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回 西北边辽金夏不住相争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1 本章字数:3124
蒙古遣王擑使宋,议同伐金,宋遣使报谢。蒙古许俟成功后,以河南地归宋。金主闻蔡州城坚池深,兵众粮广,遂决计幸蔡州。时久雨,朝士扈从者,徒行泥水中,掇青枣为粮,足胫尽肿。从者二三百人,马五十匹,至亳州,避雨双沟寺中,蓬蒿满目,无一人迹。金主叹息曰:“生灵尽矣!”为之一恸。
及入蔡,以完颜忽斜虎为尚书右丞,总领省院事。忽斜虎有文武才,选括士马,缮治兵甲,兵威稍振。时蒙古兵去蔡差远,金主亦安之。而宋孟珙为将,大败金兵于马磴山,蒙古都元帅塔察儿使王擑至襄阳,约攻蔡州,宋甲次于息州之南,降者日众。金息州刺史请益兵,金主以参知政事抹拈兀典帅忠孝军五百往。将行,金主谕之曰:“北方兵强马壮,智勇兼备,我实难与之敌。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纵横江淮间,有余力矣。”金主使完颜阿虎带乞粮于宋,将行,渝之曰:“宋人负朕深矣,彼自为谋亦浅,蒙古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齿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者,亦为彼也。卿其以此意晓之。”
阿虎带至宋,宋朝不许。蒙古塔察儿围金蔡州,日耀兵城下,旗帜蔽天,城中骇惧。宋史嵩之命孟珙、江海帅师二万,运米三十万石赴蒙古之约,塔刺儿大喜,与珙结为兄弟,酌马ru汁饮之。蒙古既得宋助,益修攻具,斫木声闻于城中,城中益惧。金忽斜虎日以国家恩泽,君臣大义,抚循其民,忠诚昭著,军民感奋。宋师及蒙古以攻具薄,城金尽,籍民丁防守—,民丁不足,复括妇人壮健者,假男子衣冠守城。宋孟珙进逼柴潭楼,金人恃潭为固,外即汝河,潭高于河五六丈,相传下有龙,人不敢近,而城楼伏巨弩,将士疑畏。珙召麾下饮酒,酒再行,谓—曰:“柴潭楼非天造地设,伏弩能射远,不能射近,彼所恃者此水耳,决而注之,涸可立待。”遂凿深,潭果决入汝水。珙命实以薪苇,蒙古亦决练江,两军皆济,鱼贯而上,攻其外城,破之,进逼上门,遂攻西城,克之。忽斜虎竭力捍御,金主谓侍臣曰:“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所恨。所恨者,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古荒Y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独此介介耳!”
自宋理宗九年九月蔡州受围起,至次年正月朔旦,蒙古兵会饮,欢吹之声,四望相接,城中饥窘,叹息而已。孟珙见黑气压城上,日色无光,下令诸军衔枚,分运云梯攻城。是夕,拿主传位于东面元帅承麟,承麟拜泣不敢受。金主守绪曰:“朕所以付卿,岂得已哉!以朕肌体肥重,不便鞍马驰突,有死而已。卿矫捷有将略,万一得免,柞胤不绝,此朕志也。”承麟起受玺,明日即位。宋孟珙师攻南门,马义先登,赵荣继之,万众竞进。金百官称贺礼毕,亟出迎敌。南城已立宋旗帜矣。
