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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奇侠传

_6 梁羽生(当代)
山族的酋长翘起大拇指,大声道好。孟禄默言无声,飞红中喜气洋洋。
  杨云聪对哈萨克族的首长道:“叛贼楚昭南交给你了。”哈萨克族的酋长命人将楚昭南
用铁索缚个结实,任他多好武功也挣不脱,准备在第二晚上,再召集各族酋长到来,举行复
仇的仪式,将楚昭南活祭死难的战士。杨云聪和飞红巾累了一个晚上,饮了马奶之后,各自
休息。分手前飞红巾对杨云聪盈盈一笑,低声说道:“明儿见,咱们再细细谈。”杨云聪黯
然点头,飞红巾又笑道,“干么你还不开心?你有什么话儿,明天好好的说,你有什么要
求,我都可以答应你的。”说罢,又回眸一笑。飞红巾满心以为明天杨云聪就会对自己表白
相恋之情。这一晚做了好几个美梦。
  第二天一早,杨云聪在帐篷里给人唤醒,报说外面人有找他;杨云聪披衣起视,哈萨克
族的酋长带了一个中年汉子进来;杨云聪叫道:“啊,辛龙子,原来是你,你怎么也找到这
里来了?”
  辛龙子是卓一航到新疆之后、所收的弟子,他本是哈萨克族一个牧民的儿子,投师之
后,虔心向学,不理外事;对本门拳剑已得真传,在天山之时,和杨云聪楚昭南都时相在
还,只是他脾气怪僻,和杨云聪倒并不怎样投合,反而和楚昭南很谈得来,三人时时议论武
功,都以兄弟相称。辛龙子和哈萨克族的酋长,本来相识,哈萨克族的酋长也很高兴,自己
的族人中,有这样一个武当派名剑客的门徒。
  辛龙子见了杨云聪,翻着怪眼问道:“我的师父呢?你可知道他的去处?”杨云聪笑
道:“怎么我这几天老是给人查问,白发魔女向我要你的师父,现在你又来问我了。”辛龙
子道:“我就是碰见白发魔女这老妖怪,才来问你的。我向白发魔女问师父的下落,她把我
踢了一个筋斗,连连冷笑道:‘你去问晦明禅师的弟子杨云聪去。我才懒得管你的师父
呢!’哼,她不管,她把我的师父迫得在天山立不住足。如果她把我的师父害了,我虽然本
领不济,苦练几十年,也要找她报仇。”杨云聪笑道:“白发魔女绝不会伤害你的师父的,
你放心好了。你的师父,我见是见着了,可是一点也下知道他的下落。”杨云聪把当日的情
形细细说了。辛龙子红着眼睛道:“走遍草原,我也要把师父找到,我还有一两套剑法未学
哩,就可惜没有一把好剑。”说罢,盯着杨云聪腰间的两把佩剑,杨云聪笑道:“可惜我这
两把佩剑都是师父的宝物,要不然送一把给你也没有问题。”辛龙子道。“我就是觉得奇
怪,怎么你佩着两把宝剑,我可没有想到要你的东西。”杨云聪道:“这两把剑你还不认识
吗?一把是我的断玉剑,一把是楚昭南的游龙剑,在天山之时,你是见过了的。”辛龙子又
翻着怪眼道:“怎么他的宝剑会到你的手中?”杨云聪黯然说道:“我这不成材的师弟,他
投降了清军,甘心为虎作怅,是我把他拿下来了。”哈萨克族的首长插口道:“是呀!今晚
我们还要举行复仇仪式呢!你也留在我里瞧瞧热闹吧。”辛龙子“啊”了一声说道:“师兄
活捉师弟,这也真是武林中的奇事!”杨云聪忽然想起一事。问辛龙子道:“你还要回天山
去的?是不是?”辛龙子点点头道:“当然回去,我去找师父,找到了就和他一道回山,若
找不着,我也要回去一转,拜别晦明师伯再去找他。”杨云聪解下楚昭南的游龙剑,递给辛
龙子道:“这是我们镇山的两剑之一,不能落在外人手中。我东飘西荡,出生入死,不知什
么时候能回天山,更不知什么时候遭遇不幸,我拜托你把这剑缴回给我的师父,同时请为我
向他告罪,因为楚昭南犯了师门大戒,我来不及禀告他老人家,已先自把他处置了。”辛龙
子接过室剑,手指微微颤抖。
  帐幕外又有人声禀告,这回来的是飞红巾的侍女,对杨云聪道:“哈玛雅小姐请杨大侠
过去。”辛龙子也想告辞了,哈萨克族的酋长苦苦把他留着,说道:“你离开部落已许多年
了,好些事情,你都不清楚。我们的族人正给人欺负呢。你就多留一两天,和族人叙一叙
吧。”辛龙子点头答应,杨云聪独自走过飞红中的帐幕。辛龙子好奇问道,“怎么杨云聪和
一个什么小姐很有交情吗?”哈萨克族的酋长笑道:“这位哈蚂雅小姐就是南疆鼎鼎大名的
飞红巾女英雄呀: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时。怎么,龙子?你不知道飞红巾的大名吗?”辛
龙子摇摇头道:“我十二、三岁上山,住在天山上二十年了,怎会知道你们草原上出了个女
英雄?”哈萨克族的酋长道:“听说他就是白发魔女的徒弟呀!”辛龙子恨恨地道:“自发
魔女欺负我的师父,可是她从来未带过徒弟来,我怎会知道什么飞红巾飞白巾!哼,白发魔
女的徒弟,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哈萨克族的酋长皱着眉头道:“你全心学艺,那是非
常之好,可是对外面事情,一点不闻不问,那是会吃亏的呀。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当心会
