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让我知道你明天跟今天中午一样没有吃午饭的话，我会很生气的。”
蔡文轩怔了一下，点点头。
我拍了拍蔡文轩的肩膀，对他说：“好了，你回去吧。”
“你先走吧，看着你走远了我再进去。”
“还是你先进去吧！”
蔡文轩也不争执，点点头，转身朝宿舍楼里面走去。
我是等着蔡文轩的背影消失在里面走廊拐角的时候才离开的。
第五十章
母亲和致高在我们学校只住了两天。
中间母亲几次跟我谈话，都是老调重弹，耳朵上都已经起了茧子，烦都快要烦死了，最后我向母亲摊了牌：五一我是肯定不会回家的，也不会跟着他们一起去旅游，更不会去见什么刘晓玲，当然我没有把我五一准备和蔡文轩一起出去的事儿告诉母亲，否则，母亲肯定会精神崩溃的；我也不会去见什么心理医生，单凭那个不负责任的医生说同性恋是心理疾病这一条，我就可以断定，那肯定不是一只什么好鸟，即使不是庸医，也是那种见钱眼开、医德沦丧到底谷的势利鬼，跟这种人打交道，就算我没病，也会被他给折腾出病来的；让母亲回去以后就回绝了冬兰阿姨和刘晓玲，让她们趁早死了那条心，如果母亲不找理由回绝她们的话，我会亲自给她们俩打电话，实话实说，就说我是一个同性恋，就喜欢男生，女生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
母亲很生气，歇斯里地、抓狂挠心的那种，后果相当严重，幸好这是在我们学校的招待所，要是在我们家的话，那绝对就惨了，母亲不说敢把家里闹个底朝天，也敢弄个鸡犬不宁的，全家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最后连致高都快要崩溃了，哭丧着脸对母亲说：“妈，咱们还是走吧，致远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是顶不住了，我要是再不回学校的话，就要被全校通报批评了。”
于是，在母亲和致高到我们学校的第三天下午，他们决定第二天早晨坐火车回去。
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一样的，透透亮，就算在那样的情况下，致高说的还是假的。就凭我对致高的了解，上课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大学里主要任务，陪李菲菲才是他的首要目的，就今天这借口，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不是学校在催他，也不是老师在找他，而是孙菲菲在背后捣的鬼，这样也好，能提前把母亲送走，也捎带着算是解了我的围。
晚上八点多打车到火车站去买票，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老天保佑，算是买了两张有座位的。打车回学校的路上，天上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让人颇为伤感。
出租车直接把我拉到了招待所大门口，付了钱，打开车门，刚下车，漫天飞舞的雨丝铺头盖脸地打过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夜空，漆黑漆黑的，只有在昏黄的路灯下，才能看见密密的雨丝，齐刷刷地飞泻而下。转身关上车门，透过开着的车窗跟师傅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用手遮住眼睛，猫着腰，急匆匆地跑进招待所。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刚走近我和致高房间的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吵架的声音，而且一阵高过一阵，连从走廊里经过的服务员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听听，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很少有，但是我知道，这只不过是致高和李菲菲之间很平常的一次小吵小闹，比这阵势吓人的场面我见的多了。
见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我朝服务员摆摆手，让她走开了。
推**门，迈步走进房间，进门就看见致高叉开双腿站在房间里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背对着我，一手卡着腰，一手举着电话，怒气冲天；虽然李菲菲在电话那头，但是声音也是憋足了劲儿的响，站在门口，我就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在对面嚷什么。其实，听上一两句也就厌烦了，无非就是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什么今天你没有跟我打电话了，什么是不是你已经忘了我了，什么到底是对方重要还是对方的家人重要，……，等等，在别人看来，难道就因为这点儿事儿都能吵得起来？可他们俩偏偏就能，而且吵起来就没个头儿，没事儿搬个马扎坐那儿听吧，翻过来复过去的，永远都是那几句。
真是烦人，这到底是找对象呢，还是找人练嘴儿来了？
我把身上刚刚淋了点儿雨、有点儿潮湿的外套脱下来，用衣架套起来，提溜着来到阳台上，顺便把阳台上的门也关上了，把致高的吵架声挡在了屋子里。用晾衣杆把衣服挂在阳台上专门用来晾衣服的铁架子上，完事儿以后也没有回房间里去，就靠在齐胸高的围栏上，呆呆地看着阳台外面的雨景。
招待所的阳台是半露天的，围着阳台一圈只有匈部那么高的围栏，和着头顶上三楼突出来的阳台，雨水是飞不进来，但是也绝对没有我们宿舍里那么封闭。
招待所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密密匝匝的，知名的、不知名的树挤挤挨挨的，全都吐出鲜绿色的叶子，贪婪地**着开春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水。雨水打在树叶上，那种“沙沙沙”声不绝于耳，轻盈、活泼，就像贪玩的小孩子在蹦床上疯狂地跳跃一样，永不止息！经过雨水洗刷的树叶，翠绿翠绿的，外面披被着一层亮晶晶的水膜儿，房间里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出来，跌落在外面的树叶上，泛着点点白光，微风吹来，枝头轻轻晃动，树叶也来回摇摆，那点点白光一闪一闪、忽隐忽现，就像天上的星星，很美丽！
在这漆黑的夜里，置身于空空的阳台上，耳边是雨水跌打树叶的优美旋律，眼前是斑斑点点如星星般微弱的白光，寂静、空闲、清灵，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只有现实中宁静的现在，没有了往日的烦恼忧愁，很享受这种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台上的门轻轻地被打开了，一个人影闪了出来，还带来了一片明亮的灯光，打破了这宁静的世界。
致高两只手掏着口袋，耸着肩膀，站在我的身旁，也靠在围栏上，陪我一起看着外面那宁静的世界。突然有一种那里本来不属于我们的感觉。
“车票买好了？”
“嗯，明天上午九点半的，你们可以不用起早，……下午五点多就能到家。”
“就让我们这么走了？你……你不怕咱妈伤心？”
“怕，但是我怕答应了咱妈以后，我朋友会更伤心。咱妈伤心，也只是难过一会儿，可是要是让我朋友伤心的话，弄不好会出人命的。……，我不能辜负我朋友。”
“你……决定了？”
“决定了。”
致高问的犹犹豫豫的，我回答的却是坚定不移，虽然我们两个人的对话都很平静，但是平静下面掩饰的是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有点儿遗憾，没有机会见你那个朋友一面了。”
“他是我的，你见不见他，不重要。”
“咱妈一定很难堪的，回去以后怎么跟冬兰阿姨和晓玲说呢？”
“当初怎么答应的，现在还怎么拒绝，很正常的事情。”
“致远，问你个私人问题，你们在一起……吵架么？”
“从来不吵，以后也不会。”
“是啊？”
“我喜欢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跟他吵架呢？”
致高“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致高，回去帮我劝劝咱妈，别让咱妈太伤心了。”
“嗯！”
