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宫至京师。皇太子高炽即位,是为仁宗昭皇帝。改明年为弘熙元年,立妃张氏为后,任用蹇义、杨士奇、杨荣、夏原吉、金幼孜、黄淮、杨溥等,天下称治。赦建文时奸党族属,并放还家,发教坊者,并宥从良,给还田产。时有自南京来者,上问所过地方何如?对曰:“淮、徐、山东,民多乏食,而有司征税方急。”上不令部议,召杨士奇草诏,悉免之,然后令户、工二部知。上明于星象,忽夜见星变,召蹇义、士奇等语曰:“天命尽矣。”乃叹息曰:“监国二十年,为谗慝所构,心之忧危,吾三人共之。赖皇考仁明,得蒙保全,吾去世后,谁复知吾三人心者。”言已,泫然。蹇义、士奇亦流涕。五月,上不豫,召蹇义、杨士奇、黄淮、杨荣至思善门,命书敕,驰召皇太子于南京。翌日上崩。上天禀纯明,至性孝友,从善改过,恭俭爱民,足称令主。在位一年,寿四十八岁。
时皇太子未至。群臣请郑、襄二王监国。乙巳六月,太子瞻基自南京,遂即位,是为宣宗章皇帝。改明年为宣德元年,立妃胡氏为后,汉王高熙在乐安,未尝一日忘反,及上即位,谋益决。招集亡命,复遣人密约英国公张辅等,俾为内应。辅即缚其人,白于上。高煦上书,指夏原吉等为奸佞,当诛之。
上曰:“高煦果反。”夜召辅臣入,杨荣首劝上亲征,上有难色。夏原吉曰:“兵贵神速。”杨荣言是。上意遂决。明日,谕百官亲征,即治兵,遂与蹇义、夏原吉、杨士奇、杨荣、杨溥发京师,命郑、襄二王留守。车驾至乐安,汉王大惧。上以书谕汉王,令执献首谋,归命朝廷,犹可保全。又以敕系矢射城中,令执献高煦。城中人多欲执献高煦。上驻跸乐安城北,发神机铳,声震如雷,城中股栗。高煦狼狈失据,遂潜出,顿首谢罪。上遂班九,系汉王父子以归。群臣欲并取赵王,独杨士奇以为不可,杨溥与士奇意合。上乃封群臣奏章,遣使付赵王,使自处。赵王大喜曰:“吾生矣。”即献护卫,上表谢恩,言者始息。上至京,废汉王高煦为庶人,锁絷于大内逍遥城,上往观之,庶人出不意,伸一足,勾上仆地,左右急救起。上大怒,亟命力士舁铜缸覆之。缸重三百斤,庶人有力,顶负缸起。乃积炭缸上如山,燃炭,逾时火炽铜熔,庶人死,诸子皆死。
安南黎利反,屡败官军。利请于朝,请复立陈氏后。上以疲弊中国,远征无益,遂许之。册封陈昺为安南国王,罢征南兵。后黎利篡陈昺而自立,遣使入贡,谢罪求封。群臣请讨之,上亦不许,封黎利为安南国王。安南即交趾国,自后朝贡不绝。
上欲立贵妃孙氏为后。乃以意导胡后,使以疾辞后位,因废胡后而立孙氏为后。胡后居别宫,上亦不废恩御,进膳如常仪,每宴会,必命居孙后之右。上以秋高马肥,恐胡骑寇边,遂整士马,驻喜峰口以待之。守将奏报兀良哈率万骑寇边,上选铁骑三千,驰赴之。敌望见,以为戍边之兵,即悉众来战。上命分铁骑为两翼,夹击之。上亲射其前锋三人,殪之,两翼飞矢如云,敌不能进。继而神机铳迭发,敌人马死者大半,余悉演走。上以数百骑直前,敌望见黄龙旗,始知上亲征,悉下马,罗拜请降,皆年缚之而归。乙卯正月,上不豫,百官朝皇太子于文华殿,翌日上崩。在位十年,寿三十七岁。上天资英畅,敬礼大臣,勤恤民隐,慎于用人,严惩赃吏。或言臣下过失,密加详察,实则加罪,诬则重琴言者。张辅、夏原吉、蹇义、杨士奇、杨荣、杨溥、金幼孜、吕震、胡氵荧等,同心辅政,号称治平之世。
及崩,太子年方九岁。内议颇有欲立长君之说,英国公张辅、杨士奇、杨荣等入临,哭毕,请见皇太子,即叩头呼“万岁”。浮议乃息。太子祁镇即皇帝位,是为英宗睿皇帝,改明年为正统元年。太监王振,山西大同人。初侍上于东宫,及即位,遂命掌司礼监,宠信之,呼为先生而不名,振遂专权,大作威福。张太皇太后御便殿,召英国公张辅、大学士杨士奇、杨荣、杨溥,尚书胡氵荧等入内,上东立,太后顾谓上曰:“此五人,先朝所简以贻皇帝,凡有行,必与之计。”命宣王振至,太后颜色顿异,欲诛之。上跪为之请,乃得解。二年六月,京师旱,时御巷小儿为土龙祷雨,拜而歌曰:“雨帝雨帝,城隍土地,雨若再来,还我土地。”成群呼噪,不知所自。未几,有监国即位之事,继有复辟之举。说者谓雨帝者,与弟也;城隍者,郕王也;再来还土地,谓复辟也。后悉如谣。太皇太后张氏崩,王振益无忌惮。侍讲刘球劾王振专权,下狱,振使小校入狱,断球头而去。王振忌大理少卿薛瑄,下之狱,将杀之,赖诸大臣救免,放归田里。适三杨俱卒,王振益横。福建民郑茂七反,僭称闽王,乌合至数十万,一时震动。其媳廖氏,尤妖Y善战。御史张楷讨斩茂七。宁阳侯陈懋削平其余党。
十四年,北敌也先遣使二千余人,进马报三千人。王振怒其诈,减去马价。北使回报,遂失和好,发兵寇边。荧惑入南斗,久不退舍。侍讲徐珵苏州人,颇知天文,曰:“祸不远矣。”
函命妻孥南归。妻孥重迁,有难色。珵怒曰:“汝欲作鞑子妇耶?”北敌也先大举入寇,大同兵失利,边塞城堡多陷没,声息甚急。王振不与大臣议,挟天子帅师亲征,百官伏阙上章恳留,不从。七月十七日,驾行,命太监金英,辅郕王居守,文武大臣皆匆匆随行,官军及私属共五十余万人。出居庸关,过怀来,至宣府。连日非风则雨,人心汹汹,声息愈急,边将井原等败报踵至,随驾文武,连上章留之。振怒,皆令掠阵,未至大同,兵士已乏粮,僵尸满路。至大同,振欲进兵,北行益急,迫成国公朱勇膝行听命。户部尚书王佐竟日跪伏草间,惟钦天监王彭德清斥振曰:“象纬示警,不可复前,若有疏虞,谁任其咎?”振怒曰:“倘有此,亦天命也。”前军西宁侯朱瑛、武进伯朱冕,全军覆没,振始有回意。明日班师,大同副总御郭登,谓驾宜从紫荆关入,庶保无虞,振不听。师过鸡鸣山,敌追至,遣朱勇率兵五万御之。敌于山下张两翼夹攻,杀之殆尽。兵部尚书邝野请车驾疾驰入关,而严兵为殿,振怒曰:“腐儒安知兵事。”次日,驾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怀来城二十里,欲入保怀来。振辎重千余辆在后未至,留待之,遂驻土木。敌见我营不行,伪退。遣使持书来通知。上召曹鼐草敕与和,遣二通事与敌使偕往。振急传令,移营南行。既行未三四里,敌四面追之,士争先奔走,行列大乱。敌骑跳阵而入,大呼解甲投刃者不杀,乃弃甲相蹈藉而死,蔽野塞川。上与亲兵乘马突围,不得出。上下马盘膝南面坐,有一敌将索衣甲,不与,欲加害。其兄来曰:“此非凡人。”拥见也先之弟赛刊王。
上问曰:“子其也先乎?其伯颜帖木儿乎?赛刊王乎?大同王乎?”闻其语,大惊。见也先曰:“部下获一人甚异,得非大明天子乎?”也先乃召曾使中国者二人视之,问是否?一人见,大惊曰:“是也!”也先曰:“我尝祝天求大元一统,今乃落我手,将何以处之?”众皆欲杀之。伯颜帖木儿曰:“不可,大明天子在云端里坐,不知天何故推下之,万众死伤之中,镞矢不沾,寸兵不染,吾知天意之有在也。我等尝受其赐,不如还之,令中国遣使来迎,一旦复登宝位,岂不有万世之美名乎。”
众皆曰:“者。”胡语“者”,然辞也。于是也先以上送伯颜帖木儿营,令护视之。伯颜,也先弟也。
上在位十四年而北巡,百官扈驾者,英国公张辅、尚书邝野、王佐,学士曹鼐、张益等,皆死之。护卫将军樊忠从帝旁,以所持棰,捶杀王振,遂突围,杀数十人而死。报至京师,朝野大震。皇太后遣使赍重宝文绮,载以八骑,皇后钱氏,尽括宫中物佐之。诣也先营,请还车驾,不报。群臣忿极,请族诛王振家。郕王旨未下,锦衣卫指挥马顺,叱各官起去。众曰:“马顺,王振党也。”争前殴之,蹴踏抢裂,顷刻而毙。复索振所亲信长随毛王二人,亦殴杀之。众竟喧哗,班行错乱,无复朝仪。都御史陈镒奉郕王令旨,籍王振家,并脔振从子山于市。族属无少长,皆斩之,众乃定。振家在京城,内外凡数处,重堂邃阁,拟于宸居。器服绮丽,上方不逮。玉盘径尺者十面,珊瑚树高六七尺,金银六十余库,币帛珠宝无算。
皇太后以于谦为兵部尚书。也先拥帝至大同,索金币,约赂至即归帝。广宁伯、刘安等括公私金银共万余两,出迎驾。
既献,敌复拥上去。都督郭登谋夺驾,不果。上出塞,始入也先营。也先初欲害上,会雷震死也先所乘青骗马而止。继又使人雪夜行刺,见一大蟒蛇,绕护帐外,大怖而去,于是益加礼焉。袁彬与哈铭及卫沙狐狸三人侍左右,供薪水,营苦备至。
皇太后传旨:“皇太子幼冲,未能践祚,郕王年长,宜早正大位,以安国家。”于是文武百官交章劝进,遂择日行礼。乙巳九月,郕王祁钰即皇帝位,是为景皇帝。遥尊上为太上皇,诏赦天下,以明年为景泰元年。尊皇太后孙氏曰上圣皇太后,生母吴氏曰皇太后,立妃汪氏为皇后。也先复遣使致书,辞语悖慢。兵部尚书于谦,见上泣言曰:“寇贼不道,劳将长驱深入,宜急遣官,分设召募,朝夕训练,以补前死亡之数。其通州、霸上仓粮,宜急令百官开支为月粮,以免寇据之而久留。”上嘉纳之。初杨洪、石亨守宣府,坐不救乘舆,系诏狱,至是以于谦言,赦出之。命洪仍守宜府,石亨总京师兵马。立功赎罪。
太监喜宁,故鞑靼也,土木之败,降于也先,尽以中国虚实告之,为彼向导,奉上皇入寇。七日至大同城下,郭登曰:“赖天地祖宗之灵,国有君矣。”也先知有备,不攻去。九日至广昌。破紫荆关,朝野汹汹。侍讲徐珵,方有时名,太监金英召珵问计。珵曰:“验之星象,天命已去,请幸南京。”英叱之,令人扶出。明日,于谦抗疏言:“京师天下根本,宗庙、社稷、陵寝,百官万姓,帑藏仓储咸在,若一动,则大势尽去,宋南渡之事可鉴也。徐珵妄言当斩。”金英宣言于众曰:“死则君臣同死,有以迁都为言者,斩之。”乃出榜告谕,固守之议始决。于谦闻寇迫关,思各处刍粟以数万计,恐为敌资,乃为清野计,急遣使焚之,然后奏闻。也先长驱至京城西北关外,于谦躬擐甲胄,身先士卒,出营德胜门,泣以忠义谕三军,人人感奋,勇往百倍。既而宣府杨洪援兵至,军声大振。时诸军二十二万列城下,寇见大军盛而严,不敢轻犯。石亨出安定门,与其从子彪,持巨斧,突入敌中坚,所向披靡,敌却而西。亨追战城西,敌复却而南。神机营都督范广,以飞枪火箭击之,杀伤甚众。于谦使谍,谍知上皇移驾远,命石亨等夜举大炮击其营,死者万人,也先以上皇北遁。脱脱不花闻之,遂不敢入关,亦遁。京师解严,杨洪等班师回京,封洪昌平侯,石亨武清侯,加于谦少保,总督军务。
正文 第37回 二百有八十年二十七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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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先挟上皇北去,至小黄河苏武庙。伯颜帖木儿妻阿挞刺阿哈刺令侍女设帐迎驾,宰羊,递杯进膳。寻值圣节,也先上寿,进蟒衣貂裘,筵宴。哈铭、袁彬常宿御寝傍,天寒甚,每夜上皇令彬以两胁温足。上皇使哈铭致意伯颜妻,令劝伯颜送还朝。铭时时慰上皇勿忧,或成疾。喜宁教也先扰边,且不欲送上皇还,上皇深恶之。宁又忌袁彬,诱彬出营,将杀之,上皇急救之,乃免。彬与上皇谋诛宁,乃遣宁传命入京,令军士高磐与俱,密书系磐髀间,令至宣府,与总兵等官计擒之。宁至宣府,参将杨俊出,与宁饮城下,磐抱宁大呼,出髀间书,俊遂缚宁送京师,诛之。也先闻宁诛,与赛刊王等分道入寇。
大同参将许贡,请遣使与瓦刺修好。兵部尚书于谦言于理于报,必不可和。上是之,于是边将人人言战守,也先不得挟上皇为重质,始谋归上皇矣。也先遣其参政完者脱观等,赍书来请和。
诏以礼科给事中李实为礼部右侍郎,充正使,罗绮为大理寺少卿,充副使,赍玺书报之。书中止言息兵讲和,不及迎复上皇意。实等至也先营,既见也先,读玺书毕,乃引见上皇。上皇居伯颜帖木儿营,所居毡毳帐服,食饮皆膻酪,牛车一乘,为移营之具。左右惟彭彬,哈铭。实等见上皇泣,上皇亦泣。上皇曰:“朕非为游畋而出,所以陷此者,王振也。”因问太后、皇上、皇后俱无恙,又问二三大臣,上皇曰:“也先欲归我,卿等归报朝廷,善图之。”日暮,实等归宿也先营,酌酒相待。
实等言欲奉迎上皇意。也先曰:“南朝遣汝通问,非奉迎也,若归,急遣大臣来。”实等遂辞归。实等未至京,会瓦刺复遣使议和,朝廷复遣右都御史杨善、中书舍人赵荣报之,道遇实,以实告故。善曰:“得之矣,即敕书所无,可权以集事也。”善等至也先营,也先甚喜。善因力请上皇还京,反复数千言,也先悦服。平章昂克问善:“欲迎复,来何操?”善言:“若操贿而来,后人皆以尔为贪贿。今无所操而归上皇,书之史册,后世皆称仰。”也先然其言。明日,也先设宴饯上皇,妻妾以次起为寿。又明日,宴使臣。又明日,伯颜帖木儿设宴饯上皇。
又明日,亦宴使臣。又明日,上皇驾行,也先率众头目罗拜而别。伯颜送至野狐狸岭,恸哭良久,始别去。仍命其部将率五百骑,护送至京。
八月,上皇入塞,礼部议迎复仪注,未定,上皇先遣使诏谕避位,免群臣迎。百官迎上皇于安定门。上皇自东安门入,上迎拜,上皇答拜,各述授受意,逊让良久,乃送上皇至南宫,群臣就见而退,大赦天下。二年正月,百官请朝上皇,不许。
命靖远伯王骥,守备南宫。北敌来和,请以所掠男妇易米,每一人易米一石。广州盗黄萧养,眇一目,有智数。在狱中,所卧竹床忽生竹,众以为瑞,惊附之。因越狱造反,屡败官军,据广州称王,凡数月,都督董兴等讨平之。废英宗太子见深为沂王,立己子见济为皇太子。群臣请朝上皇,不许。废皇后汪氏,立妃杭氏为皇后。后,太子生母也。未几,皇太子见济卒。
南京大理寺少卿廖庄上疏,请上时朝上皇,笃亲亲之恩。御史钟同、礼部仪制司郎中章纶,俱请上朝上皇,复太子。皆下狱。
御史高平言南宫南城多树,事叵测,遂尽伐之。时盛暑,上皇常倚树憩息,及树伐,得其故,太俱。少保于谦以疾在告。上遣太监兴安与舒良视之,见谦自奉甚俭,相与叹息,因以闻上,为计所资用,一切上方给之。
天顺元年正月,景帝不豫,以储位未定,中外忧惧。兵部尚书于谦,日与廷臣疏请立太子。石亨知景帝疾必不起,念请复立东宫,不如请太上皇复位,可得功赏,遂与都督张軏、太监曹吉祥以南城复辟谋,叩之太常卿许彬,彬请谋之徐元玉。
元玉,徐有贞字,徐有贞即徐珵改名者也。亨、軏于十四日夜,会有贞宅,有贞曰:“如公所谋,南城亦知之乎?”亨、軏曰:“一日前已密达之。”有贞曰:“俟得报乃可。”亨、軏出,至十六日暮,复会有贞曰:“得报矣。计将安出?”有贞乃升屋,览步乾象,亟下曰:“事在今夕,不可失。”会有边吏告警,言北敌欲寇京师,徐有贞、石亨、张軏、张车儿与王骥、杨善、陈汝言等,借此以备非常为名,阴结中官曹吉祥、蒋冕等通信于孙太后,收诸门钥。夜四鼓,开长安门,纳兵千人,宿卫士皆惊愕,不知所为。石亨等率众薄南宫,毁垣坏门而入,共掖上皇登舆以行。入大内,门者呵止之,上皇曰:“我太上皇也。”
门者不敢御,遂升奉天殿。登御座,鸣钟鼓,启诸门。是日百官入,候景帝视朝,议立太子。有贞号于众曰:“上皇复辟矣。”
趋入贺,百官大骇,乃就班贺。景帝闻钟鼓声,大惊,闻知为太上皇,连声曰:“好!好。”明日,上皇临朝。诏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下少保于谦、王文于狱。上以于谦有功,未忍杀,而石亨、徐有贞与谦有隙,必欲杀之。遂与王文、范广及太监舒良、王诚、张玉、王勤,同斩于市,妻子戍边。论迎复功,封石亨、张軏、张车儿、杨善等为公侯伯。论随驾功,擢哈铭、袁彬并为锦衣卫指挥佥事,复廖庄、钟同等官,各荫一子人太学。废景帝仍为郕王,皇后为王妃,迁居西内,寻薨。在位七年,葬以亲王礼。景帝知人善任,外倚于谦,内信兴安,不劳声色,使社稷危而复安,可谓英主。特处天性之间未尽善,致启奸臣之衅,惜哉!复立故太子见深为皇太子。
曹吉祥、石亨恨徐有贞,谪之云南。有贞去,而曹、石益横矣。后曹、石败,放还。上颇知石亨等骄恣,屏人语大学士李贤,贤对曰:“权不可下移,惟独断乃可。”上语及夺门功,贤曰:“景帝不起,群臣自当表请陛下复位,何用夺门?此辈特藉陛下图富贵耳!假使当日事泄,此辈固不足惜,不审置陛下于何地。”上大悟,浸疏之。于是忠国公石事遂与定远侯石彪同谋反,事觉,下狱死,党羽皆伏诛。太监曹吉祥与从子昭武伯曹钦谋反,事泄,上执吉祥于内,钦与王师大战于东华门,大败,钦投井死,磔吉祥于市,同谋者尽死,籍其家。时有河套空地三千里,无人守御,忽为北敌所据,遂为中国大患。上不豫,既而大渐,复辟后,又八年崩。前后共在位二十二年,寿三十八岁。上初宠王矗,后宠曹、石,政治固不足称。其晚年,任用李贤,听言纳谏,仁俭爱民,美善于颇多。
女子见深即位,是为宪宗纯皇帝。改明年为成化元年。上钱后号曰慈懿皇太后,尊生母周贵妃为皇太后。钱后无子,性孝谨,不妒忌。英宗北狩,后事哀吁拜天,倦则卧地,因损一股,哭泣太多,复损一目,倾宫中所有,以为迎驾费。复辟后,待景皇后犹焉。立妃吴氏为后,寻废之,而立王氏为后。后纪妃生皇太子祜樘,废后吴氏抱护惟谨,乃得免万贵妃之难。再后万贵妃子祜极薨,及立祐樘为太子。纪妃暴卒。诏复于谦官,遣使往祭其墓,以其子冕为世袭千户,谦婿朱骥等各给还家产。
荆襄民刘千斤作乱,众至四五万,命抚宁伯朱永等讨平之。又陕西周原土官满四,据石城反,右副都御史项忠讨平之。又襄阳李胡子作乱,亦命项忠讨平之。
上之初年,任用李贤、彭时、商辂等,天下称治。继宠万贵妃,贵妃认万安为兄弟,遂以安入阁办事,黜陟任意。又置西厂,命太监汪直提督刺个事,直遂罗织生事。直仗以督陈钺、威宁伯王越为羽翼,于附己者用之,于异己者倾之,权势震赫,天下畏之。又直欲立功于外,妄开边衅,上命直掌十二团营。
时右中官阿丑者,善诙谐,每于上前作院本,颇有东方朔谲谏之风。一日,丑作醉人酗酒,一人佯曰:“某官至。”佯骂如故;又曰:“驾至。”酗亦如故;曰:“汪太监来矣。”醉者急惊迫帖然。旁一人曰:“天子驾至不惧,而惧汪太监,何也”曰:“吾惟知有汪太监,不知有天子也。”自是直宠渐衰。时王越、陈钺媚直,结为死党,丑日复作,直持双斧,趋跄而行。或问故,答曰:“吾用兵,惟仗此两钺耳。”或问钺何名,曰:“王越、陈钺也。”上微晒焉,于尽御史徐镛等劾直欺罔弄权,擅开边衅。上纳其言,遂逐直并其党,窜斥皆尽,内外莫不快之。
上以房中术宠妖僧继晓,赐幕姝十余,金宝不可胜纪。刑部员外林俊直谏,上大怒,下之狱;经历班黼论救,并逮赴狱,各杖数十,欲杀之。时有太监怀恩,每以忠直事上,叩头诤曰:“自古未有杀涑官者,臣不敢奉诏。”上怒,用御砚掷之,俊狱乃得解。上又以符水小术,宠江西人李孜省,擢为礼部侍郎,掌通政司事。主事张吉、舍人丁玑等疏谏,俱被谪。时又有东宫内监覃吉,每事以正道辅太子,曰:“吾老矣:安望富贵。
但得天下有贤主足矣。”上英明仁恕,天下无事,惜宠用奸邪,不无少病焉。在位二十三年,寿四十岁而崩。
太子祐樘即立,是为孝宗敬皇帝。改明年为弘治元年,尊太后日太皇太后,皇后曰太后,立妃张氏为后;又追尊生母纪氏为太后,以抱育功,奉废后吴氏为本后礼。李孜省、僧举晓伏诛。上于宫中得一小箧,皆房中术也。悉署曰:“臣安进。”
上遣内监怀恩持至阁下,示万安曰:“是岂大臣所为乎?”家惭愧流汗,不能出一语。恩摘其所悬牙牌曰:“请出矣。”安始惶悚归第。京师西直门有能入城,兵部尚书马文升等请备非常。
正文 第37回 二百有八十年二十七帝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4 本章字数:7980
