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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25124809837

_4 夏风颜 (现代)
  1895年,他被换上灰扑扑的,他最讨厌的、没有品位的囚服,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天气里,被押送进雷丁监狱。
  这一次,换作下等人来围观他,雨中,他流下生平不多的眼泪。
  一夜之间,他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人生的繁华瞬间成了苍凉。
  他的文友立刻离开了他,他的妻子不得不带着两个儿子远走意大利,隐姓埋名。
  几年前,他在那篇让自己流了泪的童话《自私的巨人》里曾经这样写道:
  巨人向窗外看,发现在园子最远的角落,树上已经开满白花,树下站着他所爱的那个小男孩。巨人很高兴地挨近小孩,他发现孩子的掌心和脚背上有两个钉痕。巨人大叫:
谁敢伤害你?孩子说: 这是爱的伤痕啊。
第35节:王尔德:低到尘埃里的花(3)
  是的,他的入狱,他的后半生贫困交加,他的人生突然的转折,在他看来都不是他人对他的伤害,这是爱带来的伤痕,这是爱的代价。这样的伤痕是一个准备去追求至爱的人,早就应该知道的。
  看了《快乐王子》,有人会问,王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宝石、金子送给别人,最后自己心碎而亡?小燕子为什么要留下帮助小王子,而失去去温暖的非洲过冬的机会,最后死在这个没有人知道他的城市?在王尔德看来,这不需要理由,爱不需要理由,付出不需要理由,这是心甘情愿的,就像安妮宝贝说的:
"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
  就像他为了波茜而入狱。
  监狱外面,他的波茜依然白日放歌还纵酒。王尔德却做着苦刑犯人的活儿,一连几个月把废弃的粗麻绳撕成一绺一绺的麻经子,弄得指甲都劈裂了,再不就是毫无意义地把沉重的石头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他倒在冰冷的地上,从此留下了致命的耳疾。他不会擦皮鞋,也懒得梳理自己的妆容。当有朋友来看他时,他总竭力用红手帕掩住面孔,遮住没剃过的脸颊上的污秽。
  有一天,他的妻子来看他。
  面对这个善良美丽、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子,他满心歉疚。爱上一个男人,是他的本性,他试图让她了解这一点。
  她了解,从他愿意为波茜入狱那一刻她就明了了。
  她愿意原谅他,因为她懂得了他。
  等他出狱的时候,妻子已经死了。
  他,来到康斯坦丝的坟上,献上了一束花。墓碑上依然写着: 王尔德妻子之墓。她依然是他的妻。
  他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监护权。孑然一身。
  再看前方,有一个金发飘飘的美少年向他走来。先是迟疑,然后两个人终于拥抱在一起。
  牢狱也没能把他们分开。王尔德说过:
"世界尽在我的掌握中,可是我却把握不了对你的感情。"为了不可抗拒的内心召唤,他已经抛弃了美好的家庭,良好的社会地位,似锦的前途,以及自尊。明知道前面是深渊,是迷宫,他也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他在童话《夜莺与蔷薇》里,这样谈论爱情:
  因为不管哲学是怎样地聪明,爱情却比它更聪明,不管权力是怎样地伟大,爱情却比它更伟大。爱情的翅膀是像火焰一样的颜色,他的身体也是像火焰一样的颜色。他的嘴唇像蜜一样甜,他的气息香得跟乳香一样。
  可惜,三个月后,他们分手了。或许两年牢狱生活之后的王尔德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他的身心都受到极大的摧残。他是认了真的,可是对于波茜呢?只不过是一场春梦,是青春期的一次放纵。在波茜的后半生,他把自己一生的不幸都归结于王尔德对他的引诱,他用仇恨和无尽的诉讼度过了没有王尔德的后半生。
  听说波茜酷似古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阿都尼斯,然而他死的时候却丑陋不堪,满脸皱纹和怨气,肥胖臃肿,让人不禁想起王尔德传世杰作《道林·格雷画像》里的道林·格雷。他死的时候,人们看见画像上的他依然青春美貌,而躺在地上的死人却衰老丑陋得像魔鬼。
  王尔德后来隐居在巴黎,1900年11月30日死于一家廉价的小旅馆,终年46岁,身边没有亲人。他写道: 像亲爱的圣方济一样,我与贫穷结缘,婚姻并不如意。
  波茜死于1945年。在没有王尔德的世界上,他又痛苦地度过了45年。
  Oscar Wilde
  奥斯卡·王尔德(1854~1900),英国唯美主义艺术运动的倡导者,著名的作家、诗人、戏剧家。生于一个家世卓越的家庭,是家中的次子,全名为:奥斯卡·芬葛·欧佛雷泰·威尔斯·怀尔德(Oscar
Fingal O" Flahertie Wills
Wilde)。他的父亲威廉姆·怀尔德爵士是一个外科医生,他的母亲是一位诗人与作家。他就是我们小时候熟悉的《快乐王子》的作者,其剧作《温德密尔夫人的扇子》在1924年由剧作家洪深改编成话剧《少奶奶的扇子》在上海公演,一时好评如潮。
第36节:兰波:履风而行的男子(1)
  13. 兰波:履风而行的男子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我曾被彩虹罚下地狱,
  幸福曾是我的灾难,我的忏悔和我的蛆虫:
  我的生命如此辽阔,不会仅仅献身于力与美。
  --阿尔蒂尔·兰波《地狱一季》
  1854年10月20日,阿尔蒂尔·兰波出生在法国香槟区夏尔维尔市的贝雷戈瓦大街。他的父亲长期服役在外,喜欢冒险,在兰波6岁时离家出走;母亲呆板冷漠。这个被"缪斯的手指触碰过的孩子",从14岁开始写诗,到19岁完成《地狱一季》,短短的5年时间就完成了作为一个伟大诗人的全部作品,实现了他在文字上"我愿成为任何人"的狂想。
  在所有的文学天才中,兰波无疑属于最有光芒、最神秘、最疯狂的一个。
  "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送到码头?"