我伸手拍拍致高的肩膀，定定地点点头，然后扭头接着欣赏外面的夜景。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起床，把东西都收拾妥当，然后带他们去吃早饭。母亲的脸色不太好，食欲不佳，一杯牛奶连一半都没喝够，面包干脆就没动。想劝母亲多吃点儿，但是张张嘴，话到嘴边儿又咽了下去，母亲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我，能够跟着我来吃早饭就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我不应该再奢求什么。我一边吃饭，一边想着一会儿到超市买点儿什么，好让他们在火车上吃。
在一楼服务总台结了帐，母亲结的，总共花了六百，母亲让服务员把当初我压的那五百块钱押金退给了我。那个结账的女服务员挺纳闷儿，抬头用那种迷惑不解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当时我还皱了一下眉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让母亲和致高在招待所门口等着，自己跑到大门口，先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儿吃的，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掉头开进了校园里。车在母亲面前停下来，我赶忙从车子上跳下来，帮母亲把副驾驶车门打开；母亲犹豫了一下，瞪了我一眼，转身走开，自己拉开后面车门，和致高一起上了车。
我有点儿尴尬，但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本来司机师傅是开着车上的收音机的，里面播放的是一档娱乐节目，男女电台主持人用那种特随意、高兴的语气相互调侃着，很适合我们聊天，但是当他看到我们气氛有点儿不对劲以后，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把收音机关了。车厢里明明坐着四个大活人，却一点儿活气都没有，很憋闷的。
车子到了火车站，我付钱以后，谢过司机师傅，然后带着他们匆匆地朝候车大厅里走去。
我们学校所在的这座城市不大，人不少，火车站却又破又小，给我造成的印象是：不管是不是节假日，反正火车站永远都是那么多人！等我们排队进入候车大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就连旁边相邻两排椅子中间的过道上站的都是人！
人声嘈杂，我们三个却显得有点儿落寞，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旁边座位上一个四五岁样子的小女孩儿坐在母亲怀里，手里捧着一块面包，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们，模样很可爱。
“远远，五一回趟家吧！”
母亲突然给我开口说话。
“不回去了，我五一有点儿事儿。”
“是因为你那个朋友么？”
“……嗯，本来想五一跟他回他老家一趟的……”。
“远远，千万使不得呀，迈出去那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他大姐不让回去，所以……就改了，我想带他出去散散心！”
“你宁可陪他一块儿出去，也不肯回家看看我们，是么？”
“妈，他爸早没了，他妈也已经去世两年多了，自从他妈去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逢年过节的都是在学校。本来这次说好了要回去的，他大姐又不让，他很伤心的，我不能撇下他不管，自己回家去的。”
母亲没有说话，用那双哀怨的眼睛看着我，看的我心惊肉跳的。
“况且，我已经答应他了，我们车票都已经买好了，……妈——，你能答应致高跟他女朋友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们俩呢？我朋友比致高女朋友好多了。”
话说出去我就后悔了，但是已经无法收回了，致高在我身后故意“嗯嗯”了两声，还偷偷用手捅了捅我。
“远远，你们俩的情况不一样的，你别忘了，你朋友是个男的呀！”
“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行了么？我们两个是心甘情愿在一起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俩呢？”
突然一辆过路车开始检票，人们一窝蜂地朝着检票口跑去，从我们身旁挤过去的时候，还差点儿把我带倒。
不过不是母亲和致高坐的那趟车。
“远远，你这是把你妈我往绝路上逼呀！”
说这话的时候，母亲的声音瑟瑟的，眼睛里也充满了绝望的泪水。
我还能说什么，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我只好强忍住泪水，低下头去，嘴唇抖抖索索地说：“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话的时候，泪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一串一串的，擦都擦不干净。
母亲走上前来，用双手捧着我的脸，慢慢地抬起来，睁大一双泪眼在我脸上仔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摇头，抽抽噎噎的，早已泪流满面：“以前每次我问起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的时候，你总是说我和你爸把你生成了这样，没办法，可是到现在，我还是看不出你到底跟别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我们每天辛辛苦苦地上班、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们哥儿俩，就是希望以后有一天看着你们成家立业，我们也就放心了。只是你现在这样做，太让我们失望了，后悔的要死，早知道你这样，还不如当初我们就要高高一个，那样省了多少心呐！”
我的泪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双眼，看都看不清楚，母亲那张慈祥的脸明明就在眼前，我却始终看不清楚。
“远远，远远呐，你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从来都是知错就改的，难道这次你一定要一条道走到黑么？”
“妈——，如果你实在谅解不了，接受不了我和我朋友，那你……那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我也再不会给你和爸爸添乱了……。”
母亲怔了一下，无力地垂下头去，使劲儿摇着，一边摇头一边哭，嘤嘤的，哭的我心都碎了。就在我不停地抽泣的时候，母亲突然抬起头，举起手，“啪啪啪……”地打在我的肩膀上，母亲的手举得很高，拍打在肩膀上的声音也很响，但是一点儿都不疼。
我倒宁愿母亲打的用力一点儿，至少让我感觉到疼痛，那样我的心里还会好受一点儿。
母亲一边打，一边哭，泪如雨下，哽着嗓子，说：“你宁可不当我们的儿子，也不肯放弃你那个朋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你这样对我们，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呀……。”
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儿一直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盯着我们看，终于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很大，把整个候车大厅的人都给惊动了。小女孩儿面包不要了，撒手扔在地上，扭头扑到他母亲的怀里，再也不肯扭头看我们一眼。
周围的人都用那种不解的眼光看着我们。
候车大厅里，开始广播到站列车，广播员一遍又一遍地广播着即将到站的列车，催促乘客们开始检票。
母亲和致高乘坐的那一趟列车马上就要到站了。
人群里再次骚动起来，买了这趟列车的人开始提溜着大包小包往检票口挤过去。
母亲还在不停地拍打着我的肩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致高实在看不下去了，上来抓住母亲的两只手，把我挤到一边。
“妈，你就别打了，致远他也没有错的。”
“如果连这都不算错，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错？”
