是啊!你怎么能迷恋敌人的女儿。”他不能理解纳兰
明慧纤弱的感情,他听到她表示不愿跟他出走之后,心头如中利剑,他以为纳兰明慧始终还
是站在她父亲的那一边。
  杨云聪正想推开纳兰明慧,但看着她满面泪光,手又软下来了。纳兰明慧又紧紧抱着
他,嘶声叫道:“在我们分手之前,我求你不要发怒,不要恼我!”杨云聪叹口气道:“明
慧,我永远不会恼你!”明慧道:“我知道你在怀疑,我愿意解开你心上的结。我把我的一
切奉献给你,我们虽然不能成为夫妇,但我仍然还是你的妻子!”杨云聪挣扎道:“明慧不
要这样!”但一霎那间,他的口已经给纳兰明慧柔软的嘴唇压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渐
渐,他感到一阵昏迷,在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强烈的刺激与痛苦!
  到清醒过来时,纳兰明慧已经不见了,小房内只留下无边的黑暗与空虚,杨云聪叹口气
道:“我该走了!”正待收拾行囊。忽然窗门候的打开,跳进一条汉子,叫道:“杨云聪,
你是该走了!”来的人乃纽枯庐。
  杨云聪摹然跳起:低声喝道:“纽枯庐,你找死!”纽枯庐笑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我怕你杀我我就不来了!我早知道你在这儿,你爱我们的小姐是不是?”杨云聪怒道:“不
要你管!”纽桔庐道:“你自命英雄豪杰。我看你却没有一点英雄本色!”杨云聪圆睁双目
斥道:“我有哪点不对,你说!”纽枯庐冷笑道:“你如真的喜爱纳兰明慧小姐,为什么你
不替她想想;她已有了意中人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她就要出嫁了,她的丈夫比你好千倍
万倍,你为什么要缠她,令她受苦!”杨云聪喝问道:“谁?”纽桔庐应声答道:“大将军
多铎!”话刚说完,忽地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杨云聪出手如电,一下子就点了他的较麻穴。
  纽枯庐在草原上追逐卓一航时曾碰过杨云聪和纳兰明慧在一起,那时纳兰明慧虽然很快
的躲进车中,但他已清清楚楚的瞧见了她的面容。这件事他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说出。这几天
来,他隐约听到纳兰小姐不愿嫁给多铎的事。他和纳兰秀吉闲谈,纳兰秀吉也唉声叹气。虽
然没有讲明,但纽枯庐已料到其中定右缘故。他想来想去,想出个“釜底抽薪”之策,黑夜
里单独来见杨云聪,想用说话把他激走。
  再说杨云聪把纽枯庐点倒之后,心中又气又苦,他本来是准备走的了,经此一说,另一
个念头忽然出现,我且进将军府去看看!反正我也要探探敌人的情形。他一飘身就出了窗
户,在急怒攻心之下,他根本不理什么生命的危险了。
  半个时辰之后,将军府中来了个不速之客,伏在大厅的屋檐上向下窥看!这人正是杨云
聪。里面恰好坐着纳兰秀吉和多铎。杨云聪捏紧短剑,想道他们一定是谈明慧的婚事么。我
且听听他们说什么?我拼着血洒黄沙,也要给多铎这贼子一剑,正思想间,只听得纳兰秀吉
开声道:“钦差大人。我们这就提那两个回子来审问好不好?”杨云聪心道:“咦,奇了,
原来不是说婚事么,却要提什么回子来了!”
  他不知道这婚事只是暗中进行,多铎的父亲远在京中,按他们亲王宗室的规矩,问聘一
个王妃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绝不会由多铎亲自提出来的。他们这次聚会,办的倒真是“公
事”,要审问哈萨克族的抗清英雄。
  纳兰秀吉传令下去,片刻之后,卫兵带进一男一女,杨云聪一见热血沸腾,这人正是自
己的结盟兄弟麦盖提,自那次大风沙中散失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见过麦盖提:在找黑泉水的
时候,他与另一位盟弟伊士达相逢,伊士达也不知道麦盖提的生死,却不料会在将军府中遇
见。而且在麦盖提身边还有一位漂亮的哈萨克姑娘!