兵部郎中何孟春曰:“熊于字为能火,宜慎火灾。”已而禁中礼部俱大火,果如其言。上敬谨英明,仁慈恭俭,节欲爱民,礼贤纳谏。即位之初,徐溥、刘健入内阁,王恕入吏部,自是众贤并进。李东阳、谢迁、邱浚,马文升、刘大夏、戴珊、王鏊、杨廷和、林俊、杨一清等诸君子相继并进,翼赞皇猷内外安宁,几致刑措。升遐之日,远近悲哀,呜呼盛哉!上不豫,召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人受顾命,健等叩头御榻下,上曰:“张皇后生东宫,年十五岁矣,性虽聪明,好逸乐,先生们须勤请他读些书,辅他做个好人。”健等叩头曰:“臣等敢不尽力。”五月上崩。在位十八年,寿三十六岁。
太子厚照即位,是为武宗毅皇帝。改明年为正德元年,尊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太后,立妃夏氏为皇后。命刘瑾掌司礼监,兼提督团营。瑾,陕西兴平人,本姓淡,景泰中,自宫人刘太监名下,因其姓。上在东宫时,瑾以俳优戏弄为上所悦。
及上即位,瑾朝夕与其党八人,为狗马鹰犬,歌舞角戏以娱上,上狎焉,与之游戏无度。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等上疏切谏,勿听。户部尚书韩文,合九卿诸大臣具疏谏。太监王岳亦东宫旧臣,素刚直,与太监范亨、徐智等,欲助外廷去瑾等。
刘瑾知之,诉于上,逐之南京,使人奉之于途。于是刘健、刘大夏、谢迁各上疏致仕去,罢韩文官,下谏臣吴翀,刘玉、吕翀、戴铣、薄彦徽等于狱,斥为民。兵部主事王守仁直谏,杖五十,谪为贵州龙场驿丞。刘瑾多构杂戏男女声色以娱上。候上娱,则多上外廷章奏,请省决。上曰:“吾安用尔为!乃一一烦朕。”瑾由是自专决。刘瑾矫诏,榜奸党刘健、谢迁、韩文、李梦阳、王守仁等五十五人于朝堂,追夺刘健、谢迁、马文升、刘大夏、韩文、许进等六百七十五人诰敕,并黜为民,充军。五年二月,陕西宗室安化王寅鐇反。起都御史杨一清,命太监张永同督兵讨之。八月,寅鐇就擒。杨一清因密说张水请上诛刘瑾,且教以上请之术,曰:“公班师入京,请上问语宁夏事。上必就问公。公于此时,即上寅鐇伪檄。并述渠乱政。
谋为不孰状。上英武,必悟,但须得请即行,若少缓机泄,则祸必旋踵。”永攘臂许之。及还献俘,上迎之于东华门,赐宴。
比夜,瑾先退,永中怀中疏,言瑾激变宁夏,及谋为不孰状。
永党张雄、张锐亦助之。上悟,允其奏,当夜即命禁兵逮瑾。
时漏下三鼓,瑾方熟寝,禁兵排闼入。瑾披衣起,趋出户,被执就狱。明日降诏,闲住之于凤阳,初无意杀之也。及籍其家,得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余两,元宝五百万锭又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余两,宝石二斗。又金甲、玉带、蟒衣、衮袍,盔甲、弓弩等项甚多。上大怒曰:“瑾果反矣。”命凌迟之,亲属皆论斩。张彩死狱中,罢大学士刘宇、曹元、焦芳等,并削籍为民,天下快之。
初,霸州文安县大盗张茂,家有重楼复壁,多为深窖,响马盗刘六、刘七、齐彦名、杨虎等皆附之。茂以贿交结内监,尝进豹房观上蹴鞠,郡县无可如何。至是御史宁果掩捕茂,折其股。刘六、刘七等势穷,劫取已擒盗党齐彦名等反,一时穷民响应,众至数千,劫掠霸州文安县。文安县生员赵风子者,名键,有通力,好任侠。刘六等攻掠文安县,键避贼立水中,会盗数人劫Y其妻于岸上,鐩大怒,夺刀杀伤二贼,为贼党所擒,遂与弟赵鐇、赵镐俱降贼,招致党羽,贼势益炽。劫掠畿内州县,拥众北向,京师戒严。既而流贼赵风子、刘六等,分寇河南、山东州县,攻徐州,掠淮西,官军屡败。乃命太监谷大用总督军务,调宜府、大同边兵讨贼。大同游击江彬,宣府人,骁勇狡险,从征流贼,惟杀掠良民以邀赏。刘六等乘船劫掠,往来江上,至通州狼山,遇飓风,舟尽覆,贼尽死,余者悉为官兵所擒杀,班师还京。彬赂太监钱林,引入豹房,得见上。彬机警,善迎人主意,上喜,留侍左右,升左都督,冒国姓为义儿。诱上为微行,上狎虎,为虎所伤,卧病者累月。江彬言宜府之乐,诱上出居庸关,至宣府,彬为上营镇国府第于宜府,辇豹房珍玩女御其中,时时夜出,见高门大户,即驰入,宣Y其妇女。彬益索民间美妇进之,上乐而忘归,号宜府曰家里。上还京,复议北巡。乃自称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巡边,命内阁杨廷和、梁储等草敕,储等言君不可以臣名,不肯草,上遂自称之。以行幸宣府,至大同,抵榆林而还。上以南方多美妇,复下制南巡。
初,宁王宸濠既纳贿得复护卫屯田,时时欲反,廷臣忧之,乃起王守仁为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等处。守仁请提督军务,许之,至是南巡制下,人心汹汹。会御史萧淮,劾奏宁王不法事,宁王宸濠遂与所厚乡宦李士实、举人刘养正举兵反。
娄妃泣谏,固止之,勿听。遂以计杀守臣孙燧、许逵等,取有南昌。复遣贼首闵念四、吴十三等,夺舟,顺流攻南康、九江,皆陷之。宸濠自率兵攻安庆,知府张文锦等率众死守。提督南赣军务都御史王守仁,与吉安知府伍文定等起兵讨贼,径袭南昌,宸濠解安庆围还救,至鄱阳湖,守仁督兵与战,贼众大败,宸濠就擒,槛车北上,娄妃赴水死。宸濠曰:“昔纣用妇言而亡,我今不用妇言而亡,侮之何及。”时守仁捷音犹未至京师,上欲南游,遂下诏亲征,出师驻良乡,守仁捷音方至,上令退回,待至南京另奏。梁储、蒋冕力请回銮,勿听。王守仁发南昌,将献俘阙下,内监张忠、朱泰等谓当纵之鄱阳,俟上亲与决战,然后奏凯论功。守仁勿听,乘夜过玉山,张永已候于杭州。永谓守仁曰:“吾之此出,为群小在侧,欲调护左右,以墨辅圣躬,非为掩功来也。但皇上顺其意而行,犹可挽回万一,不然,徒激群小之怒,无益也。”守仁信其无他,乃以濠付之。
张忠、朱泰屡矫伪命召守仁,守仁不赴。乃谗于上曰:“王守仁必反。试召之,必不来。”张永闻之,密遣人急报守仁,上召之,立至。永复调护之,上曰:“王守仁道学人也。”仍命还江西。
上驻跸南京既久,复有游苏杭、泛江浙、入绍兴、溯湖湘、登武当之意,杨廷和、毛纪请回銮,梁储、蒋冕等泣请回銮,坚跪不起,上不得已,从之。张永令王守仁重上捷音,宸濠及逆党皆伏诛。其后嘉靖元年,追录平濠功,封王守仁为新建伯。
十六年正月,上还京师。初,江彬进Y药,上服之,日Y妇女以十数。三月上不豫,未几大渐,遂崩于豹房。,在位十六年,寿三十一岁。太监陈敬、苏进奔告慈寿皇太后,乃移殡于大内。
太后下懿旨,磔江彬于市,籍其家,得黄金七十匮,每匮一千五百两,银二千二百匮.其余珠玉、首饰、宝玩不可胜计。是日太后召杨廷和等议,传遗旨,立兴献王厚熜为嗣。夏四月,孝宗从弟兴献王祐杭之子厚熜至京师,即皇帝位,是为世宗肃皇帝。诏以明年为嘉靖元年,命礼部会议崇祀兴献王典礼。杨廷和等请以孝宗为考,兴献王及妃为皇叔父母,而令益王子崇仁为兴献王后。上曰:“父母可互易如是耶?其再议。”上必欲考兴献王,而以孝宗为皇伯父。观政进士张璁、南京主事桂萼俱阿上意,上大礼疏,上大是之,骤升为学士。大学士杨廷和、蒋冕等力争不得,遂致仕去。毛纪、石瑶、丰熙、马理等力谏,不听。于是何孟春、王元正、杨慎等二百二十余人,俱跪伏左顺门,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声彻于内。上使司礼太监谕退,不从。杨慎、王元正乃撼奉天门大哭,群臣皆哭,声震阙廷。
上大怒,命录为首者戍边,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上杖谪。于是大礼议定,以孝宗为皇伯考,慈圣太后曰皇伯母。追封兴献王为恭穆献皇帝,称皇考,观封母蒋氏为章圣太后,祖母宪宗贵妃邵氏为寿安皇太后。立妃陈氏为皇后,七年崩,立妃张氏为后。又废张后而立德妃方氏为后。上尝幸曹妃宫,既寐,宫婢杨金英等谋弑上,以组系上颈。有宫婢张金莲者,驰告太后,后驰救,得免,并杀曹氏,上常冤之。
田州土官岑猛反,两广总督姚镆讨诛之。已而猛党卢苏、王受复叛,上命王守仁为两广总督讨平之。上之初年,用张敬孚、桂萼等,邪媚弄权。敬孚,即张璁改名也。及以夏言为大学士,忠诚为国。未几罢夏言,以严嵩为大学士,窃弄威权,内外官员有所建白,必先白嵩,嵩许诺,后奏闻。于是副封苞苴,辐辏其户。御史叶经劾嵩;嵩激上杀之。嵩子世蕃,复专权纳贿,上微闻之,复起用夏言,位在嵩上,嵩甚恨之。会都御史曾铣夜捣北敌巢,胜之,铣因议复河套,夏言主之,适北敌入寇大掠,仇鸾讦铣开衅。严嵩论曾铣开边启衅,夏言和同附会法司会议,铣以失陷城池律、夏言以交通律,俱论斩。妻子流三千里,天下冤之。仇鸾重赂严世蕃,得为宣大总兵。北敌俺答入犯宣府,由蓟州入古北口,转掠怀柔、顺义,遂逼通州,复自北河东渡,直薄京师,大掠金帛子女而还。仇鸾诈称败乱,驱之出境,委罪于兵部尚书丁汝夔而杀之。越二年,俺答复寇大同及蓟州,徐阶奏鸾通敌误国,全家斩于市,籍没其家。倭寇浙江,倭即日本国,其所统有五畿、七道、三岛,为郡五百七十有三,皆依水附屿而居,名虽为郡,实不过中国一村镇而已。鄞人宋素卿初奔日本;教之寇掠中国。时有徽人汪直,以事亡命走海上,倭爱服之。倭勇而戆,不甚别生死,每战,辄赤体提三尺刀舞而前,善以少击众,无能捍者。其魁则皆浙闽人,奸Y掳掠,裸妇女而饮酒,百姓大受其害。工部侍郎赵文华,请祷海神以杀贼,遂遣如浙,陵轹官吏,搜括财物,公私苦之。总督张经大败倭寇于嘉兴,杀获几尽。赵文华以其不附己,反先奏劾其玩寇殃民而杀之。倭寇掠浙江、江南、闽广、山东无已时,后赖总兵戚继光、俞大猷等力战,尽歼之于福建之平海卫,倭寇乃平。
时大学士严嵩,与子太常卿后为工部侍郎世蕃、仆严年、客罗龙文、牛信,及门下赵文华、鄢懋卿、万采等,招权纳贿,中伤善类,颠倒是非。厉汝进、徐学诗、王宗茂,杨继盛、沈炼、吴时来、张翀、董传策等,前后上疏,极言其奸,或谪、或死、或戍。于是缙绅皆畏嵩,不敢言。阁臣吕本亦跗之,专权者二十余年。上颇疑之,渐近徐阶。御史邹应龙疏劾严世蕃交通贿赂诸不法事,及严嵩植党蔽贤,溺爱恶子。上览之心动,命严嵩致仕,而下世蕃于狱,以鄢懋卿等属法司,惟赵文华前以忤嵩去职,不在其内。严世蕃坐贬戍雷州,及其爪牙罗龙文、严年等,俱远戍。世蕃等俱不至戍所,竟归家,鸠工大治宫室。
推官郭谏臣以公事过嵩里,具揭于御史林润。润上疏言:“臣巡视上江,备访江洋盗贼,多入逃军罗龙文家,龙文卜筑深山,乘轩衣蟒,阴有不臣之心,惟严世蕃为主。近者假治第为名,聚众至四千人,道路汹汹,或谓变且不测。”疏上,即命林润逮捕。润捕严世蕃、罗龙文等至京,下法司讯状,徐阶略问,不待其服,即具疏以闻,言事已勘实,其交通倭寇,潜谋叛逆,具有显证,乞正典刑。上从之,命斩世蕃、龙文于市,籍其家。
金银珍宝充斥,几与天府捋。万采、鄢懋卿并充军,严嵩寄食人家而死。上自即位以来,好道术。会宫中黑眚见,方土陶仲文治之有验,上尊宠之,累官至礼部尚书,封恭诚伯。及仲文死,复宠用方士王金、陶仿、刘文彬、申世文、高守中、陶世恩等。晚年斋居西苑,专意元修。然不废政事,批决无停晷,故不至废弛。又好言祥瑞,恶闻死亡字。户部主事海瑞,罗上过失,上疏极谏。上大怒,命逮系瑞于镇抚狱。上以服方士药,渐渐火发,十二月,疾甚,自西苑还乾清官,遂崩。上英明苛察,严以驭吏,宽以治民,足称令主。然用严嵩,杀忠谏,好道教,宠方士,不无少损焉。在位四十五年,寿六十岁。
大学士徐阶等宣遗诏,请上第三子裕王载厔即位,是为穆宗庄皇帝,改元隆庆。立妃陈氏为皇后,追录先朝忠谏诸臣杨继盛、沈炼等,并复职赠荫谕祭,复海瑞官。追赠王守仁为新建侯,谥文成。诸方士伏诛。以张居正为大学士,徐阶致仕,以高拱为内阁大学士。北敌俺答孙把汉那吉者,酋妇所钟爱也,因小忿,率其仆阿力哥等来降,总督王崇古纳之。边吏大哗,以为不可,崇古不听,以闻于朝,廷臣喧然,以为不可,御史叶梦熊争之尤力。上曰:“慕义来降,宜加奖励。”以把汉那吉为指挥使,阿力哥为五千户,备赐衣一袭。俺答妻恐中国杀其孙,日夜怨俺答,俺答亦自悔,遂拥众十万压境,崇古令人谕以国恩,县邀其缚叛人示信。俺答夫妇感且愧曰:“汉乃肯全吾孙,吾且啮臂盟,世世服属,何有于叛人?”遂定盟,通贡市马,执赵全等来献,崇古遣那吉归。诏封俺答为顺义王,以功进王崇古为兵部尚书,世袭锦衣千户。五月,上不豫,既而大渐,召阁臣高拱、张居正、高仪至乾清官,受顾命。翌日上崩。在位六年,寿三十六岁。上宽仁大度,勤俭爱民,留心边事,处置咸宜,足称令主。及崩,太子翊钧即位,年方十岁,是为神宗显皇帝。以明年为万历元年。
时,太监冯保方居中用事,张居正乃结保以自固。首相高拱谋逐冯保,反为冯保所逐。未几,高仪亦病卒,而居正哀然首辅矣。上早期,出乾清官,见一无须男子,伪作宦者状,袖有佩刀,趋走惶遽,左右执之。冯保立鞫之。对曰:“我是南兵,名王大臣,自总兵戚继光所来。”张居正因密语冯保曰:“可借以除高氏。”因教之言:“高相君怨望,使来行刺,愿先首免罪。”群臣俱忿忿不平。及会审,风霾,天晦,雨雹,杂治王大臣,王大臣不能堪,冯保问曰:“谁主使者?”大臣曰:“尔教我言高相公主使。”冯保惧,遂罢审。已而王大臣中毒,哑不能言,遂处斩,自是居正威望日重矣。居正虽内结冯保以,自固,然性深沉,多智数,亦不甚贪财,而能辅上以正。请帝日御经筵,又进《帝鉴图说》,进《讲章》,进《宝训》、《实录》等类,以辅成君德。又信赏必罚,知人善任,赈饥荒,蠲积逋,动合机宜。灭岭东贼兰一清。又两浙兵民乱,命张佳允视师两浙,遂不动声色而乱平。于治河,则用潘季驯;于治兵,则用李成梁、戚继光等,天下大治。而刘台等犹劾其专权。张居正以父丧去位,帝手诏慰留之。吴中行、赵用贤、艾穆、沈思孝、邹元标等,交章劾居正忘亲贪位。居正大怒。上俱杖谪之。居正在丧次,凡阁中事,令吏赍奏,就拟处分,手诏称元辅,称太师,称先生,慰谕甚至。六年五月,帝始冠。三月,立妃王氏为后。十年六月,大学士张居正卒。上震悼辍朝,遣司礼太监张诚监护丧事,赐赙甚厚。两宫太后及中宫,俱赐金币。赐祭十六坛,赠上柱国,谥文忠。未几,废司礼监冯保南京闲住,冯保每裁抑中贵,毋与朝政,内侍多怨之;又每辅上以正,上亦恨之,故坐贬。
时潞王婚礼,所需珠宝未备,太后以为言,上曰:“办此不难,年来廷臣无耻,尽献张、冯二家耳。”于是御史羊可立追论居正罪恶。一时攻之者锐气不可解。诏夺张居正封诰赠谥,籍没其家。家财不甚丰,株连颇多,荆州骚动。其长子敬修不胜刑,自缢死。其弟张居易,次子张嗣修,及张顺、张书等,俱发烟瘴地面充军。刑部尚书潘季驯上言:“居正家产奉旨抄没,国法已正,众愤已平。但其八旬老母衣食不周,子孙死亡相继,殊失罪人不孥之意。”上恻然,乃诏有司保全之。自是大臣无敢实心任事者矣。以申时行、王锡爵入阁办事,天下亦治。及张位秉政,奸人史锦、王君锡等请开矿。二十四年冬,张位以为天地自然之利可益国,无病民,采之便,于是遣太监张忠往山西,曹金往两浙,赵钦往陕西,鲁坤往河南,一时各遣内官四出开矿。编富民为矿头,而矿实无银,勒民间纳银以代税,违者即破其家。遣内监采木于川、贵、湖广间,又遣内监开皇店于各处。又命内监采珠于广州,兼征市舶,又设福建市舶,又命采云南大理石。诸内监各处肆虐,民不堪命。临清民变,殴税使马堂几死。税监陈奉勒居民黄金,拷及妇人,并拘钟祥知县邹尧弼,远近大震。武昌民变,逐陈奉。奉匿楚府中,从执奉左右六人投之江。有旨降知府、知县为民。太监孙隆采税浙江,驻苏州,激变市人,饥民倡义,杀其委官七人。
抚按诘乱民有葛成者,独引服,不及其余,下狱论死。云南矿务太监杨荣,恣行威福,杖毙数千人。榜掠指挥樊高明等,指挥贺世勋、韩光大倡众杀荣,焚其署,徒众辎重皆为灰烬。事闻上,怒不食,曰:“荣不足惜,何纪纲顿废至此。”于是世勋下狱死,光大戍边。御史况上进、王立贤,给事中杨应文、包见捷、田大益,刑部侍郎吕坤,礼部侍郎冯琦、郭正域,户部尚书赵世卿,辅臣朱赓,皆上章极言矿使之为害。勿听。凤阳巡抚李三才上疏,言:“矿税繁兴,万民失业,千里之区,中使四布;加以无赖亡命,附翼虎狼,沿途掘坟,得财方止。奸Y子女,侮官虐民,圣心安乎?不安乎?试观朝廷有如此政令,天下有如此景象而不乱者哉?”不报。
历来朝鲜国(即高丽国)与辽东接壤,舆地六千里,饶庶有华风,时国王李日公,湎于酒,而倭酋关白平秀吉、起人奴篡立,以枭雄据六十六州。倭酋,即日本,关白,犹华言宰相也。
平秀吉闻朝鲜驰备,遂攻陷之。李日公奔辽东求救,上以其修贡谨,遣总兵祖承训率兵渡鸭绿江援之。攻平壤,失利。上复遣宋应昌为经略,李如松为大将,援之,遂败倭酋于平壤,而明师精锐亦多丧。会倭酋遣使请朝贡,于是群议急图休息,遂撤兵还。朝廷以李宗城充正使,杨方亨为副使。封日本平秀吉为王。宗城经行之处,在在索赂,次对马岛,太守义智饰美女更番纳行幄中,宗城安之。宗城闻义智妻美,必欲Y之。义智大怒,诳其左右曰:“倭将有变。”宗城惧,遂弃玺书逃回。事闻,下宗城于狱,乃改杨方亨为正使,沈惟敬为副使。倭酋复攻陷朝鲜,上复命邢玠为经略,杨镐为经理,以麻贵、刘綎为将军讨之。凡三年,平秀吉死,倭酋陆续遁归。麻贵、刘綎等分道进兵追击,破之,擒乎秀、政平、正成等。二十六年,南海遂平。
二十七年,四川播州宣慰司杨应龙(即北宋扬业后也),置关据险,劫掠州县,令诸苗对父奸女,面夫Y妻,或令妇女裸体高卧,用团头箭射中其阴,以为乐;或烧蛇入妇女阴中,使之号叫踊跳,以至人蛇俱毙。蜀臣奏闻,上命将军刘綎等发兵讨之。刘綎率将士,分道并进。应龙子杨朝栋,统苗兵数万迎敌,官军夹攻,大败之,退守关险。刘綎从间道攀援直入娄山关,营火烛天。应龙大惧,遂同二爱妾阖室缢死。擒其妻子,献俘阙下,遂以其地为遵义、平越二府。时有姚安知府李贽,寄居麻城,谓大道不分男女,作观音问,引诱士人妻女归教,用邪术掩人耳目,诡言入房中传道,白日行Y。诏逮系狱,贽自经死。又有凤阳人刘天叙,与其党抬一小佛像,历乡村募化,妄言有法术,能指天天开,画地地陷,且能积压人生三世事。
引诱愚人妇女为徒,择美少妇女,声言传道,即携去行Y。聚徒万余人,遂谋反,将据城僭号。有司捕擒之,诏为首者磔,为从者斩。
初,申时行为相,性宽平,所斥必旋加拔擢。至是沈一贯为相,以才自许,不为人下。文选司郎中顾宪成,以言事被谪,归讲学于东林,故杨时书院也。孙丕扬、邹元标、赵南星等,以蹇谔自负,每与政府相持,皆附之。而宪成讲学,天下趋之。
结淮抚李三才党,更相倾轧,垂五十年。上晚年,因有足疾,高居深宫,惟宠郑贵妃,全置国事于不理。于遥执朝政,号东林党。而沈一贯持权求胜,附一贯者,科道亦有其人,号为浙党。其后二奏疏,概留中,无所处分,惟言路所纠,其人不待旨,竟罢去。于是台省之势,积重不返,有齐、楚、浙三方鼎峙之名。诸臣结党相攻,章奏日烦,上皆不理,甚至告老乞休表章亦不发。诸臣不待命,竟归。诸司员缺,皆不补官,镇抚司缺理刑官,日久无人问断。监犯淹系死亡,家属中百余人,聚哭长安门。辅相不问是非贤否,俱为言官所劾,乃以摸棱为工。群臣但为己私,不复为国,南北科道互相攻诋,纷如聚讼。
户部库银,现存止八万两,国事大坏,天下将亡。
大清太祖高皇帝崛起东方,戊午正月,改万历四十六年为天命元年,帝王历数,已有所归。今且将明朝之事叙完。
正文 第37回 二百有八十年二十七帝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4 本章字数:5451
