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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窗前木槿花开》作者:风扶兰

_11 风扶兰(现代)
说完,我伸手从口袋里把钱包掏出来,翻着找出五块钱来递给摊主,挑了一个刚刚出炉的火烧,热气腾腾的,垫了两张麻纸,塞到蔡文轩的手里。
“怎么只买一个?”
“我不饿,晚饭我吃的太多了。再说,这种火烧我经常出来吃,吃腻了,不想吃了都。”
蔡文轩撅着嘴看了我半天,从牙缝儿里挤了一句:“你骗人!”
“真的没有骗你,……”,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蔡文轩那双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儿的眼睛,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叹了口气,伸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无奈地摇着头,笑着说,“你啊,说你是小孩儿吧,你表现的比个大人还坚强;说你是大人吧,你有时候耍起小性子来简直就是一个小孩儿!我投降了,我买一个还不行么?”
说完,我又从钱包里找出五块钱来,买了一个驴肉火烧,拿在手里很烫,轻轻咬上一口,真的很好吃。
在烧烤店前排了一会儿队,买了四串烤鱿鱼,香喷喷的,故意让摊主撒了很多孜然。蔡文轩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两只手各拿一串,左右同时开工,吃的满嘴都是。我掏出一张面巾纸,笑着帮他把嘴边的酱擦干净。
“慢点儿吃,没有人跟你抢的。”
蔡文轩张开嘴,仰着脖子,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嘴里塞得满满的,鼓鼓囊囊地说:“知道没人跟我抢啊,只是太好吃了……”。
“吃你的吧!”
我把手里的两串烤鱿鱼也塞到他手里,抬起胳膊,揽着他的脖子就往前走。
转了一个多小时,看够了,吃饱了,喝足了,也玩好了,我们俩才恋恋不舍地返回校园。
随着人流往里走,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蔡文轩把他们图书馆里那些幽默搞笑的事儿挨着给我数落了一遍,什么晚上老师找学生替班被馆长逮住了,什么学生上厕所走错地儿跑到老师办公室了,什么学生老师晚上在办公室打牌被人告发了,……,等等,在我看来原本是一场闹剧,或者很普通的一件事儿,只要从蔡文轩的嘴里出来,就嘻嘻哈哈的,全部变成了超级搞笑的事情。我不敢表现的很平淡,所以老是竖着耳朵听他讲,生怕漏过一个字、一句话,碰到他捧腹大笑的时候,我也会勉强地笑两声。一路上,我的眼睛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蔡文轩一刻,总是觉得看不够,总是觉得这种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儿不真实,就怕自己稍微疏忽一下,就把到手的幸福给搞砸了。
走到十字路口,人群自然而然地偏离了中心小花园的大门,绕着环绕小花园的大路走去。我试探着拽了拽蔡文轩,朝小花园那边努了努嘴,他只是顺着眼,没有答话,我知道,这是表示他已经同意了。我心里一阵莫名的高兴,拉着他,朝着小花园走去。
小花园里路灯少、间隔远,而且还是特别昏黄的那种,甚至面对面都瞧不出对方是谁来。怪不得搞对象的那些人都爱往这里跑,原来这里的条件得天独厚啊,连我都感叹起学校的用心良苦来。
我们俩沿着羊肠小道往里走,一直走到波光粼粼的小湖边儿才站住。微风掠过湖面,吹起阵阵涟漪,映衬着远处宿舍楼里射过来的灯光,金光闪闪,有点儿晃眼睛;成排的柳树在夜风中随意摆动着水袖,丝丝润滑,宛如天宫里翩翩起舞的仙女,一步一挪之间都能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
我绕到蔡文轩的身后,弯下腰,低着头,把下巴搭在他的左肩上,轻轻蹭着他的脸,沙沙的,很舒服;我两只胳膊从后面拦腰把他抱住,很随意的。
“文轩,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在那边出口追上你的情景么?你当时只是那么轻轻的一回头,就把我的整个心都带走了。”
“……你说的是很晚的那次么?”
“就是宿舍快要关门了那次,我急匆匆往回赶,在那边追上了你……。”
“是你呀?”蔡文轩歪了歪脖子,斜着眼看着我,说,“我说呢,那次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闹了半天,原来是你!”
蔡文轩举手就要打,不过被我轻轻地摁下去了。
前胸贴着他的后背,很舒服。我闭着眼睛,贪婪地呼吸着蔡文轩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香气,美美地说:“此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与你永远相守。”
“你……不后悔?”
“后悔,当然后悔。后悔我没有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就天天去图书馆,那样我们就可以早相遇两年了,两年呐,就这么白白地浪费掉了。……,人的一生有几个两年可以浪费呀!”
“我跟你说过,我是个麻烦篓子,谁碰我谁就会倒霉,你……难道不怕么?”
“怕,当然怕,怕的不得了。文轩,我每时每刻都在害怕,怕你突然不理我了,我连继续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
“那如果……我要是答应了那个人,答应原谅他,以后不能跟你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我……会很失望,失望的要死。但是,只要你觉得高兴就行。我知道他是你的初恋,你投入了自己的全部感情,如果你还想回到他身边,我会很失望,会很嫉妒那个人,当然我也会祝福你。”
“只是在远处么?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只要你生活的幸福,我就不会去打扰你;如果那个人还敢欺负你,不用你说话,连我都不会饶了他!”
“那你以前付出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没有啊,至少我认识了你,曾经为了跟你在一起而努力过。我努力争取,但是最后结果不如我意,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只要我努力了,我就不会后悔。我知道,你离……”。
我“离开”两个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蔡文轩突然伸长脖子,用他那张诱人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那么快,那么突然,让我有点儿措手不及,像是在梦里一样。我这个人好想象,天马行空的,当然,说的难听一点儿就叫“空做白日梦”。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跟蔡文轩在一起时候的情景,散步也好、牵手也好、聊天也好,……,但是像今天晚上这样,他突然主动吻我,史无前例,就算用擀面杖把我的脑浆挤干了我也不会想出来的。他那么高傲冰冷的一个人,会主动吻我么?只有天知道。
不过,今天晚上他却主动吻我了。
(删除)
蔡文轩的脸微微泛着红,很不好意思似的,翻身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第四十六章
一旦突破了那层窗户纸,相互变的熟悉起来以后,我和蔡文轩的关系也就突飞猛进,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蔡文轩告诉我说,他最后一次回老家还是给他母亲办丧事儿的时候,对他来说,很长的一段时间,却仿佛又很短,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两年多了。他很想回家,但是又怕回去;他想到他父母的坟前去看看,但是又惧怕见到他们,……那种矛盾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他说他大姐二姐小孩儿都已经很大了,他想自己的外甥,想要看看他们。我想,就算当初他两个姐姐多么生气,多么恨他,毕竟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再不好也是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都说时间可以冲刷一切仇恨,难道她们真的就不会原谅自己的亲弟弟么?我想应该不会吧。
“文轩,要不,五一你回去看看?”
“不行,图书馆还得值班儿呢!”
“……,是你大姐二姐重要,还是图书馆重要?文轩,班儿是永远也值不完的,但是跟家人和解的机会是不能拖得,时间越长,积恨就会越深,闹不好就会变成永远都解不开的疙瘩,……难道你不希望看看你姐姐么?”
“我怕……怕见她们,怕被她们轰出来。”
“要不……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怎么样?就算把你轰出来了,有我在你身边,你也不用害怕的。”
“你……也去?”