  已经快要死去的兰波说。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到法国了。
  他雇了16个非洲黑人把他抬到海边,他的仆从绑了一个担架,他们昼夜兼程地往码头上赶。
  他的腿里有一根小刺,后来导致了致命的癌症。
  1891年5月9日他从埃塞俄比亚回到法国。5月27日,兰波做了右腿的截肢手术,然而这还是没能抑制癌细胞的扩散。同年11月10日,兰波在马塞医院逝世,享年37岁。
  临死的前一天,兰波对妹妹说:
  "已经是秋天了。是离开的季节。走吧。我需要太阳。太阳会治愈我。"
  最后一天,他还口述了一封信,写给轮船公司,订了一张去非洲的票。他太想要太阳了。
  他忍受不了停顿,他需要不停地漂泊。哪怕是在失去腿以后,这个履风而行的男子,这个灵魂充满不安的诗人,他一刻都不想停下来,只想向前,向前!
  "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送到码头?"
  据说,这是兰波的遗言。据说,他生前的同性恋伴侣、诗人魏尔伦在兰波死后,失魂落魄地穿梭于当年他们疯狂地抛洒青春的街道,口中总是念着兰波的遗言:
  "告诉我,什么时候才能把我送到码头?"
  传说中有一种鸟,它没有脚,它只有不停地飞,停下来的时候也就是它死亡的时候。这种鸟像极了兰波。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将短短的37年截然分成两段:
前一段他是举世无双的天才诗人,是一个狂乱地爱着的人;后一段他彻底否定了自己的诗歌和诗人的身份,他到处去流浪。他在欧洲各地游荡数年之后,辗转至亚洲、非洲多个国家,变换了采石场场主、雇佣兵、军火走私商、殖民地监工、咖啡出口商、勘探队员等多种职业。
  向前,向前,兰波老是在说。
  他一直往前走,走过沙漠,走过荒滩,走过城市,最后到达了大海。
  他说,生活在别处。他说,我要成为任何人。
  停下来,就成了此处,就不是别处了,于是他不停地流浪,不停地往前走。
  在路上,是最幸福的。
  一次又一次出走,是最美丽的。
  1871年,巴黎年轻有为的诗人保罗·魏尔伦收到了来自乡下的一封信,信里有18首非常特别的诗,署名: 阿尔蒂尔·兰波。他立刻回信写道:
"亲爱的天才的灵魂,到我们这儿来吧,我们召唤着你,我们期待着你。"
  17岁的兰波什么行李也没带,就坐火车来到巴黎。
  魏尔伦早早地就到火车站等候,他那年27岁,家境富裕,衣着考究,是巴黎人热烈追捧的诗人。
  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少年,粗服乱头,眼神冷漠,用比常人快几倍的速度大踏步地往前走,迎面来了一个年轻的乞丐,他掏出一块硬币毫不犹豫地给了乞丐,这大约是他身上最后的一点钱。
  不,这不可能是他,写出那么让他叹服的诗歌的作者,不可能这么年轻。
  兰波根据魏尔伦给的地址自己找上门去了。
  那是一座豪华的大房子,开门的是魏尔伦漂亮的岳母。
  请问魏尔伦是住这里吗?
  你是兰波?你在火车站没有碰到他吗?