大清兵入抚顺,大败明师。明以杨镐为兵部右侍郎,经略辽东。明神宗恐师老财匮,下廷议。于是大学土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兵科赵兴邦等,发红旗,趋杨镐进兵。镐不得已,分四路出师,计胜兵十余万。命马林督金台失兵攻北路;命杜松攻西路;李如柏攻南路;刘綎督朝鲜兵攻东路。时蚩尤旗现,长竟天;又彗见东方,星陨地震,识者知为败征。四十七年正月十九日出兵,值大雪,兵不前,师期泄。杜松欲立首功,越五岭关,先期抵浑河,既渡遇伏,杜松血战,力竭而死,兵无存者。马林由三岔堡,抵二道关,闻松败,结营自固。清兵乘胜攻之,林败,游击麻岩死之。刘綎独领兵,由马家寨口深入三百余里,克十余寨。清兵冒作杜松兵,为响导,诱入重围,众溃,綎没于阵;惟清河一路,李如柏以经略令撤回,获全。
或曰:李如柏因前日游击李永芳已降清朝,阴通结纳,故得全也。是役也,军士死者四五万。事闻,京师大震。
于是清兵克辽东诸城邑卫所。明起前御史熊廷弼经略辽东,逮杨镐、李如柏进京听勘,皆论斩。初,明神宗自即位以来,立王皇后,无于,王恭妃生皇长子,郑妃生皇三子,上宠郑妃,进封贵妃。给事中姜应麟,主事孙如法等上言,以为恭妃诞育元嗣,五年未闻进封,郑氏一生子,即封贵妃,天下不能无疑。
上大怒,俱谪为典史。自后沈鲤、申时行、许国、王锡爵、王家屏等九卿科道,交章请立太子不休。上恶其激聒,愈置不理,迨皇子十三岁,辅臣王锡爵坚请,始命与皇三子同出阁,讲学读书。河南大饥,人相食,上与郑贵妃览奏侧然,郑贵妃请出私蓄五千金发赈,上喜。亦给内帑五千金,河南赖之。诸臣日请立太子,至二十九年,始立长于常洛为太子,时年已二十二矣,始冠。福王、瑞王、惠王、桂王俱冠。始册立郭氏为太子妃。有粘匿名书于各处,其书一夕间自宫门迄于衙巷皆遍,大约言郑贵妃欲危太子。题曰:《续忧危垃议》。竑者,宋宁宗嗣于名。宋宁宗欲立竑,及宁宗崩,史弥远矫诏杀竑而立理宗也,事闻,上大怒。中外危疑,下令捕妖书甚严,长安中无敢偶语。
吴江人沈令誉,以疑似捕治,并捕高僧达观弃市,株连甚惨。
最后得暾生光,生光不胜刑,遂自诬服。侍郎李廷机、尚书赵世卿劝辅臣沈一贯、朱赓力持之,狱始具,磔生光于市,妻子戍边。然妖书实非生光所为,其后中书舍人赵士征疾笃,自言为此,肉碎落如磔而死。四十一年,群臣合辞请福王之国。武人王日乾,讦奉好人孔学与郑贵妃宫中姜内相歃盟,请妖人王三诏至家,咀咒太子。上大怒,彷徨莫知所处,至掀翻御案。
辅臣叶向高具密揭奏曰:“王日乾、孔学等皆京城光棍,此事大类往年妖书。但妖书匿名,无可究治,今告者与被告者皆在。
一审其情立见。”上默然霁容,遂不复问。向高因密请速令福王之国。上纳之,令福王之国河南。
四十三年五月,蓦有男子闯入东宫,以挺掊仆守门内侍一人。众共执之。皇太子亲奏送部鞫审。是犯名张差,御史刘廷元疏言:“其迹涉风魔,貌似黠猾。”刑部郎中吴士相等定为风癫。提牢官王之采重加诘问,言有马三道诱至庞、刘二太监处,教之行事。语多涉郑贵妃弟郑国泰。科臣何士晋上疏,请穷究其事。于是群臣纷纷劾奏不已。上大怒,传旨只将本犯张差即时凌迟处死,不许波及一人。寻毙太监庞保、刘成于内庭,事遂寝。四十八年夏四月,王皇后崩。五月,上不豫。七月,上疾大渐,召阁臣方从哲,托以后事。遂崩。太子常洛即位,是为光宗贞皇帝。诏以明年为泰昌元年。令停止矿税,撤回诸内监,简补诸废官,发帑银一百万两,以赈九边,天下称庆。八月,上不豫,内医崔文升下通利药,上一昼夜三四十起,支离床褥间。封元妃郭氏、才人王氏为皇后,又谕选侍李氏,侍朕勤劳,着封为贵妃。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红铅丸,上服之,不愈;可灼复进一丸,九月朔,上崩。在位一月,寿三十九岁。或曰郑贵妃用泄药所鸩也。内急宣召诸臣。诸臣趋进,给事杨涟曰:“李选侍非可托少主者,急宜请见嗣主呼万岁,以定危疑。”
随拥出宫,移住慈庆为是,诸臣皆然之。大学士方从哲率群臣哭临毕,即请叩见皇长子,良久未出,诸臣力请之,皇长子始出。诸臣遂拥皇长子至文华殿,行五拜三叩头礼,呼万岁。群臣请即日登极,谕初六日即位,复拥入慈庆宫。阁臣刘一璟奏曰:“今乾清官未净,殿下请暂居。”此时李选侍犹居乾清官,御史左光斗、给事杨涟、请选侍立刻移宫,选侍不得已,乃移居仁寿殿。皇长子由校即皇帝位,是为熹宗哲皇帝。诏以本年八月起,至十二月止,为泰昌元年。以明年为天启元年。
初,光宗服李可灼药而少愈,方从哲拟旨赏银五十两,至是群臣交章论崔文升、李可灼以弑逆大罪,发法司究问,俱遣戍。立妃张氏为后。时经略熊廷弼在辽东修筑城池,训练军士,通商贾,集粮饷,竭力支撑,方得二年无事。乃御史冯三元、顾慥,科臣姚宗文等,以私忿劾其无谋而欺君,廷弼不去,则辽之存亡未可知。又嗾其党魏应嘉、郭巩、张修德、魏应科等交章前后疏论熊廷弼。诏熊廷弼回籍听勘,兵科杨涟疏救。勿听。诏廷弼革职家居,以袁应泰经略辽东。清兵克沈阳,明兵大败,总兵贺世贤、尤世功、陈策、童仲揆、石柱上官、秦邦屏等皆死之。清兵克辽东,明兵又大败。经略袁应泰、巡按御史张铨、守道何廷魁、监军崔儒秀等皆死之。事闻,京师大震。
初,辽东巡抚薛国用以病辞官,至是以参议王化贞为辽东巡抚。御史张秉谦上疏,讼熊廷弼之冤,言廷弼若在,决不使辽事败坏至此。乃诏廷弼至京,复命为辽东经略。时辽西尚未失,廷弼驻扎右屯,以为挫败之余,无兵可战,且宜固守。而王化贞误信西人之助,力主进战,以复辽东。廷议主之,遂战,令总兵刘渠移军振武,而广宁遂空。清兵至振武,大败明兵,斩刘渠。王化贞股栗,不战而逃,从者数十人,走闾阳。适经略熊廷弼自右屯引兵至,化贞、向廷弼大哭。廷弼曰:“公不召募敌骑,不撤广宁兵于振武,当无今日。此时惟有护百万生灵入关,勿以资敌足矣。”乃整众西行入关。辽西复失,明兵遂严守山海关,逮王化贞、熊廷弼听勘,而廷臣复以私忿恨廷弼,议与王化贞并坐斩,而熊廷弼反传首九边。于是忠良解体,而明事不可为矣。
时辽事紧急,征兵于四方。四川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与子奢寅素有逆志,请提兵三万,赴援辽东,遣其将樊龙、樊虎以兵至重庆。四川巡抚徐可求点核,汰其老弱,发饷,饷复不继,龙等遂鼓众反,杀徐可求,已而引兵逼成都。左布政使朱燮元悉力捍御,石柱土司秦邦屏战死于辽,其妹秦良玉掌其印,提兵赴援,与燮元大破贼于成都城下。崇明父子拔营走,遁归重庆。事闻,以朱燮元为四川巡抚。奢崇明既败,乃诱其亲党贵州水西土目安邦彦同反。邦彦据平彝、龙里等地,破乌撒,进围贵州,用诈降计,杀巡抚王三善。贼兵大炽,约三路进兵:一攻云南,一攻遵义,而奢寅专攻永宁。奢寅性凶Y,遇部下妻女有姿色者,必Y之,富于财者,勒索之,不遂,辄死。其下苗老虎、阿引等恨之,候其酣歌醉卧,刺杀之,逃降明朝。
而奢崇明与安邦彦为乱犹未已,直到崇祯年间,总督朱燮元讨平之。又有山东妖贼徐鸿儒,于万历末年,以白莲教聚众数千人。深州人王森,以救一妖狐,狐令断其尾藏之,能知人休咎,见人则放妖香,人闻其香,即自归附,得资巨万。至是其子好贤,与景州于宏志约鸿儒同反。破郓县、邹县、肆县、巨野县,攻长镇,掠粮船四十余艘,众至十余万。遂据兖州、济南等堆,势甚锐。自五月至九月,巡抚赵彦讨平之。然此等贼,俱无损于明。其有剥尽明朝元气,遂致亡明者,内贼魏忠贤与客氏是也。客氏故定兴民侯二妻,生子国兴,年十八,进宫ru太孙。
又二年而寡,遂在宫奉皇太孙。
魏忠贤初名进忠,肃宁县人,少黠慧,无籍,目不识丁,好酒,善骑射,有胆力,因赌博不胜,遂自宫,隶司礼太监孙暹名下;导太孙游宴,甚得太孙欢心,因通于客氏。人每疑其既宫矣,何物与通?或曰,用天灵盖及割童子阴,煅炼和药服之,自能抽出,久服,长大无比。或曰,宫中有鸾胶,乃外国所进稀世宝也。于所割处去其皮,割驴马阴七八寸,敷以鸾胶而缝之,立时生就,亦能伸缩,知痛痒,惟不能生育。如欲验时,割去,敷以鸾胶,贴以去毛羊皮或鸡皮,亦立时生就,无所痛苦也。时魏朝亦私于客氏,上既即位,—夕,魏朝与忠贤争拥客氏于乾清官暖阁,争先后,嚣声达御前。时上已寝,俱跪御榻前,听上命。而客氏久厌朝而喜忠贤,言于上,乃退朝而与忠贤。忠贤矫旨,发魏朝于凤阳,缢杀之,而忠贤遂得专客氏矣。司礼太监王安素刚正,上之立也与诸大臣同受顾命,见忠贤侵权,欲重惩之。而忠贤遂嗾给事中霍继华劾安,客氏从中附和之,因矫旨革安职,谋杀之。于是客魏相通,恣为不道。御史王一心、倪思惠,科臣侯震昒等相继疏劾,皆降谪。
魏忠贤设内操万人,皆裹甲出入,钲鼓之声,喧阗宫禁。内监王进试铳上前,铳炸,伤进手,上几危。御史刘之生凤、李应升、黄尊素、宋师襄交章论之,忠贤皆矫旨切责。光宗选侍赵氏,与客、魏不协,矫旨赐死。上裕妃张氏方妊,客氏妒之,谮于上,绝饮食,闭禳道中而卒。冯贵人尝劝上罢内操,客、魏恶之,矫旨赐死。李成妃从容为上言之,乃矫旨革封,绝饮食。成妃鉴裕妃饥死,密储食物壁间,数日不死。客、魏怒少解,斥为宫人。皇后班氏素精明,客、魏惮之,后方妊,腰痛,客氏密布心腹宫人陨焉。又于上郊天日,掩杀胡贵人,以暴疾闻。荫客氏于及忠贤弟侄,赐以田地官爵。都御史杨涟,疏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下旨切责不少贷。盖上并不识字,旨出魏忠贤。忠贤又不识字,其党李永贞、李实、李明道、崔文升等,阿其意而为之也。群臣见之,无不愤激。于是南北科道卿寺魏大中、周宗建、左光斗、赵南星等,继涟申奏者不下百余疏,无不危悚激切。而上不识宁,何以得省!诏削都御史杨涟、左光斗籍,罢尚书赵南星、都给事魏大中等,一时正人尽去,都署为空。大学士魏广微等附忠贤以自固,而崔呈秀、阮大钺、倪文焕、武臣田尔耕、许显纯等,俱以邪媚进用矣。
四年三月,刑科傅櫆诬参左光斗、魏大中,词引故内臣王安及中书汪文言,遂逮治文言,受杖革职为民。十二月,御史梁梦环复论之,大理寺丞徐大化复诬劾杨涟、左光斗,工部主
事曹钦、程复诬劾赵南星、周宗建、张慎言、李应升、高攀龙、
魏大中等,受熊廷弼赂,以汪文言为之证,诏复逮治汪文言,命锦衣卫指挥许显纯勘问,辞连赵南星、杨涟、左光斗、魏大
中、缪昌期、袁化中、王之采、施天德、周朝瑞、黄光龙、顾
大章等,锻炼两月余,文言不为屈。最后严鞫,备极酷刑,文言不能勘,仰视许显纯曰:“任汝巧为之。我承焉可也。”显纯教诬魏周诸人,以受熊廷弼赂。文言蹶然起曰:“天乎冤哉!
以此污蔑清廉之士,有死弗承。”下杨涟、左光斗、周朝瑞、顾大章、袁化中等于北镇抚司狱,棰楚甚酷,俱毙之于狱。赐魏忠贤印文曰:“顾命元臣。”客氏印文日:“钦赐奉圣夫人。”
时魏大中被逮过吴,苏州吴县致仕吏部主事周顺昌家居,与之周旋,留过累日,即以其女许配其孙。缇骑趋大中行,语侵顺昌。顺昌张目叱之曰:“汝不知世间有不畏死男子耶?汝朝归语魏忠贤,我即故吏部郎周顺昌也。”及大中下狱,御史倪文焕即以缔姻事劾顺昌。忠贤矫旨逮之。丙寅六年三月,缇骑至吴,吴中沸然,士民素德顺昌,闻其逮,不胜忿。顺昌改囚服出门,士民拥送者数千人,俱恳巡抚毛一鹭疏救。一鹭流汗,不能出一语。缇骑厉声曰:“东厂逮人,鼠辈何敢置喙。”于是市人颜佩韦等,直前问曰:“旨出朝廷,乃东厂耶?”缇骑曰:“旨不出东厂,将谁出?”众怒,哄然而登,众殴缇骑,立毙一人。顺昌为书别亲友,私行赴京,下镇抚司狱,许显纯严刑酷拷,毙之于狱。毛一鹭奏闻民变,有旨密拿颜佩韦等五人斩之。
是年八月,清太祖高皇帝驾崩。九月,清太宗文皇帝即位,诏以明年为天聪元年。明熹宗佞臣浙江巡抚潘汝征,请建魏忠贤生祠,又乞赐额。诏从之,遂建祠于西湖之麓,极壮丽,赐额曰“普德”。于是四方效尤,请建祠宇,几遍天下。各曲意献媚,务穷工作之巧,像以沉香木为之,眼耳口鼻手足,宛如生人。七年八月,上不豫,无子。召御弟信王入,谕以当为尧舜之君,及善视中宫,委用魏忠贤等语。信王出,上崩。在位七年,寿二十三岁。忠贤欲篡位不敢,遂自出迎信王入。王危甚,袖食物以入,秉烛独坐以待旦。
次日,信王由检即皇帝位于中极殿,受百官朝贺,忽天鸣有声,改明年为崇祯元年。魏忠贤乞辞位,不许。命奉圣夫人客氏出外宅。御史杨维垣首参崔呈秀,—语侵魏忠贤。吏部主事钱元悫疏参魏忠贤,嘉兴县贡生钱嘉征疏参魏忠贤十大罪。
十一月,谪魏忠贤于凤阳守皇陵,籍其家。忠贤既行,拥徒繁众。上闻之,赫然震怒,着锦衣卫擒赴治罪。忠贤行至阜城,知不免,因自经上清官。得宫人妊身者八人,皆客、魏两家侍妾。因已孕,纳之宫中,冀如吕不韦故事也。上大怒,立命同客氏等赴浣花局掠死,籍其家。客氏于锦衣卫指挥侯国兴与魏忠贤侄宁国公魏良卿等,皆伏诛。魏忠贤、客氏磔戮其尸,斩崔呈秀、许显纯、田尔耕,凡附奸逆党,以七等定罪,天下快之。无奈明朝元气丧尽,上天不佑,旱蝗为灾,流贼群起,明遂以亡。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38回 李自成犯京邑社稷摧崩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5 本章字数:6850
诗曰:
濯濯春风旧柳条,昔年曾斗楚宫腰。
繁华去后行人绝,犹自枯枝拂板桥。
板桥霜冷马蹄忙,为送行人下夕阳。
多少遗宫成瓦砾,无穷战垒聚锋芒。
旧京芳草铜驼卧,故冢冬青麦饭香。
轩老早知兴废事,一蓑烟雨钓沧浪。
却说明之将亡,灾异特甚。如太白昼见,日食地震,地裂涌血之类,不一而足。闽县有少妇,摘蔬园中,虎逾园,攫取妇Y之。妇惊怖几绝。家人共驱虎,逾时乃去。后产一虎,弃之郊外。余杭周氏与龙交,一产四蛇。太原乐静县民李良雨,忽变为妇人,与同贾者苟合为夫妇。睢宁大雨河溢,五龙见云中。是日,有龙为蛛网所挂,不得脱。须臾,复有一龙纵火焚其网,龙乃脱去,蛛死山中,丝网尚弥山谷。万载县有巨石自天而坠。张方伯修甘州城,得小棺五百余具,约长二尺余,启视,内敛一人,男女老少不同,而皆纱帽红袍,凤冠霞帔。其少妇皆美丽动人,去衣视之,休皆莹白可爱。南宿州村民妇,一产七男,肤红白黑青诸色各异,以为妖,嘱人瘗之。是夜,里中有长者梦神谓曰:“明日有七将军在厄,过尔门,尔当救之。”长者起觇门外,果见有人携一筐,以衣覆其上,内有群儿啼声。问而知其故,遂如神言收养。及长,皆勇猛异常,崇祯时,俱为盗首。甲午九月初六日夜,一星圆大似碗,色如血,红光烛地,霎时变为五,聚如碗大,俱血色。至三更,复并,并为一,至四更,复分为五,至五更,总归为一,大如米箩,俱血红色。顺德县民生一女,暴长,甫月,已如成人。
甲辰二月,厚载门皇城一带,忽影出城郭,山川、树木、人物之形,又有铁骑无数临城,城上皆竖旗帜。京城大水,有巨人从北来,著白衣白帻,耳有坠,高二丈余,两目炯炯,火光射地,望南而去。苏州城东陆太学邦杰家人妇,产一肉胞而无血,破之,中裹小儿百数,皆一二寸长,能蠕蠕动。苏城吴乙妻,产金色鲤鱼,长四尺,投之渊。山东一带人家,藏仓小黑马料豆,尽飞不见,雨于仪真,人捡取,有一撮可至二三合者。壬戌六月,日正午,北有一星明显,随日而转。当涂县民产一物,如鸦而无羽毛,倏化为血。平阴县人养蚕上簇,未成茧,忽一夕变为黄旗,长皆丈许。崇祯即位,将就宝座,大声忽发于殿之西,若天崩地塌然,伏马皆惊,百僚震恐。于五凤楼前得一黄袱,内有小函,题曰:“天启七,崇祯十七,还有福王一。”戊辰七月二十三日,杭州仁和县牛头堰于望云生一子,甫弥月,忽大潮涌至,于家惶惧奔逃,于随潮去。次日,赭山港王渔户获一大鱼,重百余斤,抬至彭敬全家易酒米。初破鱼,肠中一小儿,端坐不动,以为神异。彭无子,遂ru哺为己子,于望云亦无子,闻之往彭敬全家求还,彭不允,于讼之官。府尹判:鱼腹全子,千古异事,着两家合于之。待长,两家各为聚妇。其宿于家妇而生者,即为于孙。宿于彭家妇而生者,即为彭孙。后各生数子。
松江莫翁女已适人,忽化为男。河南大旱,密县民妇生早魃,河南草木生战斗人马披甲持矛之形。孟县民孙光显祖墓及同陌王氏、党氏墓中一带,有葡萄草,夏抽新条,条列万状,有为美人、书生、达官者,有为龙凤龟麟雀鱼蛇鼠者,有为蝉、为孔雀、为鹦鹉者,皆五彩,点染奇巧,生动可爱。和州芥菜结茄。宣城出血,京师城门哭声,如女子啼。炮空鸣,鬼夜哭,山东雨血。京师宣武门外斜街民家白鸡,羽毛鲜好,啄距纯赤,渐大,重至四十余斤。占曰:“此骛也,所见之处国亡。”己卯,凤翔大鼠成群,食牛,咬入人腹,食人见骨。四月,有星陨于凤翔袁画师家,不及地,旋转如冶金,良久,渐高飞去,照数十里。各处鬼夜哭,咆哮有声,逐之有影。松江有大鱼,长数十丈,目中可容三人而无睛。襄阳春山乡,获一牛,两头二日。
德安府天雨鱼,庚辰九月之望,两日并出。壬午,顺天三河县空中忽堕一龙,牛头蛇身,有鳞有角,宛转叫号于沙土中,以水沃之则稍止,三日而死。
泰州两大山,合而为一,其民居两山间者,皆不见。京师铁炮自鸣。四川水变为血,并鸣有声。山东妇人生一儿,人身双猫首,首有角,角之巅有目,手垂过膝,兼雌雄两体。嘉定一男子无家室,忽腹大面黄,人以为蛊。其邻夜闻呼唤声,启户视之,见生一男儿。邻人以闻于官,其人抱儿遁去。蕲州有鬼,白日成阵,行墙屋上,揶揄居人。奉先殿鸱吻忽落地,作披发鬼,哭出宫而去。癸未正月,京营巡捕军夜宿棋盘街之西,更初定,一老人嘱曰:“夜半子分,有妇人缟素涕泣,自西至东,勿令过,过者厄不浅,鸡鸣则免矣。吾乃土神,故以告也。”
夜半妇果至,军如所戒,不听前。五鼓,偶熟睡,妇折而东,旋近,蹴逻者醒之,曰:“我丧门神也。上帝命我行罚此方,汝何听老人言阻我,灾首及汝。”言毕不见,逻者奔归,告家人。言未终,仆地而死,疫乃大作,人鬼错杂。薄暮,人不敢行,一时贸易多得纸钱,乃置水投之,有声则钱,无声则纸。
大疫定后,河北小儿见一人白面毛,逐之入废棺中,发棺,则白毛飞满空中,俄而羊毛疫大作,渐染至江南。民相戒曰:“无食茄,食茄必病。”既而验之,以手折茄,中分之,辄有羊毛,此病投以药,皆死。惟刺中指节间,出柴血,去羊毛即愈。汤溪李生黄瓜。义乌有牛生两头一身八足。
癸未十月初十日,黄昏时,御库银一片飞出,银边相触有声,自西飞向东去乙光州雨绵絮,宫中黑眚见。杭州鸺乌见,鸟身人面,两翼四足。沅州、铜仁连界处,掘出古碑,上有字二行云:“东也流,西也流,流到天南有尽头;张也败,李也败,败出一个好世界。”凡流赇所至城邑,三日前,必有鬼先至,其鬼千百成群,先大而后渐小,至则一城之人皆不知所为。
其余灾异,多不胜书。所谓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也。其崇祯何以亡国?请得而粗言之。
崇祯,清朝谥为愍帝。愍帝既诛魏忠贤,天下歙然望治。
无奈愍帝虽英明勤俭,爱民图治,而性刚愎自用,专以察察为明,反为群臣所壅蔽;而且吝于粮赏,既不知人,又不知兵,毫无经济驾驭之才。而二三文臣,皆系章句腐儒,无益于用,但知结党朋比,惟为身谋,并不知有天下国家之大计。而二三武臣,又以贼灭则太平无事,必为文臣所欺凌,且难Y掠,故虽屡败贼,而必不肯灭贼,盖欲挟贼以自重。所以民谣有言:甲申十七年三月十八日,明朝诸臣送礼于李自成,具柬云:“谨具大明江山一座,奉申敬文八股,顿首拜。”盖贫腐儒之亡国也。愍帝即位之初,即起袁崇焕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督蓟、辽、登、莱、天津军务,而袁崇焕遂以私忿杀左都督毛文龙。先是游击毛文龙奉辽抚王化贞命,安抚猪岛、广鹿岛等处,以二百人据铁山皮岛,招集亡命,众至十余万,逼近辽东,大为清朝牵制之患。于二年四月被杀,而明氏之亡决矣。