金主守绪自经死。嗣位十年。忽斜虎闻之曰:“吾赴汝水,从吾君矣!”遂赴水死。参政孛术鲁小娄室等,及军士五百余人,皆从死焉。承麟退保子城,闻守绪死,帅群臣入哭,谥曰哀宗。
奠未毕,城已陷,承麟为乱兵所杀,嗣位一日,金亡。起宋徽宗乙未,终宋理宗甲午,凡十主,共一百二十年。
其有先金立国,亦先金而灭于蒙古者,有夏国。唐初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本党项羌也,其先有拓跋赤辞,唐太宗贞观初来归,赐姓李,置静边等州以处之。其后析居夏州者为平夏部,至唐僖宗避黄巢之乱幸蜀,平夏部李思恭纠合夷夏兵,会郦延节度使李孝昌等,同盟讨贼,诏以思恭权知夏绥节度使。思恭卒,弟思谏嗣。思谏卒,子彝昌嗣。彝昌为其将高宗益所弑,立其族叔父仁福以为节度使,后封朔方王。仁福卒,子彝超嗣。
彝超卒,追封夏王,子克睿嗣。克睿卒,子继筠嗣。继筠卒,弟继捧嗣。继捧以诸父昆弟纠怼怨,以银、夏、绥、宥四州降宋,由居京师,宋太祖赐赍甚厚,遣使至夏州,护缌麻以上,亲赴阙;族弟季继迁燃,袭据银州,围三族岩,宋太宗遣将击走之。继迁降于契丹,以为定难节度使,以女妻之。李继迁侵扰日甚;宋赵普请复命李继捧镇夏州,赐姓名赵保忠,复以为定难节度使。保忠与继迁战于安庆泽,继迁中流矢遁。继迁遣使归款,奉表谢罪,诏以为银州观察使,赐姓名赵保吉。而赵保忠叛降契丹,契丹封为乎思王。未几。赵保吉复叛,徼击录州运饷刍栗四十万,尽夺乏。宋太宗大怒,命将五路出师讨之,不克而还。宋真宗时,赵保吉陷清远军,复陷灵州,赵保忠陷西凉,杀知府丁惟清。于是潘罗支等伪降于保吉,保吉受之不疑。潘罗支遽集六合番部合击之,保吉大败,中流矢,创甚,奔还灵州,自虑孤危,病且死,嘱其子复明,必归宋,一表不听则再请,虽累百表,不得请,勿止也。遂卒。赵德明屡表归款,宋真宗嘉之,以为定难节度使,封平西王,赐赍甚厚。未几,架毋亦册封德明为夏国王,德明手本国则称帝,奉表于宋契丹,则去帝号而称臣。
宋仁宗十年,赵德明卒,子元昊立。元昊以五足五日生,圆面高准,性雄毅,多大略,善绘画,能创制物始,凡行兵,令部长各陈所见,绎取其长,悉有夏、银、绥、宥、监、胜、甘、凉、灵、会、静诸州。又取瓜沙肃州,仍居兴州,阻河,依贺兰山为固。西至吐蕃塔塔,地方万里,遂更名曩霄,称帝改元,上表于宋,求甲郊之地。宋削元昊赐姓、官爵,绝其互市,募人能得元昊首者,即授定难节度使。元昊遂入寇,攻保安,取金明岩,又取安远、塞门、永平诸砦,乘胜抵延州城下,大败宋师,会大雪解去。自后屡次入寇,屡败宋师,朝廷为之旰食。赖韩琦,范仲淹捍御有方,又赖狄青善战,以故元昊不能深入。元昊大将野利与天都,皆骁勇善战,屡败宋师。宋种世衡用反间计,使王嵩遗书野利,言既有志本朝,宜及早归降,故陆元昊所,元昊疑而杀之,乃为文以祭野利,书之于板,痛其与天都同归本朝,而不获成功,祭于境上。