  麦盖提和那位姑娘带着沉重的锁链。纳兰秀吉喝他们跪下,麦盖提和那位姑娘却都傲然
不理。多铎翘起拇指道:“好汉子!你们哈萨克人聚集在什么地方,你和我说。我敬重你是
个好汉,我答应让你去招降,一点也不会伤害你的族人!”麦盖提怒喝这“谁信你们满洲鞑
子的话!”纳兰秀吉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拉下去打!”话声未完,忽听得一声大
喝,杨云聪自屋檐上一跃而下,短剑电闪,疾风般的向多铎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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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十八回 麦盖提和曼铃娜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十八回 麦盖提和曼铃娜   多铎骤见杨云聪在屋檐上飞纵下来,剑光如练。直刺面门,大叫一声,举起张椅子一
挡,喀嚓一声,椅子已被劈成两半,多铎反手一掌打去,杨云聪那会给他打着,腾起一腿,
把他踢翻在地,刷的一剑,俯身刺下。忽见纳兰秀吉舍命抱着多铎,瞪着双怪眼;瞅着自
己。“你不许伤害我的父亲!”纳兰明慧的话忽然在脑海中浮起,杨云聪略一迟疑,纳兰秀
吉和多锋已滚出数丈开外!两旁卫土纷纷围上,杨云聪舌绽春雷,劈雳般一声大喝:“挡我
者死!”掌劈剑戳。霎那之间,杀了五人!从身一跃,短剑连挥,把麦盖提和那个哈萨克少
女身上的铁链斩断,问道:“能上屋吗?”那少女点了点头,杨云聪单剑断后,叫声
“走”,破门而出,跃上瓦面。下面弩箭,雨点般射来。杨云聪脱了身上长衫一暗运内力,
上下飞舞,弩箭给长衫一荡,四面激射开去。片刻之后三人已脱离险地,出了将车府了。杨
云聪将长衫披上,麦盖提仔细一看,只见长衫上连一个小洞都设有,不禁赞道:“杨大侠真
好功夫!”杨云聪微微一笑,带领他们抄小街陋巷,走出城外。
  到了城外。麦盖提对那个少女道:“这就是我常常和你提起的杨大哥!杨云聪大侠!”
少女施了一札,麦盖提道:“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姑娘叫曼铃娜。”曼铃娜是他小时的
好友,两人常常一同出去打猎、后来她随她的部落转到南疆,音信隔绝,麦盖提却还惦记着
她。伊士达常常拿他们开玩笑。所以杨云聪耳熟能详。麦盖提的故事很简单,他在那日大风
暴之后,遇到一队到南疆去的驼马商人,其中恰巧就有曼铃娜的族人在内,麦盖提就和他们
同行,找到曼铃娜,那日他们的部落正举行“刁羊”大会,小伙子们都纷纷骑马和青年姑娘
们互相追逐,有人邀曼铃娜去“刁羊”。曼铃娜总是不肯,正纠缠间,恰好麦盖提来到,曼
铃娜一声欢呼,就叫哥哥给一匹马给他,也不知道别后情况,就和他双双“刁羊”去了。那
些小伙子们一问,知道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情侣。都替他们高兴,杨云聪听他叙述之后,也赶
忙向他们道贺。
  麦盖提说起南疆哈萨克人集居之地,原来与飞红巾部落定居之所,相隔不过三百多里。
只是草原各族,往来无定,大家互不知道,哈萨克族是新近迁去的,除了曼铃娜那一部落
外,还有许多部落。
  杨云聪问起麦盖提为什么被擒,麦盖提面色骤变,恨声说道:“杨大侠,你样样都好,
就是有一样不好!”杨云聪奇道。“哪一样不好呢!”麦盖提道:“你有一个很坏的师弟。
你为什么不管教他?”杨云聪点点头道:“这是我的不好!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变坏的。
怎么?楚昭南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麦盖提道:“就是他把我们捉着,从喀尔沁草原直迭
到伊犁城的。”杨云聪忙问道:“是他送你们来的吗?那么他现在在伊犁城?我回去把他抓
来!”麦盖提道:“不是他亲自送来,他现在才忙呢!他和一个什么将军带领一队清兵驻防
在喀尔沁草原三十里外的一个城堡,监视我们。他派人来要哈萨克族人出粮,酋长把来人轰
了出去,他突然半夜孤身来袭,把酋长的儿子提去,当成入质要挟。酋长强硬不理,但爱子
情深,暗中却叫我去探查。”杨云聪点点头道:“是了,你和伊土达是哈萨克最出名的两个
勇土。你来到南疆,他自然要派你去了。我猜酋长要你暗中把儿子夺回,可是?”麦盖提