戊辰崇祯元年,陕西延安大饥,府谷民王嘉胤倡乱,又有不沾泥、杨六郎等同起,延安人张献忠从乱。献忠多智,号为“八大王”。又有白水盗王二兵起应加嘉胤,北与嘉胤合,众至五六千,掠延安、蒲县、韩城等地。米脂人李自成往从嘉胤。
自成家贫,性狡黠,善走,能骑射。不沾泥、杨六郎相继俘获,自成走匿延安山泽间,得免。己巳二年,张献忠据米脂十八谋,乞降于秦抚杨鹤,而杨鹤昏懦无能,遣官四出招抚,黄虎、小红狼,一丈青、龙江水、掠地虎、郝小泉等,俱给免死牌。众名虽降,而实叛。
冬十月,清太宗亲率兵南下,过京城,群臣遂欲取明,太宗不忍取,班师而还。明逮蓟辽总督袁崇焕下狱,磔于市。因都城警,诏天下勤王。山西巡抚耿如杞以兵入援,其所统兵,皆沿边劲卒,会京师解严,兵部屡调其兵不已,又不与粮,哗于涿州。朝廷逮耿如杞论死,其兵遂叛,与李自成合,众万余,共推高迎祥为闯王,李自成为闯将,转战山西、河南等处。庚午三年,秦地大旱,米粟腾贵,军饷告匮,兵无粮,往往亡命山谷间为盗。时东事甚急,廷议核兵饷,各边镇共厘汰至数十万,多哗而流亡,倡饥民为盗。又给事刘懋请裁定驿站,谓可岁省金钱数十万,上从之。岂知河北游民,向借驿糈,至是无所得食,遂群起为盗,而盗风大炽。给事吴执御请罢加派、捐助、搜括三项,以苏民困。勿听。又请于沿边诸邑,择贤守宰,界以本地钱粮,训练土著兵丁,各自为守,再发兵讨之。不听。
六月,曹文诏击斩王嘉胤于阳城,其党复推王自用为首,号紫金梁。其党白相名目,有老回回、八金刚、闯王、闯将、
八大王、择地王、闯塌天、破甲锥、邢红狼、乱世王、混天王、
显道人、乡里人、活地草、革里狼、左金王、曹操、关索、混
天星、过天星、独行狼、蝎子块、一字王、射塌天、混十万、
可天飞、混天飞、点灯子、王老虎、金翅鹏、满天星、混天猴、
上天龙、马老虎、独头虎、上天猴、黑煞神、飞山虎、一只虎、
撞天王、翻山鹞、整齐王、紫微星、托天王、十反王、小秦王、
混世王、上天王、一连莺、一盏灯、钻天硝、开山斧、一座城、
通天柱、爬天王、抓地虎、滚地狼等名号。以上诸人,或一人为一营,或二三四五人合为一营,分为三十六营。而张献忠等亦皆叛去,分战陕西、山西、山东、河南、四川、湖广、河西、北直之南、南直之北。其杀戮之惨,亘古未闻。时诸贼败则就抚,旋抚旋叛,廷臣任其所为,于是有“官贼”之谣。而官军亦复到处Y掠,于是民不聊生,尽皆为盗,几于无民矣。
八月,命洪承畴总督三边。洪承畴、曹文诏出击,赵四儿擒之,即点灯子也。壬申五年,秦地反民流入山西,山西巡按罗世锦归咎于秦.谓以邻国为壑。给事裴君锡,晋人也,上言请责成秦抚,驱之回秦,然后再议剿抚,当事之无识如此。洪承畴、曹文诏大败秦地反民于西澳,又败之于铁角城,斩可夫飞、独行狼等。曹文诏忠勇无敌,屡建大功,而为文臣所排,其后力竭,自刎于娑罗寨。时文臣结党营私,武臣观望畏缩。
反民陷城邑无虚日。有一过者,有至数过者。其数过者,则妇女民人庐舍皆尽,惟有空城而已。癸酉六年,上命诸内臣各视师行营,诸内臣动以威倨上官庶司,于是上官庶司群相壅蔽,而军事愈多掣肘矣。张道浚堆满天星,总兵张应昌擒一盏灯,延绥巡抚陈奇瑜击斩钻天哨、开山斧、一座城。山西、陕西大饥,人相食,民反叛者愈众。甲戌七年,总督陈奇瑜围李自成于车厢峡,会连雨四十日。自成无所得食,遂大窘,乃自缚乞降于奇瑜,奇瑜受之。已而,既出栈道,遂不受约束而叛。先锋高杰,因窃自成妻,乞降于贺人龙。山西巡抚戴君恩诱斩通天柱。山西、陕西大饥,人相食,叛者益炽,削总督陈奇瑜职听勘。洪承畴奏寺:“贼兵猖獗,动至数十万,而官兵不过一二万;贼多精骑,每跨双马,而官军马三步七,不能追逐;贼到处攻掠城堡,即可得食,而官军必待转运,若不大发兵饷,何能克敌哉?”河南大旱,叛者益炽。
乙亥八年,秦地反民数十万出关,分而入晋、入豫、入楚、入蜀。河南反民入江南,赵六安陷凤阳,焚皇陵,闯、献皆与。
皇陵报至,上素服避殿,亲祭告太庙。蕲黄村民擒斩爬天王。
丙子九年,武举陈启新上言科甲之无用,“惟知虐民剥民以自富,民奈之何不穷且为盗哉?势不以皇上之天下,断送于章句腐儒之手不止也。”上异之,擢为吏科给事中,然启新实无奇才异能可用,至十四年,以匿丧被劾,下抚按讯,遂遁。总理卢象升败反民于谷城,斩黑煞神、飞山虎。
四月,大清太宗建国号曰清,改天聪十年为崇傅元年。七月,明陕抚孙传庭擒闯王高迎祥及刘哲等送京师,磔之。反民共推李处自成为闯王。副将祖大乐败反民于谷城,斩混天王,而柴金梁、扫地王诸人归于闯王。丁丑十年正月,老回回等趋桐城,总兵秦翼明败之于麻城,老回回所部整齐王、八大王九营溃而为四:一支走罗田,一支走团风,一支向蕲水,一支趋岐亭。闯塌天等又分两路至江北,一自桐城犯庐江、舒城,一由光固逾霍山、六合东行,又分为数十股,分战江北。时混天星侵轶商洛,李自成纵横西安,过天星盘踞湃陇,独行狼、蝎子块转战汉南、河西,声势大盛矣。
左良玉于舒城、六安间,连战三捷。秦翼明败闯塌天于细石岭,俘一条葱、新来虎,反民退入大山中。张国维檄左尽玉入山搜捕,良玉惮于入山,兵将日拥战中夺回美女数千为乐。
国维三檄之,始自舒城进发,而反民已出境矣。诏革左良玉职,俾杀反民自赎。命陕西巡抚孙传庭兼理河南,以熊文灿为兵部尚书,总理直隶、山、陕、川、湖军务,督剿反民。戊寅十一年正月,左良玉、陈洪范破反民于郧西,张献忠再降于陈洪范。
八月,曹操会革里眼、过天星、托天王、十反王、整齐王、小秦王、混世王、整十万等于陕州,犯襄阳。熊文灿次襄阳,遣副将龙在田邀击革里眼、射塌天于双沟,大破之。老回回奔枣阳,曹操独留内浙山中,势孤,乞降于提督太监李维政。维政为言于熊文灿,文灿檄止诸军,曹操九营俱就抚,授为游击将军,供给甚备。罗汝才自言不愿为官,愿为百姓耕田,乃分屯部众于房、竹、郧、均诸邑,与居民错壤而居。张献忠就抚,屯谷城,汝才遥为声援。李自成陷泸溪。洪承畴、孙传庭大破反民于襄阳,闯王困于潼关。
初,闯王父守忠祷于华山,梦神以破军星为之子,生自成,呼为黄来儿。自成妻韩氏,故娼也,县役盖君禄与之通,自成杀Y者,偕李过亡命甘州。后凄邢氏,又与高杰通。杰窃之以降于明。及潼关之败,其再娶妻小及女,尽为官军所得,止从十八骑,过谷城,依张献忠。献忠与之饮,酒半酣,谳忠抚其背曰:“李兄盍亦从我降,而仆仆奔走乎?”自成仰而嘻曰:“不可。”献忠乃资以衣马,走依老回回营,卧病半年。老回回授以百人,使同诸人出—阶文,向陕西。左良玉大破之,射塌天降之。射塌天即李万庆也,降后屡立战功,声至副将,守襄城,后自成陷襄城,杀之。已卯十二年,张献忠复叛于谷城,飞蝗蔽天,食禾稼殆尽,饥民并起从之。罗汝才九营复叛应献忠。七月,二人合于房县,左良玉追及之,大败而还。事闻,逮熊文灿弃市,以太学士杨嗣昌督师讨之。罗汝成过天星七股入蜀,犯夔州,石柱女帅秦良玉邀击之,斩东山虎。秦蛆帅师勤王,见邵巡抚,公然带美貌男妾十余人;时李自成向陕西,势复振。九月,秦兵大破李自成于函谷关,自成众略尽。秦兵蹙之于北,左良玉扼之于南,自成穷蹙,不复他逸,食且尽,自经者数四,养子李双喜救之,诸将围自成甚密。督师杨嗣昌曰:“围师必缺,不若空武关一路,待其走而执之。”自成以五十骑冲围而南,诸将不能御,遂自武关入郧阳。时河南大饥,民从之者数万。杨嗣昌即杨鹤子也,父子前后误国。
庚辰十三年,秦军复大破闯王于觳函,斩首数千级,诛蝎子块,而整十万、扫地王、小秦奉、金翅鹏、托天王、过天星、关索、满天星、张妙子、邢家米、大天主,镇天王、一条龙、小红狼、九梁星等相继降。闯王溃围而出,走河南。时南北两京、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浙江大旱蝗,人相食,草木俱尽,反民者复大炽。又开州人袁时中,聚众寇开州,旬日间,众至数万。时官军不能杀贼,反日肆Y掠,杀被难男妇以邀赏。
其在家稍富者,府县等官又加以通贼之名,杀而籍没之。其有美貌妇女,则收为婢妾。其实通反民者,反畏之而不敢问,民无逃生之路,遂群迫而为盗,盗日炽,而亡日逼矣。辛巳十四年,河南,山东反民尽归于李自成。自成会众部攻陷河南府,脔福王杂以鹿肉,名为福禄酒,饮之。福王,神宗之爱子,母郑贵妃,富厚甲天下,其后宫珍宝山积,俱为自成所得。自成以兵围开封,周王恭枵出金五十万,募兵御却之。献忠袭襄阳,焚襄王府,执裹王,据坐王宫,坐王堂下,劝之以卮酒,曰:“吾欲断杨嗣昌头,而嗣昌远在蜀,今当借王头,使嗣昌以陷落伏法。”遂斩之。其军资器械山积,尽为所有。三月,督师杨嗣昌自缢于军中。
自成陷归德,牛金星降之,自成以其女为妻。金星荐卜者宋献策,善河洛数。献策长不满三尺,见自成献图谶云:“十八孩儿,当主神器。”自成大喜,拜军师。时闯众已五十万,曹操复与之合,益强。赦故兵部尚书傅宗龙于狱,以为陕西总督。自成攻项城,宗龙将兵救之,自成破宗龙军,遂陷项城。
分兵屠商水、扶沟,复合陷叶县,将军刘国能死之。国能即降将闯塌天也。时诸人半降于官军;半归于闯部。惟老回回、革里眼、左金玉、曹操、八大王及袁时中尚存。老回回即马守殷,革里眼即贺一龙,曹操即罗汝才,八大王即张献忠也。回、革、左陷宿松、英山、潜山等处,张献忠陷郧西,有众数十万。掠信阳,左良玉大败之。献奔李自成,自成将杀之,献因东走,与回、革合。回、革、左、献会闯于河南,众逾百万,陷襄城。
正文 第38回 李自成犯京邑社稷摧崩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5 本章字数:7756
先是陕抚汪乔年发自成祖墓,得一蛇,若龙形,飞空,昨日数口而堕,乔年即斩以徇。至是将兵救襄城,兵败被杀,又米脂令边大绶,掘自成祖墓,得一物,鳞甲满身,醯而灰之。贼陷南阳,唐王死之。闯、献合兵陷禹州,徽王死之。复围开封,周王恭枵与巡抚高名衡、总兵陈永福竭力固守。永福射中自成左目,自成退屯朱仙镇。
壬午十五年正月,自成攻开封益急,以洞车附城,执汴人凿城砖土而空之,纵横丈余,凡为数十窟,辇火药数万斤,实之。而实土砾于外,成丘阜以蔽之。众擐甲持矛,望城崩即拥上,乃以火燃药卜岂知旧土实而新土虚,火药一发崩天,砖缶皆飞鸣外响,众之布围于外者,人马皆成血糜,乃大骇,解围而去。回、革、左、闯操所部八十万,屠胨州,陷睢州、太康、归德、宁陵、考城等处。督师孙传庭斩总兵贺人龙。人龙,米脂人,以诸生效用,屡杀反民有功。上疑其与反民通,密敕传庭杀之。反民闻人龙死,酌酒相庆曰:“贺疯子死,取关中如拾芥矣。”山陕有妖鼠,产于虾蟆腹中,一产数千,食禾稼立尽。民大饥,人相食,贼愈炽。回、革、左、操、闯、献三围开封,守臣告急,总兵许定国以山西兵渡河援开封,时反民兵势盛,众皆畏之,溃于覃怀。督师丁启睿及援剿诸军杨文岳、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等溃于河上。山东总兵刘泽清援开封,立营朱家寨,被攻之三日,诸兵不至,泽清亦引兵去。开封久困食尽,人相食。开封城北枕黄河,巡抚高名衡等恃引黄河之水,环壕以自固,反民乃大决河水灌城,河流直冲入城,势如山岳,水聚长二丈,士民溺死数十万,高名衡、陈永福与周王等咸乘小舟,逾城而过,至城西上山,寻路而遁。
城中遗民尚余数万,反民浮舟入城,尽掠之以去。张献忠再陷六安,将州民尽断一臂,男左女右。总兵黄得功、刘良佐将兵救六安,败绩。献忠遂谋渡江,入南京,僭号改元。献忠南下,黄得功大破之于潜山,刘良佐再破张献忠于安庆。十月,献忠引兵西走蕲水,黄得功忠勇无敌,时人号为黄闯子。闯王合诸人屠汝宁,陷襄阳,掠崇王由樻及世于诸王妃嫔以行,又陷武冈,杀岷王。癸未十六年正月,李自成陷承天府,巡抚宋一鹤、钟祥知县萧汉死之。
初,李自成流劫秦、晋、楚、豫,攻剽半天下,既而连陷荆、襄、鄢、郢,席卷河南,有众百万,始思据城邑,擅名号,众俱奉其号令,推自成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自成据襄阳,号曰襄京,其余所陷郡县,俱改易名号,修襄王宫殿为宫,设官分职。老回国降于李自成。革里眼、左金王虽与闯合,恃其众,意不相下。三月,闯王置酒宴左、革,杀之席上,并其军。
闯王命罗汝才珍郧阳,久不下,所部多死,因怨闯王。四月,闯王以数十骑突人罗汝才营,汝才卧未起,入帐中斩之,一军智哗,七日始定,所部多散亡,降于秦督孙传庭。袁时中欲归款于明,五月,闯王攻杀时中。自后只闯、献二人陆沉中原矣。
去年十月,张献忠西走蕲水。是年正月,夜袭蕲州,陷之,令缙绅、孝廉、文学各自东门入,西门出,尽斩之,遂屠蕲州。
三月,复屠蕲水,遂自蕲水疾驰至黄州,乘大雾以攻城。黎明城陷,众执副使樊维城,不屈,死之。献忠沿江而上,悉师破汉阳,由煤炭洲渡江,直逼武昌城下。时库藏空虚,楚王有积金百万,长史徐学颜请王发数十歹金以赡军,王不听。而募兵助守城,献忠攻城,参将崔文荣御之,多有斩获。而楚府新募兵为献忠内应,城遂破。文荣与前大学士贺逢圣及楚府长史徐学颜俱死之。献忠执楚王,沉之于西湖,获宫中积金百余万。
屠楚宗,戮士民,遂据楚王府,而裸Y其宫眷,僭称武昌曰京城,伪设六部五府,铸西王之宝,开科取士,授郡县官。李自成闻之怒,遣人贺之曰:“老回回已降,曹、革、左皆被杀,行将及汝矣。”献忠惧而恨之。
七月,方国安合左营副将徐懋德、马士秀率步骑二万,夜击献忠,胜之。左镇诸军并进,献忠令别部守武昌,而己趋岳州。官军复武昌,遂复汉阳并诸属地。献忠陷岳州,复陷长沙,拆桂王宫殿于长沙,以长沙为京城,开科取士。献忠遣兵取江西,陷瑞安、临江、新喻、分宜,又陷袁州吉安。十一月,江督吕大器兵复吉安,左良玉移镇武昌,令马士秀等趋长沙捣其后,令马进忠等趋袁、吉击其前,诸军奋击,大败之,遂复岳州及袁州。十七年正月,献忠遂弃长沙,引步骑数十万入夔州。
六月,献忠陷涪州、泸州,蜀王告急于江南。献忠陷重庆,瑞王阖宫被难。八月,献忠陷成都,蜀王阖宫被难,献忠自称西王,改元大顺。献忠大索全蜀绅士至成都,皆杀之。既而悬榜试士,云不到者斩。诸生远近争赴,献忠以兵围而击杀之,咸挟笔握策而死,蜀中士类俱尽。献忠未几而病,遂死。清兵至,余党悉降。或曰:“清兵至,献忠出战,为流矢所中而死,尸化为黑虎,又伤人无算。”未知孰是。
李自成自十六年五月并袁时中之后,大造战舰于荆襄,谋自王于荆州,遣亲信大帅二十九人,分守各处郡县要害,以刘宗敏总步、白旺总骑。闯王行军,虽左右不知所往,其百万之众;惟自成马首是瞻,席卷而趋,遇大川则囊土雍上流而渡之。
每有谋略,集众计之,自成不言可否,而阴用其长者。其攻城望风降者不杀。其兄自秦中来,自成执而杀之。无子,以李双喜为养子,—时流乱十余年,自北京以南,南京以北,纵横数千里间,白骨满地,人烟断绝,行人稀少。上召保定巡抚徐标人见。标曰:“臣自江淮来,数千里荡然一空,即有城池,仅余四壁,蓬蒿满目,鸡犬无闻,曾未遇一耕者。陛下将何以致治乎?”上闻之,欷欺泣下。为祭难民,祭阵亡将士,祭各亲王,作佛事子宫中,以祈太平,下诏罪己。趋督师孙传庭,着速平乱。八月,孙传庭次阌乡,克宝丰,诛伪州牧陈可新,遂入唐县,反民家口悉伏诛。孙传庭复郏县,李自成将兵逆战,大败。时孙传庭前锋尽收左、革故部,皆致死于反民。而高杰所统诸降将,备悉其中曲折。自成复遣其弟一只虎李过逆战,三战三北。自成奔襄城,渚军进逼之,自成累败,挑土筑墙以自守,已而食尽,有饥色。自成谋所向,牛金星请先取河北,直捣京师,杨承裕欲先据河南。独顾君恩曰:“否,否,先据留都,势居下流,难济大事,其策失之缓;直捣京师,万一不胜,退无所归,其策失之太急;如先取关中,为元帅桑梓之地,秦邦百二山河,足以建国立业,然后旁略三边,资其兵力,攻取山西,后向京城,进退有余,方为全策。”自成从其计。正欲进取关中,会大雨连旬,孙传庭军乏饷,兵噪于汝州,降将李际遇阴通于自成。自成率诸骑大至,官军与战,堕自成伏中,遂大败。孙传庭与高杰走河北,自成向潼关,孙传庭亦整兵向潼关,众尚有四万。一只虎陷阌乡,疾走潼关,获督师大纛,自成以纛给守关者,突入潼关,官军大溃。自成入关西行,一只虎陷华阴,孙传庭退屯渭南。冬十月,贼合众数十万陷渭南,孙传庭没于阵,杨暄被执不屈,死之。李自成陷商州,商洛道黄世清死之。李自成陷西安,陕西巡抚冯师孔、按察使黄炯、长安知县吴从义、指挥崔尔达、秦府长史章世炯等皆死之。自成据秦王府,掳秦王,伪授权将军。秦藩富甲天下,拥资数百万,尽为自成部所有,自成分兵徇诸群县,皆陷之,自成改西安府为长安,掳掠巨室助饷。十一月,陷延安,复陷凤翔,屠之。总兵高杰引兵奔山西,高杰即翻山鹞,后率兵入扛南。李自成陷榆林,总兵尤世威及诸将、一城男妇尽死之,无一人屈节辱身者。自成捣宁夏,宁夏以降。陷庆阳,屠之,执韩王。
陷平阳,杀西河王等数百人。山西群县望风款附,自成遣伪牌遍行山西,其辞甚悖。
甲申,大清世祖章皇帝顺治元年,明崇祯十七年正月,李自成称王号于西安,僭国号曰顺,改元永昌。其掠河东,河津一路俱陷,李自成伪牒兵部约战,言三月十五日至。上忧,临朝而叹。大学士李建泰曰:“主忧如此,臣敢不竭力,愿以家财佐军,提兵西行,剿寇立功。”上悦曰:“卿若行,朕当仿古推轮礼行之。”遂命大学士李建泰出师,上以特牲告庙,廷授节剑,驾御正阳门,设宴作乐,亲赐卮酒曰:“先生之去,如朕亲行。”建泰顿首起行,上目送之,是日大风扬沙,占曰:“不利行师。”建泰肩舆不数步,杆折,识者忧之。建泰出都,闻山西烽火甚急,家已破。进退失措。次于涿州,未几,为自成所执。二月朔,上平旦视朝,忽得伪封,启之,其词甚悖,末云:“限三月望日至顺天会同馆缴。”一时相顾失色,朝罢,遂不复问。李自成至太原,太原无重兵为守,巡抚蔡懋德,遣骁将牛勇、朱孔训出战,孔训伤于炮,勇陷阵死,一军皆没。
自成移檄远近,有云:“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官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威绅,闾左之脂膏尽竭。”又云:“公侯皆食肉,纨裤而倚为腹心;宦官皆龅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人读之多为扼腕。
蔡懋德知事必不支,写遗表,令监纪贾士璋间道奏京师。
自成陷太原,执晋王,巡抚蔡懋德,中军盛应时等皆死之。李自成兵趋正定,知府邱茂华叛降,自成遣数骑入城,收帑籍,近京三百里,寂无言者。吏科鄙给事中吴麟征,请弃山海关,征吴三桂入卫京师,群臣皆以弃地非策,不从。李自成兵至宁武关,总兵周遇吉悉力拒守,大炮击杀自成所部万余人。会火药尽,或言:“贼势盛,可款也。”遇吉曰:“战三日,杀贼且万,君辈何怯耶?能胜之,则一军尽为忠义;万一不胜,缚我以献,若辈可无恙。”于是开门奋击,衣服旗帜,悉与自成部同,而自为记别。自成部大乱,被杀数千人,惧欲退。或为之策曰:“我众彼寡,请去帽为识,见戴帽者击之可歼也。”自成引兵复战,皆脱帽以自别,明兵大败,遇吉阖家自焚。身挥短刀力斗,见执,骂贼而苑,自成叹曰:“使守臣尽如周将军,吾安得至此?”李自成陷大同,杀代王,总兵朱三乐、巡抚卫景瑗等死之。上以自成兵日迫,问战守之策,群臣默然。上叹曰:“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亡国之臣耳。”遂拂袖而起。钦天监奏,帝星下移,李自成兵陷保定,御史金毓峒及其妻王氏与其从子振孙等皆死之。贼执督师李建泰,自成长驱向宣府,监视太监杜勋,与众约降,巡抚朱之冯独巡城,见大炮,命众燃之,众不应。之冯乃自起燃火,兵民竟挽其手,之冯乃夺士卒刀自刎。宣府军民俱降。