第37节:兰波:履风而行的男子(2)
  没有,我们又没见过面。
  我要仆人把你的行李拿进来。
  不,我没有行李,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是魏尔伦寄给我的呢。我没有钱。
  晚上,魏尔伦邀请兰波朗诵他的诗歌,这是巴黎人的时尚。
  兰波皱皱眉说,我从不朗诵我的诗歌。
  魏尔伦的妻子玛蒂尔德躺在床上对丈夫说:
  "我还是喜欢你的诗,他的诗有什么好?我读不懂。"
  "他的诗才是天才的诗。"魏尔伦说。蓦地,兰波的诗又跳上了心头。那是不可模仿,不可言喻的天才的灵感。
  元 音
  A黑、E白、I红、U绿、O蓝: 元音们,
  有一天我要泄露你们隐秘的起源:
  A,苍蝇身上的毛茸茸的黑背心,
  围着恶臭嗡嗡旋转,阴暗的海湾;
  E,雾气和帐幕的纯真,冰川的傲峰,
  白的帝王,繁星似的小白花在微颤;
  I,殷红的吐出的血,美丽的朱唇边
  在怒火中或忏悔的醉态中的笑容;
  U,碧海的周期和神秘的振幅,
  布满牲畜的牧场的和平,那炼金术
  刻在勤奋的额上皱纹中的和平;
  O,至上的号角,充满奇异刺耳的音波,
  天体和天使们穿越其间的静默:
  噢,奥美加,她明亮的紫色的眼睛!
  有谁赋予过元音以颜色,有谁给过几个枯燥的字母以无尽的想象?只有这个少年。
  "来,再听听这个。"当我顺着无情河水只有流淌,我感到纤夫已不再控制我的航向……""这是一首题目叫《醉舟》的诗。
  "我还是听不懂。"妻子翻身睡去。
  "这才是真正的新诗。"他喃喃自语。
  魏尔伦懂得兰波的天才,他带他去巴黎各个诗歌沙龙,听那些诗人朗诵诗作。
  兰波有一次因为嘲讽朗诵者,被沙龙的人围殴。他跳上桌子,在那人的诗稿上尿尿,高喊着:
"在弗朗沙时代,善良睿智的伟人们在乡间漫步,他们的任务之一就是清除世上的学究、笨蛋和毫无才华的作家--而方法就是从高处往他们身上撒尿!"
  魏尔伦看着他,这个少年不惮以最反叛最疯狂的姿态挑战平庸的诗歌和人群,他有一种近似邪恶的灵魂,是自己永远都不会有的。而且,他越来越感到这样的"邪恶"是那样地具有吸引力。
  那是一个新的撒旦,一个诗歌的撒旦。
  有一个清晨,魏尔伦走进客厅,没有看到兰波,岳父说:
  "他走了。"
  "是你们赶走了他?"
  这个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早已经容不下这个傲慢无礼的年轻人了。
  魏尔伦抓起一把雨伞,就往外冲。
  狭窄的小巷,淅沥沥的小雨,魏尔伦连雨伞也来不及撑开,匆忙地跑到大街上,四处寻找兰波的身影。
  终于看到兰波了,他坐在一张湿淋淋的椅子上,把衣领竖起来,遮着头。唇那么红,齿那么白,眼睛那么蓝,浑身都湿透了,纯洁柔弱得像无辜的天使。魏尔伦感到心的深处一块柔柔的地方被刺痛了,那种怜惜,即使是对自己怀孕的妻子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魏尔伦的家是再也不能回去了的,魏尔伦替他找了一间旅店的顶楼暂时住下。就是在这里,两个男人相爱了。
  "身体和灵魂,哪个你更爱?"兰波问他。
  "我认为爱身体比爱灵魂更重要。毕竟灵魂可能是永存的,我们有的是时间去爱;但肉体会腐烂。"魏尔伦回答。
  玛蒂尔德为魏尔伦生了一个儿子,却没有让魏尔伦感到欣喜。
  他抛妻弃子的那天,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也许他根本没想过要离开妻子和儿子。他和兰波比起来是一个五心不定的人。他只是等待着时光将他向任何方向牵引。
  玛蒂尔德发烧了,满脸通红。魏尔伦抓起帽子出去买药。走出巷口,突然看见兰波在前面走着。其实兰波早在那里等他,却装作邂逅的样子。
  "兰!"魏尔伦叫道。
  兰波丢过来一封信,转身就走。
  "你要走吗?"
  "是啊,我要离开巴黎。再见了。"作势离开。
第38节:兰波:履风而行的男子(3)
  魏尔伦终于追上来,挽住兰波的手臂。
  "带上我一起走吧。"
  "那你的妻子怎么办?"
  "地狱与她同在,不管她了。"
  他们离开巴黎到了比利时的布鲁塞尔。
  离开,对于兰波来说是生活的常态,只有不停地迁徙,他才感到快乐;对于魏尔伦来说,却是人生的偶然,假如他不遇到兰波,也许就一辈子守在美丽的玛蒂尔德的身边,享受着诗人之王的荣誉,做一个快乐知足的人。虽然他以前也有过同性恋伴侣,可是没有一个人像兰波那样如同一个黑洞,将一切都吸了进去,能够让他抛弃一切去追随他。兰波是魔鬼,他的诱惑力超过了凡俗的幸福和吸引。
  魏尔伦日益衰竭的灵感需要兰波,他也需要兰波年轻美丽的身体。
  有一次,他们在一家肮脏的酒吧喝酒。
  "你爱我吗?"兰波问。
  "爱。"
  "那你把手放在桌子上。"兰波说。
  魏尔伦照办了。
  "手心朝上。"兰波说。
  魏尔伦把手心翻到上面。兰波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用刀刺了进去。魏尔伦震惊地看着血滴在地上。
  "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没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兰波终于开口说。
  魏尔伦被这个年轻人折磨得歇斯底里,他一会儿想回到贤惠的妻子身边,一会儿又想去当兵,兰波说他会好好和他一起过,他心软了。他们又和好如初。
  兰波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鸟,说:
  "我还是要走,要离开你。"
  魏尔伦崩溃了,他拔出早先买好的手枪,对着兰波说:
  "你还要走吗?"