道:“是呀!”他不知道我的武功比楚昭南差得很远。我见,我却不能推辞不去呀!我的武
功虽然比不上楚昭南,可是你知道我们哈萨克人、从来就不怕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我不能丢
我们哈萨克族的脸,说我不敢去呀。而且我的确不怕他,我想遇见了他,最多不过一死,那
又算得什么?也教他知道知道,我们哈萨克族也有不怕死的勇士,他半夜袭我们,我们也会
还敬!”杨云聪翘起拇指道:“好!你真不愧是我的兄弟!”他是衷心的称赞麦盖提,甚至
自己暗暗觉得惭愧,麦盖提和曼铃娜是久别重逢一对的情倡,相聚不过数天,麦盖提就愿意
去拼死争取哈萨克人的荣誉,讲得那样坚决,毫不犹疑,好像是天经地义一样,自己自信,
若遇到必要之时,也定能视死如归,可是现在却割不断对敌人的女儿的情感。麦盖提又道:
“不瞒你做大哥的,我也有点舍不得曼铃娜呢,临行之前,我和她说,我此去九死一生,因
为敌人比我厉害得多。我对她道:‘我死之后,你好好保重,不要惦记我。我们哈萨克族有
许多年青的小伙子,你千万不要发傻,你要选一个好的结婚,把我的名字给你生下来的第一
个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傻姑娘忽然流下眼泪,又匆匆地揩干,一定要和我同去,我
不答应,她就要自刎在我的面前,她又说我看不起女人,说为什么男人去得,女人去不得。
我道:“曼铃娜,我知道你也会武艺,但我要和你实说。我和你加起来,恐怕都不是敌人对
手!’曼铃娜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是淡淡说道:‘要死就一同死好了,也教敌人知道,哈萨
克族的姑娘也不是可欺负的英雄!’她说得那么自然。就好像陪我去死是连想也不用想就可
以决定的事!”杨云聪噙着眼泪,笑道:“曼铃娜姑娘,你真好!”他想起了纳兰明慧,明
慧就不肯舍弃父亲,跟随自己,他对着曼铃娜,又是欢喜,又感辛酸,他是为麦盖提欢喜,
而为自己辛酸,曼铃挪微微一笑道:“杨大侠,你听他说呢!一点点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就
那么大吹大擂,好像这份应做的事,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真讨厌!”杨云聪拍拍麦盖
提的肩膀,说道:“好兄弟,你的故事很好听,说下去吧。曼铃娜明是骂你,实是欢喜你,
她做的事情,的确是了不起,你一点也没有夸大。”曼铃娜道:“哟,杨大侠,你去替他挥
腰,更把他纵坏咯!”
  麦盖提接下去说道:“我和曼铃娜姑娘夜探楚昭南所住的城堡,还没有找到酋长的儿
子,就给楚昭南碰着了,楚昭南认得我,我们两人和他拼死恶战。他真损,把我们杀死也还
罢了,他却用剑光把我们罩着,我们伤不了他,他的一柄宝剑却在我们的面门闪来闪去,大
声叫我们投降,我们气死啦,舍出性命向他的宝剑冲去。却不知怎的,一下子我们两人就全
身麻软,倒在地上了。”杨云聪道:“你们给他点中穴道了。”麦盖提道:“我也曾听你说
过点穴这门功夫,却不知如此厉害!他把我们捉着之后,说道:好呀,麦盖提,我早就知道
你是哈萨克族的勇士,杨云聪的臂膊,好,我得叫你吃点苦头,曼铃娜也被人认出是哈萨克
族中那个最勇敢的姑娘——敌人一向就是这样的叫她。于是楚昭南把我们每人打了二十鞭,
把我们打得几乎不能动弹,然后叫人将我们押上伊犁,交给那个什么纳兰将军,我们到伊犁
后,被监禁在将军府里百,那些人对我们倒很客气。天天有酒有肉,我想最多是死,乐得吃
他的,曼铃娜看见我的食相,还替我担心,她说:麦盖提呀,你可得小心。不要上敌人的当
呀!他们这样款待我们,一定是想用软功,把我们拉过去,要我们投降,你不要相信老虎的
慈心”犯狸的微笑呀!我大笑起来,悄悄对她说道:你和我虽分别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
的性子,我从来不懂忧愁,有吃有喝你还客气做啥?做个饱鬼总好过做俄鬼吧,我做鬼脸,
把她逗得笑了,她后来吃得比我还凶。”曼铃娜呻道:“乱嚼舌头!杨大侠,我知道他是个
好汉子,但时刻提醒他,总不是坏事,你说是吗?”杨云聪肃然说道:“麦盖提,你真好福
气,你的姑娘是真正的关心你,比拥着你吻,还千百倍的爱你!”歇了歇又道:“麦盖提,
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我要把楚昭南捉来交给你们,让你们每人把他打四十鞭”
  三人一路谈别后情形,走了五六夭,已进入大草原,离开伊犁很远了,一日走至草原上