时帝内库银,不肯发饷,必取给于户部,户部用竭,乃征勋戚大珰助饷,遣太监徐高谕嘉定伯周奎为倡,奎谢无有,不得已奉捐万金。太监王之心最富,上面谕之,仅献万金。其余各献多寡不等。惟太康伯张国纪,输二万金。后拷王之心,追现银十五歹,周奎抄现银五十二万,珍币复数十万。李自成部益迫,有劝上南迁者,上怒曰:“卿等平日专营门户,今日死守,夫复何言?”分营都门,设大炮,给九门守者人百钱,诏前太监曹化淳守城。南京太祖孝陵夜哭。李自成自柳沟直抵居庸关,伪权将军移檄至京师,云:“十八日至幽州会伺馆暂缴。”
京师大震,诏三大营屯齐化门外。自成兵陷昌平州;总兵燕守钅荣骂贼,不屈而死。传警至京师,上乃下前吴麟征疏,飞檄吴三桂入援,然已无及矣。自成骑过昌平,太监高起潜弃关走西山,自成分兵掠通州粮储。
十六日上方御殿,召考选诸臣入对,问裕饷安入,滋阳知县黄国琦对中旨,授给事中。其余以次对,未及半,秘封入,上览之色变,即起入,诸臣立候。移刻,命俱退,始知为昌平失守也。是夜,自成部直犯平则门。京师内外城堞凡十五万四千有奇,时登陴守城止羸弱五六万人,又无炊具,市饭为餐,饷久阙,仅人给百钱,无不解体。自成潜遣其党辇金钱,饰为大贾,列肆于都门。更遣奸党挟资,充衙门掾吏,专刺阴事,纤细悉知。十七日,上早朝,召对诸臣而泣。俄闻自成兵大至,方报过芦沟桥,俄攻平则、彰仪等门矣。城外三大营皆溃降贼,火车巨炮,皆为其有,其反炮攻城,轰声震地。诸臣方侍班,襄城伯李国桢匹马驰阙下,汗浃沽衣。内侍呵止之,国桢曰:“此何时也?君臣即求相见,不可多得矣。”上召入,国桢奏守军不用命,鞭一人起,一人复卧如故。上因命内侍俱守城,凡数千人,上括中外库金二十万犒军。是日,细民有痛哭输金者,各授锦衣卫千户。十八日自成攻城,炮声不绝,流矢雨集,自成所部仰语守兵曰:“亟开门,否且屠矣。”守者惧,空炮向外,不实铅子,徒以硝焰鸣之,犹挥手示之退,乃发。
李自成对彰仪门设坐,晋王、代王左右席地坐,太监杜勋侍其下,因呼:“城上人莫射,我杜勋也,可缒下一人。”守者曰:“留一人下为:质,请公上。”勋曰:“我杜勋无所畏,何质为?”提督太监王承恩缒之上,因入大内,盛称贼兵势重,皇上可自为计。守陵太监申芝秀自昌平降自成,亦缒上入见,备述自成犯上不道语,请逊位,上怒叱之。诸内臣请留勋,勋曰:“有秦、晋二王为质,不反则二王不免。”乃纵之出,仍缒下。勋语守城内挡王则尧等曰:“吾党富贵自在也。”初,误传杜勋殉难,赠司礼监荫锦衣卫立祠,至是方知其从李自成也。
上下诏亲征。召驸马巩永固,谋以家丁护太子南行,对曰:“臣等安敢私蓄家丁,即有之,何足当贼?”乃罢。申刻,彰仪门启,盖太监曹化淳献城开门也,李自成率大队疾驱入。大学士蒋德璟宿会馆,被创,上亟召阁臣入曰:“卿等知外城破乎?”曰:“不知。”上曰:“事亟矣,今出何策?”俱曰:“陛下之福,自当亡虑,如其不利,臣等巷战,誓不负国。”命退。
是夕,上不能寝,内城陷,一阉奔告,上曰:“大营兵安在?
李国桢安在?”答曰:“大营兵散矣,皇上宜急走。”其人即出,呼之不应。上即同太监王承思幸南宫,登万岁山,望烽火烛天,徘徊逾时,回乾清官,朱书谕内阁:“命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夹辅东宫。”内臣持至阁,因命进酒,连进数觥,叹曰:“苦我民尔,以太子永王、定王,分举外戚周、田二氏。”语皇后曰:“大势去矣。”各泣下,宫人环泣,上挥去,令各为计。皇后顿首曰:“妾侍陛下十有八年,卒不听一语,致有今日。”拊太子、二王恸甚,遣之出,后自经。召公主至,上十五,叹曰:“尔何生我家?”左袖掩面,右手挥刀断左臂,未殊死,手栗而止。命袁贵妃自经,系绝复苏,上拔剑刃其肩,又刃所御妃嫔数人。召王承思对饮,少顷,易靴出中南门,手持三眼枪,杂内监数十人皆骑而持斧出东门。内监守城,疑有内变,施矢石相向。时成国公朱纯臣守齐化门,因至其第,阍人辞焉,上叹息而去。走安定门,门坚不可启,天且曙矣。丁未十九日,鸡鸣时,上御前殿,呜钟集百官,无一至者。遂仍回南宫,登万岁山之寿皇亭自经。亭新成,所阅内操处也。太监主承恩对缢,上披发,御蓝衣,跣左足,右朱履,衣前书曰:“朕自登极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又书一行:“百官俱赴东宫行在。”犹谓阁臣已得朱书也,不知内侍持朱谕至阁,阁臣已散,置几上而返,文武群臣并无一人知者。
先是大内有秘室,鐍键甚严,相传刘诚意藏秘记于内,非大变戒勿启。至是事急启之,得绘图三轴,末一轴图像,酷肖圣容,身穿白背心,左足跣,披发中悬,于今无异,诚天数也。
时方昧爽,天忽雨,俄微雪,城陷,贼骑塞巷,投矢,令人持归,闭门得免死。于是俱门书“顺民”。自成所部经象房桥,群象哀鸣,泪下如雨。太子走诣周奎第,奎卧未起,叩门不得入,因走匿内宫外舍。初,上之出至南宫也,使人诣懿安张皇后所,劝后自裁,仓卒不得达。宫中既乱,懿安皇后青衣蒙头,徒步走入成国公第。尚衣监何新入宫,见长公主断肩仆地,与宫人救之苏,负之而出。既而自成等入,宫人魏氏大呼曰:“贼入大内,我辈必遭所污,有志者早为计。”遂跃入御河死,顷间从死者一二百人。自成毡笠缥衣,乘乌驳马,先使入清官,遂入宫问帝所在,大索不得,乃下令献帝者,赏万金,封伯爵,匿者夷族。明日午刻,始得先帝凶问于煤山。自成令以双扉舁帝后于东华门侧,敛以柳棺,覆以蓬厂,莫有敢往哭者。自成分宫嫔,宫人费氏,年十六,投眢井,钩出之,见其姿容,争相夺。费氏绐曰:“我长公主也,若不得无礼,必告汝主。”众拥见自成。自成令内官审之,非是,赏部校罗氏。
费氏复绐曰:“我实天演之胄,义难苟合,望将军择吉成礼。”
罗氏喜,置酒极欢。费氏怀利刃,俟其醉,断其喉,因自刎。
自成大惊,命收葬之。内臣献太子,自成封为宋王,太子不为屈。辛亥,改殡先帝、后。出梓宫二:以丹漆殡先帝,黝漆殡先后。加帝翼善冠、衮玉、渗金靴,后袍带亦如之。明亡,凡十六帝,共二百七十七年。诸臣闻变,大学士范景文并妾,户部尚书倪元璐并一门共十三人,左都御史李邦华,副都御史施邦曜,大理卿凌义渠,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并妻何氏、子章明、媳王氏,左谕德马世奇妾朱氏、李氏,左中允刘理顺并妻万氏、妾李氏及子与婢仆辈阖门一十八人,太常少卿吴麟征,左庶子周凤翔并二妾,检讨汪伟并妻耿氏,户科给事中吴甘来,御史王章,御史陈良谟并妾时氏,御史陈纯德、赵馔,太仆寺丞申佳允,吏部员外许直,兵部郎中成德并母张氏、妻张氏及子,兵部员外金铉并母章氏、妾王氏及弟錝,光禄寺署丞于腾蛟并妻,新乐侯刘文炳并祖母与弟,左都督文耀及妹、子孙男女共十六人,驸马巩永固并乐安公主及子女五人,惠安伯张庆臻并阖门男女,宣城伯卫时春并阖家,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珪,锦衣卫千户高文采并一家十七人,顺天府知事陈贞达,副兵马司姚成,中书舍人宋天显、滕之所、阮文贵,经历张应选,阳和卫经历毛维、张儒士、张世禧并二子,百户王某,顺天府学教官五人,俱失其姓名,长州生员许琰,俱死之。诸臣死难,惟孟兆祥守正阳门,死于门下。王章、赵譔骂敌而死。范景文、申佳允、刘文炳、卫时春赴井,金铉、滕之所、阮文贵、张应选投御河,施邦曜饮药,凌义渠扼吭,巩永固及乐安公主、张庆臻自焚。其余皆投环自缢而死。
襄城伯李国桢,闻舁帝、后梓宫于东华门外设厂,百官过者,莫敢进视。国桢泥首去帻,踉跄奔赴,跪梓宫前大哭。自成部下执国桢见自成。自成以好语诱国桢使降,国桢曰:“有三事,尔从我即降:一祖宗陵寝不可发;一须葬先帝以天子礼;一太子二王不可害。”自成悉许之,扶出。自成因以天于礼葬愍帝于田贵妃墓,惟国桢一人斩衰徒步往葬。至陵,襄事毕,恸哭,作诗数章,遂于帝、后寝前自缢。布衣汤文琼见愍帝梓官过,恸哭触石而死。自成兵充塞街巷,惟殉难诸臣家不敢骚扰。贯城罪囚,一时尽放。京师汹汹,早有官民劝进,劝进表文有“比尧、舜而多武功,迈汤、武而无惭德”之句,出自才华,一时相传,为士林之羞。李自成称帝,即位于武英殿。每升御座,辄目眩头晕,见白衣人数丈长者前立芦命铸永昌钱,字不成文,又铸九玺不成。又于明朝制度任意纷更,识者已早知其终于自成矣。
清帝闻之,立起天兵赴援,大败自成兵于山海关,遂克京师,自成兵西遁。五月初一日,清帝即皇帝位,定鼎燕京。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39回 天付与大清朝升平万岁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5 本章字数:5715
诗曰: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春色晓苍苍。
千条弱柳垂青琐,百啭流莺绕建章。
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
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
却说李自成攻破明京,崇祯帝煤山自缢,遣人查出崇祯帝尸,有柳棺盛殓起来。又派人清官,逆臣等连章劝进,遂称帝于明京,国号大顺,改元永昌。每升座时,辄头晕目眩,又铸永昌钱,字多不成文。铸九鼎,亦不成。于明朝制度,随意纷更。有识者早知其不能有为,此事传至满洲清国。清自太祖努尔哈赤开基以来,很为强盛。后太祖于天命十一年八月宴驾,传位于太子皇太极,是为太宗。改元天聪,太宗嗣位后,仍遵太祖遗志,把八旗兵队,格外简练,候命出发。不到半年,适值朝鲜人韩润、郑梅得罪国王,逃入满洲,愿充向导。太宗遂命二贝勒阿敏为征韩大元帅,整齐兵马,出师讨韩。那满洲兵一入朝鲜,势如破竹。初陷义州,又攻破定州,占据汉山城,杀得朝鲜兵亡魂散胆。这朝鲜国王李倧,从来靠着明朝势力,向不作备,此时见满兵长驱到国,都已吓得了不得。忽有一大臣奏道:“请国王一面遣使求和,一面速奔江华岛暂避。”李倧听了此言,忙召集妃嫔出走,随命大臣修好国书,遣使求和。朝鲜使到满营,被阿敏呵斥一顿,不允和议,仍令拔队前进。
看看离朝鲜国都不远,忽报朝鲜国王遣族弟李觉求见。阿敏召入,李觉献上一张礼单,内开马百匹,虎豹上百张,棉绸苎布四百匹,布万五千匹,不觉喜动眉梢,令军士查收,便遣副将刘兴祚同李觉前往,并嘱兴祚道:“若要议和,须待我入都。”
兴祚告辞出帐。帐外有贝勒济尔哈朗,与兴祚密谈许久,兴祚会意,随李觉赴江华岛去了。
且说阿敏自兴祚去后,乃饬兵士攻城。一日,又亲自督兵攻城,恰值刘兴祚回来,先与济尔哈朗说明,朝鲜已承认贡献,现同李觉前来订约。济尔哈朗道:“如此便好订盟。”兴祚道:“须禀过元帅。”济尔哈朗道:“不必。”兴祚道:“如元帅见怪,奈何?”济尔哈朗笑道:“有我不妨。”便召李觉进见,与他订了草约。随入见阿敏,说已订盟,阿敏怒道:“我为元帅,如何不报知?”济尔哈朗道:“朝鲜已认贡献。何苦久劳兵众。”
阿敏道:“我不许和。”济尔哈朗仍是笑。忽报圣旨到,请元帅接旨,阿敏急命排香案,率大小军官出帐跪接,差官读诏:“朝鲜有意求和,应与订约,克日班师,毋得骚扰。”阿敏无奈,起接圣旨,饯送差官毕,方把盟约签字。心中暗怨济尔哈朗,料此事定是他密奏,他要保名誉,就暗嘱亲信军队四出擒掠,又得了无数子女玉帛,满载而归。李觉随同满兵入朝,满主太宗出城犒军,与阿敏行抱见礼,便赐阿敏御衣一袭,诸贝勒马一匹,李觉随即叩见,命他起坐,赏他蟒衣一件。大开筵宴,封赏各官。过数日,李觉回国去了。
太守既征服朝鲜,遂一意攻明。传令御驾亲征,命贝勒杜度阿巴泰居守,自己带领八旗,由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萨哈廉、豪格等作为前队。攻城诸将携着云梯盾牌,橐驼负着辎重,作为后队,前呼后拥,渡过辽河,向大小凌河进发。是时,辽东经略王之臣与袁崇焕不睦,明廷召还之臣,令崇焕统领关内外各军。崇焕闻满兵又来犯边,急令赵率教率师往援。率教到了锦州,探马报说,大凌河已陷,率教即命军士掘堑,多运矢石上城,复遣人向宁远告急。次日,忽来明兵一二千人,在城下大叫开门。率教上城探视,问道:“尔从何来?”城下兵士答道:“从大凌河逃来。”率教见他们无狼狈情形,遂喝道:“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叫你等临阵逃走么?”说完,城下兵士仍哗噪不已,率教传令叫军士放箭,射倒兵目一人,遂大声道:“汝再如此喧闹,叫你个个如此。”于是城下兵士竟一哄而散。原来这些兵士有一半明军,是被满军获住;有一半是满兵伪充明兵,来赚锦州,幸亏率教料破,不然,必定中计。率教下城回府,心中想道:满人诡计虽然料破,明日必定还要猛攻,此处守兵又少,救兵不至,倘有疏失,如何是好。心想良久,忽猛省道:有了,当命亲兵请钦差纪用商议。纪用本是个太监,因夤缘得这个锦州差使。不一时,纪用来到,叙完寒温,率教就把清兵犯界,现在此处守兵又少,救兵不到,倘有差失,难免朝廷见罪,特请钦差前来商议。纪用道:“此事全仗经略调停。”王之臣一面派兵守城,一面遣人向袁崇焕求救。
且说满主派兵赚城,被之臣料破,心中大怒,随命萨哈廉、瓦克达等带兵前往锦州,极力攻城。王之臣独力难支,只得弃城向明京逃走,锦州遂陷。次日,命阿济格、岳托进攻宁远。
宁远抚军袁崇焕听锦州失陷,满兵必来攻宁远,遂命兵士四面埋伏。满兵前队一到,即伏兵齐起,将阿济格围困。阿济格见有备,急命速退,幸亏萨哈廉、瓦克达猛救,方逃入中军。太宗见阿济格受伤,别令部将瓦克达率精兵接应萨哈廉,一面令军士向后渐退。崇焕被萨、瓦二人牵制,不及追赶。太宗退军数里,查点兵士,丧失不少。萨、瓦二人未回,待了多时,方见二人身负重伤,狼狈奔回。太宗切齿恨道:“这袁蛮子真正厉害,先考在日,怪不得常吃他亏。但此人不除,如何能够得明朝江山。”遂命济尔哈朗断后,把军徐退锦州。崇焕闻满军退去,也收兵不追。太宗整齐队伍,一队一队退归沈阳去了。
却说袁崇焕击退满军,遣使告捷,指望明帝降旨叙功,不料朝旨下来,反斥他不救锦州之罪。崇焕接旨大愤,遂上表乞休。旨下准奏,仍命王之臣代领其众。满主听此信息,方举手称庆,拟来岁再出兵。不料明熹宗崩,皇弟信王嗣位,魏阉等伏诛。至崇祯元年四月,探报袁崇焕复督师蓟辽。太宗顿足道:“我方欲发兵攻明,如何这袁崇焕又用了。”原来崇焕免官,皆因魏忠贤暗中反对,至崇祯帝嗣位,开手便戮魏阉等,召用袁崇焕。崇焕见帝时,崇祯帝首先问他治辽方略,他奏称:“假臣便宜,五年可以复全辽。”当时,给事中许誉卿说他言过其实。至崇祯二年,便是满主天聪三年,太宗因久坐无聊,时常出猎,校阅消遣,太宗正出猎回,有亲卒报道,明朝有两人来我国投降。太宗闻听,即命人召见。二人见了太宗,伏地大哭。
太宗问道:“何事?”二人奏道:“臣姓孔,名有德,他姓耿,名仲明,都是东江总兵毛文龙部将,因袁崇焕督师蓟辽,无故将我毛帅杀死,恳求大皇帝发兵攻明,我等愿为向导。”
原来毛文龙盘据东江,素性倔强,崇焕恐他跋扈难制,借阅兵为名,崇焕将他斩首。所以孔、耿二人想替主将报仇,遂逃往满洲,甘作虎伥。太宗道:“但山海关外,袁崇焕把守,不易进取,汝等有何良策?”二人沉吟许久,说:“关内外不易得手,何不绕道西北,从龙井关攻入。”太宗道:“龙井关在何处?”孔有德道:“在明都东北长城口,此去经过蒙古,方可沿城人关。此关一入,即可向洪山、大安二口,分路直入捣遵化;遵化一下,明京便摇动了。”太宗喜道:“汝等愿作向导么?”二人称“愿。”皇弟多尔衮道:“你二人前来,曾被明廷察觉否?”二人齐道:“不但明廷未知,连袁崇焕也不晓。”多尔道:“如此尔等速回登州。”太宗道:“我攻明要他作向导,你如何叫他周登州?”多尔衮道:“此次攻明,非一二月间事,若被崇焕闻知,从登莱调水师潜入我国,岂不顾此失彼?”太宗道:“叫他回去,好是好,但是无人导入龙井关。”多尔衮道:“蒙古喀尔沁部已顺我国,我军到蒙古,择一熟路的作向导,便可入龙井关。”太宗大喜,但指多尔衮对孔、耿道:“这是皇弟多尔衮,足智多谋,汝等就依他计仍回登州,秘密行事。
将来有功,不吝重赏。”孔、耿二人领命去讫。
是年十月,太宗亲整八旗劲旅,方欲启行,闻报蒙古喀尔沁部遣台吉布尔噶图入贡。太宗接见,就问龙井关路曾否认识。
布尔噶图道:“奴才数年前曾去过一次,略识路途。”太宗即令他作向导,顿时满朝文武,除居守外,都随驾出发。”戈铤耀日,旌旗蔽天,不数日,到喀尔沁部。喀尔沁亲王迎宴犒劳,不必细说。太宗到了龙井关,关上不过几百名守卒,见满兵蜂拥而来,都吓得逃走。满兵整队,遂分两路进攻,一军攻大安口,由济尔哈朗、岳托为统领,带四旗。一军攻洪山口,太宗亲率四旗,连夜进发。此时明军专守山海关,把大安、洪山二口,视为没要紧,毫不设备,一任满兵攻入,连夜进攻遵化。
明廷闻报,飞檄山海关,调兵入援,总兵赵率教遵檄出兵,星夜前进。到了遵化东边,地名三屯营。望前面都是满兵,把三屯营密层层围得铁桶相似。率教回视自部,不及四分之一,谅想不是对手。当时鼓励将士,分为数队,一声呐喊,竟向满兵冲入。满兵见有军来,放其入阵,复将两面合裹,把率教困在当心。率教虽勇,总奈满兵越杀越多,率教兵越杀越少,指望城中出兵救援,谁知无一响应。又杀一会,看看日已西下,只得杀一条路,直奔城下,大叫开城,城上矢石乱下。率教大叫道:“我是山海关总兵奉旨来援此城,请速开门。”忽听城上守兵答道:“主将有令,无论敌兵援兵,不许入城。”率教至此无路,又受重伤,看看自己兵士已伤残无几,也无力再战,遂仰天叹道:“天亡我也!”向北叩拜,竟拔剑自刎。此时满兵已临城下,将残兵杀得净尽,随即攻城。城中守将姓朱名国彦,只守闭关的主意,活活把个率教性命亡去了,自己也无甚调度,只得与妻子向北拜辞,投缳自缢。满兵得了三屯营,又向遵化前进。遵化巡抚王元雅竭力固守,满兵四面围攻,守兵不及措置,被满兵攻陷,城内各官尽,皆殉难。太宗入城,命兵士将各官死尸掩埋,大加犒赏。次日即率师进发,所过州县,望风归附。不到月余,被满兵占据了蓟州、三河、顺义、通州等处,直至明都城下。明廷震动,幸好有明朝勇将满桂,见满兵大至,带兵援救,遇满兵厮杀半日,并无胜负。忽城上大炮一声,弹丸四射,满兵稍退。不料满桂兵也被打伤,满桂也中了一弹,幸不致命。太宗收兵,就在城北土关东首扎营,令明日攻城。
忽贝勒豪格及额附恩格德尔二人,忙走入道:“袁崇焕现领兵到了。”太宗慌道:“此事真么?”原来明都被满兵杀得震魄,飞檄各处领兵勤王。
袁崇焕奉旨,先派赵率教、满桂领兵入援,自己亦带两总兵随后起行,不料率教已战败身亡。赶到明都,各勤王兵亦至,随入见崇祯帝。帝命他率援兵,与满兵迎战。太宗见崇焕又至,心中不乐。豪格及恩格德尔道:“崇焕怎样能军,何至如何?