我“嗯”了一声,使劲儿点点头,爱他,就应该保护他,别说是去他家跑一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情愿。
蔡文轩犹豫了一下,有点儿不情愿地点点头。
“对了,你最好事先跟她们打个电话,探探口风,也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别冒冒失失的回去了,让她们更反感。”
蔡文轩“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去整理书架上的书;我就靠在一边儿,静静地看着他,偶尔有需要我伸手帮忙的,我就搭把手,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看,他在动,如影随形,那种默契感也是很有趣的。
我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五一就不回家了,反正父母看见我就心烦,不如干脆不回去,双方都落个清净,而且,我还能躲过碰见刘晓玲的尴尬,一举多得的事儿,谁都会干的;趁机陪蔡文轩回他老家一趟,见见他的两个姐姐,也好让她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这号人的存在,她们的弟弟已经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不管我的计划有多周全,不过还是有句老话说的好: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快。
可这他妈也太快了吧,让我目瞪口呆了都!
本来我以为,我和母亲之间一直会保持那种互相不闻不问的关系,很冷漠,但是也很清净,虽然这不是我想要的,但是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一步,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吧。
离五一放假还有二十多天,母亲就主动打破沉默,开始给我打电话了,永恒的话题,不变的腔调,让我听着就心寒。母亲明明知道我已经这样了,而且还有了男朋友,跟刘晓玲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已经为零,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唠叨,唠叨着刘晓玲的种种好处:模样长得好、品行高、知道心疼人,……等等,好像刘晓玲在母亲的眼里俨然成了一个完人,完美无缺的一个人。我不知道刘晓玲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做的那些,只能讨好母亲,对我来说,不亚于对牛弹琴。
无论我跟母亲说什么,她总是听不进去,在她的嘴里,只有刘晓玲的好;在她心里,只有刘晓玲的位置。母亲的这种做法,实在让我有些抓狂,想要爆粗口,不是对母亲,不是对刘晓玲,就是简简单单的着急。
我都把自己的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诉母亲了,她怎么就不能面对现实呢?难道天下做父母的人都喜欢用自己的意志来左右儿女们的未来么?难道她就不知道,以后跟我过一辈子的人应该由我来挑选,而不是她么?
……
“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你也跟晓玲处处,晓玲这孩子特别好,你了解了以后肯定会喜欢上她的。”
“妈——,你想让我给你说多少遍?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已经答应你冬兰阿姨了,撮合你们俩在一起。我也找人给你们面过相了,很般配的呢,生辰八字都是对的。”
“您还是老党员呢,不是只信奉**主义么,还信那一套?”
“对了,我们单位五一放假,要不咱们全家出去旅旅游?把晓玲也带上,你们想去哪儿,只要你们说,我和你爸全力支持。”
“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跟我朋友在一起。”
“远远,相同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你趁早断了那个念头,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允许你乱来。”
“这怎么能说是乱来呢?我们俩没偷没抢,没有杀人放火,没有吸毒贩毒,我们就想在一起待着,没有妨碍到别人呀,你们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你连我的一片苦心都理解不了,又怎么能怪别人不能理解你们呢?”
“我不管,反正我们以后肯定要在一起的……”。
“除非我死了!”
母亲的态度坚决到如此地步,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用沉默来表达我的不满。
“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论资历、论辈分儿,你觉得让我低三下四的给你说好话合适么?我和你爸一生清清白白的,难道你就给我们横空来这么一杠子,你想让我们晚节不保么?告诉你,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这么定了,我做主了,五一你回来,咱们出去转一圈儿,时间不长,就七天,时间我和你爸定,地点你们定。”
“你们谁爱去谁去,爱上哪儿上哪儿,……反正我不去!”
“不去不行!”
“我已经有安排了。”
“推了!”
“推不掉的,我也不想推掉。”
“什么事儿让你这么上心?”
“我……答应了我朋友,这个五一陪他一起回家看看的。”
“他要是敢来,看我不敲折你们俩的腿!”
“不是去咱们家,是……去他家。”
对面死一般的沉寂,心底突然冒出一股深深地恐惧感来,这不像是母亲正常的反应,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拿着手机仔细听了又听,真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甚至连浅浅的呼吸声都没有了。
刚想说什么,对面突然来了一嗓子:“不行!”好似晴天一声霹雳,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半天都听不到一点儿别的声音。天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泼妇”吗?我本无心用这个字眼儿,但是这就是我现在的真实想法,没办法。
怏怏地挂了电话,靠在床头想着自己的事情,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啊,却让我很为难。我已经答应了文轩,当然会坚决履行我当时的承诺,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就算让我再为难,我也会一个人扛下来,绝对不能让蔡文轩感到一丝的不快。可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怎么摆平母亲这边,一边是我的爱人,一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哪一边都心有不甘的。
反正离五一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不着急的。反正开始和结果都已经有了,只是中间的过程有点儿费周折,很困难,但是我愿意,谁让我喜欢蔡文轩呢?
也不知道蔡文轩这小子身上有什么魔力,老是深深地吸引着我的注意力。白天我再也不会无聊到没事儿就在阳台上抽烟发呆,以前我很惬意的生活,现在让我看来简直是在浪费生命,一个小小的阳台、一包烟、一壶茶,虽然安详宁静,但是经过思想的洗涤之后感觉到的只是更深的孤寂,如同从嘴里喷出来的那股青烟,虽然虚无缥缈,无忧无虑,但是弥散之后,却是无限的惆怅;跟蔡文轩在一起就不一样,跟他说说话、拉拉手,轻轻在他那冰凉的额头上亲一下,那都是我无尽的荣幸,经过爱的洗浴,留下更多的是美好的回忆;晚上我也会像高峻一样按时按点的从宿舍出去,不过他去的是自习室,我去的是图书馆,不为看书,只为了陪陪蔡文轩,陪他在书架中间整理一下书、聊会儿天,面会面地站着,在对方的眼中寻找爱的痕迹,下班以后也可以护送他回宿舍,不走环校大路,就走弯弯曲曲、曲径通幽的中心小花园,像其他情侣一样,感受一下那种浪漫的气氛,经过圣洁爱情洗礼的灵魂是纯真无暇的,连生命都感觉到特别有意义。
只是我不会再轻易犯错误,像上次一样在小湖边跟蔡文轩耳语厮磨、动手动脚,上次的事情太过鲁莽,我一直在深深地自责,蔡文轩在我的心目中,圣洁的如同一朵洁白的荷花,不能玷污的,而我上次的行为,恰恰是不可原谅的;蔡文轩也好像忘记了上次他兴奋过后软绵绵地趴在我身上的事情,绝口不提。我们俩都很小心地维护着难得的情缘,都不忍心让晴浴毁坏了它,那样我们都会心有不安的。
我没有给蔡文轩说起过母亲让我五一回家去旅游的事情,旅游时幌子,见刘晓玲才是母亲最根本的意图,我怕蔡文轩会担心;我知道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会陪蔡文轩回他老家去一趟,割舍母亲那边有点儿残忍,但是注定没有结果、而且还可能让刘晓玲误会的事情我是决然不会做的。
是顾眼前的一小段利益而接受长痛,还是快刀斩乱麻、用短暂的痛苦代替永久的心痛,我心里还是有底的,知道该选择哪一个,尽量把对别人和自己的伤害降低到最低程度。
现在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就是为了让蔡文轩高兴。
只是生活并不会因为我们两个人每天小心呵护而一帆风顺,昨天晚上我送他回宿舍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说好第二天早晨七点在他宿舍楼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吃饭;可是第二天早晨我从六点五十就到了他们宿舍楼下,一直等到七点半的时候他才出来。我有点儿不高兴,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还是乐呵呵的,迎着他走了上去。
走近了我才发现,蔡文轩的脸色有点儿不对劲,暗黄暗黄的,绷着嘴,拉着脸,眼泡有点儿肿。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事儿了。不知道为什么,我首先想到了母亲,难道母亲跟蔡文轩打电话了?应该不会,母亲不知道蔡文轩的手机号,过年在家也没见过她翻我的手机电话薄,甚至连我手机她都没有碰过,怎么会有蔡文轩的联系方式呢?我忽然想起来,宁致高这小子看过我的手机,就是拿着看我手机桌面那张照片的那次,难道他翻看我电话薄了?应该不会,致高那小子虽然平时做事儿有点儿缺心眼儿,但是都是直来直去的,不会背后耍手段。……,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糊涂,就怕母亲给蔡文轩打电话,对我说话都那么生硬,对蔡文轩,肯定什么难听说什么。
蔡文轩走过来,没有像平常那样亲昵地挎住我的胳膊,而是两只手揣在口袋里,低着头,在我的面前站住,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身,跟我并排向前走去。整个过程都是默默地,气氛很沉重。
我试着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他没有任何反应。
“发生……什么事儿么?”