“……咱不讨论这个了，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咱们得检票去了。致远，快点儿，票呢！”
我猛然想起来，火车票还在我口袋里揣着呢。于是赶紧掏出来，递给他们。
致高一手搀着母亲，一手拿着票，转身朝检票口走过去。
我在后面紧紧跟着。
“妈，致高，路上小心点儿。”
说着，我把手里的塑料袋塞到致高拿着火车票的那只手里。
“路上照看着点儿咱妈。”
“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回家先别急着回学校，在家陪咱妈两天，菲菲那边以后我给她解释。”
“知道了，家里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致高把手里的票递给检票员，等着把票检了以后，又接过去，隔着高高的围栏，致高突然冲我喊了一嗓子：“哥，别担心家里，照顾好你自己！”
我眼圈儿一红，眼泪再次忍不住流了下来。
第六卷
第五十一章
母亲和致高走后一个多星期，我每天都是闷闷不乐的，心里老是想着母亲，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还是每天哭泣么？有没有跟冬兰阿姨和刘晓玲摊牌？而且，父亲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感觉很内疚，欠父母的，不知道怎么来还！
每天除了上课、到大棚里帮康乐给草莓苗子浇浇水，主要任务就是每每到了快吃饭的时候，到图书馆接蔡文轩一块儿吃饭，晚上他图书馆没班儿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到外面的夜市逛一圈儿，买点儿小吃什么的。
蔡文轩嘴馋，爱吃小吃，我就变着花样给他买好吃的，每次都哄得他眉开眼笑的。
看到他每天乐滋滋的，我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只是，母子连心，那份亲情，永远都割舍不了。爱着蔡文轩的同时，我还时时牵挂着母亲。母亲和致高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有人来接，是致高。知道母亲和致高已经安全岛家，我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叮嘱了致高两句，哼哼哈哈地把电话给挂了。后来又往家里打过几次电话，一直没人接，给致高发短信，他说他已经回学校了，还让我放心，说母亲只是一时想不开，没事儿的，时间长了，她会慢慢原谅我的。
我从来不奢求母亲的原谅，只是希望母亲能够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我这边还没有从母亲刚刚离开的阴影中走出来，蔡文轩那边家里又来人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姐二姐，很突然，蔡文轩没有提前跟我说过，所以，我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那天上午十点多，蔡文轩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到图书馆去一趟，当时我心里还挺纳闷，今天下班挺早的，难道图书馆的老师和学生都集体歇业了？
把手里的水桶往地上一丢，跑到水龙头旁边洗了手和脸，准备转身走人，康乐站在田埂上不干了。
“你那一个试验小区都没有浇完就要走么？”
“没办法，谁让你来这么晚？”
“废话你，前两节我不是有课嘛！”
“所以啊，这就是对你上课的惩罚，没事儿吃饱了撑的选那么多课干嘛！”
“都像你这样？我敢保证，全学校像你这样的也是屈指可数我告诉你！”
“没时间跟你贫，是我朋友让我赶紧过去一趟，平常不这样，肯定有什么急事儿，这次你先多干点儿，下次全让我干，你给我打下手，怎么样？”
“每次都这样说，没有一次兑现的，……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你，没你我还能清静会儿！”
我朝康乐呵呵一笑，转身从大棚里钻出来，一路小跑，朝着图书馆跑去。
正值大课间的时候，图书馆门口的学生很多。
在穿梭如织的人群中，我看见了蔡文轩，就靠在图书馆门口一根大水泥柱子跟前，旁边站着两个年龄稍大的女的，一个扎着马尾辫儿，一个剪了齐耳短发。虽然还没有走到跟前，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因为从他们三人的眉宇之间，我能感觉出来，他们是姐弟三人。
三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严肃的让我有点儿胆怯。
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突然感觉有点儿手足无措。今天上午出来的时候穿了一身干活的衣服，运动衣，还有点儿邹巴巴的，想必自己现在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今天穿这身衣服来见蔡文轩姐姐的话，太不正式了，肯定会给她们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心里有点儿怪蔡文轩，你家里来人了，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跟我说清楚呢？最起码我还可以跑回宿舍里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至于这么狼狈地出现在她们两人面前。
心里有点儿犹豫，连脚步走起来都是软绵绵的，想要转身先跑回宿舍去换身衣服，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蔡文轩已经看见了我，朝我这边伸手打着招呼，自然而然，蔡文轩的两个姐姐也看见了我。
囧的我，就想顺着图书馆前面的台阶滚下去，摔死的了！
蔡文轩远远地朝我跑过来，就连他的两个姐姐也一前一后地跟了过来，想要退缩，已经不可能的了，只能硬着头皮来，低头沉思一下，酝酿了一下感情，再次抬起头来，笑容满面。
蔡文轩也不避讳，跑上前来，先是亲昵地拽了一下我的衣服，还偷偷地朝我眨了一下眼睛，不是怕被他的两个姐姐看见，而是为了不让周围的学生起疑心。
“怎么才过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我在做实验，挂了电话就跑过来了，你看，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回宿舍去换。”
说话间，蔡文轩的两个姐姐走到跟前，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儿，很不自然。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姐二姐，她们今天是特地来看我……们的。”
我“哦”了一声，喊了一声“大姐二姐”，赶紧伸出手去，想要跟她们握手，只是她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不肯伸出手来。
我的手就在半空中举着，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们俩，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蔡文轩一把把我的手打下去，笑着说：“握什么手啊，又不是接见外国领导人！”
我用手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蔡文轩的两个姐姐脸有点儿红，但是看出来了，太不自然。
“我都不知道你们要过来，文轩也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挺不好意思的。”
“……这不是马上要过五一了嘛，文轩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去过了，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什么时候到的？”
“没多大功夫，你们学校太大，找了半天才找到图书馆，太费劲，要是提前给文轩打个电话就好了，可以让他到学校门口接一下我们，就可以少走点儿冤枉路的。”
“我在图书馆值班，老师不让随便出来的。”
“你可以告诉我啊，我有时间，别说是学校大门口，就是去车站接都没问题的。”
“你又不认识我姐，能让你去么？”