  "要走。"
  他拔枪打伤了兰波,兰波叫来了警察。魏尔伦被逮捕。
  这是1873年7月的一天。被捕期间,魏尔伦甚至被迫接受了一系列具有侮辱性的心理治疗,原因是魏尔伦的妻子指控她的丈夫和兰波之间不正常的"友情"。开庭审理时,尽管兰波一再宣称自己撤回对魏尔伦的控诉,法官还是判魏尔伦入狱两年。
  胳臂受伤的兰波缠着绷带,对铁窗内的魏尔伦说:
"我要回巴黎了。"他一个人步行回了旅馆,然后一个人回了他的家乡。在那里,他闭门不出,在极度绝望和狂乱中完成了一生中最杰出的诗作《地狱一季》,此诗成为象征主义文学的精品。
  在诗中,他称呼魏尔伦为"悲伤的兄弟"、"疯癫的童贞女",而自己则是他的"下地狱的丈夫"。
  他在诗中说:
  我曾被彩虹罚下地狱,
  幸福曾是我的灾难,我的忏悔和我的蛆虫:
  我的生命如此辽阔,不会仅仅献身于力与美。
  两年以后,1875年,魏尔伦出狱了,他们在德国相遇。
  "你还是回到上帝这里来吧,在那里你才能得到救赎。"此时的魏尔伦已经皈依了天主教。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爱我的身体还是爱我的灵魂?"兰波问。
  "身体。"魏尔伦答道。
  兰波挥舞拳头将魏尔伦打倒在地,然后把他拽到一棵树下,让已经晕倒的魏尔伦背靠着树干。
  月光下,兰波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他迈开大步走远了。
  17岁的时候,他就在那两封著名的《通灵者书信》中,表达了他对诗歌革新的看法:
"在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折磨下,他要保持全部信念,全部超越于人的力量,他要成为一切人中伟大的病人,伟大的罪人,伟大的被诅咒的人--同时却也是最精深的博学之士--因为他进入了未知的领域。"
  他真的成了最伟大的病人,伟大的罪人,伟大的被诅咒的人,他用所有的生命体验来完成了他的诗歌,他去探询了地狱的真相,他让地狱里的火升腾而起,将自己烧尽。这些都是他愿意的,是他早就知道的,是他的宿命。
  他带着有罪之身,从地狱归来,向我们描绘那里的火焰和油锅、火山和硫磺。他的生命如此辽阔,正像他在《醉舟》里说的:
  比酒精更强烈,比竖琴更辽阔。
  他在最后两部作品《彩画集》和《地狱一季》中,化身为"任何人"轮流登场,他既是审判者,又是罪人,既是旁观者,又是当事人。他自导自演,自问自答,他身心俱裂。
  在《地狱一季》里,兰波宣布告别诗坛。从此,他弃文从商,远离祖国,开始了冒险生涯,直到病入膏肓才回国治疗。
  魏尔伦晚年凄凉,酗酒,他穿梭在曾经与兰波奔跑过的街道里,怀念着那个有酒神精神又有美丽清新肉体的兰波。那个少年是一场噩梦,是一场春梦,是几世才能一见的精灵。
  难忘他那近似自虐的生命体验,疯狂的反叛姿势,神秘而混乱的情感。
  1968年,法国巴黎反叛的学生就将兰波的诗句写在革命的街垒"我愿成为任何人"、"要么一切,要么全无"!青春向来相似。
  Arthur Rimbaud
  兰波(1854~1891),法国诗人,天赋极高而短命。15岁就擅长写作拉丁文诗歌。现存的兰波的诗有140首左右,主要在16至19岁期间所写。兰波早期的诗中可以看出帕尔纳斯派的影响,后期诗作则加强了象征主义色彩。主要诗集有《地狱的一季》、《灵光集》,最有名的诗歌是《元音》。最令后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与年长10岁的诗人魏尔兰的亲密关系。
第39节:泰戈尔:寻找遗失的美好(1)
  14. 泰戈尔:寻找遗失的美好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我渴望静默地坐在你的身旁,我不敢,怕我的心会跳到我的唇上。
  因此我轻松地说东道西,把我的心藏在语言的后面。
  我粗暴地对待我的痛苦,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我渴望从你身边走开,我不敢,怕你看出我的懦怯。
  因此我随随便便地昂着头走到你的面前。
  从你眼里频频掷来的刺激,使我的痛苦永远新鲜。
  --《园丁集》 泰戈尔
  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失去了的才最刻骨铭心。
  泰戈尔实在是文学史上少见的幸运儿,家境殷实,让他不用担心柴米油盐,可以安心地写诗做梦;文途坦荡,未及花甲就获得诺贝尔奖,名动天下。那一年,他来中国访问,春日和暖,缓步登上黄浦江码头。一袭长袍,长须飘拂,而后由徐志摩、林徽因这一对金童玉女左右相伴,南来北往巡回演讲,真真一位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再超凡脱俗的人也免不了情海翻沉,泰戈尔心里的那根刺叫安娜。