上当哩。飞红巾是南疆各族的盟主,她打仗打得非常之好。人人都称赞她,怎么会不是好
人!”辛龙子给他教训一顿,很不高兴,但碍于他是老族长,未便发作。恰好,有人来请族
长,哈萨克族的首长道:“这两天事情非常之忙,反正你是我们自己人,你到各处去走一走
看一看,和族中的兄弟姐妹们叙一叙吧,我不陪你了。”
  再说杨云聪走到飞红巾的帐幕,飞红中请他吃了早餐,拉他到草原散步。草原的清晨,
朝阳普照,绿草凝珠,就宛如一个刚刚梳洗过的少女,展开她的笑脸,美丽极了,娇艳极
了。飞红巾喜上眉梢,傍着杨云聪低声唱歌,杨云聪心中的思想如浪潮冲击。那里听得进
去?飞红巾唱完了几支草原小调,见杨云聪若有所思,拉着他的手道:“云聪,有什么话你
说呀,我们相处的日子很短,但却相处得很好,你说是吗;你昨晚说把我当成妹妹,那么哥
哥的心事,妹妹应该知道呀,云聪,你不知道。在那次草原混战,失散了你之后,我是多么
惦记着你!”杨云聪咬着牙根,低声说道:“哈玛雅,你是我的好妹子,我一生都把你当成
好妹子。”飞红巾盈盈笑道:“除了是好妹子之外,就不是其他的了吗?”杨云聪点点头
道:“是的,只是兄妹。”飞红巾见他非常庄重,面上流露着一种痛苦的奇怪的表情,蓦然
吃了一惊,跳起来道:“云聪,你说什么?是不是你另外有了人了?”杨云聪点点头道:
“是的!在你之前,我碰着一位小姐,她就是……”飞红巾颤声插问:“她就是纳兰秀吉的
女儿吗?”杨云聪又咬着牙根答道:“是的!”飞红巾的面上突然了变颜色,有如明朗的天
空,遮上乌云。她不发话。她忍着眼泪,坚强的性格与初恋少女柔软的心冲突起来,这霎那
间,他完全混乱了,她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的激动,最凶猛的敌人也不会像杨云聪那样令她震
撼,卒之,她外表的坚强给内心的痛苦征服了,她掩着面道:“哈,孟禄他们说的话竟是真
的,你真的爱上敌人的女儿了!”杨云聪点点头道:“是真的,她将是我今生的妻子!”飞
红巾蓦然叫道:“杨云聪,你做错了!”杨云聪全身颤抖,忽然纳兰明慧的影子泛上心头,
是那样温柔,那么端淑,那样的令人爱怜,纳兰明慧像草原上的小草,需要他的保护。他抗
声辩道:“飞红巾,她是一个好人,我想她将来会叫你做姐姐的。你也愿意把她当成妹妹
吗?”飞红巾蓦然向回头路疾跑,她的眼泪已经滴出来了,她不愿让杨云聪看到她的眼泪、
看到她感情上的弱点,虽然杨云聪是她最亲爱的人。
  飞红巾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杨云聪手足无措,拉她不好,不拉她又不好,他定了定
神,拔足追赶叫道:“飞红巾,我的好妹子,请等一等,等一等呀!”飞红巾流着泪飞跑,
杨云聪的心完全乱了,偶然地跟着她跑,忽然迎面冲出几骑快马,大声叫道:“杨大侠,飞
红巾,你们知道了吗?不用赶回来了,向西南追,赶快换马吧!追呀!追呀!楚昭南和辛龙
子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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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二十二回 负气出奔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二十二回 负气出奔   杨云聪一听,大吃一惊,从情感的纷扰中陡然醒来,接了一骑马,猛的一鞭,如飞追
去,在马背上并高声叫道,“哈玛雅,助我一臂之力,快追,快追,把那叛贼擒回!”飞红
巾闷声不响,也接了一骑马,跟着追去。
  草原上四骑马风驰电掣,霎那间把其他的人抛在背后,杨云聪和飞红中并骑风驰,可是
飞红巾连看也不看他,过了一会,辛龙子楚昭南的两骑马已经在望。杨云聪双腿一夹马腹,
疾风一样的冲去,回首对飞红巾道:“等下你截着那个辛龙子,不要伤他的性命,我去捉楚
昭南。”飞红巾仍是问声不响,杨云聪的马已跑到前头,看看就要和前面两骑,衔尾相接。
  陡然间,迎面又飞驰来两骑快马,杨云聪尚未看清,忽听得前面辛龙子大声叫道:“师
叔祖:替我挡一挡,他们要害我!”杨云聪陡然一勒马缰,那两骑马已冲到面前,马上人是
两个道士。各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杨云聪正欲发话,背后飞红中疾冲上来。年老的黄
冠道士喝道:“你是白发魔女的什么人?”飞红中正满肚闷气,刷的一鞭扫出,怒道:“你
们做什么拦阻我?你们还胆敢叫我师父的名字!”两个老道互相一望,叫道:“哈,果然碰
到,道爹且先把你们这两个小妖孽废了再去找你的师傅。”一人一边,长剑一指,寒光电
射,全是进手的招数。
  杨云聪急忙喝道:“喂,有话慢说!”道士喝道:“谁耐烦和你说!”刷!刷!刷!连