蔡文轩摇了摇头,眼圈儿一红,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但是他忍住了,绷着嘴,使劲儿咬着牙,样子很痛苦不知道在忍什么。
我心里有点儿着急,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我怕蔡文轩本来就已经够难过的了,我再着急的话,他会更伤心的。
“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
“看你说话的样子,肯定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惹你生气了。我哪儿做的不好,你说出来,我会改的。”
“真的不是你,你就别瞎猜了。”
“那……到底为什么呀?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蔡文轩站定,抬头看着我,嘴唇哆哆嗦嗦的,说:“昨天晚上我回宿舍以后给我大姐打电话了。”
现在我大概有点儿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他大姐身上。不用说,肯定是蔡文轩跟他大姐说五一要回家一趟的事情,他大姐真的就拒绝了么?应该不至于呀,凭我对蔡文轩的了解,那么懂事儿的一个小男生,除了谈朋友这方面以外,其他方面肯定是无可挑剔的,纯粹的乖乖男一个,脾气好、性子顺,这么好的一个弟弟,他大姐怎么就不能原谅他呢?
有家不能回,这也许是蔡文轩心上最大的一道伤疤。
“你大姐……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就是……我回去可以,两年多没有回家了,顺便也给我爸妈上上坟,但是……但是不同意你去。”
“哦,我知道了,”我有点儿伤心,但是转念又一想,现在他大姐都能让他回去了,说明已经原谅他了,不让我去,肯定跟我母亲反对我跟蔡文轩在一起的理由一样,面子还是最重要的,这些我都能够理解,“这是好事儿啊,我不去就不去吧,只要大姐能够原谅你,这就是好事儿。”
“你都不去了,我还回去干什么?我就是想让她们看看你,然后把你带到我爸妈的坟上,也好让他们知道,我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你难道不想你爸妈么?”
“想,怎么不想,有时候想的半夜都能哭出声儿来。”
“那你就回去看看吧,给他们烧烧纸,祭奠一下,尽尽自己的那份儿孝心。”
“每逢过节的时候我都给他们烧纸的。”
“是么?……”
“就在咱们学校大门口左边那个十字路口,找个被风的地方,朝着我们家的方向,烧点儿纸,很多人都这样做的。”
我“哦”了一声,伸手把蔡文轩揽到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算是安慰吧。只不过整个过程很快,也就半分钟的时间,不敢时间太长的,现在路上的学生络绎不绝,都是赶着吃饭上课去的,如果我们俩动作太亲昵的话,会被别人看出来的。这种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我的舍友们一样能够看的开的,还是小心点儿比较好。
“要不这样你看行么?我陪你一块儿去,但是我不露面,就在后面跟着你,行么?”
“那是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咱们又没偷没抢,干嘛活受罪?”
“这不是大姐不同意么,要是她同意的话,咱们也不至于这样,你说对吧。”
蔡文轩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这就像身上的一道疤,抹都抹不掉。”
平常看惯了蔡文轩一副小孩儿的摸样,现在他突然说出一句很深奥的话来,感觉有些滑稽。我伸手在他的头顶上来回抹了一下,故意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活脱脱一个卡通小人物。
“大清早的,干嘛老是愁眉苦脸的?开心点儿好不好,没准儿啊,大姐今天中午就会给你打电话,说允许你带我回去呢,你总得给大姐个考虑的时间不是?”
蔡文轩不满地白了我一眼,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我伸手蜷起食指,在他的鼻子上轻轻蹭了一下,逗他说:“开心点儿,开心点儿,看你的小嘴儿撅的,都能拴一头驴了。”
蔡文轩一把把我的手打下去,怏怏地说:“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说完,蔡文轩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赶紧在后面追上去,一边跑,还一边想着怎么逗他开心。
第四十七章
一连过了好几天,蔡文轩大姐那边儿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估计这次是动真格儿的了,不知道蔡文轩当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行,竟然遭此待遇;会不会我的家人以后也会这样对我,两三年都不让我回家一趟?致高应该不至于,父亲也差不多,想起母亲对我的态度,不寒而栗!咳,有点儿头疼,每天看着蔡文轩愁眉苦脸的,我也挺闹心,想要哄他开心,可是就算我使完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真有点儿黔驴技穷、穷途末路了。
看看这帮正常的人们,把我们都逼到什么地步了!还说我们变态,我们不正常,在你们的眼里,我们顶多也就是生理上“不正常”,而你们,纯粹就是心理上的变态,好好想想吧,哪种变态才是最可怕的?
突然想起母亲提议我们全家五一出去旅游的事情来,我灵机一动,算不上计上心头,但也算是有点儿眉目了。对,就带蔡文轩出去玩一圈儿去,散散心,时间由他定,地点他来选,只要不是美国、马尔代夫,我就完全能够负担的起,古代有千金难买美人一笑,我现在就算是散财换他一时高兴吧。
只要他能高兴,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得意,心里说话,宁致远啊宁致远,从来还没有看出来,原来你小子也这么聪明啊,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发现呢?
拿着全省旅游地图研究了整整一天,最后我决定带蔡文轩到石板大瀑布去玩儿一圈。大一的时候我去过一次,当时我们是组团去的,路途有点儿远,坐大巴走了有三个多小时,都快走到内蒙古边界去了。不过远也有远的好处,就是去的人比较少,山高风景秀丽、树密鸟语花香、水深瀑摔溪流,层峦叠嶂如人间仙境、百花争艳似月宫花园、小桥流水形蓬莱美阁。
我很喜欢那里的风景,尤其是那里的雾,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突然一阵风吹来,如同少女挥舞手中的浣纱,把大家全都卷到了里面;人在雾中走,雾在身边流,呼呼的,能够感觉到清雾扑打到脸上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滴滴答答,下巴、发梢、眉尖儿,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最神奇的就是,在山坳间,明明能够看见远处群山山头,但是就是看不清山腰,白茫茫一片,如同千军万马驶过,群山云中卧,玉带缠腰间,行云流水如穿梭,恰似飞天回天国。当时人多,与仔细欣赏风景相比,大家更多的还是热衷于谈话,都是入学第一次出校门旅游,心情兴奋是主要的,旅游,只不过是大家拿来放松心情的一个光明正大的幌子。
对,就它了——石板大瀑布,十全十美的一个地方,完全符合我的要求,相信蔡文轩去了也会心情大爽的。
下午五点去图书馆等着蔡文轩下班的时候我就试探着跟他提起这件事儿,想看看他的反应,毕竟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天知道蔡文轩有没有自己的安排?
“旅游?”蔡文轩惊得张大了嘴巴,手里的书举在半空中半天忘了放回书架里,“吃饱了撑的吧?有那功夫还不如跟刘老师申请一下留在图书馆值班儿呢,还能多挣点儿钱。”
“这是两码事儿,文轩,机会只有这一次,浪费了就没有了;图书馆里的班儿有完么?好像没有吧,再说,累死累活的值一个班儿能挣多少钱?”