  他把刺狠狠插进胸口,和着自己的血写下了最美的诗篇。
  无限美好的18岁。泰戈尔准备去英国留学。那里有他无限钦慕的文学天堂。
  仿佛是命中注定,启程前,他奉父亲之命去学习英文。年纪相仿的安娜成了他的老师。第一次见面的详情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安娜,活泼可爱的安娜就这样搅进泰戈尔的生命里。
  安娜被这位英俊少年的天才诗人所吸引,情窦初开芳心暗许。她总是主动接近泰戈尔,惹他生气和激动。作弄嬉戏,年少无知。
  有一天,安娜在教英国生活举止的奥秘时告诉泰戈尔,能偷到正在熟睡的女人的手套就有权吻她。可惜,少年泰戈尔如此纯朴,以致没有明白这种暗示的全部含意。
  泰戈尔后来回忆道:
"她躺在安乐椅上,我突然看到,她酣睡着。一睁开眼,她就向自己的手套飞快瞟了一眼,却发现手套原封不动地搁着,任何人也没有动过偷它们的念头。"
  也许他明白,只是不敢、不能,以至于自己都替安娜惋惜。
  安娜要求泰戈尔给她起个独特的名字,他就取了个美丽的孟加拉名字--纳莉妮。他把这名字编织进诗里。安娜听完朗诵,说道:
"诗人,我想,假如我躺在临终的床榻上,你的歌声也能使我起死回生。"这不是爱情表白是什么?然而,他却浑然不觉。
  想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话:
"你的声音对我来说有着一种魔力,即便是我已经死了,只要你叫我,我想我也会从坟墓里起身,然后毫不犹豫地跟你走。"看老徐的电影,这个片段最让人黯然神伤。我站在你面前,我有了你的儿子,我看着你穿枝拂叶,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一样的感伤幽怨,一样的摧肝裂胆。
  不是没有想过表白。但是一想到即将去国离乡,韶华易逝,他就深感承载不起这份暖融融的爱。甫一开始,他就失去了勇气。一次的擦身而过,一生的失之交臂。
第40节:泰戈尔:寻找遗失的美好(2)
  临行前,他以诗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我梦见她坐在我头的旁边
  手指温柔地撩动我的头发
  奏着她的接触的和谐
  我望着她的脸
  晶莹的眼泪颤动着
  直到不能说话的痛苦
  烧得我的睡眼
  如同一个水泡
  我不知道她在这个时候
  有没有和我做着同样韵律的梦
  两个月之后,泰戈尔踏上了赴英的旅程。两年后归国,已是物是人非。安娜被迫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男人。没有爱情,她只是生育工具。安娜整日忧郁感伤,向隅而泣,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死前她曾写信给泰戈尔的兄长,提到他俩相处的美好时光。
  "旧时天气旧时衣,唯有情怀,不似旧家时。"闻知死讯,泰戈尔流着泪写道:
"当世界的万物消失不见了,你却完全重生在我的忧愁里。我觉得我的生命完成了,男人与女人对于我永远成了一体。"
  一个飘然而去,留下痛苦让另一个独自承受。说是错,不如说是错上加错。
  人生有三苦: 一曰得不到;二曰付出了得到了,却发现不过如此;三曰轻易放弃了,后来却发现它在你生命中如此重要。
  几年后,泰戈尔结婚了,他22岁,新娘11岁。洞房之夜,他就给这个小姑娘改名为"穆里纳莉妮"。泰戈尔将情人的名字安在了这位陌生的小姑娘身上。
  换了我,我一定不肯。我不是小姑娘,太独立,死也不肯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也太平凡,不求名留青史,只希望平静安好,和所爱的人平静走完这一世。
  "天空中没有鸟飞过的痕迹,但是我飞过了。"
  "使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生命中,是否有些事情必须经历?放弃的前提是否是必须曾经拥有?安娜拥有过,所以从从容容地走了。泰戈尔经过半个世纪的反思,也变得淡定了。
  歌手朴树唱了首歌叫《生如夏花》,借用了泰翁诗的前半句,却舍弃了后半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朴树太年轻,又处于消费主义的时代,只求尽情享受,尽情狂欢。"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一边狂欢一边焦灼,又谈什么安静坦然地面对死亡呢?