我想想也是，要是让我一个人去接她们俩，还不知道场面有多尴尬呢！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十点四十多了，太阳火辣辣地顶在头顶上，身上竟然有些热。
“时间不早了，大姐二姐，咱们出去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再去找住的地方，校内校外都有旅店，不过我建议你们住我们学校的招待所，贵是贵点儿，可是安全，我……，”刚想说我母亲这次来就住在学校的招待所，一想这事儿蔡文轩还不知道，所以赶紧改口说，“……我想，安全还是最重要的。”
“不住了，家里好多事儿，来看看就行了，我们在来的火车上已经定了返程票，下午六点半的，赶明天早晨就能到家，在火车上睡一晚上，明天到家了还不耽误白天干活儿。”
我偷眼看了蔡文轩一眼，脸上怏怏地，有点儿不高兴。
“来了就住两天嘛，我和文轩带你们四处转转。”
“还是不要了吧，知道文轩在这儿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就不出去转了。”
“那……那咱们先出去吃饭吧。”
我把蔡文轩两个姐姐往前面让路，在身后，我悄悄拉了蔡文轩一把，算是安慰吧，只是好像没有什么作用，蔡文轩还是黑着一张脸。
本来想带她们到上点儿档次的饭店去吃，只是蔡文轩说没有那么多讲究，随便吃点儿就可以了，还建议说去上次我们吃饭的那家东北菜馆，蔡文轩的两个姐姐也不停地点着头，没办法，我只好把他们又带到我和球友以前经常去的那家东北菜馆。
双手捧着把菜单递到蔡文轩大姐的手里，让她点菜，把她给迥的，连连推让，还说农村人不知道吃什么，让我们随便点，能吃饱就行；有心让蔡文轩二姐点菜，只是从见面到现在，她一直顺着眼，躲在蔡文轩大姐的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还是不为难她们了。
“你就看着点吧，反正你经常来的，知道这里什么菜好吃。”
蔡文轩把菜单摁在我手里，面无表情地说着。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了一句“那我就看着点了啊”，翻着菜单开始点菜。一共点了五个菜，小鸡炖蘑菇、锅爆肉、猪肉炖粉条、大丰收和东北酱拌小菜，主食要了一盘东北菜团子和煎饼盒子，蔡文轩大姐坐在对面直摆手，再不让多点了。
等菜的时候，我跟服务员要了一壶水，挨着给她们倒上，我怕蔡文轩在图书馆干活，出来的时候没有洗手，就从身上掏出一张面巾纸给他，让他把手擦了一下。整个过程中，蔡文轩的两个姐姐一直偷眼看着，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图书馆的书很杂的，下班以后一般都要洗手的，我怕文轩没来得及洗手。”
“你……家是哪儿的？”
“啊……？哦，省城的。”
“父母是做什么的？”
“大姐——！”蔡文轩抬头喊了一声，声音很僵硬，是在抗议。
我和蔡文轩大姐都没有理他，还是那样互相看着，我感觉的到蔡文轩大姐的眼神儿有点儿犀利，仿佛可以透过我的眼睛看到我的内心。我不怕，因为我是真心喜欢蔡文轩，所以不怕她看，反而，她看的越透彻越好，最起码可以知道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爸是税务局的一个小领导，我妈在园林局工作，主抓省城西城区城市绿化的。”
“都是吃国家饭的啊……，那他们同意你……这样？”
“还行吧，我能应付的过来。”
“就怕你们这些城里人，到时候甩甩袖子走人了，我们家文轩可怎么办！”
旁边椅子“刺啦”响了一下，蔡文轩准备站起来走人，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还把他按在椅子上。今天的场合非比寻常，不能就这么生气走人的，他的两个姐姐大老远的跑过来，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会会我，这我可以看的出来，但是既然她们来了，就说明已经开始准备原谅蔡文轩了，文轩要是这么一走的话，估计还得冷战上好长时间，我可以等，但是蔡文轩的心情肯定不好受的。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解决了吧！
“不会的，这辈子我只跟文轩在一起。”
“那你爸妈要是死也不同意呢？你总得选择一头儿吧？”
“我肯定选择跟文轩在一起。”
“那你爸妈怎么办，她们生你养你也不容易的。”
“我会想办法孝敬她们的，只是，爸妈再好，也不能跟我过一辈子，这辈子最应该疼爱的是文轩，他能跟我过一辈子，这我就满足了，没有其他什么想法的。”
“你们在一起，连……个孩子都不能要，你爸妈可怎么办？”
“还有我弟弟，没事儿的，传宗接代的事儿她们不发愁。”
“你还有个弟弟？”
“嗯，双胞胎，我是老大，还有个弟弟。”
蔡文轩的大姐“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不说话；蔡文轩二姐就用那种生涩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菜上的很快，也就二十分钟左右，我们的菜就都上齐了。大家开始动筷子吃饭，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可以看得出来，蔡文轩大姐二姐确实有点热饿了，一盘东北菜团子和六个煎饼盒子全让她们给吃了，还有两碗米饭，我和蔡文轩只是慢腾腾地往嘴里扒拉着白米饭，傻眼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吃饭的阵势。
我看蔡文轩心情有点儿低落，本来两个姐姐来看他，他应该是最高兴的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眼睛直直的，不是在看他的两个姐姐，也不是看我，而是一直盯着他面前的桌面，愣愣的。
我夹起一块儿锅爆肉，放到蔡文轩的碗里，说：“别光吃白米饭，多吃点儿菜，下午还要干活的，吃不饱饭可不行。”
蔡文轩看了我一眼，眼睛一眨，顺着眼角流出两行热泪来，很快，差点儿掉到他的碗里。我怕他的两个姐姐看见，赶紧用脚在桌子下面碰了碰他的脚尖儿，使了一个眼色，递过去一张面巾纸，让他赶紧擦干净。
我看她们两个吃的有点儿噎，又要了四小瓶果汁，挨着递给她们。
从我们进门，到出去，总共没有一个小时，进来的时候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刚刚被擦过；走的时候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空盘子，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盘子里还剩那么一点儿菜汁。
我怕对着她们两个把服务员叫过来结账有点儿尴尬，所以就借口说要上厕所，站起身来，离开座位，装着去厕所的样子，走到服务台前面，让服务员给结了帐。
大概她们也看见了吧，等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蔡文轩大姐问我是不是结账去了，我笑笑，点点头，不作声。他大姐“啊”了一声，要拿过包来掏钱。
“不用了，你们来这儿是客，我这是在尽地主之谊。”
她们两个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样子，估计她们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蔡文轩静静地说：“大姐你就别管了，就让他付好了。”
“那怎么好意思？”
“既然你们是文轩的姐姐，那就是我的姐姐，弟弟请姐姐们吃饭还不是应该的么？”
看她们俩还有点儿犹豫，于是我安慰她们说：“大姐你就赶紧把钱收起来吧，说什么这顿饭也应该我请的，你们就别不好意思了。”
蔡文轩大姐犹豫了一下，把包收起来了。
给了她们一人一张餐巾纸，擦了一下嘴，一起走出餐馆，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本来想着她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想带着她们到校园里转一圈儿，好歹也让她们知道知道她们弟弟所在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是蔡文轩非要让我一个人回去，理由没有说，只是从她们之间的气氛中我可以感觉出来，她们之间应该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吧，毕竟两年多都没有见面了，一奶同胞的亲兄妹，抛开以往的事情，完全可以说的开的。
我不想让蔡文轩为难，于是跟他的两个姐姐打了招呼，一个人转身离开。