“一个小时两块。”
“还是得,一个班四个小时,你在这儿忙半天才八块钱,就是出去给人家发海报都比在这儿挣得多。”
蔡文轩怔怔地看着我,严肃地说:“致远,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在这儿值班儿,不光是为了挣点儿工资,更重要的是,我喜欢这里的氛围,你知道么,干活儿的过程是最重要的。”
“文轩,我知道的,只是每天看着你这样辛苦,我却总是无所事事的,就感觉特别愧疚。文轩,我这里有钱,就算你不在这里勤工俭学,也够咱们俩花两年的,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辛苦的。”
“那是你爸妈的钱,你花的心安理得,我可不行。我得养活我自己。”
蔡文轩说的我面红耳赤的,从小就花父母的钱,都花习惯了,觉得那些真的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老子的钱儿子花,天经地义啊,有什么不妥么?好像父母也挺喜欢把钱拿给孩子们花吧,自己的钱,砸多少在孩子身上都不会觉得心疼,可是对别人就不一样了,比如说我母亲,我和致高花钱,从来都不还价,我们要多少她给多少,一副慈母模样,可是到了菜市场,小气的呀,就因为五毛钱都敢跟人家吵起来。经蔡文轩这么一提醒,还真是的,二十三年了,自己从来没有挣过哪怕一分钱。
蔡文轩说的对,该是靠自己的力气,试着养活自己的时候了。
“那我也来这儿勤工俭学好不好,既可以挣钱养活自己,还能天天陪着你。”
“你?对不起,不够资格,因为你不是贫困生,所以,本来粥就少,你就不要跟我们抢饭碗了。”
“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不在学校里找活儿干,出去行不行?”
蔡文轩扭过头来,用那种特怀疑的眼神儿,怔怔地看着我。
“真的假的?你肯定又在拿我穷开心。”
“真的没有,不过要等到五一来了以后,你也知道,去外面找活儿干没那么容易的,得等机会。而且,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哟呵,还有条件呢?说说看,看我能不能接受。”
“其实挺简单,咱们出去旅游一圈儿,所有费用我来出。”
蔡文轩立刻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撇着小嘴儿瞪了我一眼,甩给我一句“知道你就下好了套让我钻”,扭头整理书架去了。我怏怏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儿地跟他陪笑脸、说好话,说我多想出去玩儿,说那边儿的风景真的很好看,……。说的我唾沫飞溅、口干舌燥,把个石板大瀑布吹的天花乱坠、妙趣横生,最后就差说“求求你了,就去玩儿一圈儿吧”之类的话了。
足足说了有半个多小时,蔡文轩才停下。
“好,我答应你去玩儿一圈儿,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说,赶紧说,只要你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蔡文轩翻着白眼儿想了想,故作玄虚地说:“我还没想好,等我随时想好了随时告诉你。”
“臭小子,敢耍我……!”
我伸手卡住蔡文轩的小细腰,轻轻一捏一捏的,因为我知道腰部是他的敏感带,一般是不让随便碰的,他会失声叫出来,尤其是隔靴搔痒的这种,他最受不了了。
蔡文轩“啊”了一声,赶紧用手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没人,于是扭过头来,有点儿生气地看着我。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觉得他生气的时候比较好看,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向上迥着,显得他的小鼻子特别突出,活脱脱一个小胡萝卜,真想张嘴咬一口;薄薄的两片小嘴唇往一块儿轻轻一撮,红樱桃一般,湿漉漉的,香甜诱人。
观察了好长时间,我也逐渐摸索出一套规律来。如果蔡文轩不说话,顺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脸色惨白惨白的,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那就表明他真生气了;这时候我是绝对不敢造次的,唯一敢做的就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句话也说,任凭他差遣,事后还得跟他诚心诚意地道个歉;如果他时不时的扭头瞪我一眼,脸色是暗黄色的,撅着嘴,下巴一撮一撮的,眉心拧了一个大疙瘩,那就表明他只是不赞同我的做法,没有真正生气,我还有挽回的余地,这时候只要我适可而止,多讲两个笑话逗逗他,一般过后就没事儿了,也不需要道歉什么的,事情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事儿了;如果像今天这样,咋咋呼呼的,脸色红润润的像个红苹果,对我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的,还时不时地小声训斥我两句,这就表明,他心里有点儿矛盾,喜欢我的做法,但是又怕我看出来,于是佯装生气。
我看见蔡文轩脸色红润,两眼放着红光,就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高兴。于是在确定了旁边没有人的情况下,顺势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双手从他的腰上伸过去,在他的腹前握住,紧紧地攥着他的两只手,身子来回晃着。
“文轩,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我能做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能够让你开心,如果你觉得不开心,就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做的。”
“没有啊,我挺开心的。”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出去玩儿?”
“怕花钱啊!”
“我有……这次旅游回来,我就出去找活儿干,争取以后花我自己的钱,不用再从家里要,行么?”
“那你要向我保证,以后再做这类决定的时候,要提前告诉我一声儿,不要决定了再告诉我,行么?”
“好啊,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
蔡文轩刚要张嘴说什么,突然听见一阵嗡嗡声,是手机的声音。我顺手摸了一下口袋,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不是我的手机。我再次抬头看蔡文轩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但是他并没有马上接通,而是用那种愤怒的眼光冷冷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蔡文轩。
蔡文轩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只是那么冷冷地看了一眼手机,就“啪”的一声把手机合上了。他的脸色有点儿惨白,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准确信号,虽然我很好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理智战胜了好奇,我乖乖地在旁边站着,看着蔡文轩把书从书架上抽出来,不再像往常那样找到正确的位置塞进去,而是胡乱地往旁边的书架上一摔,“啪”的一声,重重的,声音很响,也很吓人。
我发现他把一本放置顺序是正确的书给抽了出来,于是在他转身往旁边走去的时候,我赶紧把那本书从书架上拿起来,再塞回原处。
蔡文轩的手机挂了没有一分钟,突然又嗡嗡地响起来,这次蔡文轩没有马上拿出来看,而是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手机自动挂掉为止,才恨恨地口袋把手机掏出来。是一条短信,蔡文轩看都没看,直接删除掉了。
我心里大概明白了**分,应该是他那个高中朋友。看着蔡文轩那种厌恶的表情,我心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不是我做人太不地道,而是出于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常安国说的对,连流浪狗都知道护住自己的食,别说我一个人了——纯粹的高智能动物,我连动物最起码的本性还是不会丢失的。我喜欢蔡文轩,在保证他跟我在一起能够很快乐的同时,我还是愿意得到他的;我所假设的前提是如果他还喜欢他高中的那个朋友,而且对方也能够给他快乐,那我情愿放手,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蔡文轩看来不太愿意跟他的那个高中朋友来往,那就证明他已经不爱那个人了,不爱了,就应该划清界限,对对方的骚扰就应该产生深恶痛绝的态度,正如现在蔡文轩的态度一样。眼看着自己所爱的人,正在严厉地拒绝着他的高中朋友,我心里由衷的高兴。
我斜着身子,凑到他耳朵边,柔声说:“别生气了好么?生气对身体不好。”
“没有啊,你看我生气了么?”
“脸色白的都可以当打印纸了,竟然还说没有生气?”
蔡文轩怏怏地看了我一眼,顺着眼不说话,看来是让我说中了。
我帮着蔡文轩把旁边书架上的书整理好,从书架中间狭窄的过道挤过去,站在蔡文轩的身后,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一本一本挨着把书摆放整齐。
“是你……那个高中朋友打来的电话么?”
“不是朋友,是陌生人。”
“既然是陌生人,为什么不接?”
“不想搭理他。”
“不接也不是办法,看来他是不会死心的,要我说,你就直接跟他说清楚,让他断了那个念头,以后不要再打扰你,那样不是更彻底?”