  倒是林忆莲,当年她多么深情地唱道:
"有时爱美在无法永恒,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你若勇敢爱了就要勇敢分。"一路走来,她的情路曲曲折折。唱《伤痕》时,她有李宗盛,曲子里满是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未曾想一语成谶,李林和平分手。据说是因为Sandy和20年前的初恋情人旧情复炽。是谁说的,在爱情里,吃不到的葡萄永远最甜。重新在一起以后,她发现她的甜葡萄并非想象的那么delicious。于是又是分手。分手。分手。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两情相悦却无缘结合,是情人之间的生死相隔。
  于泰戈尔,这是痛,却也是另一种福祉,因为"她走时,已在我枯燥的经纬线上,绣上了瑰丽的花边,使我们日夜充满幸福"。那一季短暂的美好,已经足以滋润他后半生的干燥生活。滋润了的,还有那些诗篇。
  最后要提一句,有首传播很广的小诗,如下: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煽情。格调。小资。让我想起飞鸟和鱼,想起梁咏琪的《天使和海豚》。
  据说是泰戈尔的作品。
  上百度搜索一下,会刷的一下出来近百万条结果,大部分都会理直气壮地告诉你这首诗的作者就是我们伟大的泰戈尔。但是,全诗浅陋直白,缺少灵气和神性,实在不似他的风格--请原谅,我绝没有挑战大众审美的意图--事实是,泰戈尔的各种诗集都没有收录这首诗。
  这本是香港言情写手张小娴的作品,流传到网上后被屡次改写,不知怎的就被归到了泰戈尔的名下,遂以讹传讹,真假莫辨了。
  有名如泰翁,居然要以这样一种周星驰喜剧式的方式重回大众视野,偏偏这首诗又恰好是他本人的写照。
  世事的荒诞和巧合,总让人无法言说。
  Rabindranath Tagore
  泰戈尔(1861~1941),1861年生于印度加尔各答一富裕的印度教领袖家庭,印度诗人、哲学家。他的诗歌主要用孟加拉语写成,1913年因《吉檀枷利》(即"饥饿的石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是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人。
第41节:叶芝:起初不经意的你(1)
  15. 叶芝:起初不经意的你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叶芝
  叶芝。Yeats,Yeats,我轻轻地念道,一种旖旎婉转于舌间,竟如柳丝袅娜春无力。这是一个适合午夜梦回低低地呼唤的名字,是一个千转百回依然梦里不知身是客的名字。
  有人说,人生中最美好的年龄是17岁和23岁,你在这两年中遇到了谁?
  叶芝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在17岁开始写诗,23岁遇到了毛德·岗(Maud
Gonne),一个终其一生让他意乱情迷,让他顶礼膜拜,却又可望不可及的女人。他的大部分诗都是写给这个女人的,他怨过,他怒过,他恨过,他等过,可是还是爱她。他用尽所有的方式来写,都是爱。
  阴雨连绵的爱尔兰,都柏林。
  在推开那扇门之前,叶芝从来都不知道都柏林还有这样明媚的春天。
  她伫立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
  多年以后,叶芝这样写道。
  刹那间,雨停了,天地空空,只有眼前这个光彩夺目的女人和她的馨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背景,包括亘古不变的雨水,阳光。她是唯一。后来,她成了民族自治运动的领导人,在万人聚集的广场上演讲,她是唯一;甚至在又臭又黑的监狱里,她依然是光彩夺目的唯一。当有一天,她年老色衰,她依然是唯一。
  她是一个神谕,她是一道禁令。
  诗?对,她喜欢叶芝的诗,也仅仅喜欢他的诗;他的诗打动了她,也仅仅是他的诗打动了她。
  当我看到叶芝回忆毛德·岗的那段文字,一刹那间,我在想爱尔兰那么寒冷的地方有苹果花吗?有那么灿烂的春天吗?有那么让人惊为天人的女子吗?其实,爱尔兰有一首民谣《伦敦德里小调》:
  我心中怀着美好的愿望,像苹果花在树枝上摇荡。它飘落在你温柔的胸膛,把它当作我的家……
  正如中国有个词叫"艳若桃李",西方一直将美好的女子比作苹果花。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在《苹果树的历史》一文里曾经说过:
  苹果花也许是所有树当中开得最好看的,与其嗅觉效果相得益彰。要是见到一棵不同凡响的苹果树,花苞绽放了大半,香味氤氲,恰到好处,路人不免会让它勾住脚步。这是多么卓尔超然,梨树在它面前将尽失花容。