趁他初到,劫他营垒,可获大胜。”太宗道:“崇焕智谋足备,能不防预?汝愿劫营,处处留心,防他伏兵,可以万全。”豪格领命出兵,不料明军果有预备,满兵遇伏大败,幸极力抵御,未致丧命。太宗道:“我说崇焕能军,你如此莽撞,本应治罪,念你忠心,姑恕一次。但崇焕在日,阻我进步,总要除去才好。”
次日探马报道,明营比昨日格外壮盛。太宗道:“他是想与我久持,知我远来,粮草不继,不知诸将有何高见?”诸将纷论不一。太宗见旁边有一大臣只是微笑。太宗视之,乃内阁大学士范文程也。便问道:“先生有何妙策?”文程道:“现有一策,但秘密不可泄漏,容臣细奏。”太宗令诸将退出,文程与太宗秘议,只听太宗大笑,诸将不知何策。一刻,文程出帐去了。过一日,传报明廷在德胜门、永定门外,遗有二封议和书。
又一日,满兵捉住明太监二名。又一日,满军退数里下寨。又一日,报明太监逃走。又一日,报崇焕下狱。
诸公,范先生之计,不过因崇焕阻满兵不能前进,用反间,致明廷生疑,将崇焕除去。果然崇祯帝遣太监出城访查,回去将所见所闻细奏。崇祯帝因袁崇焕擅杀毛文龙,已责他擅权,立命锦衣卫将崇焕缚置狱中。总兵祖大寿、何可纲,听主帅无故下狱,随率本部回山海关去了。明兵见无主将,个个疏懈。
太宗见了,即令出师进攻,明军被满兵杀得魂魄皆散,幸满桂领军赴援。满兵稍退,崇祯帝遂封满桂为经略,统辖全军,屡战满兵,互有胜负。太宗心思一计,令满兵改扮明兵,黑夜混入明军队里,就中混杀。满桂不防,误作城中援兵,竟被杀死于乱军之中,满兵大胜。正欲登城,不料太宗竟传命退兵。众贝勒不知何故,都来谏阻。太宗把主见向诸臣分晰明白,随即率领全军,退至通州。此时是太宗天聪四年。复由通州渡河,东克香河,陷永平,将至遵化,忽有明军拦路,开炮向满军打来。太宗正欲后退。不知何故,明军的炮忽然炸开,反弄得自己打自己。太宗趁此机会,督兵前进,将这位领兵的战亡。你道这领兵拦路的将是谁,原来是庶吉士金声保举的翰苑出身刘之伦。之伦闻得满兵退回,料他必走遵化,退出关,当下约马世龙、吴自勉两总兵,由间道抄出遵化,于路拦截。谁知吴、马两人违约不追。只落之伦孤军一支,如何能是满军对手,一时把战败残兵扫尽。
太宗复领兵攻陷迁安、滦州,进至昌黎。复闻明主起用孙承宗,代袁崇焕之众,守山海关。恐他领兵前来断他归路,遂急急收兵回国。既至国都,百官出迎,纷纷上表称贺。次日,太宗早朝,论功行赏,推范文程为第一。太宗终是不乐,众贝劲前来问安。太宗道:“我想袁崇焕虽下狱,倘明廷悔误,将他释出,岂不枉费一番苦衷。”忽探报道:“明经略袁崇焕已经磔死。”太宗喜道:“崇焕已死,咱们攻取明朝天下,可无阻碍了。”文程道:“崇焕虽死,孙承宗亦是深谋远虑,山海关亦不易得手。”太宗道:“待来年再图进兵。”此时孙承宗恐满兵复来犯界,遂简阅兵马,以备抵御。不料辽东巡抚邱禾嘉与承宗不合,做事皆是相谬。天聪五年八月,太宗带领精兵,到了大凌河,四面合攻,令贝勒阿济格领兵往锦州,堵截山海关援兵,满兵连战皆捷。且说大凌城守将,就是祖大寿、何可纲,因明帝磔死崇焕,已是怀恨,碍承宗面上,只得坚守。大寿有一兄弟,名叫大弼,于夜分率敢死兵士,缒城而下,来袭满营。太宗在帐中年看文书,见大弼首先入帐,忙在身边把佩剑拔下,将大弼挡住。太宗力不及,正在着忙,幸众贝勒前来护驾,将大弼击退。大弼回城,不折一人,只有数名受点小伤,真勇将也。次早太宗遂下令猛攻,大寿、可纲极力抵御,满军稍退。
正文 第39回 天付与大清朝升平万岁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5 本章字数:5646
数日后,满兵由国运来红衣大炮,将大凌城轰坏数处,大寿等仍抵死坚守,直待冬后,大凌城中粮尽。又兼援兵不至,—满主又数次射书招降,大寿无奈,与可纲密议,可纲不从。大寿只得一人缒城,至满营献降。可纲闻知,即来邀截。被大寿一箭射倒,由满兵擒去。此时城中大乱;可纲劝降不允,当即就刑。大弼亦不服兄意,率一军往他处去了。大寿见了太宗,格外优遇。太宗命大寿仍住大凌城。梦寐间,见可纲前来索命,及醒,心觉不安,自己忏悔一回。
次日太宗升帐,议取锦州。大寿道:“臣的家小现在锦州,锦州守将此时并未知臣降,臣作奔溃状,赚开锦州,臣为内应,取锦州直易事耳。”太宗从之,遂陷锦州,仍令大寿固守。次年,明兵攻登莱,孔有律驰书向满洲告急,太宗令其回归满洲,直到沈阳,见太宗说道:“辽东旅顺,乃是要塞,现在空虚,径可袭取。”太宗令孔、耿二人往袭,数日报捷,副将尚可喜纳降,仍留可喜守旅顺,孔、耿二人皆随太宗班师回国。又历一年,太宗宾精粮足,分兵四蹄,将内蒙古各部落统已收服。
一日,有察哈尔部来降。又林丹汗被太宗征讨,逃奔青海,一病身亡。其子额哲势孤力竭,只得率领家属,向满洲乞降。太亲令开城放入,额哲叩见毕,献上一颗元朝历代的传国玉玺。
太宗得了宝玺,遂焚香告天,群臣上表庆贺,并请太宗尊号,各国纷纷遣使纳降,太宗令添造宫室殿陛,命范文程监工。
不数月,建筑告成,择了吉日,设坛祭天,尊太宗为宽温仁圣皇帝,国号大清。改天聪十年为崇德元年,上列代帝祖尊号,谥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追封功臣,配享太庙,封贝勒亲王及各大臣官爵。太宗意犹不乐,因朝鲜使臣梗塞,不肯照行,因此逆了太宗意,当遣回国,另差官遣书诘贵,差官回奏朝鲜国接书不阅,语多不逊。太宗即召群臣会议。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均请旨出兵。太宗道:“朝鲜本非我国对手,谅必受明廷蛊惑,欲征朝鲜,必先攻明,免得明兵出来掣肘。”众臣道:“主上所见甚是,就先请旨攻明。”太宗遂命多尔衮、多铎为征东统帅,谕道:“现在攻明,但扰他一番,即可回来,只令阿济格等前去便了。”即召阿济格为前部先锋,带兵二万,前往征明。当面授他方略,教他得手即回。阿济格领命前去,不到一月,阿济格克明都十六城,并获人畜等物十八万,遣人报捷前来,太宗即令阿济格班师。此次清兵攻明,不过威吓,着令班师者,好趁此征讨朝鲜。
明值冬寒,太宗祭告天地太庙,率领贝勒亲王及蒙旗汉军,分前后征进,一路浩浩荡荡,直捣朝鲜国都。这朝鲜国兵不曾战过阵,一听清兵到来,早已望风奔溃,所有要塞,俱被清兵攻入,直到朝鲜都城。朝鲜国王李倧慌得无法,急遣使迎降,奉书请罪。太宗把书掷还,喝退来使。李倧闻此消息,吓得魂不在身,亲率文武,献上子女玉帛,迎降马首。太宗有心怀远,禁止兵士Y掠,入城三日,犒赏三军,已是残冬。太宗就在朝鲜国都大开筵宴,祝贺新年。过了数天,太宗复率大兵渡汉江,拟攻南汉山。朝鲜国内全罗、忠清二道,各发援兵到南汉城。
太宗令军士驻江东,负水立寨,命先锋多铎率兵迎敌。朝鲜援兵,不数合阵角已乱。李倧闻援兵又败,再遣臣到满营乞和。
太宗命英俄尔岱、马福塔二人,赍敕往谕,令李惊出城觐见,并缚献首魁前来。李倧答书称臣,乞免觐见并缚献首魁二事。
太宗不允,令大兵进攻,由长山口克昌州,败安黄、宁远等援兵。太宗命多尔衮督造小舟,往袭江华岛。朝鲜兵闻清兵到来,勉强应战,怎挡得大清兵一股锐气,霎时间将朝鲜兵扫尽,插上大清旗帜,一面差人到御营报捷。太宗又谕李倧速遵前旨,将罪魁缚献,方可姑容。李倧无法,只得上表乞降,一一遵旨,并将世子为质。太宗又谕以后应奉大清的仪注,所有事明的礼制,移作事清。李倧到此地步,只得俯首听命。当下在汉江东岸筑起坛来,约日朝见。
至期,多尔衮率李倧出城,到南汉山相近,步行至坛前。
见旌旗耀日,坛上坐着一位至尊。李倧到此,只是呆立。忽听喝道:“至尊在上,何不叩拜。”李倧连忙跪下,行九叩首礼。
两边鼓乐迭奏。奏毕,坛上宣诏道:“尔既归顺,每年朝贡一次,不得逾约。”李倧唯唯听命,令送长子洼来为质,大犒三军。次日,太宗下令班师,李倧跪送十里外,又与两子话别,情惨可怜。太宗令免今明两年贡税,由后年照例入贡。李倧谢恩,垂头丧气去了。太宗亦振旅回国,并将朝鲜倡议败盟的罪魁,带回满洲正法。太宗既服朝鲜,无东顾忧,遂欲一意攻明。
不意此时适值李闯、张献忠等分扰陕西、河南、四川各省,声势甚大。明朝将官多去调剿,无暇顾边。太宗命孔、耿、尚三降将攻入东边,明总兵金日观战死。崇德三年,授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左右翼,分道攻明,入长城青山口,到苏州会齐。是时,所有守边主将,一见清兵到来,皆是逃的逃,走的走,不到月余,连拔四十八城,直至高阳县。
有明故督帅孙承恩,时正家居,闻清兵入城,手无寸铁,如何拒敌,竟服毒身亡。子孙十数人,各执器械,悉力赴敌,清兵未及提防,被杀死数十人,后终因众寡不敌,陆续身亡。清兵又从德州南下山东,入济南,掳明德王。这德王是明宗室,名叫由枢,崇祯帝兄弟,授封济南王。此时山东巡抚颜继祖,山西总督卢象升,带兵入卫京畿。此时,大清兵已渡河北行。继祖入奏道:“清兵深入,胜负未卜,不如请和。”卢象升一意主战。崇祯帝令二人会议,一和一战,终是不合。旋奏请与杨、高二人,各分兵权,不相节制。表上,发兵部复议,把宣大山西兵属象升,山海关、宁远兵属高起潜。崇祯帝准议,加象升尚书衔,克日出师。象升奉命,竟向涿州进发,途中闻清兵分三路入攻,自己亦分三路防堵。总奈清兵势大,驰防不及,到处皆望风逃走。嗣昌奏削象升尚书衔,又按饷不发,种种反对。
象升至保定,与清兵相遇,初无胜败,因军饷不接,不数日,军中缺粮,军士各采菜糊口。象升自知必死,次早出帐,向兵将四面拜道:“卢某与尔等同受国恩,不患不生,只患不死。”
言词感慨,众兵士不由大哭道:“愿随主将出去杀敌。”象升出城,至钜鹿,顾手下兵士,只剩五千名,正见清兵前来,把象升五千人围住。
象升将左右中分三队,自己领中军,直冲清营死斗。清兵合围数次,被象升杀开数次。清兵见他勇决,亦渐退去。象升亦收兵扎营。是夜三鼓,营外喊杀连天。象升知清兵围攻,忙率将士迎战。看看兵尽力竭,象升道:“吾受命出师,早知必死,请诸君突围而出,吾从此与君长别。”遂手执佩剑,把清兵杀死数十名,身受重伤,呕血而死。清兵大获胜仗,正欲前进。忽太宗寄谕,命回本国。多尔衮不敢违命,只得仍由青山口回国。归国,多尔衮问太宗何故班师,太宗道:“欲夺中原,必须先夺宁、锦诸城,然后再夺山海关,此关一得,便可长驱直攻。不然,我兵深入,那关内外,把我后路塞断,兵饷不继,岂不是自讨亏吃么?”多尔衮即奏请出攻宁锦。太宗准奏,即令发兵,直抵锦州。锦州守将是降将祖大寿,屡却清兵。崇德五年,太宗亲征,亦攻锦州不下,彼此相持,未有胜负。
范文程进策道:“何不前去袭他辎重?”遂把地图仔细一看,便多尔衮等入帐,令他率兵,去袭明军辎重。多尔衮领令,遂按图觅路,来到杏山左侧,盘旋过去,到了塔山。上山看视,见前面冈下有七个营盘,寂寂无声。多尔衮道:“我看前面七营,定是护着粮草人马,正好乘其不备,杀将过去。”遂分兵两路,直扑明营。明军正在梦中,哪里能抵敌,霎时七座营盘统已溃散。清兵上山,将数百辆辎重搬运下山,从原路驰回。
及至洪承畴闻报,已是不及。清太宗料明兵必定前来拼命。次日,承畴率将士冲杀数次,毫不见效。遂想出一个偷营法子,故意退兵三十里,随令军士饱餐,分兵四路,令王朴、唐通为第一队,白广思、王廷臣为第二队,马科、杨国柱为第三队,曹变蛟、吴三桂为第四队,自己与巡抚邱民仰守住大营。清太宗见明营未败而退,必有诈谋,令豪格、阿济格等从间道出兵,抄明兵背后,袭击明营。又令多尔衮埋伏营外,所以明军不能得手,反受清兵攻击,受了损失。太宗又料明兵经此一阵,势必退走,当令诸将分路埋伏。
且说明洪承畴,因粮被袭,谅难久持,遂传令六总兵陆续退去。将到杏山,忽闪出清兵截住去路,明军吓得毛发皆竖,莫可奈何,退入松山城去了。清兵也不追赶,收兵回御营报功。
太宗命范文程一一记功,并议论招降洪承畴。文程道:“欲招承畴,多写几分招降书,分投他部下,令他军心摇动,各生疑忌,方可下手。”太宗称善。
且说洪承畴,经此番大挫之后,又兼无饷,正在踌躇,不如一死为妙。承畴正寻自缢,不料背后有人将他一抱,登时绳捆而去。列公,你道抱承畴的是谁,原来是夏承德、李永芳,他二人已经投降太宗,太宗命他回城,以作内应。此时承畴正寻自尽,他二人赶来,将他擒住,捆送清营。承畴自分必死,哑口不言。太宗令将绳解开,劝令归降。承畴不允。经文程再三解劝,忽报明朝差官持书乞和。太宗道:“明朝既来求和,理应恭敬。”遂差官迎入。太宗退殿,时方过午,忽有永福宫太临入见,奏说洪承畴已被娘娘说降了。太宗喜道:“此真奇事呢?”你说这位娘娘何人,就是入关定鼎祖章皇帝的生母,太宗最得宠的妃子。原来承踌不降,被囚别室。到了巳牌,心中正在胡思,忽然一阵异香,沁人心脾,不由心中一动,抬头
一看,见一个绝色女子,如出水芙蓉,将门开了。手中捧着一把玉壶,走进前来,开口轻轻叫了一声“将军”。承畴本爱色,此时一见,骨软筋麻,答又不好,不答又不忍,也就轻轻应了一声。那晓承畴不应犹可,这一应,倒引出那女子长长短短多少话来,打动了承畴的心事,说得承畴心悦诚服,只得投降。
太宗大喜,遂封他贵爵,又赐他美女十人。承畴感激万分,也就安心。
且说明朝马绍愉,奉命前来议和,太宗设宴相待,席间叙起和议,太宗赞成,彼此签约。过一日,马绍愉谢别,太宗赐他貂裘白金,命李永芳送至五十里外。马绍愉回国,将和议情形,密报于兵部尚书陈新甲。新甲搁置几上,被家僮误认塘报,发了抄,致使通国皆知。朝上主战的人,皆劾新甲主和卖国。
新甲不服,被崇祯将他正法。原来新甲因承畴兵败,与崇祯帝密商和议。崇祯着他秘密,保全体面。及至和议发抄,崇祯帝恨新甲不遵谕首,恼羞成怒,将他斩首。从此,明、清和议永远断绝了。太宗得此消息,遂令贝勒阿巴泰等率师攻明,毁长城,入蓟州,转至山东,共破八十八座城池,掠子女玉帛不可数。阿巴泰又由北趋南,从南转北,纵横中国,毫无阻滞。这回明廷真吓得了不得,阿巴泰抢劫已满,明朝算被他搜括三分之一,此时从从容容,领兵回国去了。清太宗闻阿巴泰旋师,照例论功,摆酒慰劳。宴毕,太宗回至永福宫,这位最聪明绝色的吉特氏,又陪太宗饮酒数杯,是夕就宿在永福宫,不料半夜竟起寒热,头昏目眩,次日,召太医诊视,渐渐沉重,一切朝政竟命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代理。多尔衮因手足关系,不时入宫问候。一夕,太宗自知不起,握住吉特氏手,气吁吁道:“我不能再至中原,与爱妃同享快乐,未免恨恨。
现在福临已立为太子,我死后,应他嗣位。可惜他年幼不能亲政,谅来定要委托亲王了。”吉特氏闻言,悲哀不已。太宗即命宣召郑亲王、睿亲王两人入宫。不多时,两人入内,先请了安,太宗道:“我今病已不起,将与二王永别,因太子年幼,不能亲政,一朝嗣位,望二王念宗祖一脉,同心辅导,我虽死无恨也。”二王道:“奴才敢不尽心。”太宗又命吉特氏将福临携至床前,以手指二王道:“他母子二人,都托付二王身上。”
二王道:“如背谕言,皇天不佑。”正说时,忽听娇滴滴一声道:“福儿过来,请王爷安。”此时多尔衮方俯视太子,济尔哈朗同在旁,与太子行礼。多尔衮自觉失仪,慌忙答礼。礼毕,与济尔哈朗同到御床前告辞。回府后,一夜不曾安寝。次日,有太监前来召二人入宫,及见太宗,已是奄奄一息。太宗命二人代草遗诏,草毕,呈与太宗一阅,将纸一掷,瞌然长逝。阖宫举哀。亲王等随即出宫。命大学士范文程先草喜诏,后草忧诏。喜诏是太子登位,忧诏是大行皇帝宴驾。二亲王一面率百官举哀,一面奉太子福临嗣位。
且说太子福临,奉遗诏嗣位,由摄政两亲王,率文武百官朝贺,行三跪九叩礼仪。由阁臣宣诏,尊皇考为太宗文皇帝,嫡母生母并为皇太后。以明年为顺治元年,王公大臣以下,各加一级,新皇退殿入官。自是皇太后吉特氏,因母以子贵,尊荣无比。但她聪明盖世,自念孤儿寡妇,终久不安,幸奈有多尔衮心心相印,一切政事,比郑亲王尤竭力。一日,多尔衮举发科达礼硕托诸人大逆不道,暗劝摄政王自立。多尔衮着交刑部责讯,当时正法。太后闻知,格外感激,传出懿旨,令多尔衮便宜行事,不必避嫌。多尔衮出入宫闱,毫无顾忌,从此就生出了不尴不尬多少言语来,连郑亲王也有闲言。多尔衮奏明太后,令郑亲王出师攻明,郑亲王只得奉旨前去。
此时吴三桂正为宁远守将,清兵屡攻不下,骚扰一番,即班师回国。过年即是大清顺治元年,明崇祯十七年正月元旦。
清顺治受百官朝贺,各国纷纷入贡,别有一种兴旺气象。这日,摄政王多尔衮正在书房批阅文书,忽大学士范文程进来说道:“闻探报说,明京已被李闯攻破,崇祯自缢,李闯已在明京称帝,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多尔衮惊道:“有这等事。我国正当乘此出师,驱逐流贼,定鼎中原。”正当此时,一面奏知太后,一面简阅兵马,择日由顺治祭告天地太庙,不日启行。要知清国如何得天下,何时统一海内,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40回 混乾坤归一统海晏河清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6 本章字数:8135
诗曰: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珮声归到凤池头。
却说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衮,闻听大学士范文程禀道,李闯已在明京称帝,遂说道:“这李闯想必是有大本领的了,不然,何能把明室江山得了,竟自称帝起来呢?”文程道:“王爷不是这样说法,这也是李闯的时运。一来明帝昏暗,不善用人,把小人尽用了,把正土疏斥了。又兼流贼四起,所以把事情弄坏。现闻李闯非常暴虐,京城内外掳掠一空。所有附降大臣,将他捆缚起来,勒索金银,惨刑备至。官民现在痛恨切齿。我国若乘此时进兵,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的一样。”多尔衮沉吟半晌,答道:“此事再议。”文程又道:“如此上好机会,万不可失。”多尔衮因有一番机心,终是不决。文程快快不乐,告辞而出。