“你以为我没有跟他说么?我都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遍了,可是……他就是不听,还是没完没了地给我打电话、发短信,烦都烦死了。”
蔡文轩一边愤愤地说着,一遍用手中的书“啪啪啪”的拍打着书架,努力发泄着心中的那股火气。我一直纳闷儿,图书馆的书架也真的是太结实了,整天遭受着蔡文轩如此虐待,竟然还是这么直直挺挺地站着,着实让我佩服。
“要不……我跟他谈谈?”
“不用了,那种人,不值得!”
“可是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呀,你连一天消停的日子都过不了,多难受呀!”
“要不,要不我换手机号吧?”
“哼,这种事儿还是解决掉比较好,换手机号,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他要是想找到你,你就是躲到哪儿他都能找到,还用换手机号?”
蔡文轩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话。
看他实在是下手越来越狠,我怕一会儿书架没有塌下来,图书馆的老师就该找过来了。于是我把蔡文轩推到一边儿,说:“您先歇会儿,消消气,我来整理书架好么?”
蔡文轩被我推到一边儿,并没有站在一边儿,而是径直朝着书架里面走过去,靠在书架尽头过道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我整理书架。
蔡文轩负责的书架一共有六排,全部都是经济类图书,一本比一本厚实,一本比一本大,抓在手里,要是不注意点儿的话,敢“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书是小事儿,就怕把老师给惊动过来,让他们看见我在帮蔡文轩整理书架,非得把我们俩臭骂一顿不可。
我脚底下踩着小蹬梯,正在整理一排书架最上面一层图书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吵架,声音很低,但是可以听得出来很愤怒,吵得有点儿不可开交的架势。我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越听越耳熟,越听越不对劲儿,扭头一看,蔡文轩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靠着了,从旁边书架上下两层书格儿之间的空隙看过去,看见蔡文轩背对着我,脑袋顶着墙,一手捂着左边耳朵,一手把手机摁在右边耳朵上,努力压着声音在和什么人争吵。
不用想,摸着脚趾头都知道他在跟那个高中朋友吵架。
我从来都是秉承“解铃还须系铃人”的原则,主张蔡文轩和他高中朋友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由他们自己解决,我不便插手的,毕竟这种事儿比较隐晦,卷入的人越多,事情就会搞的越复杂,我还是不要插手的比较好。
也许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了吧,我感觉爱情纯粹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只要你情我愿,万事就OK了,如果有一方不同意,或者是感到不快乐,那对方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了,纠缠只能让对方更讨厌自己;换到我身上也一样,如果蔡文轩跟我说,他还喜欢他那个高中朋友,那我就主动退出,虽然我也会很难过,会很伤心。如果把这一套理论套在蔡文轩高中朋友身上的话,那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个高中朋友应该主动退出了,先不说错在你,单说蔡文轩已经说明不想跟你在一起了,还老打电话干什么!
我本无心管这档子事儿,但是看到蔡文轩打起电话来就没个完,而且到最后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太让我恼火了,敢惹我们家蔡文轩哭鼻子,简直是活腻歪了。
我从蹬梯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抢步走到蔡文轩,当时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一把从蔡文轩手中把手机抢过来,也不管对方说什么,张嘴就训。
“白玉成,是吧?我告诉你,如果以后你还敢给文轩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我要你的好看,不信你他妈就给我试试……!”
“你谁呀?”
“你甭管我是谁,你只需要把我刚才的话记住,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哟呵,又有主儿了?”
白玉成在对面呵呵地笑起来,很讨厌,一听就是超级欠揍的那种,幸亏他不是跟我面对面交谈,不然的话,我早一拳揍上去了,还轮得着他笑?
“你他妈什么意思?”
“哎呀,兄弟,你也别嚣张,再嚣张你也是我的**人,我上过不要的马子,你才接的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次也没上过吧……。”
我气得咬牙切齿,真想马上找到他,非把他揍得不认识他亲妈、找不到回家的路不可。
“不要把人逼急了,逼急了老子找人做了你!”
“做我?呵呵,你以为我是吃软饭的么,说出来吓死你丫的,老子认识道上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是地地道道的地痞流氓,你斗得过我么你?”
“他妈的,老子是土匪,有本事放马过来!”
我恨恨地把电话挂了,顺手塞给蔡文轩,一旁的蔡文轩早就气哭了。我一把把蔡文轩拽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停地安抚他。不过我心里挺不服气,蔡文轩这么好的一个男生,怎么就找了那么龌龊的一个人呢!
费解!
第四十八章
昨天跟着康乐抽空去郊区跑了一趟,顶着热辣辣的大太阳跑了半天,才找到***给我们介绍的那位金太阳草莓生态基地的负责人,是个男的,四十多岁的样子,微微有点儿发福,不过挺和蔼的,知道我们是***的学生后,就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一番寒暄之后,说明来意,人家负责人二话没说,领着我们就进了大棚,指着满满一个大棚的苗子,说想要什么品种就挖,想要多少都可以,末了还给我们找了十来个塑料袋让我们用,感动的我们,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忙乎了一阵子,从人家大棚里弄回来两大包草莓苗子,一共六个品种,鬼怒甘、章姬、幸香、金莓、童子一号和红脸颊,每个品种各二十株。
***已经找我和康乐商量过了试验方案,所谓的商量,就是给我们布置试验任务,让我们到花卉市场去买五袋蛭石和草炭,然后按不同配比装盆,摆到我们校园后面试验基地里的八号大棚里,然后定期给草莓苗浇水、测量其叶片数、叶片面积、叶梗长度、开花数、须根数……,一大堆项目,当时我没敢问,怎么测它们的须根数,难道要把它们拔起来么?好家伙,好好种还种不活呢,好不容易伺候活了还要每次拔起来看看须根数,那不是往死里整人家么?
幸亏是草莓,不会说话,要是换作会说话的人的话,恐怕要张嘴骂我们穷折腾了。
***最后交代,学校给每个在校本科生做毕业试验的资金是五百块,但是要到最后试验做完、论文写出来、领毕业证的时候才给,现在试验所需的资金都需要我们自己垫。其实***说完我们俩心里就明白了,再简单不过了,不就是让我们自己出钱么?切,还冠冕堂皇地给出一大堆理由,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也好意思抹下脸皮来跟我们说。
说了半天,我和康乐怏怏不乐地从办公室出来。
“康乐,我不太明白啊,这叶片数和开花数可以数,叶梗长度可以量,那叶片面积和须根数怎么弄啊?”
“老师上课讲过的……,哦,对了,跟你说也是白说,你没去上课。”
“那好吧,你上课了,你知道怎么弄,那就交代给你了。”
“凭什么!”康乐大声抗议说,“你小子不想毕业了?”
“我想毕业啊,可是刚才是你明明说的,我没去上课,也不会做,你不做,我又不会,那怎么办?”
康乐抢前一步,伸手从我后脑勺上扫了一下,乐呵呵地说:“就你小子事儿多!”
我用手梳理了一下被康乐用手扇乱了的头发,迈步追上去,谁知道,还是康乐这小子反应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早就撒开脚丫子跑开了。
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话,这小子属狗的么,怎么跑这么快!
我们两个准备先回宿舍把东西放了,凑点儿钱,然后坐公交到市里花卉市场去转一圈儿,看看那边蛭石和草炭的价格,如果合适的话我们就直接买了,然后打车送回来,反正也是自己出钱,没有必要再跟***打报告的。
我们两个嘻嘻哈哈的,一路上你推我一把,我给你一拳,追追打打地往宿舍赶。
我们宿舍楼楼门朝北,我和康乐是从宿舍区的南门进去的,需要绕过我们宿舍楼的后面才能转到楼门口。就在我们两个追打着跑过宿舍楼拐角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我们宿舍楼门口,手里比比划划的,正在跟宿管阿姨说着什么。我仔细一看,吓得差点儿晕过去,脑门儿上立刻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伸手一抹,还是凉的。
康乐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抱住我的脖子把我摁下来,嘴里还吐着脏字。我赶紧一把把他推开,毕恭毕敬地朝着那两个人走过去。
“妈,致高,你们怎么来了?”