我一直朝前走，不敢回头，因为我知道，她们三个肯定在背后看着我。
走到学校门口，才突然想起来蔡文轩两个姐姐都已经有了小孩儿，既然我和蔡文轩没有机会回去看他们一眼，但是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来看舅舅的吧，不能让她们空手回去，孩子们会失望的，间接的会对蔡文轩有成见，小孩儿很好哄，买点儿小东西就完全可以打发掉的。
对，就上超市给孩子们买点儿吃的去吧，顺便多买点儿，他的两个姐姐要在火车上呆一晚上，肯定会饿的。
我到学校门口的大超市里转了一圈儿，很快，看见什么觉得小孩儿可能会喜欢吃就拿下来，塞到购物篮里，不是我着急，而是我怕她们走开，到时候我找不到她们。
大包小包地摁了结结实实的一篮子，吃力地提到收银台，结了帐，要了两个大的购物袋，塞满了，提着赶紧往回走，急着去找她们。
远远地就看见她们还在那家东北菜馆门口站着，不过地点已经不是正对着菜馆门口的大马路中间，而是跑到对面的行道树下，站在树荫下说话。蔡文轩一直低着头，一副很乖巧的样子，仔细地听着什么；蔡文轩大姐端着两只胳膊，不停地说着什么；蔡文轩二姐，背对着我，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
虽然考虑到可能会打断她们的谈话，但是手里的东西太多，不能就站在太阳下面等着的，蔡文轩会不高兴的。于是我提着两大袋子的东西朝着她们走过去，蔡文轩大姐正面对着我，远远地就看见了，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伸手推了推蔡文轩，说了句什么。
蔡文轩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急急地跑了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又买东西去了？”
“嗯，给大姐二姐的孩子买的，顺便买了点儿她们在火车上吃的东西。”
“你怎么老是乱花钱？”
“没有啊，这些都是应该的，”我把袋子递给蔡文轩，说，“文轩，有话好好跟大姐二姐说，不要动不动就着急，……，跟她们说一声，下午我就不去送她们了。”
“嗯，知道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蔡文轩，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第五十二章
心里一直揣摩着蔡文轩两个姐姐这次来的真正目的，现在只知道主要问题出在他大姐的身上，二姐好像是个受气筒，什么话也不知道说，起不了什么关键作用。当天晚上去图书馆接蔡文轩下班儿回宿舍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了两句，他也没有正面回应，看来他是不想说，再问多了反而显得不太好，所以就压住心头的好奇心，默默地等着，有点儿如鲠在喉，但是也没办法。
蔡文轩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们班里的人都已经知道我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女生那边儿甚至有几个好事儿的，没事儿闲得发狂还故意跑到图书馆去看蔡文轩到底长什么样儿，当然，这些都是温凌春不经意间告诉我的，想问问她到底是谁这么无聊，竟然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温凌春话说出来又后悔了，再说话就显得藏藏掖掖的，关键话再没说几句，只是不住地安慰我。
“那怕什么，她们愿意看就让她们看呗，你朋友又不会少块肉，……不过说实话，你朋友长的还真挺耐看的，怪不得你小子猴急猴急的要出柜，原来是早有打算的。”
“你也去图书馆偷偷看我朋友了？”
“哪儿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长的挺耐看的？”
“我……我是先听她们说的，后来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无意中碰见的，根据她们的描述，那个瘦瘦的男生应该就是你朋友。”
我用那种特怀疑的眼神儿撇了一眼温凌春，脸上故意露出那种不屑一顾的笑，然后手里忙着自己的事情，不再跟她搭话。
温凌春看我没有接着跟她聊天的意思，摇摇头，没趣地走开了。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当然，这种事儿肯定谁也不愿意说出来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说出来还容易得罪人。想要随便找个女生来问问，只是这种事儿非比寻常，只要是稍有点儿脑筋的人，都会躲着走的，铁定了问不出个什么结果来的。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从何梦玉下手，因为我平常跟女生那边儿来往的很少，比较熟悉的、能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温凌春和何梦玉了，人家温凌春好歹也是个领导，不能太不给人家面子，容易落一个“以下犯上”的坏名声的，本来我的名声就不好，也就温凌春在女生那边不时的帮我撑撑腰，要是把她也给惹急眼了，那我以后在我们班里的日子肯定就更不好过了；所以，那就只好从何梦玉那里下手了，因为自我感觉，自己驾驭她的能力还是有的。
于是在一次大课间，我在走廊里等了半天，故意把何梦玉堵到了走廊的一头，想要跟她问出个结果来。
何梦玉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排斥的，不过，经不住我三言两语的劝，说上几句好话，她就乖乖地就范了，把书包往走廊旁边的窗台上一放，挨着我站着聊天。
“以前是我态度不好，对不住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谅解啊。”
“你也知道认错？呵呵，难得啊！”
“本来就是嘛，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有跟我现在的朋友确定关系，挺烦的，所以……就老是想发火，你……你不会在意吧？”
“要在意的话早就跑了，还跟你站在这儿聊天？”
“那是，那是，其实你也知道，我跟咱们班女生的关系都不怎么样，比较好一点儿的就你和温凌春，温凌春人家是领导，跟咱们还不是一个阶级的，所以，无论从同学友谊，还是从阶级感情来讲，咱们都是关系最好的。”
“是么？谢谢啊！”
“这是事实，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朋友呢吧？下次有机会了，我一定介绍给你们互相认识认识。”
“早见过了，等着你给介绍，黄花菜都凉透了。”
“见过了？你们认识么？”
我故意装出那种超级惊讶的表情，张嘴瞪眼地盯着何梦玉的脸。
“谁说的？我们才不认识呢，是孔如凡和石小萱带我去的……。”何梦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边不停地吐着舌头，一边偷偷地斜眼看着我，表现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说，“不是我主动要求去的啊，是她们带我去的。”
“我知道，这不能怪你，只能怪那两只老孔雀无聊，厚颜无耻到去干涉别人的事情。”
“你不会生气了吧？”
“当然不会，你看我像是生气的样子么？”
说完，还装出那种无所谓的样子朝何梦玉笑了笑，何梦玉看到我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很小心了。
“咱们班女生那边是不是都看过我朋友了？”
“不知道，……好像都知道了吧，但是有没有见过你朋友就不知道了。”
何梦玉怕我还接着问她什么，找了个借口匆匆跑开了。
我想，我是必须得找孔如凡和石小萱好好谈谈了，要是听之任之的话，迟早蔡文轩会知道的，到时候想要收场都来不及了。
吃过晚饭，先把蔡文轩送到图书馆，然后折回宿舍，从韩建明那里要来了孔如凡的手机号码。我思前想后，还是直接给孔如凡打电话的比较好，免得中间再通过一个什么人捎口信，最后还得让人家捎口信的人为难，冤有头，债有主，我宁致远和你孔如凡之间的恩怨，就由你我单独来解决吧。