的一个驿站(给马匹加草料和供人住宿的地方),驿站旁有小食店,有马肉和酒卖。三人进
去买酒,忽见有七八个清兵也在那里烤马肉。其中有人道:“纽桔庐自夸武功了得,是关外
出名的武师,打起来却一点也不顶事,几百人给三个人打得七零八落,我们有什么本领,那
还罢了,他也不是一交手就逃尸另一个道:“我们追那个卓一航,听说是什么武当派最强的
剑客,后来那个青年,听说更是厉害,就是名震北疆的杨云聪!我们没有见过他,不知是不
是?不过我倒相信纽枯庐的话,那日我亲眼看见那个姓杨的把几名统领抓起来就摔,好像兀
鹰扑麻雀一样,想来不是杨云聪别人也没那样本事!”说到这里,忽然瞧见杨云聪正在对面
的角落蹲着喝酒,慌得大叫一声,“快走!快教命呀!”其他的清兵愕然不知,杨云聪大口
大口的呷酒,也不想理他们。清兵们见同伴慌张的叫嚷,又有几个瞧见了杨云聪,一时惊叫
之声四起,纷纷夺门而出,忽然驿站中扑出一个老婆婆,双臂一神,就把几个清兵弹回店
内,另外两个想从她助下冲过,给她双手一抓,全都摔死。老婆婆喝道:“不准走,你们快
说,卓一航在哪里?你们追他干吗?”清兵们吓得魂不附体,大半说不出话,有几个抖抖索
索的说道:“他给杨云聪救走了,去哪里我们不知道。”老婆婆瞧见杨云聪在喝酒,哼道:
“好!你也在这里!那就不必问他们了!”随说随把清兵一个个抓起,向外乱摔,活完时,
七人个清兵都已给她摔死。曼铃娜悄声问道:“这老婆婆是谁?这样凶,这些清兵又不是在
战场上和我们打仗,何必要他们死得这样惨!”杨云聪也急忙悄声说道:“她是白发魔女!
你们千万别得罪她!”白发魔女伸手来抓杨云聪,杨云聪轻轻一闪,在旁边给她行礼,说
道:“白老前辈,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白发魔女道:“我没有功夫和你多说,你快告诉
我,卓一航去了哪里?他是不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杨云聪道:“卓师叔是和一个姑娘在
一起,他说他要送那位姑娘回关内去!”白发魔女冷笑道:“哼!我才不信他的鬼话,我以
前赴他们都不走,现在倒肯乖乖的走了?”杨云聪不知她说什么,完全摸不着头脑。自发魔
女迎面又是一抓抓来。叫道:“杨云聪,你带我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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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十九回 猜疑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十九回 猜疑   杨云聪身形闪动,白发魔女一抓抓空。杨云聪道:“白老前辈,弟子实在不知卓师叔去
处。”自发魔女怔了一怔,怫然不悦,冷峭说道:“你的武功已大有进境了,对后生晚辈,
我一击不中,决不再度出手。算你造化,你自去吧,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找着他。”
  白发魔女飘然西去,杨云聪和麦盖提曼铃娜三人也续向南行。一路上,麦盖提犹自愤愤
不平,杨云聪道:“白发魔女手底极辣,她的话不容别人不听,这次还算是好的了。”至于
白发魔女为什么要找卓一航,杨云聪就不知道了。
  杨云聪等三人行了七八天,到了喀尔沁草原,杨云聪兴奋异常,他所要找的哈萨克人终
于找到了,他正自盘算如何重组抗清义军,麦盖提向前一指,欣然说道:“转过这一个山
丘,前面就是我们的部落了。”杨云聪一马当前,绕过山丘,果然见着大大小小无数帐幕。
麦盖提和曼铃娜狂呼道:“兄弟姐妹们,我们回来了!”帐幕里牧民纷纷涌出,破声雷动。
  人群中忽见一条红巾迎风飘拂,杨云聪吃了一惊,一个少女疾风般越群而出。高声叫
道:“杨云聪,怎么你也来了!”这少女正是飞红巾,这霎那间,杨云聪的心就如倒翻了五
味架,又苦又甜又酸又辣,一时间竟说不出活来!
  飞红巾抿嘴一笑,低声说道:“你傻了么?”为什么老是看我,却不说话?”这霎那间
纳兰明慧的影子倏的泛上心头,杨云聪忽然有一种自疚之感,正侍说话,一个虬须大汉突然
自旁闪出,纵声笑道:“杨云聪可并不傻,我们打生打死的时候,他却有美人同车,护送纳
兰秀吉的女儿去伊犁呢!”杨云聪怒喝道,“闭你的鸟口!”飞红巾面色一变,随即镇静下
未,把杨云聪和孟禄拉开,面向孟禄说道,“有话今晚再说,哈萨克人正在欢迎他们族中的
英雄,你却在这里吵嘴!”