不错,门口站着的那两个人正是我母亲和致高,估计是宿管阿姨不让她们俩进去,因为我们学校宿舍卡的特别严,就算是学生家属来了都需要有院里的证明才让进宿舍,否则,一概免谈。
我跟母亲和致高说话的时候,母亲的表情很冷淡,她冷冷地瞟了我一眼,然后歪头狠狠地看着康乐,那眼神儿,比刀子都锋利,我知道,她肯定是把康乐当成蔡文轩了。致高则是一脸的歉意,不住地朝我挤眉弄眼的,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迫不得已才跟过来的。
我不怪致高,我不怪任何人,只是,我现在不明白一向爱静不爱动的母亲,怎么就突然来我们学校了呢?难道专门是来处理我和蔡文轩之间的事情么?应该是!
为了不引起母亲的误会,我赶紧把康乐拉了过来,给他们互相介绍。
“妈,这是我的舍友,康乐,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你以为我想的他是你什么人?”
我骚了一个大红脸,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只是心里觉得特对不起康乐,特好的一个哥们儿,平常都是他在帮我,今天却让母亲给了个下马威,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太冤的慌了。尴尬中,我赶紧给宿管阿姨说好话,说来的人是我的弟弟和母亲,况且致高跟我长的一模一样,三言两语就给说通了,宿管阿姨格外开恩,让我们都进去了。
当时我整个脑袋都大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于连怎么把母亲和致高带进我们宿舍的都不知道。宿舍里没人,我把他们让进去以后,为了不让康乐再尴尬地待下去,我偷偷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自己去花鸟市场看看去,碰到合适的就买,不用等我,估计我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的。
康乐已经看出了端倪,也没有说什么,推让了一会儿,在我的坚持下,带着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毕恭毕敬地跟母亲道了别。
把康乐送出去,又给母亲和致高倒了水、端到他们面前以后,我才抖抖地在他们对面的床铺上坐下,两只手尴尬的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最后只好夹在两条腿之间,来回搓着。
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特不舒服。母亲从刚开始见面到现在,一直用那种冷冷的、感觉可以看透我灵魂的目光盯着我看,看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连魂都要吓飞了。
“妈,……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么?”
“没有,没有,……,哪儿能呢?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太突然了,您……您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儿,我好到车站接你们去。”
“怕你忙着陪你的朋友没工夫,我们就自己过来了。”
我知道现在母亲在气头上,句句话都带着刺儿,不管我说什么,她都能挑出毛病来,看来我还是保持沉默的比较好。于是,我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一直那么看着,也不说话。
屋子里又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只有窗外偶尔有学生结伴经过时的谈笑声,很轻!
沉默了半晌,还是母亲首先开腔了。
“哼,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经过?还就算今天开了眼了,俩大男生搂搂抱抱的,也不觉得丢人!”
“妈,那是我舍友,他就睡在你头顶上那张床铺上,真的不是我朋友的!”
“谁信呢!你问问高高,你问问他信不信?”
致高随口来了一句:“我信。”突然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儿,扭头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于是赶紧缩短了脖子,吐着舌头,嘿嘿地干笑了两声,然后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我怎么说呢,你老是跟我说是我和你爸把你生成了这样,当时我还纳闷儿,我们到底把你生成了什么样子让你老是念念不忘,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妈,……对不起!”
“是,你是对不起我们,我们含辛茹苦的把你们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么?早知道你这么出格儿,小时候就应该把你扔尿盆里淹死,也省的我们现在整天的替你操这些闲心了。”
也许是致高觉得母亲的话有些重了,于是在旁边偷偷地拽了拽母亲的衣角,谁知道母亲一把把致高的手甩开,指着致高的鼻子,大声说:“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找了个女朋友简直就是属鸡的,还是个炸了窝的老母鸡,整天没完没了地吵,有什么好吵的!告诉你,回头通知一声你那个女朋友,以后吵架了别往家里打电话,爱上哪儿吵上哪儿吵去,跟我们没关系!”
致高觉得特委屈,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默默地听完母亲的训斥,我清了清嗓子,说:“妈,我朋友他人真的特别好,要不我把他叫来,你们见个面儿?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上他的!”
“哼,谁会喜欢一个怪胎呀!”
我突然觉得很生气,想要发作,但是看看对面坐着的人,那可是生我养我二十多年的母亲,母亲再怎么不对,做儿子的也不会像对待外人那样无理。我只好压住心头的怒火,无奈地摇了摇头。是的,我已经看出来了,母亲这次来不是解决问题来了,纯粹是没事儿找事儿来了,我不能够跟她硬碰硬的,那样只能使事情变的更糟糕。
“告诉你,我这次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郑重地告诉你,我已经答应你冬兰阿姨了,先把晓玲这事儿给揽了下来,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事儿我还就做主了。”
“妈——!”
“不用喊,晓玲那么好的孩子,我是不想再错过了。哼,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都怪我和你爸平时把你们给惯坏了,一直由着你们自己的性子来,结果弄成今天这样的结果,你们俩都把耳朵给我竖直溜了,仔细听着点儿,以后这个家就是我和你爸说了算,谁也别想出格儿!”
“我反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母亲的话音刚落,我就突然就喊了出来,而且底气也十分充足。
“我也反对!”致高小声抗议着。
“没用!全都没用!我说了算!”
“妈,您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只好把我的事情告诉冬兰阿姨和刘晓玲了,相信她们知道了我的情况以后,不用我说什么,她们就会主动退出的吧。”
“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嘴在我身上长着,我想说的话,谁也拦不住!”
母亲气得挺直了腰,鼻子里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瞪眼死死地盯着我,突然不知道一肚子的火气往哪里出,来回扭着头看了半天,使劲儿一挥手,“啪”的一声,把我刚刚放在她面前椅子上的一杯水给拍到了地上,连水带杯子,全部摔到了地上,钢瓷杯子摔到地板上,响动很大,咣咣啷啷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一直滚到关着的宿舍门后,算是停了下来。
其实摔得不光是一杯水,还有我那颗心,重重的,狠狠的,被母亲拍到了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捡都捡不起来!
中午十一点多带母亲和致高到学校第二餐厅三楼吃的饭,具体吃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记得母亲那种冰冻了的脸,仿佛进入了冰河世纪,永远都没有消融的迹象。中间去厕所跑了一趟,不是内急,是挂念着蔡文轩,我给他发了条短信,说今天有事儿,不能去图书馆找他了,让他自己去吃饭,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他;蔡文轩还没事儿人一样给我回了短信,内容很简单,七个字“你忙你的,我想你!”,看的我愧疚的,就差撞墙直接死人了。
从食堂出来,我又带他们到学校小白楼招待所,开了两个标间,办理了入住手续,叫了五百块钱的押金,心里有点儿没底,今天一天就花出去一千,以后必须得收敛点儿了,不然的话,我存折里那点儿钱,除了我和文轩五一出去旅游的钱,基本上就不剩什么了。以后受难为的肯定是我啊。
先把母亲安顿好,然后我和致高从房间里退出来,直接奔进了隔壁致高的房间。闪身进了房间,先轻轻把门关好,两个人挤在门口,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足足有五六分钟,没有什么响动,想必母亲没有跟出来。
惊恐不定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致高挺直了腰板儿,两手卡腰,来回扭动了,就像便秘了一样。我白了他一眼,悻悻地朝房间里走去。机械人一般走到床边,狠命地把整个身子摔到床上,伸手抓过枕头来,把自己的脑袋捂住。
“哎呀,真累,跟咱妈在一块儿,费力又费神,真不知道咱老爸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明明听见了致高在说话,但是我就是不想插嘴,脑子里乱哄哄的,没个头绪。
“听见了没有,你!”致高过来,伸手推了推我,“死人啊?”