见有虏至,急燃之以归,而遗其板。虏得之以献元昊,元昊并杀天都,自是元昊之势稍弱,遂请与宋和。自元昊至乾顺,历代叛服不常,不能悉记。曩霄嗣立十七年,谥景宗。曩霄初娶野利氏,生宁令哥,以为太子。既而宁令哥娶没移氏为妻,已婚矣,见其美,遂自娶之。宁令哥大愤恨,谋弑曩霄,乘间以刀砍之,不死,截去其鼻。宁令哥匿国舅讹庞家,为讹庞所杀。元昊病鼻创而殂,年四十六。少子谅祚嗣。谅祚年方幼,讹庞遂与三大将分治国事。谅祚嗣位十六年殂,谥毅宗。子秉常立,秉常嗣位十九年殂,谥惠宗。子乾顺立,乾顺嗣位五十四年殂,谥崇宗。
子仁孝立,始建学校于国中。仁孝嗣位五十五年殂,谥仁宗。
子纯祐立,纯祐嗣位十四年,谥桓宗。乾顺之孙李安全废纯祐而自立。未几,纯祐卒。
安全既立,蒙古入灵州。夏屡为蒙古所攻,求救于金,金不能救,夏人怨之,称臣于蒙古,遂与金人构兵。安全立五年而殂,谥襄宗,子遵顼立。夏与金构兵,约十年,精锐俱尽,两国皆敝,乃遣使修好于金,称弟而不称臣,各用本国年号,金遣使报之,两国复和。蒙古围夏兴州,夏主遵顼奔西凉。蒙古攻夏,夏主遵顼嗣位十三年,传国于其于德旺,自称太上皇,又四年殂,谥神宗。德旺既立,蒙古伐夏,取甘州、肃州及西凉府。蒙古入夏,城邑多降,夏主德旺忧悸而卒,嗣位四年,谥献宗。国人立其弟之子睍,蒙古尽克夏城邑,其民穿凿土石,以避锋镝,免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夏主睍力屈出降,遂絷
以归,嗣位二年,为元所灭,夏亡。夏起唐僖宗辛丑,至宋仁宗戊寅,李曩霄称帝,至宋理宗三年丁亥亡,凡二十一传,通计三百四十七年,内称帝者九人,共一百九年而亡。辽金西夏之事,已述其概,下回再将南宋乏事叙明,观者当以三十三回,直接土三十一回,而以此三十二回作闰回,则事皆接续可观矣。
南宋之事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33回 康王构仗名将偏安半壁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1 本章字数:4456
诗曰:
铁甲将军夜过关,马蹄到处骨如山。
气高无奈乌江阻,色重方知蜀道难。
长夜酒能倾社稷,琼林富不救饥寒。
若将四堵墙推倒,海晏河清日月闲。
物换星移几度秋,鸟啼花落水空流。
人间何事堪惆怅,贵贱同归土一丘。
却说北宋徽、钦二帝被虏,金人立张邦昌为楚帝,张邦昌不敢居,先迎元祐孟太后入居禁中,垂帘听政。又遣人至济州,迎立康王构。丁未五月,王发济州。至应天府,张邦昌来见,王慰谕之,命筑坛于府门之左,王登坛即位,大赦改元,是为南宋高宗。高宗恸哭,遥谢二帝。是日元祐皇后在东京撤帘,遥薯靖康帝为孝慈渊圣皇帝,遥尊母韦氏为宣和皇后,后尊为太后,遥立妃邢氏为皇后。
初,徽宗生帝时,梦吴越王钱镠入宫而生帝。后都临安,寿八十一,与镠同。又为康王时,遣为质于金,以射矢连中,金疑为将家子,遣还换质。既而得实,悔而急追之。高宗因奔走疲倦,卧崔府君庙中。梦神人醒之曰:“金人追将及,可速去之,已备马于门首。”高宗惊觉,马在侧,遂跃马南驰,既渡河,马不复动,视之,乃泥马也。高宗以李纲为相,李纳请罢张邦昌王爵,安置潭州,及受邦昌伪命臣僚王时雍、吴开、莫祷、孙觌等有差。封赠诸路死节之臣,还元枯党籍入官爵。