环三剑,迅捷异常,竟是武当派极上乘的剑法,杨云聪虽然料到他们的来历,但武林高手对
敌,生死存亡只是毫发之间,不能不凝心一志,细拆敌招,那老道剑剑辛辣,而且功力之高
竟是杨云聪平生未遇过的敌手。杨云聪无奈,把天山剑法中的“寒涛剑法”使将出来,短剑
一抖,蓦然寒光点点,一柄剑就好像化了几十柄一样,使到急处,真如寒涛掠地,怒潮卷
空,银光飞洒,千点万点,乱洒下来!那老道也端的厉害,一口剑使得不疾不徐。剑光缭
绕,剑影如山,竟似在杨云聪之前,布了一面铜墙铁壁,杨云聪的剑尖指处,到处都碰着一
股潜力,反击过来,寒涛剑法将要使完,兀是不能将他击退,百忙中偷看飞红巾,见她已战
至披头散发,长鞭乱舞,短剑盘旋,看来已是不成章法,杨云聪大急,把天山剑法的精妙招
数,尽量施出来,攻如雷霆迅电,守如江海凝光,那老道微微嗜了一声,仍是紧守门户,一
口剑上下翻飞,暗运内为,时不时把杨云聪的剑粘出外门,杨云聪满头大汗,兀是不能脱出
囵子。杨云聪的天山剑法本是天下无双,比那道人精妙许多,但若论功力,却还不如道人的
深厚,因此竟是处在下风,而那一边飞红中已力竭筋疲,堪堪就要落败,杨云聪毫无办法,
正想施展绝招和老道拼命,忽然那老道托地跳出圈子,大叫:“住手!住手!”杨云聪短剑
一收,横在胸前,看那边时,飞红中也已气喘吁吁,跳出圈子。
  和杨云聪对敌的老道招呼他的同伴道:“师弟,这两个人有点来历!”与飞红巾对敌的
道士道:“不错,是有点来历,她的独门武功,正是白发魔女的传授。她并没有瞒骗我们,
他们既是白发魔女的孪徒,师兄为何罢手?”黄冠老道仰天长笑,朗声说道:“久闻天山剑
法,天下无双,果然不错。咄,你是晦明禅师的什么人?”那老道以几十年动力,武当派的
第一高手,竟给年纪轻轻的杨云聪拆了这么多招,额上也是微微沁汗,也是十分惊诧。
  杨云聪恭声答道:“晦明禅师正是家师。不敢问老前辈法讳。”那边的道士喝道:“你
既是晦明的弟子,为何颠倒起来,反给白发魔女的徒弟助拳?”杨云聪朗声说道:“我没门
户之见,这位女英雄是南疆各族盟主,驰名草原的女英雄飞红巾,我为什么不该帮她?”老
道蓦然道:“咳,原来这位女居士就是飞红巾。想不到她竟是白发魔女的徒弟!”飞红巾傲
然道:“我是白发魔女的徒弟!塞外英豪,谁不知道?我的师父怎么,她是武林中第一位女
剑客,有什么辱没武林之处?”那老道士词色已转温和,歉然说道:“女英雄,失敬了!说
来活长,我不愿当面骂你的师父。但你年轻尚轻,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你去抗清兵,行侠
义,我们只有助你。决不阻挠,只是你若听你师父差使,去欺负我的师侄,那我们可就不能
放过你了!”杨云聪惊问道:“这么说,两位是卓大侠的师叔了!”两个道士微一稽首,说
道:“正是!”排起来,杨云聪要低两辈,急忙施礼。老道士又道:“我们和晦明都是几代
交情,各交各的,我们和他是平辈相称,他因为尊重我们的师侄曾是一派掌门,所以他们是
平辈相称,你们既然按班辈叙札,那你就称我师叔好了。”杨云聪道声:“得罪。”施礼之
后,十分纳闷,都不敢动问。
  这两个道士,都是新从四川来的。所以不知道飞红巾来历,原来卓一航本是贵家公子,
后来做了武当掌门,他头上还有四个师叔,他的武功除了比二师叔黄叶道人(即和杨云聪对
敌的这人)稍低外,比其他师叔还强,和飞红巾对敌的则是卓一航的四师叔,名唤白石道
人。白发魔女原是川中大盗,卓一航与她相爱,已论婚嫁;他的师叔辈却认为武当派是武林
正宗,卓一航是本门最杰出的人,又是初接掌门之位,不应和女强盗匹配。在那个时候,婚
姻还是要听父母之命,尊长之言。卓一航已无父无母,那就该听师叔的话,他的师叔横加阻
挠,令他非常苦恼。本来,这还不是不可挽回,偏生白发魔女性情极为暴躁,一怒之下;竟
和卓一航的师叔对敌起来,当时黄叶道人和白石道人都不在场,卓一航的另外两个师叔红云
道人和青蓑道人率领门下六大弟子围攻她。白发魔女独战武当派八名高手,竟把红云道人伤
了,而她自己也中了青蓑道人一剑,两败俱伤,白发魔女既失意情场,又自知不能在川中立
足,所以远遁塞外,独上天山。头发在一夜之间,全部变白!卓一航经过这场大变,也是心
灰意冷;忽然撇下掌门不做,也跑到塞外,可是白发魔女和他之间,误会太多,对他又恨又
爱,反不肯和他和解了。几十年来,两人就是这样的恩爱冤家,参商异路,无缘复合。最近
白发魔女误会他与黄叶道人的俗家女弟子何缘华相恋,发怒起来,要把他们逐出新疆,卓一
航知道白发魔女手底最辣,怕她伤害了何缘华,急忙把她送出关去,不料黄叶道人不知从何
得讯,远远赶来。辛龙子少时见过黄叶一面,他们这一突然撞来,恰恰眷辛龙子和楚昭南解
了困厄。
  再说飞红巾听了黄叶道人的话,大为生气,说道:“哼!你们还说帮助我抗清兵,你们
却把清兵的奸细放了!”黄叶道人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怎么,辛龙子是奸细?不会吧!