我一把把枕头掀开,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阳光从开着的窗子照进来,晃得我眼睛疼。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还突然?告诉你,我都快被折磨死了,昨天下午六点多到的家,行李都没有顾上放,就被老妈拉着去火车站买了票,今天早晨五点的火车,我的那个天儿啊,三点半我就起床了,一直到现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你说突然么?”
“活该,谁让你不提前给我发条短信了?”
“老妈不让,还说了,我要是敢给你提前打招呼,她就断了我后半年的食粮。”
我叹了口气,很无奈的那种,看来致高的脑袋确实缺根筋,臭小子也不动脑筋好好想想,母亲说断就给断了?再说,就算母亲不给钱了,那不是还有父亲在那儿顶着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致远,你不会生气吧?”
我闭了眼睛,冲他无奈地摆摆手。
“……知道咱妈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么?”
“好像是你和晓玲的事儿吧,昨天晚上冬兰阿姨上咱们家来着,说就认准了你这个女婿,让咱妈抓紧点儿。”
“咱妈说什么?”
“老太太竟然满口答应了,说就包在她身上。”
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母亲,明明知道我的问题,还这么给人家打包票,这不明摆着给自己下套么?自掘坟墓,后悔都来不及!
致高在对面的床上躺下,头一分钟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话,下一分钟竟然就睡着了,还打着轻轻的鼾,丝丝的,看来是真的累了。
致高睡着了,我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人在床上躺着,思绪却早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冬兰阿姨的性格我知道,母亲的脾气我也了解,她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定下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翻过来的。我的这个秘密,原先也只不过是在我们家庭四个成员之间来回传一下,毕竟是关起门来都在一个屋檐下的人,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懂得共同保住这个秘密,可是现在又把冬兰阿姨拉了进来,这不明摆着往自家碉堡里放了一颗失效的定时炸弹么?
冬兰阿姨很执着,她要是认准了的事情,会不遗余力地付诸于实践,直到最后目标实现为止,想要断了她的念想,只能使出杀手锏,那就是我的真实情况;就凭着冬兰阿姨那张喇叭嘴,用不上半天,估计就连我们小区地下三尺深的耗子都会知道,那以后父母的脸面往哪里放?我们家以后还如何在小区里混?
难,实在难!
第四十九章
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哒哒哒,哒哒哒”,很有节奏感,不错,就是有人在敲门,而且同时我就敢肯定,不是服务员,而是母亲。伸手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下,好家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摸着脑袋想了想,昨天晚上睡的挺早的呀,怎么今天就这么困呢?扭头看了致高一眼,好家伙,臭小子还在“丝丝丝”地打着呼,睡的正香。
随便用手拢了拢头发,赶紧跑着去开了门,母亲端着胳膊正站在门口,眼睛有点儿惺忪,应该是刚睡醒的。母亲往房间里面探了探头,看见致高还在睡觉,本来已经抬起来的脚又放下了,退到了门口。
“高高还睡觉呢?”
“嗯,挺累的,躺下就睡着了。”
“那咱们到我房间里去谈吧。”
母亲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异常坚决,让我没有回绝的勇气。我转身从旁边的柜子上把门卡拿过来揣在口袋里,轻轻关上门,然后跟着母亲来到隔壁的房间。母亲床上的被子没有铺开,只是在床铺上有一个躺过的印记,枕头也只是中间有点儿皱,看来母亲刚才是和衣而睡的,并没有把被子撑开,想必她也一定很累吧。
不知道母亲这到底是何苦呢?弄得大家谁都累呼呼的,最后还弄不成一个好的结果。
跟母亲面对面地坐在床边儿,我知道,我们又回到了钟表的起点,又要开始慢慢地开始新的旅途,开始做新的无用功,最后还得回到起点。
“远远,这次我来,主要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第一就是,我已经答应你冬兰阿姨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也跟你爸商量过了,咱们全家出去旅游,散散心,让高高带上菲菲,你带上晓玲,咱全家高高兴兴的出去转一圈儿,你和晓玲也趁机好好接触接触,人和人之间是需要交流的,不交流你能知道人家晓玲不好?第二就是,……我给你找了一个很好的大夫,心理方面的,反正现在你的课也不紧,以后定期回去一趟,跟人家好好谈谈,远远,其实这就是一种病,心理方面的疾病,跟抑郁症的性质是一样的,只要你积极配合大夫的治疗,是完全能够治好的。”
我把头埋的低低的,默不作声。
母亲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伸出手来,把我的两只手紧紧地攥住,用那种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远远,爸爸妈妈疼你、爱你,我们都希望你过的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胡来,你也不小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应该有自己最起码的判断能力,难道你觉得你跟一个男的在一起合适么?”
抬头看着母亲的眼睛,那是一双多么熟悉的眼睛啊,慈祥,和蔼,散发着浓浓的母爱,但是我猛然发现,母亲的眼角竟然有了深深地鱼尾纹,那皱纹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耳鬓处;母亲的头发一如既往的梳的整整齐齐的,一丝不乱,但是耳鬓处竟然出现了斑白银丝。难道母亲真的老了么?
想着父母从小把我们拉扯大,确实不容易,现在老了,该要盼着我们成家立业的时候,我却突然出现这种情况,让父母操心,仔细想想,确实不忍。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真的要让我跟一个不爱的女人谈恋爱、结婚生子么?父母满意了,我的幸福怎么办?以后我是要注定和那个不幸的女人过一辈子的。蔡文轩又当如何?已经有一个白玉成伤过了他的心,难道还让我再伤他第二次么?
与其让蔡文轩伤心难过,倒不如现在就让我把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的。
我眼里含着热泪,抬头看着母亲的眼睛,久久地,在母亲那探寻的目光中,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很沉重,很伤心,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不想用自己和蔡文轩一生的幸福换取父母暂时的心安。
就让那些所谓的“传统道德”全部靠边站吧,我现在只想着蔡文轩。
企盼了好久,却得来我这样的回答,母亲竟然失声哭了出来。
“妈,我知道您伤心,但是您有没有替我想过?你知道我不喜欢刘晓玲的,为什么非要把我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孩儿联系在一起呢?你觉得以后我跟她在一起会幸福么?我想,您肯定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一个不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过一辈子吧。我还要告诉您,我这不是病的,如果您找的那个所谓的医生告诉您这是病的话,那他一定在骗您,现在的医生,个个都是骗子,他们才不管能不能治好病呢,心里都只有一个钱字。……,人家国外都承认我们这些人的身份,而且也可以登记结婚了,为什么你就老是想不明白呢?”
“不是我想不明白,是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儿只有在国外才能结婚,就说明这事儿在中国行不通。”
“妈,社会总是会进步的,说不定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也可以登记结婚的。”
母亲撒开我的手,慢慢地站起来,用那种蔑视的眼神儿居高临下看着我,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最后吐出五个字来:“你痴心妄想!”
我们之间的谈判也就此不了了之。
有母亲在身边,拘束、压抑、困闷,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窒息的,说话不敢放大声音、走路不敢迈大脚步、吃饭不敢东张西望;往往跟致高窝在房间里捏着嗓子、压低声音说了半天话,才突然发现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拍着匈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接着说话,却还是小心翼翼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越发怀念跟蔡文轩在一起的时光了。
晚上吃了饭,先是装模作样地陪着母亲和致高回到房间,跟致高打了声招呼,然后偷偷摸摸地从房间里溜了出来,从母亲房间门口经过的时候故意停留了一下,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仔细听了听,老太太好像在跟父亲打电话,听不清楚在讨论什么,只是知道他们在拌嘴。
提着裤腿儿、踮着脚尖儿跑过去,在走廊的尽头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还好,母亲没有发现,心里一阵窃喜,顺着楼梯就飞了下去。
一阵风似的跑到图书馆,刚冲进二楼阅览室,正好碰见蔡文轩,好家伙,正收拾书包准备走人呢,真险,要是我晚来一步的话,就错过去了。我朝蔡文轩笑了笑,然后主动退出来,在阅览室门口等着。
蔡文轩斜挎着书包,一边回头跟图书馆老师打着招呼,一边乐的屁颠屁颠地跑出来,他跑起来的时候,头发上下一颠一颠的,额头上那两道浓密的剑眉时隐时现,煞是撩人!