我之所以不先找石小萱，是因为平常石小萱的为人还没有孔如凡那么恶劣，在我们班同学之间的口碑，要比孔如凡不止强一百倍。孔如凡纯粹就是一个整天混在女生宿舍之间的假小子，在我眼里，她跟我们这些男生没有什么区别：剃一头超短的头发，短到以至于她上男厕所别人都不以为她是个女的；长着一张男生脸，眉毛浓而黑、直而刚，眼睛有棱有角、刚毅有劲；鼻梁高而挺、坚而拔；一张大嘴纯粹像是刚刚从河马那里移植过来的，嘴角线条比男生的还要硬实；大头方脸，简直比汉子还要汉子，让我想起来就觉得汗颜；浑身肌肉结实有力，身板儿比我硬实多了，肩膀一愣一愣的，腰里始终跟插了一根铁棍子一样，走起路来从脚跟儿到头顶都是一根直棍；孔如凡从来不会像别的女生那样袅袅婷婷、风摆荷叶似的走路，从来都是一愣一愣的，甩开两条结实的粗手臂，两条象腿一迈一迈的，凡是见过她走路的人就不用再去专门跑着去观察螃蟹到底是怎么走路了，因为两者完全是一个走相，好像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一样。
如果说别的女生给我的印象就像春风拂面一样舒服的话，那么孔如凡纯粹就是一龙卷风，超级有破坏力的那种，凡是她所到之处，房塌屋倒、鸡飞狗跳，跟当年日本鬼子扫荡过的地方一样，简直惨绝人寰。男生见了无不崇拜她的健壮体格，惧怕三分；女生见了无一不爱慕她的刚强烈性，热捧十年，让我们这些胯间掖着一根硬条的真正男生都再也硬不起来。
这样一个地地道道的纯爷们儿，偏偏长了一张纯娘们儿的嘴，八卦的要死，每天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过来，还不忘忙里偷闲地管一下别人的闲事儿。
你孔如凡招惹别人我管不着，但是你要是敢在我头上动一锹土，那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跟这种低质量的人渣打交道，连我自己都觉得掉价。
怕康乐说我多事，于是自己拿着手机跑到阳台上拨通了孔如凡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她才接，她不可能没听见，肯定是心里有鬼，需要在接通电话之前先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应付我，所以才接晚了，而且说话的口气也有点儿气虚。
“喂，喂……，是孔如凡么？”
“……啊？……啊！是宁致远吧，呵呵，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打电话了？”
孔如凡笑的很勉强，让我听着很不舒服，越发觉得不能轻易饶了她。
“你知道是我啊？”
“肯定的，不是有来电显示么？”
“不错啊，你竟然还有我的手机号码，可是我怎么觉得咱们俩的关系好像还没有要好到那种互相存手机号码的地步呢？对了，提前跟你说明一下，我是从别人那里问的你的手机号。”
“哦……，这次知道了，你存起来，以后不就知道了？”
“我懒得存，……对了，你有时间么，咱俩见个面吧，想找你问个事儿。”
“还见什么面啊，有事儿就在电话里说吧，方便！”
“……还是见个面吧，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
“这个……，你也知道，我跟小萱在一起，有点儿不太方便，小萱脸皮薄，一般不跟男生见面的。”
“我只是跟你见面，就问个事儿，前后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我也没说要见石小萱呀，她有什么害羞的？”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俩之间的关系……，嗯……所以还是有事儿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估计并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因为平常上课的时候，我也会时不时的跟石小萱见个面什么的，互相点点头，打个招呼，纯粹同学之间那种很平常的打招呼方式，并没有感觉到石小萱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况且，她们俩之间的关系大家两年半前就已经知道了，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有点儿新鲜，大家饭后茶前的还时不时地提一下，现在说都不想说了，试问嚼了两三年的舌头，早已经麻木了，谁还有心思提那个？肯定是孔如凡做贼心虚，怕见我，对，这恐怕才是真的。
只是我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你孔如凡越是躲我，我还就越要会会你不可，你越躲，就说明你心里确实有鬼，不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也顺便给你孔如凡敲个警钟什么的，别他妈的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把我和蔡文轩跟你们扯在一起，你脸皮厚、不怕丢人，我们还想做人呢！
“那……也好，就在电话里说，……孔如凡，我平常可没招惹你吧？你怎么老是来招惹我们呢？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好欺负啊！”
“啊……？没有啊，你是指……？”
“别吃根儿大葱觉得自己嘴里有点儿口臭就到处装蒜了，我要是没有真凭实据会直接问你？何况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为人！”
“宁致远，有话还是说清楚吧，我不喜欢藏着掖着，像个女人！”
“好，痛快，是条汉子，那我就直说吧，你在我背后说我和我朋友的坏话，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平常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谁也碍不着谁，你凭什么平白无故的就往我们中间插一杠子你！石小萱是人，连我跟你见个面、问个事儿都会觉得不方便，难道你拽着别人闲得无聊跑到图书馆去偷看我朋友就觉得很方便么？”
“宁致远，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我不管，你这样做是不是觉得特过瘾呢？我今天给你打电话，只想听你给我个说法，不要给我任何借口，我不想听。”
“到底是谁跟你说的？你有证据么就在这儿跟我这么说话，敢不敢让她站出来跟我当面对质？”
孔如凡还想接着说什么，我冷冷地笑了笑，打断她说：“孔如凡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宁致远是从小吃素菜长大的，平常我也就是不想招惹你，但是如果你要是把我给惹急眼了的话，那就算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不信你就再去图书馆偷看我朋友一次试试。”
越说越气愤，我怕再接着说下去会真的跟她吵起来，于是干脆直接把电话给挂了，两只耳朵嗡嗡直响，扶在窗台上的两只胳膊也禁不住发起抖来。太他妈的生气了，气的我连话都要说不出来的。
以前也没觉得我们学校的林子有多大，怎么还会出现这路鸟色呢？
心慌的厉害，于是返回宿舍里，翻箱倒柜的照出一盒香烟来，撕开口，一边往阳台走，一边抽出一支来叼在嘴里。过于激动了，火机在手里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打着，以为好长时间没有用，电磨石发潮了，或者说是已经没有汽了，但是拿在手里，凑到灯光下仔细看了看，汽还是满满的，平常火机都是放在我柜子里的，我们宿舍是朝着阳面，只要不是阴雨天，每天太阳自打从地平线上跳出来，第一束阳光就会照射到我们宿舍，平常宿舍里很干燥，从来没有出现过说柜子里的衣服有变潮了的情况，所以火机磨石不可能是受潮的。
无奈地摇摇头，才发现灯光下，自己的双手一直抖个不停，簌簌的，不由自主地，火机拿在手里都拿不稳。想要努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垂下双手去，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呼哧呼哧，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匈部一张一张时磨动衣服的感觉，沙沙的，有点儿痒。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在康乐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无所谓地笑笑，叼着烟卷儿去了阳台。
再次来到阳台上，打开窗户，点上烟，右手里把弄着火机，左手夹着一支烟，不时地送到嘴边默默地抽上一口，那股淡淡的、久违的青烟穿过自己的喉咙，在肚子里翻卷一圈儿，然后嬉闹着从鼻腔里再次溜出来，在自己的眼前翻滚着，变换着不同的形状，慢慢地弥散在漆黑的夜空中。