我虽然不在天山,但也素闻卓一航这个徒儿,十分虚心学艺,他怎会出来帮助清廷!”杨云
聪道:“辛大哥或许不会,可是恕弟子直说,他为人一向糊涂,可能是受楚昭南谎言所骗,
放他逃走了!”黄时道人问道:“哪个楚昭南?”杨云聪道:“楚昭南就是弟子那不成村的
师弟,背叛师门,投放清军,为虎作怅,昨晚为弟子所擒,今朝给他逃跑了!”黄叶道人敲
敲额角,连声说道,“是我老糊涂了!这样吧,我们找着卓一航,请他严惩辛龙子好了。至
于楚昭南,他不是我本门中人,我们不便理他。”这时,辛龙子和楚昭南早已去远,要追也
追不到了。杨云聪和飞红巾只好与黄叶、白石两位道人告别,回转哈萨克族的草原营地。
  一路上杨云聪逗飞红中说话,飞红巾都不理不睬,杨云聪不觉流下热泪,诚挚说道:
“飞红巾,算我辜负你一番心意,但咱们还是要合力抗清呀!”谁知道这话一出,越发招惹
飞红巾的恼怒,恨声说道:“杨云聪,谁对你有什么心意了!你就把我飞红中看得这样下
贱,非要跟定你不行!哼!”她连打几鞭,放马飞跑,杨云聪吓得再也不敢说话!
  回到帐幕之后,杨云聪见了哈萨克族的首长,告罪之后,细说经过。老酋拈须笑道:
“算了,给楚昭南逃脱,虽然可惜,但有你和我们在一起,还怕不能再捉住他吗!正义必
胜,真主保佑我们,敌人和叛贼一定不能得逞的。你去休息吧!”
  杨云聪心头苦闷,回到帐幕,又不便去找飞红巾。第二天一早,哈萨克族酋长忽然闯
进,大声叫道:“这是怎么说的?飞红中带她的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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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二十三回 孕育着新的生命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二十三回 孕育着新的生命   杨云聪心头一震,忙问道:“怎么她连夜走了?”哈萨克族的老酋长递过一张羊皮,上
面写满维文,原来是飞红巾留下来的。杨云聪读道:“我们南疆各族,此次幸蒙收容,十分
感激。现在流散的战士已重新聚集,大部回归营地。我们在此地的战士,决回原地,重新经
营牧场,生聚教训.同抗清兵。与贵族愿永结同盟,联万世之好。哈玛雅。”杨云聪沉吟
说:“她回去安辑流亡,重建牧场,也是正事。她们南疆各族在此,原是作客。不能久留,
可这样快就走,却是出我意外。她应该等大计议定之后才走的。”哈萨克酋长默然无语,杨
云聪更是神伤。
  可是战情紧张,战云密布,楚昭南逃走之后,回到清军驻地,战机一触即发,杨云聪要
帮忙哈萨克的酋长策划,他是再无暇去想自己的事情了。
  杨云聪在喀尔沁草原的营帐中,心情十分紧张,千余里外,纳兰明慧在伊犁的将军府
中,心情也是十分紧张,自杨云聪去后,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总是感觉睡眠不足似的,清
晨起来,过了一会,又是闷闷欲睡,胃也很不舒服,常常莫名其妙的呕吐起来,吃了东西就
吐,而且有时空肚子会吐出酸水。她美丽的颜容,也忽然起了一层黑晕,里面还生了一些斑
点。吃东西也很奇怪,以前欢喜吃的现在反讨厌起来,以前不欢喜吃的,现在反而很想尝
试,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脾气也喜怒无常,和从前大大不同,连自己也觉得奇怪极了。纳
兰夫人并不常见到她,有一次见到,怀疑她是生病,要请医生给她诊治。她可不知道自己有
什么病,回到房间里,只觉非常焦躁,没来由的砰砰膨膨乱摔东西,奶妈推门进来,纳兰明
慧发气道:“妈妈要请医生给我看病哩,不知这是什么怪病。成天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原由
来!”奶妈面色十分沉重,掩上房门,悄悄说道:“小姐,本来我下该说的,我想过了好几
天好几晚,觉得还是对小姐说了的好。现在情势更急,我更非说不可,小姐,你千万不能看
医生!”纳兰明慧十分惊诧、“咦”了一声道:“奶妈,你说什么;什么事情这样严重:为
什么我又不能看医生。怎么你尽说怪话!奶妈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在她的耳边说道,“孩
子,你有了身孕了!”纳兰明慧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颓然倒在地上,不知是喜是悲,是苦是
乐,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来。奶妈双手环抱着她,爱怜的叹息道:“我可怜的孩子,不要哭
了,我替你想想办法。夫人请的医生是万万不能让他看的。明天你到草原去散步,我见到了
夫人就说你只是精神稍坏,并没有什么事,现在已经好了。本来让夫人知道是应该,只恐老
爷知道,那就不得了了。多铎正派人向你父亲提亲哩。夫人一向又怕老爷,老爷知道了,不
骂你也会骂她。”纳兰明慧道,“那么将来我的孩子出世,怎能瞒过他们?”奶妈又叹了一
声道:“小姐,我再冒味说一句话,把这孩子打掉了好不好?”纳兰明慧瞪眼说道:“你是
说让我打胎?”奶妈黯然点了点头。纳兰明慧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勇气,忽然跳了起来,用坚
定的激动的声音喊道:“不行,我不愿意!我要保存这个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他都是我
最亲爱的人!”这时,她心中忽然充满了喜悦。感到杨云聪的生命和她的生命已经联结在一
起,只要孩子能够顺利诞生,那么杨云聪将永远活在她的身边,一直到他们两人都死了之