  南疆的哈萨克酋长,一听杨云聪到来,如同突然间从天上掉下一件宝贝,杨云聪这几年
来帮助北疆的哈萨克人打仗,南疆的哈萨克人自然也耳熟能详。酋长高高兴兴的说道:“杨
大侠,我们日汾夜盼,终于把你盼来了。前几天哈玛雅女英雄到来,还提起你,你们两人原
来是认识的,那真是大好了,我正和哈玛雅盟主商议加盟的事情,你来了,可要替我们多出
点主意。”孟禄在旁边嘿嘿冷笑。杨云聪满肚皮闷气,强自忍着,一面与哈萨克的酋长倾
谈,一面问飞红中别后的遭遇。
  原来那日在草原的大混战,起初是南疆各族占了上风,后来清兵大举增援,牧民们抵挡
不住。四散奔逃。飞红巾在探“黑泉水”之时,身受的伤,幸得堪恰族的四骑土保护,直逃
出数百里外,这才找着了哈萨克人。至于孟禄,则是后来和甫疆的各族酋长同来的,
  这一晚哈萨克族和南疆各族首长款待杨云聪。正当哈萨克的酋长盛赞扬云聪之时;喀达
尔族的酋长孟禄忽然站起来道。“我们‘招子’(眼睛)可要放亮一点;别粑懦夫当成好
汉,把奸细当成英雄!”哈萨克酋长瞪眼说道:“什么话。”孟禄冷笑道:“杨云聪在大战
之时,私自逃脱,帮助纳兰秀吉的女儿,杀了我们喀达尔族的两名勇士,一路与敌人的女儿
同车,在伊犁住了这么久才回来。我想请问哈玛雅盟主和各族的父老们,像杨云聪这样的行
径,到底是奸细还是英雄?”飞红巾凛然对杨云聪道:“有这样的事吧?”塔山族的酋长叫
道:“杨云聪是奸细,我死也不信!”
  杨云聪缓缓起立,面对着飞红巾道:“纳兰秀吉的女儿是我救出来的!”飞红巾面色大
变,全堂哗然。杨云聪道:“但孟禄也是我救出的,有一股清兵追来,是我和一位武林前辈
挡住,他才能从容逃走的!”盂禄满面通红,大声叫道:“我不领你的情,你先把我的穴道
点了,你后又假仁假义的替我解开,和那班清兵厮杀。”飞红巾道:“那么杨云聪替你挡住
清兵的事是真的了!”孟禄不语,麦盖提却叫起来道:“你不领他的情,我领他的情,我们
两人都是他救出来的!我们全靠他杀退纳兰秀吉的卫士,伤了多铎,这才能逃脱出来!”飞
红巾道:“杨云聪,我也不信你是奸细,但你为什么要救护纳兰秀吉的女儿?”孟禄加上一
句活道:“还有你为什么要帮他杀掉我们的两名勇士?
  杨云聪面色庄严,大声问飞红巾道:“哈玛雅,你是女人。我问你,假如你遭受别人的
强暴,你抵抗不抵抗呢?纳兰秀吉是我们的敌人。但他的女儿却未与我们为敌!孟禄的手下
要侵犯她,给她杀了,为什么要将责任压在我的头上?”孟禄道:“她是我们的俘虏,为什
么不可以随我们的意思处置?”杨云聪朗声道:“我就反对不把俘虏当人的处置,满清鞑子
捉到我们的人。随便奸淫奴役,难道你也要学他们的样子。”俘虏属于胜利者的制度,是部
落民族几千年来的习惯,杨云聪的活一出,顿引起窃窃私议。杨云聪又对孟禄冷笑道:“何
况她还没有成为你们的俘虏,你那两位手下,刚上前动手,就给她杀了。那时她还在重病之
中!”