遣宣议郎傅雩使金军,通问于二帝,且致书于粘没喝。时议定都之所,李纲言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请先幸南阳,以收人心。而黄潜善、汪伯彦阻之,上遂决意东幸,如扬州。
纲所陈论,其言切直,帝初无不容纳,至是惑于黄潜善、汪伯彦之言,常留中不报。纲因求去。遂罢纲,提举洞霄宫。纲罢,凡纲所规画军民之政,一切废搁,而国事不可为矣。前太学生东、布衣欧阳彻上书,乞留纲,黄潜善、汪伯彦以语激怒帝,言复将鼓众,帝斩陈东、欧阳彻于市,天下冤之。
立沿河沿江淮帅府,以宗泽为东京留守,知开封府事。时敌骑留屯河上,金鼓之声,日夕相闻,而京城楼橹尽废,兵民杂居,盗贼纵横。泽威望素著,既至,捕诛盗贼,抚循军民,修治楼橹,屡出师以挫敌。有王善者,河东巨寇,拥众七十万,择单骑驰至其营,泣谓之曰:“朝廷当危难之时,使有如公一二辈,岂复有敌患乎?今日乃汝立功之秋,不可失也。”善感泣曰:“敢不效力。”遂解甲降。又有杨进、丁进、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等,各拥众数万,往来京西、淮南、河南、河北等地,侵掠为患,泽悉招降之。于是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领招集之兵;造战车千二百乘,又据形势,立坚壁二十四所于城外,驻兵数万;又沿河鳞次为莲珠砦,结河北、河东、山水砦忠义民兵。于是陕西、京东、京西诸路人马,咸愿听泽节制。泽累表请帝还京,而帝用黄潜善计,决意幸东南,不报。
秉义郎岳飞,犯法将刑,泽一见奇之。曰:“此将才也。”
会金人攻汜水,泽兵五百骑授飞,使立功赎罪,飞遂大败金人而还。泽升飞为统制,谓之曰:“尔智勇才艺,古良将不能过。
然好野战,非万全计。”因授飞阵图。飞曰:“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泽是其言,飞由此知名。岳飞上书,请帝亲率大军北渡,恢复中原,坐越职言事夺官。时张所为河北路招抚使,飞归诣所,所问之曰:“尔能敌几何?”
飞曰:“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谋定后战,莫不胜矣。”所矍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补飞为武经郎。张所使都统制王彦,率岳飞等十一将、部七千人渡河,至新乡,金兵盛,彦不敢进。飞独引所部鏖战,夺其纛而舞,诸军争奋,遂复新乡。
明日战于侯兆川,飞身被十余创,士皆死战,又败之。会食尽,飞诣彦壁乞粮,彦不许。飞乃引兵益北,与金人战于太行山,擒其将拓跋野乌。居数日,又与敌遇,飞单骑持丈八铁枪,刺死其将黑风大王,金人败走。飞知彦不悦己,遂率所部复归宗泽。泽复以飞为统制。