后,他们的生命仍会继续下去,在孩子的身上继续下去,他爱极了杨云聪,也爱极了这个未
曾来到人间、不知是男还是女的未成形的孩子!她突然叫出声道:“我再不怕什么飞红巾
了。他的生命已经活在我的体内了!”奶妈奇道:“什么飞红巾呀?”纳兰明慧含笑不答。
奶妈焦急异常,心里暗道:“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还是这样的淘气?”她沉思了好一会,
轻轻的推着纳兰明慧道:“小姐,起来,我想出法子了你看能不能行呀?”纳兰明慧如梦初
梦,在自我陶醉中醒觉过来,含羞问道:“奶妈,什么法子?”奶妈道:“小姐,你不是常
常打猎吗?到五个月左右;你就带女兵去几百里外的草原打猎,我有一个寡嫂住在那几,我
的侄儿现在将军府做事,就是那个傻里傻气的楞小子,你也见过了的,就叫他陪你去。他人
虽然傻,可是却最听我的话。”纳兰明慧喜得搂着奶妈道:“奶妈,你真想得周到。我说要
去打猎,那一定行,我忘记告诉你,我第一次碰见她的父亲,就是在打猎的时候呀!”奶奶
问道:“那个她呀?”一问出口,就醒悟起“她”,就是小姐肚中的孩子,不觉“格”的一
声笑了出来。
  转眼过了几月,纳兰明慧已有五个月身孕了。恰巧纳兰秀吉出发到远方作战,纳兰明慧
去“打猎”那就更方便了,只告诉母亲一声,就带了十多个心腹的女兵和那个傻小子到草原
去了。
  纳兰明慧躲在草原的帐幕里,等候孩子的诞生,不觉又过了四个多月。一日,忽然夫人
差了几个女兵来见小姐,带来一件惊人的消息,三天之前,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军府
里,忽然来了一个女飞贼,想找老爷找不到,却抓着了小姐的一个丫头,拷问小姐的消息。
这个女飞贼本领十分高强,她闯进将军府后,直至捉着小丫头拷问之时,都没人发现她。到
那小丫头被拷打喊出声后,将军府里的武师才纷纷赶来,可是这个女飞贼居然一点不怕,在
众武师的围攻之下,竟毫发无伤,来去自如,临行前还用长鞭打伤了好几名教头。夫人十分
害怕,叫小姐小心,还叫小姐最好回来给她壮胆。纳兰明慧躲在床上,听了女兵的说话,心
知一定是飞红巾来找她,不禁恨恨地骂道:“好个毒心肠的女贼!”但她的武功还不及飞红
巾,回去也没什么用,更何况她计算日期,临盆只是这十天半月的事情了,她又如何能回去
呢?她只好叫奶妈的侄儿回去,拖它一拖。叫他告诉母亲,他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纳兰明慧住的地方虽然隐秘,可是也很愁急,生怕飞红巾找来,她又不知那小丫头给飞
红巾拷问,有没有透露消息。但她又旋即自己安慰自己的想道:“草原这样的大,就是她来
到草原,也未必知道我在这儿。”她叫心腹女兵昼夜轮班防守,她自己虽然行动不便,也安
一筒甩手箭放在床头,准备飞红巾来了,就和她死拼。
  第三天晚上,又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刚过了午夜,草原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马蹄
声,十几个彪形大汉骑着快马奔来。奶妈的侄儿给反绑在马背上。女兵们在火把光中看得清
清楚楚,但却并不见一个女人。纳兰明慧的四个贴身丫头交互望了一眼。说道:“原来不是
女飞贼!”立刻抡刀使剑,张弓飞箭,和那十几个彪形汉子大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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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二十四回 一个女孩子的诞生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二十四回 一个女孩子的诞生   这些女兵都是纳兰明慧亲手训练的,武艺也颇了得,尤其是那四个贴身丫头,箭法更是
厉害,强盗还未攻到帐幕。已给射倒几个!原来这彪人马,乃是草原上的马贼,为首的叫做
王大须子,半月之前,他听出有一群女子,在草原上打猎,他不知道是纳兰小姐,只道是草
原上什么酋长的女儿。因此带了十多骑快马,从喀尔沁草原驰未行劫。半路上撞到奶妈的侄
儿,顺手把他擒了,迫他带路。
  一场馄战,马贼并未占得便宜,王大须子急了,左手推着奶妈的侄儿,右手抡刀猛斫,
女兵们投鼠忌器,居然给他冲进帐幕。纳兰明慧坐在锦垫上,一见王大须子冲进,扬毛就是
一把飞刀,准疾异常,把他的皮头削了一大片皮肉,王大须子狂吼一声,手一松劲,奶妈的
侄儿跌跌撞撞在地上翻滚,王大须子跨步上前,一刀向纳兰明慧斩去,纳兰明慧伏地一滚,
扬手一柄飞刀,当的一声,王大须子的马刀竟给击飞出手,怔了一怔,忽然纳兰明慧“哟
唷”连声,她用力过度,腹中阵痛,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呻吟叫道:“杨云聪呀杨云聪,
你的孩子不能保全了!”
  奶妈的侄儿这时已翻起身来,拼死和王大须子纠缠,不过几招,又给王大须子打倒。王
大须子连声狞笑,跨上一步,一抓向纳兰明慧抓去,忽然帐幕外哗然大呼,王大须子未及回
头,后心一阵剧痛,身子已给人悬空提起,纳兰明慧睁眼一看,只见飞红巾满面杀气,左手
长鞭把王大须子卷着,右手指着纳兰明慧道:“哼,你就是纳兰明慧了?这样娇怯的样子,
倒真是个小姐模样!”
  飞红巾自从离开杨云聪之后,怒气难消,孤身一人,跑到伊犁将军府中大闹,虽然没抓
着纳兰明慧,却抓着了她的丫头,逼问出纳兰明慧的消息,赶到草原,正好遇上这场混战。
飞红巾不由分说,把马贼和女兵,全部打得翻翻滚滚,撞入帐篷,只一招就把王大须子生
擒。存心折磨纳兰明慧!