  飞红巾面色沉暗,忽然拍掌叫大家静下,毅然说道:“欺负病中的妇女,那是罪有应
得。只是杨云聪,我倒要问你,你是怎样认识纳兰秀吉的女儿的?你为什么要保护她?”杨
云聪低声说这:“对不住,飞红巾,那是我的私事!只要她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为什么不可
以和她结交!”孟禄大声喝道:“你分明心里有鬼,纳兰秀吉是我们的死对头。他的女儿就
不是好人,岂有和他的女儿结交,却又和他为敌的道理。杨云聪。我揭穿了你吧,我看你是
被他女儿的美色迷住了!给她招你做娇客了!”飞红巾心中阵阵刺痛,却不说话。众人又窃
窃私议,在敌人阵营中把好人划分出来的观念。大多数的酋长们都还未有。杨云聪眼睛横扫
全场,朗声说道:“我也知道这会犯疑,但怎样才能使你们不疑心呢?我倒想得一个办法,
诸位看看行不行?”塔山族的酋长道,“请说!”杨云聪道:“我听说哈萨克族酋长的爱子
给楚昭南虏去,现在还未放回,我愿意替他把爱子夺回,并将楚昭南活捉回来!”哈萨克族
的酋长眼角潮湿,喃喃说道:“杨云聪我可没有疑心你啊,你是我们的擎天一住,我可不愿
你单骑冒险!”孟禄冷笑道,“谁不知道楚昭南是你的师弟,你哪里是什么单骑冒险。你分
明是想和他勾结,让你去那是放虎归山!”杨云聪双瞳喷火,心中怒极,双掌一击,就要发
作。”飞红巾忽然拍掌说道:“诸位总不会怀疑我也是奸细吧?我陪他去,捉不着楚昭南我
们就不回来,我用人头担保杨云聪不是奸细!”飞红巾是南疆各族的盟主,此话一出,全堂
肃然,没有人敢说第二句活。
  第二天晚上,飞红巾和杨云聪换上夜行衣,同探几十里外楚昭南所驻的城堡,一路上飞
红巾都是含嗔不语,杨云聪屡次想向她说明纳兰明慧的事情,飞红巾却板着面孔道,“这是
你的私事,我管不着!何必说给我听!”杨云聪最后慨然说道:“飞红巾以你我的交情,为
何这样见外?我不愿意对那些人讲,并不是不愿意对你讲呀!我把你当成至亲的姐妹,如果
你不嫌弃。我也愿你把我当成至亲的兄弟!”飞红巾嫣然笑道:“是吗?我自然愿叫你做哥
哥,只怕你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杨云聪蹙眉说道,“飞红巾,我要对你说我和纳兰明慧
之间……”飞红巾截着说道:“并没有什么苟且之事,是吗?你不要忙着解释,且先把楚昭
南捉回再说吧!”场云聪心如刀绞。为她难过。她还以为自己和明慧并没其他关系,想向她
解释明白,谁知自己已和明慧成了夫妻。杨云聪见她这个样子,话到口边,又再留住。心
想,一说出来,恐怕她抵受不住,岂不误了要活捉楚昭南之事?也罢,等事情办完之后再说
也好。
  两人轻功超卓,话未说完,楚昭南所住的城堡,已现在眼前,两人约好暗号,一南一
北,飘身登上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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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二十回 活捉楚昭南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二十回 活捉楚昭南   杨云聪和飞红巾两人都是轻功绝顶,进了城堡,沿着两边民房,鹤伏蛇行,轻登巧纵,
不消多时,己到城中的府衙,飞红中正要跳上屋脊,冷不防呼一声急风飒然,一条硕长人
影,带着一股金风,直向飞红巾头顶飞扑下来,飞红巾出其不意,几乎被他所着,不禁大吃
一惊,来不及拔剑出鞘,急忙用个“细胸巧翻云”,托地向后一跳,方才避过凶锋,等到定
睛看时,见袭击自己的,竟然是一个高大番僧,手使一柄大斫刀,飞红巾一欠身,铮铮两
响,短剑向刀背上一格,把番僧的大砍刀直撩出去,番僧一击不中,身似风车,倏然一转,
刀光闪处,呼声风响,“怪蟒翻身”,又向飞红中拦腰斩来。飞红中勃然大怒,长鞭刷的一
响,把番僧手腕缠住,趁势一拉,借力打力,把番僧水牛般的身躯,直扯过来。那番僧正要
叫喊,忽然腰脊一麻,杨云聪快如闪电,伸指点了他的穴道,飞红中一剑刺去,却给杨云聪
托着,说声“且慢!”宝剑架在番僧的颈后,问道:“你是不是天龙禅师的门下?”番僧怒
到;“是又怎样?”杨云聪道:“五年前,我奉师父之命,去见天龙禅师,算来也是朋友,
我不伤你的性命。你快说哈将军在哪一问房子?”