  难怪在毛德·岗16岁的时候,戏剧家萧伯纳见到她,会惊叹不已。
  难忘的是初次相见。事实上,他们相见的那一天是1月30日,叶芝所见到的苹果花实际是他的幻象:
料峭的春寒因为她而温暖,爱尔兰的荒原上顿时盛开了只有南欧才能媲美的大簇大簇的苹果花。
  叶芝向我们描绘的那幅画面,总让我想起拉斐尔前派伯恩·琼斯或者是罗塞蒂的画。亚瑟王的王后桂乃芬?百合夫人?浓密的金发,中分,从两肩披散下来,神情慵懒,眼睛大而黑,如杏仁。背景是一片浓黑,窗外却伸进熠熠生光的似锦繁花。如梦如幻,令人目眩神迷。
  毛德·岗的美是一种拉斐尔前派的理想。她永远赐予叶芝以诗歌的灵感。
  初次相见两年以后,叶芝向毛德·岗求婚,遭到拒绝。这期间,毛德·岗告诉叶芝自己在19岁时就与老迈的激进记者吕西安·米勒瓦生下了一个私生子,在两岁时即夭折。为了让儿子复活,毛德·岗竟然又与米勒瓦的儿子在墓地交合,并生下一女。
  好一个好莱坞式的桥段。
第42节:叶芝:起初不经意的你(2)
  毛德·岗正是在吕西安·米勒瓦的影响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从一个美貌的女演员变成了一个民族自治运动的领导人。她为此逃亡过,被捕过,坐过牢,一直到老,房子外面还有成群的警察监视。
  她在叶芝心目中是一个"朝圣者"。
  认识她5年之后,他写下了那首《当你老了》。那年他29岁。
  整首诗都是假设。假设你老了,会想起我?会被我的诗歌感动?被我的爱感动?会为你年轻的时候不懂我的爱而后悔?
  这不像是一首年轻人写的诗,因为他太悲哀,太绝望了,竟然有暮年般的悲凉和无助。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只有我守住你的最后一刹那芳华。
  年轻的时候,你是一只绣在屏风上的金鹧鸪。日月暗换,屏风上的金线亦喑哑了,朽了,化了。金鹧鸪竟成了百衲图。而我,一如既往地凝望着,任凭我的相思也化成了灰。可是,尽管你老了,有一天恍然想起我,我也许已经死去。
  有时候,读这首诗,你会心痛得想哭。因为那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坚守,因为那种无诉无求的隐忍。
  这首诗又是地地道道的一首年轻人写的诗歌。我们可以理解为他不是绝望而退守底线,而是带有小孩子和女子才有的因为委屈而撒娇、微微的抱怨,甚至是无伤大雅的威胁。
  你年轻美丽,你飞扬跋扈,你骄傲,你对我的爱视而不见,可是你总有一天会老去,那时候围在你身边的狂蜂浪蝶都会离去。只有那个一直默默站在你花园外面的年轻诗人,会为你拾起夏季最后一朵落花。因为他不仅爱你的惊世容貌,更能欣赏你的内心,你有朝圣者的心灵。
  那时候你会后悔爱情的消逝。怎么样?趁现在年轻,珍惜眼前人吧。
  有时候,读这首诗,你想笑,就像看见一个孩子那么天真,那么招人疼爱,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耍一点儿小小的诡计。
  那种心机是清澈见底的河水下面的彩石。
  毛德·岗并不是不理解叶芝,相反她识他太深。年老的时候,她曾经说过:
叶芝太女人气了。我常常想,毛德·岗读这首诗的时候是不是心里微微一动,继而笑了,像纵容孩子那样的笑。
  她的美是出鞘的宝剑,光彩夺目。
  她的心是圣女贞德的心。
  她的情是烈焰焚烧的情。
  从19岁开始,她的每一次恋情都是惊世骇俗。
  1903年,她嫁给了爱尔兰军官John MacBride(约翰·麦克布莱德)。1917年,因为政治问题,约翰·麦克布莱德被处以极刑。
  这个悲伤的夏天,叶芝一直陪在毛德·岗身边,并向她求婚。从第一次求婚到这次求婚,中间叶芝曾三次向毛德·岗求婚,分别是1899年、1900年、1901年。五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REJECTED。REJECTED。REJECTED。REJECTED。REJECTED。
  这么多的REJECTED。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个大红公章"REJECTED"按在摩根·弗里曼大叔的假释申请书上。一次又一次,触目惊心的大红色REJECTED,摩根·弗里曼年华老去。REJECTED将他隔在高墙里。REJECTED将叶芝的爱隔在毛德·岗之外。同样的绝望。
  第五次求婚也不例外地遭到了拒绝,这一年叶芝已经52岁了,从他们的初次相见到现在已经差不多30年过去了。毛德·岗的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叶芝在这一年终于做出了一生中最令人惊奇的事:
转而向毛德·岗的女儿求婚。
  他疯了?他爱屋及乌到这般田地?