现在正是学生吃饭的点儿,走廊里没人,连个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所以,蔡文轩才敢放着胆子跑过来,直接扑到我的怀里,先是趴在我匈部上贴了一会儿,然后才笑吟吟地跟我一起挽着手从走廊里走出去。
“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儿么,怎么又突然来了?”
“想你呗,不然没认识你以前怎么不来呢?”
蔡文轩高兴地点点头,下楼梯的时候故意慢我两步,我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了,不过一切还很正常。就在我刚一转身的时候,蔡文轩突然撒开我的手,双手摁住我的肩膀,一下子就跳到了我的背上,两只手搂着我的脖子,两条腿顺势跨在了我的腰上。
“干什么?”
“没有啊,就是突然想让你背背我!”
我乐呵呵地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臭小子歪头看着我,还趁势亲了我一口。
“好啊,要是你高兴的话,以后我可以天天背你,怎么样?”
“说话算话?”
我定定地点点头,说:“说话算话!”
说完,双手抱着他的腿就往下走,还故意学着东北大秧歌儿似的一走一晃、一走一扭,把个蔡文轩给乐的,都笑出声儿来了。我嘴里还小声哼唱着:“北方汉子哎嗨哟,背着媳妇哎嗨哟,爬过山路哎嗨哟,趟过小河哎嗨哟,走进树林哎嗨哟,亲上一口哎嗨哟,……。”唱着,我扭头又在蔡文轩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还朝他眨巴一下眼睛。我想这么一直背下去,但是不可能,因为走到一楼蔡文轩就从我背上跳了下来,一楼大厅里有很多学生在拿东西,不能让他们看见的。
从蔡文轩身上把书包接过来,我们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从图书馆前面的台阶拾级而下。
“天黑了,别人看不清的,我再背背你?”
“算了吧,你再唱两句,明天全学校就该知道了。”
“我光背,不唱还不行么?”
“……你真的想背么?”
“对啊,真的想背。”
蔡文轩故作神秘地看着我,然后趁我愣神儿的时候,在我后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说:“以后有你背的时候,现在着什么急呀!”说完,蹦蹦跳跳地跑下去了。
我们来到外面的夜市,先奔到卖烤鱿鱼的小摊前,我张嘴就要了六串,其中四串是给蔡文轩的,我刚刚吃了饭,不饿,就吃两串吧。
排了一会儿队,付钱、拿鱿鱼串,塞给蔡文轩四串,我一手一串,边走边吃。
“你怎么知道我中午没吃饭?嘿嘿,还知道给我买双份儿的!”
“你中午没吃饭?”
“嗯,今天中午图书馆打扫卫生,我们人少,忙了整整一个中午,连饭都没吃。”
我吃惊地看着蔡文轩那张干瘦的脸,刚才光顾着高兴了,没细看,经蔡文轩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蔡文轩越来越瘦了,脸颊骨都突出来了。
愣了一下,拉起蔡文轩的手,朝着旁边的饭馆跑过去。今天晚上一定要大吃一顿,把蔡文轩中午落下的那顿饭都一并补回来。
没有经过蔡文轩的同意,我直接把他拽到了我和球友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东北菜馆,这里菜实惠,盘子大、给的多、肉块儿多,而且还特别便宜。
刚进门,老板娘就认出我了,热情地迎上来,把我们让到最里面一张靠墙的桌子旁,对面各摆一张椅子,是个两人桌的。
“今天晚上就我们俩,你觉得什么好吃就帮我们做点儿什么,要肉多的!”
“就你们俩啊,那就来一盘东北土豆炖牛肉吧,我们送两碗米饭,肯定就够你们吃的了。”
“是么?……那就再来一盘蚂蚁上树吧!”
老板娘倒也爽快,挥舞着手中的笔,唰唰唰几下就记了下来,说了句“稍等”就走开了。
“那么多,吃的了么?”
“吃不了也得吃。”
我不敢跟他说我已经吃过饭了,不然的话,他更该说我浪费了,刚刚向他保证了说要勤俭节约、五一旅游回来就出去找活儿干,不能扭头就给他留下一个浪费的坏印象。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去梁安石板大瀑布的车票我都买好了,三十号早晨八点半的。”
“好啊,正好我三十号一天图书馆没班儿!”
我心里暗暗高兴,刘思博给我的那种表格到底还是有用的!
“返程票我也已经买了五月九号的。”
“哦,那么晚?不过正好,我八号九号都有时间。”
“我已经给山上的旅馆打了电话,定了房间,你也知道,五一黄金周,旅游的人很多的,房间有点儿紧,所以我……只定了一个标间!”
蔡文轩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可以啊,可以省点儿钱!”
“你……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山上冷,记着准备两件厚衣服!”
“能有多冷?”
“怎么着也得比咱们这儿低个五六度吧!”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服务员就把我们的菜给端了上来。土豆炖牛肉,偌大的一个盘子里,尖尖皑皑地堆满了土豆和牛肉块儿,偶尔还露出两块儿青椒来,红郁郁的汤汁裹着散发着香味儿的牛肉和土豆,只是单凭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流口水;蚂蚁上树,又宽又长的地瓜粉条层层叠叠地铺满一盘子,暗红色的猪肉沫儿粒粒诱人。
我把碗里的米饭拨给蔡文轩一多半儿,怕他看到我碗里的米饭太少了起怀疑,就赶紧虚张声势地往碗里夹着菜,其实我心里明白,那些菜我们根本就吃不完的。
“你把米饭全都拨给我了。”
“我不喜欢吃米饭,喜欢多吃菜。”
蔡文轩“哦”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饭,有点儿不太高兴,但是他也没说什么。
可以看得出来蔡文轩是真饿了,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米饭,还不忘夹菜。我用筷子在盘子里来回翻着找牛肉块儿,专挑那种没有骨头的,夹到蔡文轩的碗里,看着他和着米饭一起塞到嘴里。
此时的心情,很舒坦,看着能够给自己所心爱的人做点儿什么,那时的心情,是很舒服的,同时又有一种责任在里面。
“你为什么不吃?”
蔡文轩用那种狐疑的眼神看着我,嘴里鼓鼓囊囊的,话都说不清楚,更可笑的是,竟然在嘴边沾着几个米粒,随着他脸部肌肉的蠕动,一撮一撮的,样子特别滑稽。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忍住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巾纸,隔着桌子把手伸过去,帮蔡文轩把嘴角的米粒擦掉。
“慢点儿吃,看你,吃的哪儿都是。”
蔡文轩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确实饿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吃饭。
从饭馆里出来,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他到处逛逛,更不可能去小花园耳语厮磨一会儿,因为我是瞒着母亲出来的,不能让母亲发现我出来了,她会很自然地想到我偷偷跑出来是去见谁了,她会很生气的。
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平平安安地把母亲送走。
我径直把蔡文轩送回了宿舍,只是跟他说白天的事儿还没有处理清楚,晚上还需要加点儿班儿。蔡文轩很乖的,我不主动说出来的事情,他会很小心地听着,从来不多过问。
“如果明天我不找你的话,我会提前给你发短信的,你就不要等我了。”
“嗯,知道了。”
“记着,一定要按时吃饭的,就算有天大的事儿也要按时吃饭。”
“好的,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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