  纳兰明慧抬头望着飞红巾,口角噙着冷笑,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盯得飞红巾打了个寒
噤。飞红巾气得一鞭将王大须子摔到墙角,厉声骂道,“你冷笑什么?有胆的就起身和我斗
几个回合。我不愿杀毫无抵抗的人。”纳兰明慧小口微微开启,语音虽弱,飞红巾听来却如
平地焦雷!纳兰嗯慧说道:“你要杀我,我毫不躲闪,你且等我生了孩子再杀我行不行?”
飞红巾喝道:“什么,你育了孩子?谁的孩子?”纳兰明慧骄傲的笑道:“我和杨大侠的孩
子!”飞红巾一看,纳兰明慧果然是挺着大肚皮,不发一言,回身便走,帐幕外马贼和女兵
翻起身来又斗,王大须子也在墙角站起,俯身拾了那口马刀,飞红巾眉头一皱,再转过身
来。喝问王大须子道:“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王大须子刚才看见飞红巾欲杀纳兰明
慧,只道她也是线上的女匪,急忙答道:“我是喀尔沁草原上的马帮万客(马赃自称).姑
娘你是哪条线的?这个臭婆娘既是孕妇,咱们按规矩不杀她好了,她看来是个酋长的女儿,
油水可厚哩,咱们把她洗劫来了平分吧,姑娘,你独自要一份好了,我王大须子最讲义
气。”飞红巾面一绷,喝道:“哈,原来你是马贼!”王大须子“是”字还未出口,飞红巾
出手如电,一鞭就把他的天灵盖打碎,走出帐幕,惨叫声随之而起,不过片刻,飞红巾满身
浴血,走回帐幕,冷冷的对纳兰明静说道:“我把这帮马贼全都杀了,你好好的养孩子
吧。”纳兰明慧定着双眼,不知说些什么才好,飞红巾收起长鞭,插回宝剑,忽凄然说道:
“我走了,你见着杨云聪时就告诉他,我永不会再找他了。”纳兰明慧点了点头,正想说
话,忽然腹中绞痛,急忙呼唤丫头,女兵纷纷进来,把奶妈的侄儿推了出去,飞红巾本来想
走,这时却呆呆的站着,忽然帐幕响起了“呜哗”的哭声,杨云聪的孩子出生了,女兵们手
忙脚乱,帮助纳兰明慧料理。贴身的大丫头把早已准备好的锦缎,将孩子全身包着,纳兰明
慧面上充满喜悦的神情,她在地上喘着气问道:“是小子还是姑娘?”大丫头道:“恭喜小
姐。和你一样!”纳兰明慧道:“呀,原来是个姑娘,也好!抱来我瞧瞧,”丫头道:“她
可真像小姐呢!”纳兰明慧用手轻拍婴儿,低声笑道:“不!更像她的爸爸!你瞧,她的小
口闭得可紧,长大了准像他爸爸那样倔强!”婴孩又“哗”的一声哭了起来,纳兰朗慧笑
道:“苦命的小丫头,才说你口闭得紧,你又哭起来了!”纳兰明慧全神调弄孩子,完全把
飞红巾冷落了。飞红巾黯然神伤站在旁边。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时忽然走了上来,伸手时
纳兰明慧道:“让我抱一抱?”纳兰明慧迟疑了一会,将孩子递过。飞红巾将女婴放在臂弯
上仔细端详,果然很像杨云聪。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很喜爱这个婴孩,心中突然泛起一个
念头,想把她抱走。旁边的丫头递上半温的开水,一口一口的喂她,有一个女兵笑道:“小
姐,你可要学养孩孩子,养孩子可不比舞刀弄剑,麻烦多着哩!”飞红巾微微一震,暗笑自
己刚才的思想,把孩子交回纳兰明慧,又摸出一串珍珠,递过去道:“这是南海来的,就送
给她做见面礼吧!”南海珍珠在草原上是极难得的东西,纳兰明慧看了一眼;她不希罕那串
珍珠,而是希罕飞红巾那种感情。她想不到在清国军中所传说的草原上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会有这样细腻的感情。她接了珍珠,眼光充满谢意,低声说道:“姐姐,我就把她取名叫做
宝珠,谢谢你的好意!”飞红巾面色一沉,忽然又冷冷说道:“准是你的姐姐,我是你的敌
人,过了几年,我还要再找你见个高下,你好好等着吧!”女婴“哗”的一声又哭起来,飞
红巾就在女兵们惊奇的注视下与孩子的哭声中走出去了!