  总之,结果是REJECTED。总之,大半生的守望走到了尽头。总之,他掐断了最后一缕金线。总之,他被告知必须从花园外离开,连一朵落花也不允许带走。
  同年,他结婚了。生有一儿一女,婚姻幸福。妻子如玉,女儿如花。原来,转身之后未必没有好风景,可惜我们很多人都不曾懂得。小园香径独徘徊原来竟然是一种愚痴。
  1923年,叶芝获得文学的最高奖--诺贝尔文学奖。对于诗人来说,那些诗歌不是为了获奖而写,那只是他献给一个女人的卑微而执著的爱。他在写诗的时候,是宁愿放弃天下所有的荣誉来换取毛德·岗的爱。我们用他的痛苦打成一片金叶子送给他,说是对他的赞扬。多么讽刺。
  毛德·岗是多么聪明的女子,她年老的时候说: "世人会因为我没有嫁给他而感谢我的。"
  我突然想起博尔赫斯说的一句话: "你们杀死了我的君主,为了让莎士比亚来构思他的悲剧。"
  对于诗人来说是不幸,对于读者和文学史来说却是幸事。
  对了,毛德·岗真的活到很老很老,她活到87岁。
  William Butler Yeats
  威廉·勃特勒·叶芝(1865~1939),爱尔兰诗人,生于都柏林一个画师家庭,自小喜爱诗画艺术,并对乡间的秘教法术颇感兴趣。被公认为英诗世界中自华兹华斯以来最杰出的诗人,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剧作家,他的一生关注艺术、爱尔兰国家主义。192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脍炙人口的《当你老了》是他写给他苦恋多年的爱尔兰民主自治运动的领袖之一--毛德·岗的一首诗。
第43节:聂鲁达:永远为你而迁徙(1)
  20. 聂鲁达:永远为你而迁徙
  Es tan corto el amor, y es tan largo el olvido.
  一向睡在你心田里的事,
  将由我的口中直达神明。
  ……
  --聂鲁达
  我总相信我的前世是中世纪的一个贵妇,而你是一个普罗旺斯的骑士,夜夜在我的窗下歌唱,晚风带来薰衣草的清香。无论你的马儿有多骏健,无论你的铠甲有多锃亮,无论你的歌唱得多忧伤,我都不能为你心动。春日里,我凝妆上翠楼,忽然看见了你,你是一个逃跑的战士,你不会打仗,只会追逐爱情;你不会射箭,只会唱出美妙的情歌。我是悔教夫婿觅封侯的闺中少妇,我的夫婿参加十字军东征去了遥远的东方。我怎能为你,一个孟浪的骑士动心?
  可是我怎么知道,夫君为了所谓的崇高理想和宗教信仰,竟然一去再也没回来。每年的春天,我都会扮出华容,上到西楼,等待一匹蹇马驮着他回来。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只知道每年的那天,我上妆用的粉越来越厚,也挡不住脸上的皱纹,声音一天比一天喑哑,而春光却格外残忍地姣好。岁月使人心惊。
  唯一不变的是你,普罗旺斯的骑士,你为我守到白发。歌声苍凉。
  我退回小楼,这一生还完他的债。下世做人,我去找你。你要记得唱歌,唱出世间最美的情歌,来让我识你。聂鲁达,我的船长。今生,你是一个诗人,写情诗的诗人。我是一个歌唱家,我叫玛蒂尔德。我们都降生在潮湿温润的拉丁美洲,那里有适合爱情和诗歌生长的安第斯山,还有浩瀚蔚蓝的大西洋海水,有茂密的雨林,森林中有为爱迷失的精灵,还有莎士比亚说的爱懒花,挤出它紫色的汁液,涂在眼睛上,你会爱上你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你果然写出世间最美的情诗,而其中最美的又是写给我的。你唤我为女王。你在诗中说:
  女 王
  我把你命名为女王。
  有人比你高大,更高大。
  有人比你纯洁,更纯洁。
  有人比你可爱,更可爱。
  然而你是女王。
  当你穿过街道
  没有人把你认出来。
  没有人看见你的水晶王冠,没有人
  看着你走过时
  踏上的金红色地毯,
  那不存在的地毯。
  当你出现
  所有的河流都在我的
  躯体中鸣响,钟声
  震撼天空,
  一曲赞歌充满世界。
  唯有你和我,
  唯有你和我,我的爱人,
  听我说话。
  虽然我没有王位,虽然我没有水晶王冠,可是我比克莉奥佩特拉还高贵。在一个深爱你的人眼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一个普通的名字,在你看来,每一个字母都是芳香的,都是你的热唇向往的地方,是葡萄藤中隐藏的一条小径,它通向我们的秘密花园。在你为我写下的一百首十四行诗的开篇,你就如此赞美我的名字:
  玛蒂尔德: 植物、岩石或酒的名字,
  起源于大地和末日的事物,
  那是它们初次开放的盛衰的言辞,
  那是它们夏天里柠檬乳房的光芒。
  木制大船驶过那个名字,
  火蓝的波涛围绕着他们:
第44节:聂鲁达:永远为你而迁徙(2)
  它的字母就是河的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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