金主阿哥打第四子兀术犯东京,东京留守宗泽遣将前后夹击,大败之。金自尽不敢犯东京。泽前后请帝还京二十余奏,每为黄潜善、汪伯声所抑,忧愤成疾,疽发于背。诸将入问疾,泽矍然曰:“吾以二帝蒙尘,愤愤至此。汝等能歼敌,我死无恨。”连呼“过河”者三而卒,都人号恸。讣闻,赠观文殿学士,谥忠简。泽子颖居戎幕,素得士心,都人请以颖继父任。
帝不许,命杜充代泽。充酷而无谋,悉反泽所为,于是豪杰离心,降盗复去剽掠矣。
张悫荐刘豫起为济南知府。豫不愿行,请为东南一郡。执政不许,豫忿而去。金挞懒围济南,刘豫遣子麟御却之。挞懒遣人啖豫以利,豫惩前忿,遂杀济南骁将关胜,率百姓降金。
百姓不从,豫缒城纳款。
帝以黄潜善、汪伯彦为左右相。时金兵横行,盗贼蜂起,二人皆不以闻。金粘没喝入寇,围徐州,知州王复死守,城陷,阖门百口皆被杀。诏刘光世阻淮以拒金。光世兵溃走还,金粘没喝遂陷天长军。报至。帝即披甲乘骑,驰至瓜州,得小舟渡江,惟护圣军卒数人及王渊、张浚等从行。日暮奎镇江,时汪伯彦、黄潜善方率同列听浮屠克勤说法,或有问边耗者,犹以不足畏告之。堂吏大呼曰:“驾已行矣。”二人相顾仓皇,乃戎服策马南驰。居民争门而出,死者相枕藉,无不怨恨。司农卿黄锷至江上,军士以为黄潜善,骂之曰:“误国误民,皆汝之罪。”锷方辩其非是,而首已断矣。太常少卿季陵,自扬州奉太庙神主以行,未数里,回望城中,烟焰烛天。陵为金人所追,亡太祖神主于金。金人焚扬州而去。
帝如杭州,黄潜善、汪伯彦以罪免官,以王渊同枢密院事。
扈从统瓣苗傅,自负世为将,以王渊骤迁卑职,心不平之。而刘正彦亦以招降剧盗,功大赏薄,怨上。时内侍康履等妄作威福,诸将嫉之。中大夫王世修亦嫉内侍恣横,遂相与同谋,伏兵杀主渊及内侍康履等,劫帝传位皇太子旉,请元祐太后同听政。太后见傅等,谕之曰:“今强敌在前,吾一妇人,于帘前抱三岁儿决事,何以令天下?”傅等不从,遂迫帝禅位手旁,改斥。敕书至平江,张浚知必有兵变,谋起兵讨之。张俊亦知其伪,即引所部至平江。浚与俊语,相持而泣。敕书至江宁,吕颐浩曰:“是必有变。”遣人寓书于浚,且知刘光世于镇江。
会韩世忠由海道将赴行在。张俊曰:“世忠来,吾事济矣。”因白浚,以书招之。世忠以酒酹地曰:“誓不与此贼共戴天!”至平江见浚,浚乃草檄,声苗傅、刘正彦之罪,与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吕顿浩合兵讨之。傅等忧恐,莫知所为。朱胜非劝之,速请帝还宫,可以免祸。傅等遂帅百官朝帝于睿圣宫,帝慰劳之。苗傅、刘正彦以手加额曰:“圣天子度量如是也。”遂请帝复位。吕颐浩谓将曰:“今虽反正,而贼犹握兵居内,若不济,必反以恶名加我。”进败苗翊于临平。苗傅、刘正彦南走,勤王兵入水关。张骏、吕颐浩等入见,伏地涕泣待罪。帝问劳再三,解所服玉带以赐张浚,斩吴湛、王世修等,诛贬逆党有差。
帝至江宁府,韩世忠追获苗傅、刘正彦,逆行在诛之。帝手书“忠勇”二字,揭旗以赐世忠。皇太子旉卒。
金人将渡江入寇,诏张浚屯襄、郢、唐、邓,杠充、韩世忠、刘世光分屯江东,以备金。帝如临安府。金兀术入建康,守臣杜充以降。帝闻充降,谓吕颐浩曰:“事迫矣,可若何?”