是夕,多尔衮入宫去见太后,便把文程计议之事奏明太后。
太后道:“范先生才识过人,所言甚是,先王甚为佩服。他既主张出兵,王爷就照办可也。”多尔衮道:“人生如朝露,得能与太后常享安乐,足矣,何必争这中原。”太后道:“不然,我国虽统一满洲,不及中原繁华万分之一。趁此机会得了中国,岂不是与你加倍享快乐么?”多尔衮仍是不语。太后见他不愿出师,故作怒道:“王爷要如何就如何,我今日要你出师,你就不去。”多尔衮着慌,连忙跪下道:“奴才愿去。奴才愿去,只有一层,豪格那厮与我不合,我出师以后,恐于幼君不利。”
太后道:“这事由你主张便了。”多尔衮出宫,便密召多人,联名共奏肃亲王豪格言词顶谬,有紊纲纪,遂同郑亲王公讯。
豪格仍出言顶撞,遂奏他悖谬属实,废为庶人。多尔衮于是请顺治祭告太庙,择日出师。一日,顺冶帝驾座笃恭殿,颁发多尔衮大将印。多尔衮叩首谢恩,随同亲王、贝勒、贝子,率八旗劲旅,满汉健儿,进图中原,陆续启行,一路旌旗招展,向山海关去了。
此时山海关守将就是吴三桂,前明已封平西伯,驻守宁远。
李闯、张献忠等起事,召他人援,遂率兵西行。将到山海关,闻京师已陷,明帝殉国,就令兵士在此扎营。忽探马报他家属尽被李闯捉去,正欲起兵入关,忽李闯派人前来招降,三桂应允,即候交卸。不日,李闯派人来守关,三桂即率精兵向燕京进发。行至滦州,有家人求见,将全家被捉及李闯在京内暴虐情形柬明。三桂道:“无妨,我一到京,即行释放。”家人道:“昨闻姨太太亦被李闯捉去,选人后官。”三桂慌问道:“哪个姨太太。”家人道:“是陈。”三桂道:“想是陈姑娘。”
家人道。”不是她,还有谁。”三桂一听此言,登时昏倒,幸亏家人相救,方才转来,遂率诸将驰回山海关,将闯将逐去,令兵士为崇祯发丧,设位遥奠,这才整顿兵马,决志为明复仇。
此事传至京师,李闯闻知,即发兵二十万,下令亲征。命降将唐通、白广恩率二万骑,远出关外,夹攻三桂。此时清兵正抵关外,三桂惶恐道:“内有闯贼,外有清兵,如何对敌?”心中转念道:“与其将明室江山送与闯贼,不如送与大清。”遂修书一封,令副将杨坤、游击郭云龙赴清军乞援。
且说清摄政王多尔衮正领兵前进,距宁远数里,闻平西伯吴三桂遣使求见,遂传令入帐。杨坤将书呈上,多尔衮拆书一看,看完,又递与范文程、洪承畴二人阅过。文程道:“贺喜王爷,此番可定中原了。”多尔衮道:“全仗先生费心。”文程道:“此番进兵,与前次不同,请王爷出令,申谕将士,凡所过州县,不许妄动民间一草一木,如敢故犯,定按军法。请先招降三桂,令他先与闯贼交战,我却率精锐继后。何患闯贼不灭,中原不定乎?”多尔衮道:“就请先生复书。”文程攒笔挥就,呈上王爷阅过,然后交与来使去讫。
次日,三桂复遣使,催清兵入关。不料清兵未至,闯兵先到。三桂登城固守,正措置间,一声炮响,三桂料是李闯,恨不得伸手擒来,将他斩为万段,遂率将士开关出战。李闯见三桂到来,指挥兵士把三桂困在垓心。三桂毫不惧怕。战至日暮,三桂恐兵士疲乏,遂当先冲出,率领兵士入关。李闯也不追赶,传令部下逼关下寨。三桂入关,遂查点兵士,已伤亡不少,三桂大痛,众将士亦皆感叹。忽报李闯降将带兵二万,从关外杀来。三桂大惊,登陴一望,果然皆是李闯旗号。三桂正在为难,忽听东北上大炮响亮,有一军飞至,旗分五色,料想必是清兵到来。正瞭望间,忽报清预王、英王率兵到此,三桂方始放心。
遂谕诸将道:“清兵已到,诸将坚心守关,明晨,我出去见清兵。”是夕,各自休息。
次日,三桂选精骑五千,开关出城,冲开血路,直至清营,下马求见。多尔衮令他入见。三桂进帐,见多尔衮即倒身下拜。
多乐衮下帐扶起,三桂即哭诉道:“李闯不道,残坏宫室,故主自尽,及全家被获情形,请王爷为某报仇,不忘大德。”多尔衮道:“倘得天佑,得定中原,当以王爵相报。”三桂谢恩,并请发兵相救。多尔衮即命多铎、阿济格入帐与三桂相见,即令率兵先退关外李闯兵。且说李闯部将唐通等,见清兵来援山海关,知清兵厉害,早已望风逃走。桂便请多尔衮入关。由三桂点名参谒,分列坐次,会议军事。三桂道:“贼兵虽众,皆是乌合,三桂不才,愿冲头阵。”多尔衮应允,遂令分兵,四面进攻。李闯此时正在山上督战,忽然烟尘四起,暗无天日,霎时尘开,见有无数辫兵,横跃入阵,督兵的都是红顶花翎,不觉大惊道:“这不是满兵?怎么到此?”急将麾盖去了,向山下退走。部下见无主将,纷纷大乱。满汉各军追赶数十里,斩首数万级,始收兵回关。多尔衮令军民人等尽行剃发。吴三桂一闻令下,始先遵行。剃毕,即请作前队先行。多尔衮亦率精兵随后,李闯奔一关,三桂克一关;奔一城,克一城,直追至蕉枣城下。李闯入城,令兵士分扎城外。三桂追至,首先奋力踏营,不一时,将城外所扎之营全行攻破。李闯大惧,遣使向三桂营乞和。三桂一见来使,未容开口,喝令“斩来”,即令攻城。忽城上一片喧哗,三桂抬头一看,见是父母被缚,大叫“三桂投降,以全亲命。”三桂沉思道:“李闯拿我父母,挟制于我,谅他不敢伤害。”奋身大呼三桂:“不降。”一言未了,只听扑扑,一连二三十首级,由城上摔下。三桂一见是父母首级,心一急,身子一晃,由马上栽下。兵士忙扶起,三桂捶X大哭。恰适清兵亦到,多尔衮闻知,安慰一番,清兵乘此锐气,督兵攻城。李闯见清兵攻城,谅来难守,忙商议逃走。
遂令部下将所掠的金银宝玩收拾妥贴,把明朝宫院殿宇及民舍,全行放起火来,自己率领家小,开西门连夜逃奔山陕去了。
清兵正攻时,忽见城中火起,烈焰飞空,料李闯已逃走。
满兵随即上城,把城门开了,三桂当先冲入。兵士亦陆续进城,直至宫前,令兵士救灭余火。可惜一座花花宫室,顷刻化成灰堆。三桂正欲率兵追赶,忽祖大寿、孔有德赶到,促令勿追。
三桂只得班师回京。
且说摄政王多尔衮入京后,一切国事,都由范文程、洪承畴二人料理。范、洪二人当时拟就几道告示,四处张贴,京城百姓一见告示,已是喜欢不得。及见为明帝发丧,格外感激。
摄政王多尔衮见民心已服婚,遂召集民夫,修造武英殿。工成,即升殿入座,召集百官,百官俱上表称贺。是日缮好奏折,令辅国公屯齐喀和托等,到沈阳迎接两宫。辅国公等去后,忽报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监国,一定与我为难。洪承畴道:“朱由崧无甚了得,只是兵部尚书史可法,是祥符县人,具有卓识。他有一弟,倒会过的,若能令伊弟招降了他,最好的了。”多尔衮道:“再为商酌。”不数日,请驾大臣差人禀报,说两宫已准,择于九月内起銮。
一日,探马报明福王在南京称帝,改元弘光,命史可法统辖淮、扬、卢凤四镇。江淮一带都驻扎重兵了。多尔衮闻报,仍与洪承畴商议。此时承畴已托史可法兄寄书招降,俟回音再论。且说摄政王一日接到沈阳谕旨,知两宫已经起銮,遂派阿济格、多铎等,率兵出城巡视,连接数报,说圣驾已到某处了。
摄政王命于通州城外,先设行殿。又闻报说圣驾已入山海关,节节进行。即传齐王公大臣,满汉文武,俱穿礼服,前往接驾。
是日,銮驾已郅通州,但见龙旗焕采,鸾辂和铃,两旁侍卫,拥着一位七龄天子,生得隆准龙颜.器宇非凡。后面便是两宫皇太后,这位吉特氏,端严之中,寓作一种妩媚。摄政王率王公文武大臣,依次跪接,由太监传旨平身,一齐起来。圣驾进了行殿,七龄天子升了御座,旁边传胪立着,俟王大臣排列好了,一一唱名,赞五拜三叩首礼。礼毕,退殿少息。约二三时,复命起銮。从永定门入大清门,王大臣迎送如仪。城内居民早已闻命,家家焚香,户户结彩。銮驾徐徐经过,入了紫禁城,王大臣俱各退出。惟摄政王随驾入宫,猛见那已革肃亲王豪格仍然翎顶辉煌,昂然而人,心中甚疑,不好明问,只得随驾入官。
十月朔,顺治帝亲诣南郊,祭告天地社稷,并将历代神主奉安太庙,即升武英殿,即中国皇帝位。满汉文武各官趋跄拜祝。礼毕,颁诏天下,国号大清。定都燕京,纪元顺治。即加封多尔衮摄政王,因他功高,加封济尔哈朗信义辅政叔王,晋封阿济格为英亲王。复肃亲王豪格爵,赐吴三桂平西王册印。
谕旨一下,国事大定。于是令直隶巡抚卫国允等决议远略。闻李闯西奔入陕,行至平阳,分兵守隘,遂走西安。清兵西讨,李闯迎战,大败,遂弃西安,出潼关,分兵南下,略地至郏襄。
清兵既定三秦,下河南,入楚,取荆襄,李闯南奔辰州,屯于黔阳。部下亡者夫半,众尚十余万,乏食,遣将四出抄掠,黔阳四境,鸡犬皆尽,无可掠。故明川湖总督何腾蛟进攻之。李闯营于罗公山,倚险筑堑,为久屯计。势愈蹙,食尽,逃者益众,自将轻骑抄掠,何腾蚊伏兵邀之,大败,杀几尽,自以十数骑突走村落中求食,村民皆筑堑自守,合围共击之。李闯麾左右格斗,皆陷于淖,众击之,人马俱毙。村民不知是李闯,割其首献于腾蛟。腾蛟验之,左胪伤镞,始知是李闯也。
李过闻李闯死,勒兵随附,仅夺其尸,灭一村而还。结草为头,以衮冕葬罗公山下。众推李过为首,‘改名李绣,又改李赤心,后俱散亡。或曰:李闯由保安走延陵,过通城,命其下先行。通城有罗公山,山有元帝庙,山民赛会,谋捍卫李闯。
李闯以二十四骑过山,复呵骑止山下,自己单骑登山入庙,觅帝像伏谒,若有物击之不能起,村人疑为劫盗,取荷锄碎其首而死。或又曰:李闯死于淖。死于元帝庙中乃其弟李过,非李闯也。未知孰是,时顺治二年也。
且说摄政王得史可法复书,当即交洪承畴念过,说道:“史可法是不肯降的了。”承畴道:“闻明福王用马士英、刘孔昭等办事,就要灭亡的。”多尔衮道:“有史可法呢。”承畴道:“马、刘二人向来贪鄙,单靠他一人也无用。”却说史可法,
以福王由崧有七不可立:一贪、二Y、三酗、四不孝、五虐下、
六不读书、七干预有司,拟迎立潞王常涝。偏这马士英勾结总兵高杰等四人,备齐甲仗,护送福王至仪真,迎人南京即位,改元弘光。史可法、吕大器争持不可,自是史可法与马士英不合,遂自请出镇扬州。时马士英以奸邪用事,崇祯长子逃难至江南,杨维垣扬言王之明貌似太子,弘光因遣官严讯,必使认为王之明。南宁侯左良玉忿甚,引兵东向,传檄讨奸臣。马士英至九江,呕血而死。是时,河南尚为南明属地,清帝命豫亲王多铎率兵南讨,一路长驱直入,如人无人之境。史可法闻之大惊,命高杰出师徐州抵御。寻因清兵已下河南,高杰进屯归德,欲与睢州总兵许定国联络,不料定国已纳款请营,高杰误入,被定国杀之。适清都统准塔奉命接应多铎。多铎令准塔率本部出淮北,白率本部出淮南,克徐州,攻宿迁,陷淮安,淮北一带望风降清。多铎由归德趋泗州,渡淮河,将近扬州。此时史可法赤心报国,闻清兵已渡淮河,急督师抵御。将行未及数里,忽南京飞檄来调,说是左良玉谋反,从九江入犯。可法因事急,遂折回江南。可法方渡江,抵燕子矶,又接谕旨,说黄得功已破良玉,令可法速回淮扬。可法犹欲赴援,报说泗州已失,急返扬州。哪知清兵已从天长六合而来,距扬州三十里。
扬州守兵听清兵来,已逃尽了。可法此时战不能战,守无可守,只候清兵临城再议。及至清兵到来,极力进攻,炮石交加,城堞大崩,兵士伤亡大半,清兵踏尸入城。惟恐伤残太多,奋身大呼曰:“我是史督帅。”清兵不论真伪,一阵乱刀,把可法砍死。
多铎得了扬州,下令屠城十日。后人著有《扬州十日记》,即此是也。却说扬州被清兵攻破,此报传至南京,哪知福王只顾贪乐,所有朝政,单靠马士英办理。一闻此报,急遣总兵杨文骢、郑鸿逵率兵抵御。哪知这两人一见清兵蜂拥前来,连面也不敢见,一个逃往苏州,一个逃奔杭州。清兵遂克镇江,即由丹阳进兵,直向金陵扑来。弘光帝闻清兵将到,心中着急,正在无法。忽有太监奏道:“闻黄得工驻兵芜湖,赶紧前去,叫他保驾可也。”弘光帝遂带了爱妃,暗开通济门逃往。次早马士英等闻帝已出走,束手无策,遂会同各大臣议论出降,写了降书,投送清营。一日,清兵正往前进,有探子报道,南京遣使纳降。多铎大喜照准,遂率乓入城撼安民。休息一天,即遣贝子贝勒进兵芜湖,追擒弘光帝。
顺迢二年乙酉五月,多铎擒弘光于芜湖,遣送京师。总兵
黄得攻、高杰、进士黄淳耀、原任苏松巡抚山阴彪佳、大学士
高宏图、左都御史刘宗周俱死于难。时明鲁王避难在台州。六月,郑遵谦、张国维、方国安等迎立之。鲁王僭据绍兴,清兵讨之。顺治三年丙牡月,遁入舟山,未几擒送京师。时唐王之子避难于浙,郑鸿逵、郑胜等携至福建,郑芝龙等立之于福建,僭称帝,号隆武,用郑芝龙为政。清兵讨平之,郑芝龙遁出于海,未几遂降。又隆武弟逃至广东,苏观生、何吾驺、顾元镜等立之于广州,称监国,改元绍武。十二月,清总兵李成栋击斩之。又桂王之子永唠王朱由榔逃难至梧州,丁魁楚、瞿式耜等立之于肇庆府,改元永历,颁诏湖南、云贵等省。时湖广总督何腾蛟、湖南巡抚堵胤锡奉诏称臣。忽闻清降将李成栋奉贝勒博洛命,由闽趋粤,连下湖州、惠州及广州,分兵攻高、雷各州,自督军攻肇庆。此时瞿式耜尚在峡石,奏请增兵,与清兵决一死战。偏偏有司礼王坤只劝桂王西走,丁魁楚也赞成。
王坤不从。桂王连夜出奔。及至肇庆,梧州失陷。王坤又议奔湖广去倚何腾蛟,于是扈驾前行,独丁魁楚缓行。数日后,魁楚竟密遣人至成栋营请降。成栋不准,遂斩之。
适值清廷命孔有德为征南大将军,耿仲明、尚可喜等进兵湖南,所向直入,连拔长沙、湘阴,进攻衡州。此时清降将金声桓暗遣人密约李成栋反正,成栋尚踌躇未决。有爱妾珠圆,见成栋有不乐情形,遂问之,成栋将声桓书出阅,经珠圆从中怂恿,遂通款永历,因自职轻,一面上表桂王,一面传檄远近。
此令一出,四方骚动,张献宗、孙可望、李定国分据云南、山西等地,弄得清廷忙碌异常。摄政王多尔衮遂大开军事会议道:“汉人终不可恃,非派亲贵大臣,分地征讨不可。”遂命都统谭泰和洛辉为征南大将,率兵赴九江,会耿、尚二将专攻江西、广东。命济尔哈朗会孔有德专攻湖南、广西,博洛、尼堪两郡王攻大同,吴三桂,李国翰等分征山陕。此兵一出,所征之地,纷纷报捷。
单说谭都统率兵至江西,拔九江、南康诸府,直到南昌省城。叛将金声桓遣兵抵御,被清兵猛攻,遂陷城,投水而死。
南昌既下,进攻赣州,成栋走信丰,部下亡去大半,成栋樵闷,左右进酒,痛饮大醉。清兵追至,左右拖他上马。到了河边,策马过渡,至中流人马俱沉,部兵奔骶。靖兵进焰广卅,赣、奥悉平。是时郑亲王攻湖南,湖南诸镇望风奔溃,何腾蚊入湘潭城据守,城中虚若无人。至清兵来攻,竟偕从骑人清营,不语亦不食,至七日而死,湖南悉平。却说郑王济尔哈朗及都统谭泰,两军俱已告捷。清廷召郑亲王还朝,留博洛、尼堪两郡
王出征大同。尚与总旗姜环相持不下,不意明故宫招集散兵,东一处,西一处。博洛分兵往剿,不敷所布,即申请添兵。摄政王接报,竟率英王阿济格等出居庸关,拔浑源州,直达大同,与博洛会,仍攻天下。值城中食尽,部将刺杀姜环,开城降清,山陕定。既定山陕,将政务交与地方官办理,遂班师还朝。
且说多尔衮因各处皆平,心中好不快活,在邸无事,常与肃王取乐,后又遣官索取朝鲜国王两公主来朝。哪知他只顾贪欢,不虑后患,竟染成咯血症而死。顺治帝为之辍朝治丧,照帝制丧葬。顺治八年。议立其长子多尔博承受睿王爵。
却说明桂王逃窜南宁后,势穷日迫,不得已求救于孙可望。
可望因据有云南全省,遂僭称为王,国号后明。因劫永历帝,为其羽李定国袭破,后奔长沙,投降清洪承畴去了。且说承畴自孙可望来降,具述桂王情形,遂上表请发兵西略。清帝遂命贝子洛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会同洪承畴从湖南进发。命平西王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偕都统从汉中四川进发。命都统卓布泰为征南大将军,率兵向广西进发。三路兵马同至贵州会齐。
不一日,三路连章报捷。清帝复命豫章王子信,郡王铎尼为安远大将军,率禁旅至贵州,总统三路兵马,每路五万,浩荡前进。是时桂王军各统归李定国执掌,定国闻贵州失陷,遂遣兵防堵险要。总奈清兵分数路杀来,定国何能抵御,即率部向云南去,拥桂王由永昌逃出右甸去了。及至清兵追至,仍不敢迎战,遂同桂王匆匆西走腾越,转向南甸,渡木囊河。这木囊河,即是缅甸回交界,缅人令从官尽释器械,遂准前行。行至缅都,见缅人多短衣赤足,桂王从官遂杂人缅人贸市中,从此就在缅人场中苟延岁月。
且说清信郡王铎尼,因桂王等逃奔缅甸,即奏捷清廷。清帝传旨,令大军还朝,留吴三桂镇守云南,命其于应熊在京供职。顺治帝以此次荡平云贵,舆图一统,可以得享承平之福。
忽报江南数十州县都被郑成功得去,现南京已危在旦夕。顺治帝大惊道:“朕即位十数年,东征西讨,日无暇闲,这皇帝做得真不自在,朕细思倒不如做个和尚适意呢。”于是传旨简阅兵马,御驾亲征,慌得百官忙奏道:“区区小丑,何劳圣虑。”
次日升殿。正拟择日出师,忽兵部尚书呈奏,江南总督郎廷佐表中称郑逆为崇明总兵梁化凤荡平,各处俱已克复。顺治大喜,旨下,升化凤为江南提督,并授达素为安南将军,进攻厦门,绝其根株。且说成功自败后,仍逃回厦门,冀图再逞。正往前进,不意上流忽来清兵一支,迎面邀击。成功无心抵御,遂率众逃奔台湾去了。
且说吴三桂留守云南,安居无事,他欲剪除明宗余孽,遂上一本,内云李定国东抢西掠,非绝尽根株,不能安逸等语。
顺治帝因已混一,不欲再兴师动众,一接此奏。心中犹疑木定。
无奈众皆赞成三桂之议,遂命大臣爱星阿率兵赴滇会剿。爱星阿到滇,与三桂进兵木邦,擒白文选,直抵缅都。一面索献桂王,一面飞奏报捷,顺治帝接此捷报,知大功告成,遂决意远引。只是宫中有一位董鄂妃,乃是南中汉人,顺治帝格外宠幸。
不想她一病不起,竟尔薨逝。顺治帝为少年恩情,辍朝五日,奉太后懿旨,拟以皇后追封,此顺治十七年事也。顺治经此一惨,遂脱离尘世,于次年正月,只留遗诏一纸。此谕一传,各大臣非常惊疑,皆言昨日早朝,圣上康健如常,怎么一夜究会晏驾呢。只得遵遗诏,照例哭临,一面由辅政大臣奉八龄天子即位于太和殿。这皇三子玄哗嗣位,拟年号康熙。次年改元,尊为圣祖仁皇帝。有诗道:金殿当头紫阁重,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车驾六龙。