  再说,在喀尔沁草原之上,杨云聪也是兴奋非常,他帮助哈萨克的老酋长将楚昭南打得
大败,把附近清军的城堡也占据了。这一天,他正和大酋长点数俘来的马匹,忽然一个士兵
走来报告,说是捉到了一个陌生人,这人虽是牧民眼饰,但问起游牧的事情,他却一窍不
通,士兵们要打他,他才喊出是要找杨大侠。杨云聪叫士兵推那人上来,一看原来是个二十
多岁的浑小子。杨云聪道:“你是什么人?找我做什么?”那人周围望了一望,嗫嗫嚅嚅的
说道:“杨大侠,我是纳兰,纳兰……”旁边的士兵听了纳兰二字,全部愕然,哈萨克的老
首长却从容笑道:“杨大侠有事,我们不打扰了!”说罢率着士兵走开。杨云聪暗暗感激老
酋长对自己信任,再喝问那个人道:“你是纳兰秀吉派来的奸细么?”那人答道:“不,我
是纳兰小姐派来的,纳兰小姐是我姑姑奶大的。”杨云聪“哦”了一声,问道,“纳兰小姐
叫你带话给我?”那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一面递过去一面说道:“小姐养了
一个漂亮的小妞哩!”杨云聪大吃一惊,双手微微发抖,接过羊皮一看,果然是纳兰明慧亲
笔写来,报道生了女孩的书信。信中还说因为女孩子差十多天才足月,因此身骨瘦弱,很为
担心,未后并希望杨云聪偷偷的来看她一次。
  这霎那间,杨云聪又惊又喜,但渐渐喜悦的感情大大超过了惊惶的感情。在此之前,他
虽然很爱纳兰明慧,但总觉得那种感情,并不是怎么巩固的感情,而令,他觉得和明慧已是
真正联为一体了,对飞红巾的负疚的感情也消失了,他莫名其妙的爱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孩
子,他为他的瘦弱而担心,他幻想着她是怎样哭喊叫唤。收了羊皮信后,他心里迅速的作了
一个决定,要冒险到千里外的草原去看自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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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二十五回 天龙剑阵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二十五回 天龙剑阵   当杨云聪从喀尔沁草原赶向伊犁的时候,“纳兰明慧已回到伊犁城。她是个练武的人,
身体很好,生下孩子,满月之后,已如常人。那些女兵都是她的心腹,大家将孩子保护得好
好的,谁也不会泄漏。讪回到将军府,就将女婴交给奶妈,即算给夫人发现,也可推说是奶
妈收养的孩子。
  纳兰夫人见了女儿,又是欢喜,又是埋怨:她搂着明慧道:“女儿呀,你怎么一去就去
了半年多!打猎虽然好玩,也不该去这么久呀!你看家里闹成什么样子?你的爸爸又去外面
打仗,女飞贼一来,闹得人仰马翻,那么多人都擒拿她不住,真把我吓坏了!要是你在这
儿,总可以给那女贼一点颜色!”明慧听了,蹙眉不语,她不敢告诉母佯,女飞贼就是大名
鼎鼎的飞红巾,更不敢告诉母亲,她对这个女飞贼其实却是又恨又爱,自从飞红巾在她匿居
的草原大闹一场,杀尽马贼,赠珠给她的女婴之后,她对飞红巾的感情已有了微妙的变化,
当然她还恨飞红巾,恨飞红巾在杨云聪心头占着一角,但她已经不把飞红巾当做敌人了。飞
红巾在她的心中已经不是一个“女魔头”,而是一个颇有人情味的女英豪。纳兰夫人见女儿
沉思的样子,诧然问道:“怎样啦,孩子,连你的爸爸也称赞你的武功行,难道你也害怕那
个女飞贼。”纳兰明慧苦笑道:“妈妈,我听了丫头的描述,那女飞贼的武功的确是世间罕
见,只怕女儿真的不是她的对手。”纳兰夫人哈哈笑道,“原来你害怕这个。前几天我还怕
女飞贼会再来,现在却一点也不慌了。”纳兰明慧问道:“怎么?父亲又请来了什么能人
了?”纳兰夫人道:“不是你爸爸请来的,是纽枯庐邀请来的。不过纽桔庐早禀告过你的爸
爸,所以你爸爸也捎有口信回来,叫那班人暂在将军府中居住。”明慧问道:“怎么?不只
一个而是一班么?”纳兰夫人道:“听说是什么西藏天龙派的,为首的叫天蒙禅师,一共来
了十八个哩,纽枯庐说天龙派的剑术西土第一,论当今剑法的大宗师,他的师父齐真君最
高,晦明禅师第二,这个西藏天龙派的祖师也可以坐第三把交椅哩!”纳兰明慧听了,心里
暗暗好笑。好笑纽枯庐的胡乱吹牛。齐真君的剑术她没见,但看纽枯庐那点技艺,他的师父
无论如何不会超过晦明禅师,至于天龙派的祖师乃是天龙上人,她听杨云聪说过,单身入藏
和天龙禅师论剑,折服天龙门下的故事。她想天龙禅师连杨云聪都比不上,如何能坐第三把
交椅。纳兰夫人又继续说道:“天龙派的十八高手,愿应纽枯庐的邀请,据说是因为和一个
叫做杨云聪的有仇。我听你爸爸说过,那个什么杨云聪可是咱们满清的大对头哩。”纳兰明
慧陡然一震,心想:“哼,原来他们是为报仇来的:这天蒙禅师乃是天龙禅师的师弟,他的
武功不在师兄之下,大约是天龙不好意思出面,所以叫师弟出面了。杨云聪的武功虽然了
得,单打独斗,绝不会失手,只是要独战十八个高手,恐怕不行。”她刚刚差遣了奶妈的侄
儿,送信给杨云聪,要他偷偷到伊犁来看望自己,如今听了这个消息,却又暗暗盼望他不要
来了!