  天龙禅师是西藏一个大喇嘛,武功卓绝,独创一百二十六式天龙掌法,刀剑路数,就从
掌法变化而来,别具一格。天龙禅师在西藏广收门徒,闻得晦明禅师武功剑法地步海内,派
人找他比,那时杨云聪正投入哈萨克军中,有事要到西藏,联络藏民,共同抗清。晦明掸师
懒得下山,就叫杨云聪顺道拜谒。杨云聪和天龙禅师论剑,知道天龙剑法虽然颇有独到之
处,却是破绽颇多。他年少坦率,直说出来,天龙禅师怫然不悦。当下便叫大弟子和他比
试,杨云聪不过数招,就把他的剑法破去,大弟子愤而比掌,又是不过数招,就给杨云聪封
着掌力,发不出来。天龙禅师虽然妄自尊大,却是讥货的人,一看就知道杨云聪的功力还在
自己之上,更不要说晦明禅师了。当下傲气尽消,反而折节论交,和杨云聪结了忘年之交。
这事,天龙掸师门下多数知道。这个红衣番僧,那时不在天龙禅师跟前,听杨云聪说起,凛
然一惊,忙问道:“你是杨大侠吗?”杨云聪道,“不敢,我正是杨云聪。”把剑拿了下
来,解开他的穴道。番僧道:“我是哈将军请来做护院的,不能将他的住处告诉你。你既是
我师父的朋友,我不叫喊是了。你若不高兴,要杀尽管杀!”杨云聪见这个喇嘛倒是一条汉
子,微笑道:“好!就是这样。”和飞红巾使个“白鹤冲天”之势,飞上屋脊直入内院。
  飞红巾见院落深深,重门叠户,问道:“似这洋,如何去找?”杨云聪道:“你别急,
我有办法。”在百宝囊中取出硫磺弹,向马厩一丢,登时烧将起来。群马狂嘶,破厩而出,
将军衙中的卫卒,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乱成一片。杨云聪和飞红巾一身黑色夜行衣,纵上
屋顶,看得分明,只见一个满洲大汉,穿着战袍,神态威严,指挥卫卒镇住他们不许慌乱,
倒是井井有条。杨云聪道:“闻得这个哈合图乃是多锋帐下一员大将,清廷在新疆的将领,
除了纳兰秀吉,就数到他。看来也真有点将才。”扯一扯飞红巾,两人不约而同,飞掠下
去,人光中青得分明。底下顿时哗叫起来,几名卫士,如飞抢到,为首的手使一对八卦混元
牌,才一照面,就用“独劈华山”招数,向飞红巾当头劈落,飞红中正要扬鞭反击,那知杨
云聪出手,比她还快,剑光一闪,由斜刺里直铲过来,寒光绕处,把这卫士斩为两截!飞红
巾扬鞭急挥,把第二名卫士摔入火堆。短剑修翻,将第三名卫士又刺了一个透明窟窿。这三
名卫士乃是将军衙中武功最高的三人,不过一个照面,全都丧命,其他的人发一声喊,四散
奔逃,哈合图饶是如何镇定,也发了慌。说时迟,那时快,杨云聪如巨鸟般凌空扑下,哈合
图一拳打出。顿觉全身软瘫,颈项给杨云聪左手夹着,捉小鸡拟的提将起来!断玉剑冷气森
森,在哈将军面门一晃,喝道:“哈萨克酋长的儿子在哪里,快放出来!”
  火光中闪出一个,哈哈笑道:“杨云聪,哈萨克酋长儿子在这里,你有本事就来抢!”
飞红巾骂道:“楚昭南你这叛贼!”扬鞭一挥,楚昭南将哈萨克酋长的儿子向前一推,笑
道:“你狠,你打好啦!”哈萨克酋长的儿子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满面惊惶之色,飞红
巾倏地将鞭收回。杨云聪喝道,“你将他放了,要不然我就把你的将军杀掉!”楚昭南嘻皮
笑脸,说道:“师兄,你别生气,你先把哈将军放了,我再将这个孩子交给你。”杨云聪心
中愤极,忽然叫了一声“好,你接着!”双手一推,把哈合图像皮球般直抛出去。楚昭南下
禁双手来接。杨云聪忽地长啸一声,声到人到,一招“推窗望月”,把楚昭南迫过一边,左
手将那个少年一带,飞红巾一跃面前,连忙接过。楚昭南把哈合图一放,游龙剑铮然出手,
手起一剑“金什引钱”,刷的一缕青光,向飞红巾背心便刺,杨云聪喝道:“你还敢逞
凶?”身形霍地一转,剑光闪处,反向楚昭南肩背刺去,楚昭南忽然大叫一声:“天蒙禅师
快来助我!”力挡数剑,杨云聪叫道:“飞红巾,你先走,在城外等我,我将这叛贼擒了,
马上就来!”楚昭南叫了数声,无人答应,杨云聪一招快似一招,楚昭南无法招架。挺身一
跃,还未跳出圈子,杨云聪步似猿猴,身形一闪,已到楚昭南背后,左手往外一拂,击在楚
昭南的“三里穴”上,楚昭南正待缩手,己来不及,虽没有给打正穴道。一条臂膊也麻木
了。杨云聪夹手抢过了游龙剑,叫道:“跟我走”,三指一捏,扣着他的脉门,径自飞身上
屋。卫士灯惊魂未定,没有一个敢跃上去追赶!