突然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翻着眼睛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上次像今天这样静静地站在阳台上旁若无人地抽烟到底是什么时候。现在满脑子充斥着的都是蔡文轩的影子，以及跟他在一起时候的事情，想抹都抹不掉，给我的印象是，好像只要跟蔡文轩之间的关系保持的很好的时候，我就不会一个人偷偷地跑到阳台上来抽烟。
抽烟只不过是我觉得很无聊，慢慢来消磨时间的一种借口。
都说香烟是一个好东西，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还是爱情，爱情能疗伤，不光是禸体的，还有内心精神方面的，在爱情的滋润下，内心的床上会不治而愈，情绪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从来不需要用香烟来折磨自己那根本来就已经很脆弱的神经。
康乐从背后打开阳台的门，从门缝里把脑袋伸出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怎么了，又跟你朋友吵架了？”
“没有，自己生闷气呢！”
“脸都气青了，还说没有？现在除了你朋友能把你气成这样，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咱们班的孔如凡和石小萱，……她们没事儿在女生那边嚼我和我朋友的舌头根子，还带着咱们班的女生偷偷地跑到图书馆去看我朋友，你……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我靠，这么无聊呢？”
我很无奈地点点头，还是那么背对着康乐。
“你刚才打电话问她们了？”
“嗯，想问问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警告她了，看她以后的表现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会把蔡文轩也给牵扯进来的，如果她们就此打住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要是她们还敢去图书馆一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了她们。”
说完，我把手里的烟头死死地掐灭在窗台上。
康乐也再没有说什么，关上门，回宿舍里去了。
第二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在教室里碰见了孔如凡和石小萱，跟她们打了个照面。我是无所谓，用那种特挑衅的眼光看了她们一眼，估计昨天晚上我跟孔如凡打电话的事儿已经让石小萱知道了，两人的脸上讪讪的，很尴尬，连平常那种同学之间的笑容都没有了，场面太僵硬。
第五十三章
不愉快的事情很多，搞的我晕头转向的，不过还好，五一黄金假期如约而至了，这次可以带着蔡文轩出去好好旅游旅游，一扫近几天来所有的不痛快。
提前估计了一下，三千块钱应该够我们俩折腾的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从银行取了三千五百块钱，多少有点儿富余。
头天晚上跟石板大瀑布风景区里凤翔饭店的服务台联系了一下，让她帮我们提前把房间准备好，第二天我们赶中午十二点多到了以后就可以先吃饭，然后直接到房间里休息一下。服务员的态度挺好，告诉我房间是随时都准备好了的，我们不管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入住。
挂了电话以后就开始收拾，其实头好几天就已经开始挂念着这事儿了，想起什么来就赶紧准备好，以防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落了东西，所以今天晚上也就是好好再检查一遍。衣服，准备了三套；登山鞋，准备了两双；洗漱用品虽然说饭店里有，但是还是准备一套比较好；喝水杯、眼镜、手电筒、相机……，等等，都齐全。
跟韩建明打好招呼，人家是班长，虽然跟我是一个宿舍的，关系也是好到不分你我的那种，但是毕竟我是提前两天离校走人，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要是让我们那个恶魔辅导员知道了，非得给我来个全院通报批评不可，头两年我惹的事儿已经够多的了，隔三差五的就被她喊去训一通，估计她心里早就恨上我了，不能再让她抓住我什么把柄的，我就怕万一学校，或者院里有个什么急事儿，还得需要人家给我帮忙护着点儿。
“没问题，反正这两天也没有课，你就好好玩儿去吧，这边不用你操心，就算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不是还有康乐替你顶着么？”
韩建明说话的时候，康乐在他背后一个劲儿地撇嘴，脸上露出那种很不情愿的表情，超级搞笑。
“别忘了多拍几张照片，回来也好让我们看看，就算这辈子没有机会和恋人一块儿去石板大瀑布旅游，看看照片、过过眼瘾还是可以的。”康乐靠在枕头上，还是用那种懒洋洋的语气说着。
我拍了拍旁边已经打好的包，笑着说：“你就放心吧，相机早就准备好了，保证照很多照片。”
自己最后确认了一下背包，感觉应该不会落下什么东西了，才提溜着放到门口的桌子上，准备明天早晨走人的时候直接拿就行了。又给蔡文轩打了个电话，让他一定多带两件厚一点儿的衣服，山上很冷的，就是骨头里感觉都会结冰的那种，不穿厚一点儿的话，会冻坏的；接着又把明天早晨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强调了一遍，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刚开始跟蔡文轩打电话的时候，尤其是说一些肉麻的悄悄话，我都会刻意的回避我的舍友，怕他们听见了对我有意见，只是时间长了，他们也开始慢慢地习惯了，特别是他们偶尔也去图书馆一趟借个书什么的，看见我朋友也是经常的事儿，回来也会在我面前把蔡文轩狠夸一番，说他长的好看的有，说他性格好的也有。后来，我再跟蔡文轩打电话，就不再回避他们了。
用他们的话说，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铁哥们儿，哥们儿跟朋友打电话说点儿肉麻的情话很正常，再肉麻也没有平常大家晚上熄灯以后讲的那些黄段子过分，所以我们也没有必要刻意回避的，如果老是见外的话，显得大家的关系就有点儿生疏了。
这么一帮可爱可敬的哥们儿，还让我有什么话可说的呢？
第二天早晨早早的就起床了，虽然我很小心，尽量不去把他们吵醒，可是从我光着脚丫子跳到地上的那一刻起，宿舍里所有的人就都醒了，出奇的一致，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都已经提前商量好了。他们个个用手托着下巴，靠在枕头上，看着我在地上出来进去的洗漱、穿衣服、换鞋、给蔡文轩打电话，然后背包走人，在我开门出去的那一刻，他们一起摆着手跟我道别，感觉自己不像是去旅游，而是马上要奔赴刑场、出了这道门槛儿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太过别扭。
先在蔡文轩宿舍楼门口碰了面，然后我帮他拎着包，一起急匆匆地往学校门口走。因为时间还早，学校食堂还没有开门，就连大路上、操场上还只是些早晨起来跑步锻炼的人。不过学校门口那些摆小摊卖早点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我们买了四个鸡蛋灌饼和两大杯的八宝粥，跟摊主要了塑料袋提着，走到路旁等着打的走人。
我们学校在郊区，早晨很难打到车，我们在路边站了二十多分钟才拦了一辆车。我是真着急了，要是再打不到车的话，我们俩恐怕连大巴都得耽误了，远远地看见一辆车开过来，也不管人家车里面是不是已经有顾客了，横冲直撞地朝马路中央跑过去，张开双臂，来回挥舞着，把个司机师傅给吓得，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就开始踩刹车，车胎和马路地面摩擦发出的那种刺耳的“吱吱”声，在这个清静的早晨，显得格外的难听。
“小伙子，不是碰瓷的吧？”
我赶紧拉着蔡文轩的手朝车子跑过去，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同意，先帮蔡文轩把后排门打开，让他先上车，然后我才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红着脸冲司机师傅笑笑，两只手不停地安抚着那颗已经吓得咚咚直跳的心脏。
“对不起啊师傅，我们需要赶车，没办法了。”
“我又不是不给你停车，你着什么急啊，站在马路中间，多危险啊，这要是碰见一个不识相的撞上去，后果你想过么？”