  可是杨云聪终于来了,喀尔沁草原暂时平静无事,他别了哈萨克的老酋长,披星戴月,
终于赶来了。他想念纳兰明慧,也想念他从未见过面的女儿,他想这次把纳兰明慧母女都带
出来。他不愿意他的女儿生长在一个满洲将军的家里。
  这晚,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仗着绝顶轻功,偷偷进了伊犁城,摸入了将军府
内。在飞身进去的时候,曾发现屋顶上有影绰绰的人影,但他自恃艺高胆大,疾如飞鸟,心
想那些平庸的武师,就是自己从他们身后掠过,他们也未必发现;因此毫不在意,循着熟路
进入了奶妈的屋中。
  纳兰明慧这时正和奶妈闲话,蓦听得窗外有人轻敲,跳了起来,一看竟是她日思夜想的
心上人,不觉惊喜交并,两人紧紧相拥,奶妈在旁边暗暗流泪。
  纳兰明慧紧紧的抱了杨云聪一阵,倏又将他推开,叫道:“好,你终于来了现在咱们总
算见着了,你快走!”杨云聪愤然道:“你千里将我召来,一见又要赶我走,你这是什么意
思?”纳兰明慧顿足道:“你听我话,快走!快走!这里有人等着捉你!”杨云聪狂笑道:
“什么人能够捉我?”纳兰明慧无暇多说,只是连声催他道:“以后咱们还可见面,你不要
再在这里逗留了!”杨云聪顿然疑心大起,他怀着一股热情到来,不想却如碰着一盆冷水,
迎头淋下!他怀疑纳兰明慧舍不得富贵荣华,不愿跟他在江湖飘泊,所以连声催他出走。他
想:我和她的父亲原是敌人,我的计划看来只是孩子的幻想了。突然,他板着脸孔对纳兰明
慧说道:“我们的女儿呢?我总得见见女儿才能离开。”奶妈早进入内室,这时正抱着婴儿
出来,杨云聪赶上去一看,只见婴儿睡得正甜,瘦削清秀的面庞,十足是个小纳兰明慧,杨
云聪而下了头,轻轻在女儿面上亲了一下,纳兰明慧又在后面吁气说道,“你快走吧。”杨
云聪心头火怒,想把婴孩夺了出走,但一想她还不过一个月大,尚未断奶,自己如何能够带
她?正在此时。忽然瓦面有轻微的声音,杨云聪一听就知是有武林高手来到。他转过身躯,
对纳兰小姐一稽首,反身跃出窗外,随手使了一招“过窗望月”,只听得“哎哟”连声,两
个暗袭的人,已给杨云聪运掌力弹了出去。
  杨云聪跃上屋顶,只见瓦面上高高矮矮,站满了人。个个手上都有一把明晃晃的利剑,
杨云聪认得为首的是天蒙禅师,冷冷发话说道:“我与你们天龙派旧日无冤,近日无仇,你
们为什么前来暗算?”天蒙怒道:“杨云聪,你大言欺世,找上门来,奚落我们,把天龙剑
法看得一钱不值。还说无冤无仇?”杨云聪哈哈笑道:“你们居然还是学武的人,心胸如此
狭窄!各家剑法,各有长短,我好意与你们的祖师论剑,何曾奚落你们?”天蒙道:“你后
生小辈,妄议祖师,这就是个大大的罪状。你在新疆作乱,啸聚牧民,反抗朝廷,这更是个
天大的罪状!”杨云聪勃然变色,叱道:“我还道你们只是宗派之争,原来你们还要助纣为
虐!”铮然一声,断玉剑倏地出手,天蒙禅师把手一招,十八个人在宽阔的瓦面上,竟排成
了整齐的阵势。大家都是一身轻功,踏瓦无声。天蒙叫道:“杨云聪,你若过得天龙剑阵,
我就饶你一命!杨云聪冷笑道:“你瞧着吧!”天蒙往前一冲,杨云聪一剑削去,双剑相
交,一阵嘎金曳玉之声,两方都无伤损。杨云聪暗道:“原来是一把宝剑!”侍再进招之
时,天蒙已自身旁掠过,另外两个喇嘛僧从两翼袭来,杨云聪一招“龙门推浪”左右开弓,
两人却都是虚刺一剑,一掠即过,霎那间,阵势发动,十八名天龙派的高手,源源而上,此
去彼来,各按着一定的方位,配合得非常之好,四面八方都是天龙剑派的人,将杨云聪围得
密不通风。杨云聪暗暗点头道:“天龙剑阵也还有点道理!”他本意只守不攻,看看他们的
伎俩,那料天蒙禅师长剑一指,催紧攻势,十八名高手,绕着屋面左穿右插,十九口利剑
(其中有一人名天华和尚,乃天蒙的师弟,左手长剑右手短剑)竟如狂风暴雨,杂乱无章的
向杨云聪击来,但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是按着八卦方位,奇正相生,此呼彼应。剑剑都是
直指要害,杨云聪勃然大怒,天山剑法骤的展开,急如掣电,剑花错落,宛如洒下了满天寒
星!好几名喇嘛,受了剑伤,失声呼痛。杨云聪心想:自己与天龙有过一面之缘,这些人也
还是刚被朝廷招揽,还是不要伤他们的性命。反正天龙剑阵,自己也已摸熟。主意打定,宝
剑归鞘,身法一变。意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在天龙剑阵中穿插自如,宛如一条水蛇,四处
游走。那些喇嘛,一个个的觉得手腕麻痛,竞相惊呼,杨云聪连战十八名高手,每人都不过
一招半式,就将他的利剑夺去,掷在地上,片到之间,地下散了满地利剑。其中只有天蒙禅
师挡了三招,也终于被杨云聪夺去手中的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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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塞外奇侠传》——第二十六回 独臂丐侠
梁羽生《塞外奇侠传》 第二十六回 独臂丐侠   将军府的卫兵在地下看上,只见无数黑影,一片剑光,在屋脊上纵横飞舞,乱作一团,
其中却有一道白练似的白光,闪电似的在无数黑影中穿来插去,白光所到,黑影如波分裂,
四面乱窜,霎时间屋上的黑影被白光扫得一个不剩,似无数黑影,化成了一溜一溜黑烟,向
屋角滚滚散去!卫兵们哪里见过如此阵位,吓得目定口呆,手足酸款,刀斧手刀落尘埃,弓
箭手弓垂地下。再看时,那白光倏的凝止不动,现出一个英气迫人的少年,大声喝道;“天
龙派的朋友们,这回又将你们的兵刃留下,下次再见,俺就不客气了!”这少年正是杨云
聪,地穿了一身白衣,施展上乘的空手入白刃功夫,把天龙派十八名高手的兵刃全都夺了。
  杨云聪旋身过来,把天蒙禅师那口宝剑挂在腰间,虎吼一声,一跃而下,卫士们纷纷逃
避,杨云聪也不伤害他们,向将军府再闯,他还想再见一见纳兰明慧,问个明白、这时纽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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