正文 第41回 大清朝膺景命二百六八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7 本章字数:7293
诗曰:
神州谁是主人翁,保卫生民化大同。
立志共筹谋国策,富强定不让西东。
却说清世祖顺治自入关以来,东征西讨,造成二百数十年基业。其中圣凡相继,历历落落,非逐次叙述,不能详明。及至康熙嗣位,有四位辅政大臣,尽心佐理,所有一切内弊,首先除去,此谕一出,宫廷内外,读之无不同声称颂。到了元年三月,平西王吴三桂因缅甸送献桂王朱由榔眷属到营,当令拘禁别室,与受星阿商议,请旨发落。爱星阿不敢另议,由三桂写摺奏闻。旨下,明朱桂王思免献俘,着即传旨赐死。三桂立即将桂王全眷二十多口,令即绞死。不意桂王储嗣,年十二,指三桂骂道:“我朱家何负于汝?天道有知,岂能令你善终。”
时李定国闻缅人将桂王献与三桂,遂引兵追劫,途中闻桂王凶耗,望北大哭,呕血数升,不日而死。定国虽死,惟张煌言、郑成功二人,煌言隐居南田岛,成功占据台湾。时有信促郑成功进兵,不料成功一病身亡,及至闻讣,遂捶X大痛道:“成功一死,吾无望矣!”遂穷居深岛,作避世计。一日,正在庄前闲眺,见有无数的人,穿着明朝主服,走进前来,向煌言恭而有礼,开口便问道:“君家莫非张煌言先生么?”煌言见问,大为诧异,不敢具道真名实姓。来人见煌言犹疑,便说道:“我等皆是明朝遗民,因被清国逼得无地,避难深岛。今见清国疏于防范,闻先生避居于此,特纠集同志,约有数千,来请先生出山,同倡议师,恢复明室。先生莫道我等是清朝使来奸细,不敢说出姓名。”煌言见来人口口忠义,句句思明,谅无有诈,与来人畅谈。来人并云现在海口有数号大舟,舟中同志静候先生一会,以订盟约,共图恢复。煌言因急于思复,遂同来人行至海口,果见有数只大船停泊海岸。将要上船,忽然从舟出来多人,皆是拖辫清兵,上前捆起。煌言一见,始知中计。煌言大声道:“匹夫不可夺志,要杀便杀。”只见岸上引煌言来的人,上前止道:“不可不可。”遂同上船,乘风解缆,一路顺风,到了宁波,转由杭州上岸,将煌言抬起一直扑奔巡抚署中而来。巡抚赵廷臣一见煌言,百般开导,劝他降靖。煌言义不苟屈。巡抚无法,只得令兵送出,使他自尽。
且说康熙帝因郑芝龙之子成功据守台湾,成功死,其于郑经复据台地,清帝遂将芝龙并其三子成恩、世恩、世荫一律斩首。其孙郑经闻乃祖被杀,情急无法,只得暂行隐忍,再作计较。其时康熙在位已是四年,真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口。直到康熙六年秋季,鳌拜专政,捏奏苏克萨哈藐上,将他处死。
后又捏害萨哈子孙,康熙帝未准,竟敢挥拳殴主。康熙帝回宫,奏与太后知道,太后百般劝慰,只得含隐。虽然如此,奈康熙帝别具一般心思,过数月,单召鳌拜入内,宣他树党营私,陷害贤能。鳌拜不服,仍发攘背故态,被康熙帝喝令左右将他拿下,先将他痛责一顿,然后命两人拖出复讯,叫据实讯断,不得徇私。这两人遵旨,复奏整拜三十条大罪,旨下,应即正法。
幸有二三大臣请旨从轻议处。康熙帝亦因是勋旧老臣,遂免重从轻,将他削职收押。
康熙帝将鳌拜这一办,内外臣僚都知康熙帝英明,皆不敢妄为。此事一传,独有功高位重老柱国吴三桂等,倒觉心中不安。这吴三桂自从降清,顺治帝封他平西王位,留他镇守云南,其子应熊又招为十四公主驸马,其荣耀真算第一。他见康熙帝将鳌拜一办,心中忐忑,惟恐身蹈危机。遂遣官到广东,会同尚可喜到福建,会同耿继茂之于精忠,一同上控,奏请撤兵。
那知此摺一上,康熙帝随即批准,遂派钦差前往各藩,经理撤兵事宜。三桂一闻此信,大惊道:“此事如何设施?”忽有部将马宝道:“王爷主见如何,若愿归田,也就罢了。不然,当谋自立可也。”三桂道:“我请撤兵,原是试探主上之意,不料竟行批准。俟差官到来再处。”马宝道:“然则请王爷先简兵阅马,候来使到,看军心如何,便好行事。”三桂即日升座,传齐将士并两婿,均至校场听令。一面召集将士,百般邀励,说主上将他调藩,不知凶吉。众将士被他一片谎词,遂群然而起,将两钦差杀害,并巡抚朱国治一并杀讫。三桂假意道:“你等如此胡为,叫我何以办理。”众将道:“王爷本是明臣,清帝如此寡恩,不如反正,杀往北京,灭去清国,复恢明室,有何难为。”三桂道:“倘北京兵来如何?”众将大呼道:“我等愿死拒之。”
次日,三桂即传檄所属,捏造一个甚么崇祯的三太子,国号大周,并遣人到福建、广东,约会耿、尚两人,择日率兵前来会齐,进攻北京。单说三桂一反,有附会的起兵相应,抵御的调兵固守。此时有户部员外郎萨穆哈,正在贵州办差,迎接三桂眷属至京,一闻此信,即忙上马,昼夜不停,跑到北京,将此事奏明。王大臣惊道:“此事如何办理?”康熙帝道:“三桂既反,无论如何,谅难应命。”立命都统巴尔布珠满等,各率兵三千,由常德、岳州等路,分道进攻云南。单说吴三桂既据云、贵等地,亦遣将分兵进攻各省,于是湖南、四川全省皆陷。耿精忠亦由福建率兵出东路,攻打浙江省内各地。惟尚可喜始终事清,三桂遣使招致,不意可喜将来使拘住,把三桂之书呈奏清廷,清遣兵援助。三桂闻使被拘,大怒,遂致函耿精忠,令攻广东。精忠又致书郑经,令起兵夹攻粤海。此时中原大震,南中数省半为吴有,各省告急表章纷如雪片。康熙帝接报,即命贝子贝勒大臣各经略统领等,出兵援救,另授简亲王喇布为扬威大将军,镇守江南一带。哪知清兵出一路,败一路。
吴兵进一路,胜一路。不是投降,就是附从,反把三桂势力弄大了。何以如此?实因满人领兵主将皆是王亲国戚,一经兵权到手,动不动就要摆架子,或是拿威力吓人。你想乱兵之时,用此等手段,如何能行得去。
闲言少叙,却说康熙帝前日派哲博两钦差来云南,着他永镇云南,令其息兵,免使他日复瓦,追悔无及。三桂不从,当将二使收禁。现闻陕南已经得手,遂命人分扰秦陇,自率大兵出云南,赴常沣督战。临行时,其妻张氏上前扯住道:“你如此背乱,圣主定将吾子应熊正法,你要还我儿子。”三桂被妻纠缠,再三开导,怎奈妇人拙见,不克宽容。三桂无法,只得将所拘两钦差放出,央他回京复奏,愿与清兵议和,如清帝不杀吾子,当即罢兵。两钦差得此释放,如鸟出笼,连声唯唯,回京而去。三桂又遣使西藏,请达赖喇嘛代为请命,亦不外此数语。康熙帝闻报,也甚为焦灼,又闻哲博两使复奏,及喇嘛疏陈,心中格外焦灼。遂召王大臣会议,此时有大学士明珠上前奏道:“三桂不去,终久为患,奴才闻西洋人南怀仁善造火炮,比我国之炮尤精,况且轻便。”康熙帝道:“这南怀仁不是现任钦天监副官么?”明珠答:“是。”遂传谕户部发银,叫南怀仁速召西人赶造。随即将三桂子应熊,并应熊子世霖,一并正法。
且说三桂既放了清使,指望清使回奏,康熙帝定要允其所请;哪知一班将士,有请渡江北上的,有请直犯京城,三桂均不从。及闻其子应熊并其孙世霖被杀,遂大怒。当留兵七万守岳沣诸口,又分兵数万守湘、赣等地要隘,自己率大队由陕西进兵,直攻京师。三桂兵到松滋,方遣将进略郧阳。忽探马报道,平凉失守,王辅臣降清,三桂闻报大惊。忽又报道,留守长沙夏相国乞援,三桂问长沙如何告急。来报就把清廷如何运来大炮,是什么安亲王岳乐统带,现在进攻湖南呢。三桂道:“如此情急,吾不能不回救湖南。”一路闻报,所有江湖要塞,均被清兵占去。三桂只是催兵前进,按下不提。
且说安亲王岳乐奉命南征,将到建昌,正值白显忠攻陷城池,岳乐督攻不克。后从北京运来大炮,连即攻城。显忠大惧,弃城逃走。遂克广信、饶州,随进兵攻湖南,一路克袁州。将至醴陵,忽探马报道,敌将高大节,领兵由间道去攻袁州。岳乐道:“袁州是吾后路,倘被截住,吾无归矣。”忽又报道:“吴将夏相国,由前面来醴陵了。”岳乐道:“前有来将,后有敌兵,吾不能不退。”即传令退兵。约行百里,天已日暮,见前面有一大山,岳乐即命就此扎营,明日再行便了。方才扎毕,忽听山上炮声响亮,岳乐急命侦探此山何名,回报是螺丝山。此山盘盘曲曲,如螺丝一样,也不知山上有多少兵马,只见都是大周旗号。岳乐道:“不用管他,你们用大炮向山上攻击。”连击数十炮,旗帜打倒也不少,就是无一息动静。岳乐道:“不好了,吾中了敌人疑兵计了。”赶急令军士将炮抬回,不用再放,将才入营,只见山上跑来一匹马,飞至面前,大呼道:“岳乐哪里走。”岳乐正在山下瞭望,忽见一匹马飞来,惊得心魂皆散,策马而逃。军士见主将走了,一时昏乱,不辨路途,四处纷散,自相践踏。岳乐逃过螺丝山,见无追兵,心中稍定。此时天色已明,遂收拾残兵,奔回袁州去了。一到城下,见皆是大周旗号,正在狐疑,所四面喊声,岳乐登高一望,正是敌兵追杀清兵,赶急整齐队伍,上前救援。那敌将正杀得高兴,忽见后军纷纷奔溃。怎奈那将厉害,岳乐料不能取胜,领兵杀出,奔他方去了。那将也不追赶,收兵入城。原来杀清兵这将,就是高大节。且说岳乐这一败,才知道大节厉害。又说道:“此人久在江西,不是好处。”遂同喇布会合,同往南昌去了。不料。后来大节被胡国柱副将韩大任害死了。大节既死,袁州仍被喇布占住。此非喇布本领,乃是康熙洪福,以次各处渐渐略定。
且说广州尚可喜因郑经由台湾率兵来攻,急派其子之信前去拒敌。哪知之信不遵父训,叛了清朝,反使部兵将其父可喜拘押起来。可喜气愤,呕血数升而亡。之信见父已死,益无忌惮,通款三桂。三桂封之信为辅德亲王,命他筹款助饷。之信一闻此信,遂说道:“三桂是想来挟制于我。”忙与部将商议,仍旧降清,所有三桂派来的官,均被拘住。一面率军民薙发反正,一面出兵西拒马雄,东拒耿精忠。精忠方欲对敌,闻报汉兵已入仙霞关,急回军福建,途次又闻曾养性、白显忠统已降清。赶到福州,又闻清兵将到,建宁、延平等郡均已投阻精忠经此一吓,晕倒于地,左右救醒,半晌道:“此番休了。”坐定后,忽左右献上一书,拆开一看,乃是清康亲王前来劝降。
心想道:“降是不好,不降又敌不过清兵。”半天想了一条计,一面令儿子赴延平去迎清军,一面将总督范承谟绞死。何者,因他降清,恐范承漠说他坏处。康亲王接书,遂进福州。精忠率文武迎接入城,康亲王令其立功赎罪,申表奏闻。之信亦遣人至喇布前乞降,喇布亦据实申奏。康熙帝因三桂未降,亦不深究,旨下令其仍袭王位,立功赎罪。浙江、福建、广东次第悉平,只有广西一省,现尚未靖。广西守将孙延龄,本是孔有德的女婿,因有德一门死难,仅遗一女,孤苦零丁,太后留养宫中,食郡主俸禄。后嫁与延龄为妻,镇守广西,不料延龄受三桂蛊惑,封为临江王,背清降吴,起先还瞒着,后被郡主知道,劝他反正,他却不从。今闻各处皆已反正,心中焦灼,思想再三,只有请郡主庇护,可以减罪,退入后堂,未免赧颜,无奈向郡主谢过:“前日实系愚昧,今悔已不迭,望郡主维持一二,虽死亦感激你的。”说罢便潸然下涕。郡主见他如此,心中不忍。遂入京求太后为他讨情。不料他这反正三桂已知,派从孙吴世琮诱杀之。
且说吴三桂自叛清以来,已经五年。康熙十三年僭号,借立崇祯后为名,其实称周国。他心中把称帝早存一个念头。至康熙十七年,于衡州筑土建坛,祭告天地,自称大周皇帝,改元昭武。总奈他已恶贯满盈,即位之时,受一点风寒,竟致不起,于康熙十八年春月,就呜呼了。三桂临死,遗嘱夏国相一班伪大臣等,辅太孙世王番嗣位。国相等秘不发丧,’密遣人至云南迎请世王番,至衡州即位。百官叩贺,改元洪化,遂发哀诏,布告国民。此时清兵闻知三桂已死,人人思勇,个个图功。安亲王岳乐、简亲王喇布各统大兵,入湖南,克复岳州、常德。
惟顺承郡王勒尔锦常驻荆州,三桂未死前,连头也不敢出;此时听三桂已死,弛也就发起扬来,大着胆率兵过江,攻长沙,直逼衡州。夏国柱等见这样情形,哪里还敢迎战,只得弃城而走。吴世琮在陕西也被将军莽依图战死。此时四川汉中俱皆克复。现在大周吴世王番所有地方,均被清兵占住,刻下只落云南、贵州两省了。康熙帝见各处虽然报捷,总是不能荡平,想必诸将不肯用命,遂传旨一律调回治罪。另派贝子贝勒都统将军,统大军由川、广、闽、粤,进兵云、贵,直捣周兵巢穴。
周军见清兵大队云集,吓得魂飞魄散,纵勉强迎战一照面就逃走了。自此世王番又把贵州失了,到康熙二十年十月间,城中粮尽,军心遂变,城中守将方志球暗里通款蔡督军毓荣,放蔡军入城,于是各兵继进。将周通同擒获,余兵溃散。世王番见国已灭,遂悬梁自尽。所获兵将,解送京师发落。至于已降复叛之藩,一律递京问罪。诸清将见大功垂成,即陆续班师回京。三藩既定,中国十八省,并关东三省,皆属大清舆图。惟台湾一岛,被郑经占据,后经病死,其子孙陆续嗣位,到康熙二十三年才亡。
康熙帝既平海内,又想征服蛮夷。先从俄人入手,于是即令都统郎坦,侦探俄城形势,后遂出兵。至二十八年中俄才订约修好。二十九年,出长城,攻蒙古三部,亲征往还三次,至三十年蒙古内部附。三十六年,康熙立允扔为太子,到五十一年,康熙帝将允扔废黜,立意不立太子。诸皇子及王大臣,不知主上何意。到康熙六十一年,已是六十九岁了。大学士九卿等,方拟明年是圣上七旬万寿,预备大庆典礼,谁料人有旦夕祸福,康熙帝竟患起病来,渐渐沉重,服药无效。次日,帝到畅春园,诸皇子随驾前往。过数日,病甚重,即召隆科多入内。
命他传旨召十四皇子入内,只是舌头蹇涩,说出十字便停住,又说出四子二字。隆科多出来,即遣宫监去召皇四子胤祯。次早四皇子至畅春园,见过母舅,隆科多即入内请安。康熙帝见他来到,手指胤祯说道:“好好。”只此二字,便归天去了。
诸皇子大加痛哭。隆科多说道:“请诸阿哥收泪,听读遗诏。”
便读道:“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仰承大统,着继朕嗣位。”皇四子随即皇帝位,悉遵旧章治丧。康熙在位六十一年而崩。四皇子胤祯即位主丧,次年改元雍正。
雍正登位后,召王大臣文武入宫,王大臣等到了宫内,见雍正南面高坐,忽谕众官道:“皇考在日,至晚年储位未定,心中常不定,朕想明立,恐他兄弟争夺,弄出大祸,朕想出一条计来,将拟定皇储诏旨,亲写密封,藏在匣内,放在这正大光明殿匾额后面,可好么?”王大臣道:“臣等安敢妄议。”于是雍正命诸臣退出,只留总理事务大臣在内,自己密书太子名字,封藏匣内,令内侍缘梯而上,将此匣悬在乾清官正中正大光明匾后。后来雍正晏驾,开匣方知立储已毕。
忽接到四川总督年羹尧八百里紧报,青海造反。青海原在西藏东北,此时青海首领达赖浑吉欲谋独立,想脱清朝关系,暗约策妄阿布坦为后援,大举寇清。兵部侍郎常寿由青海奔来奏闻,雍正帝只道青海内乱,仍命常寿前往调停。常寿一到,即被丹津拘留。川督年羹尧闻报飞奏,雍正帝即命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提督岳钟棋任奋威将军,率兵往讨。兵分二路,率兵前进,势如破竹,斩首万级,直逼青海。丹津闻报大惊,送出清使,上表请罪。清廷不准,催羹尧进兵。岳钟祺请道:“青海地面寥阔,寇众无多,我军四面合攻,贼众谅无一遗。”羹尧然之。果于雍正二年五月,遂定青海。年、岳二督奏凯班师,回朝叙功不提。
且说雍正帝本是薄悻主,他见外患已平,恐怕国内生出事来,想出一条毒计,欲把功高位重之臣尽行除去。先把两兄贝子允糖、允礻异、允祀,捏他种种不法,将其拘禁。并将为帝划策的一律处死,免得后来泄漏。太傅年羹尧因少年为帝扶持,又兼功高,未免骄恣。一日旨下,帝遂降他为杭州将军,又连降他十级,罚他看守城门。他在城门里,守得格外严密。王大臣又将他行为奏明,共成九十二款,雍正帝遂把他正法。哪知都察院先生劾隆科多庇护年羹尧,又奏他大不赦之罪,旨下只戮其本身。后又有多少文臣武官,稍涉嫌疑者,均受株累。雍
正既将一班人犯惩办,遂觉得意,寡情之人,无逾于此。自雍正四年至九年。苗人不服王化,镶黄旗鄂尔泰费尽苦心,苗人方始归命,开辟苗地二千余里。到了十三年,苗人又生变端。
鄂尔泰,因苗人复叛,心中也自不安。其时正在府中晚餐,忽见宫监奔入,报称皇上暴病,请大人立速进宫。鄂尔泰连忙入宫,正值皇后已到,鄂尔泰上前揭开御帐,不觉哎呀一声,急将帐放下,其时庄亲王、果亲王皆到,一面奏议后事,一面请太子嗣位。遂将匣取下,打开一看,当即宣读,乃是“皇四子弘历继朕登位”二语。是时皇太子弘历等入宫奔丧,随即奉遗诏,命庄亲王率大臣奉弘历即位。次年改元乾隆,是为清高宗皇帝。
乾隆即位后,朝政宽平,宗室人等凡被拘禁,一律释放。
封允礻我等公爵;自己兄弟,皆封亲王;在朝王大臣及外省官员,均加一级。功勋故旧,官吏小民,无不颂当今仁德。只因云苗复叛,未曾平靖,召回张照哈等治罪。另授张广泗七省经略,节制各路军马,择日出师前进。到了苗境,约历两月,已定苗疆,海内承平。乾隆帝乃偃武修文,四夷入贡,八荒称臣,真是太平天下,别有一番景象。迨至乾隆六十年,把人生富贵荣华际遇,无一事没做到的,无一件没想到的。一日,不料乾隆帝忽召诸王大臣入内,拟把帝位傅于太子,自称太上皇。王大臣也没甚惊疑,不过请皇上暂缓归政。乾隆又开谕一番,说道:“朕遵守先皇遗法,已将太子之名,藏密正大光明殿匾内。”
即命宫监取下,开匣一看,乃皇四子颙琰,遂命他嗣位。拟明年改元嘉庆。乾隆帝虽内禅,仍然大权在手,惟恐一旦交卸,有乖制度。今见嘉庆帝浚哲文明,温恭克让,于礼制上格外尊崇,遂决意归政。于嘉庆元年元旦,举行归政典礼。王大臣率百官等上表恭贺。随颁;太上皇传位谕旨,大赦全国。元年四月。太上皇开千秋春宴;正在热闹之时,忽宫监递来湖北督军的奏摺,内陈枝江、宜都两县内白莲教徒聂杰人、刘盛鸣等纠众滋闹等情,请发兵迅剿。要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正文 第42回 洪杨起据金陵南北构兵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7 本章字数:7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