我耸耸肩，尴尬地笑笑，没有说话。
“很多车祸都是在不经意之间发生的，外人看来觉得很惊讶，他们根本不相信在那种情况下也能发生车祸，可是，小伙子，你要记住，车祸谁也不想碰到，可是大家都是在不想碰到的情况下碰到的，以后还是小心点儿吧。”
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大早晨的，高高兴兴地带着蔡文轩要去旅游，碰见这么一个罗嗦的司机师傅，还一个劲儿地跟我说什么车祸车祸的，弄得我眼皮都开始跳了。
“师傅，赶紧点儿的吧，别误了车。”
“几点的车。”
“八点半准时发车，去梁安的。”
“哦，弄了半天是去旅游的啊？是去石板大瀑布么？”
“对，您赶紧点儿吧，长途汽车站离这儿还挺远的呢。”
司机师傅赶紧发了车，一路狂奔朝着东市区开去。
等我们火急火燎地冲进候车大厅以后，人家开往梁安的车已经开始检票了，在检票口排了长长的一队，个个都是大包小包的，全部都是登山旅游的装束，心里一直纳闷儿，怎么五一黄金周提前两天放假了？
检票、上车，对号入座，托着行李包想塞进头顶上的行李架上，怎奈我们的包有点儿大，硬塞了半天都塞不进去，最后没办法，扔到了座位下面，当然，也不忘提前把在超市买的、准备在车上吃的小吃都拿出来。
忙乎完了以后，无力地靠在座位的后背上，竟然有丝丝的困意。
蔡文轩把头靠在窗户的玻璃上，眼神有点儿迷茫，盯着窗户外面看，车子缓缓发动，从停车场驶出大门，路旁都是一些常见的行道树，好像没有什么可看的。
“文轩，……，文轩，你怎么了？”
蔡文轩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跑这么远的路去旅游，想想就觉得不真实，像在梦里一样。”
“高兴么？”
“当然高兴了。”
“要是你高兴的话，以后有机会了我天天带你去旅游，地方你随便挑。”
“我看还是算了吧，太浪费钱。”
“钱挣来不就是为了花么？要是把钱都放起来不花，那就不是钱，顶多算是废纸。”
蔡文轩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扭过头去，接着看窗外的景色。
大巴走了一会儿，在一个路口拐进了高速公路，车子开始加速，窗外的行道树也像长了腿一样，飞速地朝后面跑去。
车厢里的气氛有点儿活跃，也许是要出门去旅游了，大家多少有点儿兴奋吧，谈论声、说笑声，不绝于耳，还有的人撕开了包装袋，开始吃东西。整个车厢里，只有我和蔡文轩两个人默默地坐着，气氛有点儿沉默。
“帅哥儿，……唉，那个穿杰克琼斯的帅哥儿，说你呢！”
耳边有个女生的声音，声音很大，是朝着我这边的。我扭头朝右边那排座位看了一下，中间隔着一条过道，正冲着我们的一个女生，正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我。
“你是喊我么？”
“对啊，你以为我在喊谁呢？……你是一个人么？”
“不，和我朋友，”说着，我指了指旁边的蔡文轩，“我们两个一起的。”
“你是学生么？”
“对啊，农大的。”
“我是理工大学的，很高兴认识你，我姓……”。
“对不起，”我打断她，说，“早晨起的太早了，我想睡会儿觉行么？对不起啊。”
看着女孩儿涨红了脸，我赶紧扭过头去，正好和蔡文轩打了一个对面，臭小子，不知道什么以后已经转过身来了，正在背后看着我。
“吓我一跳。”
蔡文轩偷偷把手伸过来，在衣服下面攥住我的手，凑过来，轻轻说：“以后见了美女不准随便搭讪。”
“你也看见了，刚才是她主动跟我说话的，再说，”我凑到蔡文轩的耳朵边，悄悄说，“无论她长的有多美，我都看不上，因为在我心里，只有你，你才是最美的。”
蔡文轩脸上露出那种浅浅地笑，很得意，也很幸福，完全可以看的出来。
顿时，我们俩一扫刚才沉闷的阴霾，气氛变得有点儿活跃了。
“文轩，我是这样打算的，咱们今天到那儿以后先吃饭，然后休息，就不登山去了，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咱们早点儿出发，争取第一个到瀑布群那边去，你也知道，好风景还是在人少的时候欣赏比较好，人多了太嘈杂，就不好玩儿了。”
“我听你的。”
我高兴地点点头，攥着蔡文轩的手，使劲儿捏了一下，看着他皱了一下眉头，才赶紧松开。
“文轩，问你个事儿行么？”
“什么？”
“就是……大姐二姐来这次，我看见在东北菜馆门口，大姐一直在跟你说着什么，我没好意思问，怕不合适，你……能告诉我么？”
“你真的想知道？”
“对啊，要不我怎么问你呢。”
“……这样吧，等到了山上我再告诉你，”蔡文轩偷偷说，“车上人多，不方便的。”
我会心一笑，不再问他。
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儿饿，把买的早餐拿出来，递给蔡文轩一份儿，自己拿着一份儿，慢慢地吃着。一直以为鸡蛋灌饼很好吃，以前到学校门口买的时候，都是现买现吃，热乎乎的，觉得是很可口的东西，往往两个鸡蛋灌饼，加上一大碗儿八宝粥就对付过去了，只是现在鸡蛋灌饼都已经凉了，软绵绵地贴在塑料袋上，咬上一口，嚼在嘴里也没味儿，还不如吃一个干馒头呢，刚刚提上来的食欲又掉了下去。扭头看了一眼蔡文轩，好家伙，吃的正香，左一口右一口的，把根儿插在塑料杯里的吸管儿吸得“嗤嗤”直响。我一直纳闷，蔡文轩的饭量并不比我小，甚至有的时候比我吃的还要多，怎么就那么瘦呢？
我欠起身子，从口袋里把纸巾掏出来，递给蔡文轩，鸡蛋灌饼上全是油，沾的塑料袋和手上都是。
“很好吃么？”
“是啊，不好吃？不好吃你还买那么多，午饭都吃不了两个。”
“我不是怕咱们在路上饿么？你要是觉得好吃的话，那都给你了，你全吃了吧。”
说着，我把手里的两个鸡蛋灌饼一股脑地塞到他手里，自己捧着一杯八宝粥慢慢地吸着。
“你都咬过了，还让我吃？”蔡文轩看着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鸡蛋灌饼，样子有点儿为难，“再说，我哪儿能吃四个啊。”
我凑过去，在蔡文轩的耳朵旁，说：“难道你嫌我脏么，嘴儿都亲过了，甚至……舌头都被你吸过了，你还嫌我脏？”
“你真恶心。”
蔡文轩白了我一眼，怏怏地把我塞给他的塑料袋系好，放到一边。
“真不吃么？不吃的话就浪费了。”
“知道了，我肯定会吃的，不过不是现在，等一会儿饿了的时候再吃。”
“文轩……在图书馆干活儿还行么？”
“怎么不行，挺好的呢。”
“那……你们二楼图书馆勤工俭学的学生都知道你的情况么？”
“公开的秘密了，个个都心知肚明的，只是不说出来。”
“那他们有没有对你有什么……看法？”
蔡文轩怔了一下，扭头看着我，一脸严肃地说：“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说吧，拐弯抹角的没意思。”
“有么？我……有拐弯抹角么？”
蔡文轩撇撇嘴，说：“你脸上都写着呢，还骗我！”
说完扭头朝窗外看去。
现在车子已经远离了城市的喧哗，安静地行使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高速公路两旁一溜整齐的护栏一直延伸下去，如同一排护兵卫士，时刻守护着公路的安全，偶尔还会驶过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潺潺，岸边碧草连天；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小麦都已经灿黄灿黄的了，微风吹来，麦浪一波高过一波，如同湛蓝的海水，一直延伸到水田相接之处。
看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可是，我的爱情会不会结出丰硕的成果呢？有点儿迷茫。
我之所以一直没话找话地跟蔡文轩说话，就是因为我怕沉默，只要沉默下来，我就会想很多复杂的事情，比如说父母，还有我和蔡文轩的未来。父母的态度如此坚决，让我一筹莫展，亲情、爱情，我一样都不能割舍，无论少了哪一个，我都会心痛的，难道两者之间就如此难以平衡么？我和蔡文轩的未来，确切地说，我们俩是不是真的有未来，蔡文轩大姐二姐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蔡文轩说等到了山上才告诉我，可是到底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呢？
头疼，想不明白。
“文轩？”
我从衣服下面伸过手去，摸摸索索地抓住蔡文轩的手。
“咱们俩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蔡文轩用那种探寻的目光在我脸上搜索者什么，疑惑不解地问：“怎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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