  片刻之后,杨云聪出了城堡,忽听得旷野之处,有叱咤嘶杀之声,放眼看时,只见飞红
中右手拖着哈萨克酋长的儿子,只用左手长鞭,和一个和尚打得十分激烈。那和尚手使一柄
长剑,步按八卦方位、把飞红巾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楚昭南失声叫道:“天蒙禅师,杨云聪
在这里!”
  天蒙禅师是天龙禅师的师弟,剑法精妙,闻得杨云聪挫折天龙之事,心中不服,总想找
杨云聪比试,因此给楚昭南拉来,哈合图待他甚为尊敬。杨云聪和飞红中双双跃下之际,他
本已到场,但他不认识杨云聪,见楚昭南挺剑和一个少年相斗,而一个少女却拖着人质在外
飞逃;他想楚昭南武艺高强,对付一个少年必无问题,加上人声嘈杂,也听不清楚昭南叫些
什么,不假思索,便去追飞红巾。飞红巾的独门轻功,本在天蒙之上,但因为多了个累赘,
竟然被他赶上,斗了一百多招,飞红巾只得一只手使用,竟是堪堪落败。
  天蒙见楚昭南被杨云聪像牵羊一样胁牵着,大吃一惊,放开飞红巾,提剑过来。杨云聪
用重手法点了楚昭南的晕眩穴,纵使他能自解穴道,也要过六个时辰。天蒙讶道:“你不是
楚昭南的师兄?”杨云聪道:“楚昭南帮助清廷,欺凌新疆蒙族的老百姓,你为什么要助纣
为虐?”天蒙道:“我出家人不管俗家事,我闻天龙师兄说,你妄敢议论我们的剑法,我倒
要领教领教!”杨云聪道:“那时是我年少无知;其实天龙禅师的掌法剑法,远非我等后学
能窥堂奥。”天蒙冷笑道:“居士不肯赐教,那就是大看贫僧不起了!”飞红巾气这和尚不
过,也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要他赐教,那不是自讨苦吃!”天蒙满面通红,勃然大怒,
叫道:“杨英雄留心接招。”话未说完,刷的一剑分心便刺。
  杨云聪身随剑转,连闪三剑,天蒙喝道:“你为何不拔出剑来?”杨云聪垂手贴膝,朗
声说道:“晚辈不敢在前辈面前动兵刃。”表面谦虚,实是不屑,天蒙暴跳如雷,连环数
剑,迅疾异常,骂道:“你敢瞧我不起?”杨云聪身随意转,天蒙的剑法虽然厉害,却伤他
不得。飞红巾道:“你和他客气什么?清兵追来了,岂不麻烦。”杨云聪二想也是道理,蓦
然间身形骤长,两指一伸,竟指向天蒙双目,天蒙大吃一惊,回剑挡时,给杨云聪左肘一
撞,长剑登时落地。杨云聪道声“承让”!抱起楚昭南,与飞红巾疾驰而去。天蒙怀恨在
心,自回西藏,按下不提。
  且说哈萨克和各部落的酋长在杨云聪与飞红巾去后,点起大牛油烛,围坐帐幕之中。大
多数的酋长关心飞红巾和杨云聪,不肯去睡,只有孟禄,还窃窃私语,担心杨云聪一去不回。
  各族酋长剔烛夜谈。不觉过了一个更次,堪恰族的酋长打了一个呵欠,塔山族的酋长笑
道:“怎么如此不济,今夜我们都不打算睡了,最少也要等到天亮。”哈萨克族的酋长忧形
于色,说道:“只怕天亮也不能回来。为了犬子,教杨大侠和哈玛雅去冒险,我实在过意不
去!”孟禄冷笑道:“几千清兵聚在一个小城,更加上楚昭南那样的厉害人物,他们两人要
去救人虏人,闯进闯出,要想得手,件非做梦。只怕杨云聪此时已和他的师弟联成一气,把
我们的盟主扣留起来了!”塔山族的酋长横了他一眼,正想发话。忽然帐幕揭开,飞红巾笑
吟吟纵步入来。将那少年向哈萨克族酋长一推,说道:“令郎回来了,毫发无伤。我们可以
交差了!”孟禄急问道:“杨云聪呢?”帐篷外杨云聪应声走人。把楚昭甫放在帐幕中心,
哈哈笑道,“幸不辱命!这人就是你们所要的楚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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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二十一回 不速之客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二十一回 不速之客   哈萨克族的酋长这一下惊喜交并,搂着自己的儿子,滴下泪来,连连向杨云聪道谢,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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