颐浩因进航海之策。帝然之,遂如明州,明州今宁波府是也。
金兀术陷临安,遣阿里蒲卢浑追帝于明州。帝航于海,次于定海县。金阿里蒲卢浑陷越州,遂寇明州。张浚使统制杨沂中迎战于高桥,败之。金人陷明州,屠其民,遂袭帝于海,追三百余里。提领海州张公裕引大舶击却之,金人引还,帝走温州。
江淮统制岳飞大败金人于广德,六战皆捷。韩世忠以前军驻青龙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欲俟兀术师还击之。及兀术由秀州趋平江,世忠乃移师镇江以待之。兀术欲济江。世忠谓其将曰:“此间形势,无如金山龙王庙者,敌必登之,以觇我虚实。”乃遣苏德将百人伏庙中,百人伏庙下岸侧,戒之曰:“闻江中鼓声,则岸兵先入,庙兵继出,以合击之。”及敌至,果有五骑趋龙王庙,庙中伏兵先鼓而出,获其两骑,其三骑则振策而驰,驰者一人,红袍玉带,既坠复跳而免,诘诸获者,则兀术也。既而接战江中,凡数十合,世忠妻亲执桴鼓,敌终不得济,擒兀术之婿龙虎大王。兀术惧,请尽归所掠以假道,世忠不许。兀术窘甚。或谓之曰:“老鹳河故道,今虽湮塞,若凿之可通秦淮。”兀术从之,遂趋建康。岳飞以兵邀击于新城。兀术大惧,复出江中。兀术穷蹙,祈请甚哀。世忠曰:“还我两宫,复我疆土,则可以相全。”兀术见海舟乘风使篷,往来如飞,谓其下曰:“南军使船如使马,奈何?”乃募人献破海舟之策。于是闽人王姓者,教以火箭射舟篷。世忠师溃,兀术始克济。世忠以八千人拒兀术十万之众,凡四十八日而败。
金人自是不敢复渡江矣。兀术既济江,大肆焚掠,尽掳建康少壮妇女,自静安镇渡宣化而去。岳飞邀击,大败之,尽夺所掠而还。
金主吴乞买废徽宗为昏德公,钦宗为重昏侯,徙之韩州,又徙二帝于五国城,去金上京东北千里。宋使洪皓自云中密遣人奏书,以桃梨栗面等献二帝于五国城,始知康王即位焉。庚戌九月,太后郑氏卒于五国城。后六年,太上皇卒。又四年,邢后亦卒于五国城。金立刘豫为齐帝于大名府,畀以河南、陕西之地。豫约世修子礼于金。
初,秦桧从二帝至燕,金王以桧赐挞懒,为其任用。及南侵以为参军。桧妻王氏,色娇美而多智,与挞懒通。至是挞懒纵秦桧还,使为内间。桧与妻王氏俱还,自言杀金人监己者,夺舟而来,遂航海至越州,求见帝。帝谓辅臣曰:“桧忠朴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喜得闻二帝母后消息,又喜得一佳士也。”
先是,—朝廷虽数遣使千金,但且守且和;而专意与敌解仇息兵,则自桧始。金人欲窥蜀,刘子羽与吴玠、吴璘等,扼险于凤翔大散关之和尚原。金人知有备,遂引去。金兀术复攻和尚原,吴玠与弟璘伏兵夜击,大败之。兀术中流矢,仅以身免,亟剃其须髯而遁,蜀赖以全。
初,北宋行保甲之法,民有部伍,易聚为盗。北宋末,东南盗贼群起,至是张俊、岳飞大败江淮贼李成等于楼子庄,复筠、江州;俊等复引兵渡江,追成至蕲州黄梅县,又败之。成北走降对豫,—张用率众数万降于岳飞,江淮悉平。福建义军范汝为入建州,韩世忠率步卒三万,水陆并进,直抵凤凰山,五日破之,范汝为死,闽地悉平。湖海曹成拥众十余万,据道、贺等州,岳飞击败之,成走邵州。适韩世忠既平范汝为旋师,忽由处、信径至豫章,连营江滨数十里,曹成大惊,率众降于世忠,得战士八万。岳飞大败彭友于雩都,赣州、吉安等地悉平。飞入见。帝手书“精忠岳飞”字,制旗以赐之。
正文 第33回 康王构仗名将偏安半壁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1 本章字数:5775
太湖杨么号“大圣天王”。么与刘豫通,欲顺流而下。帝以岳飞为荆南制置使,飞渡江,中流顾幕属曰:“飞不擒之,不涉此江矣。”既破李成,复受命讨杨么,前所部皆西北人,不匀水战。飞曰:“兵何常,顾用之何如尔。”乃先遣使招谕之。其党黄佐曰:“岳节使号令如山,若与之战,万无生理。”
遂降。飞表授佐武义大夫,单骑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顺逆者,果能立功。欲复遣子至湖中,视其可乘者擒之,可劝者招之。”席益疑飞玩寇,欲以上闻。俊曰:“岳侯忠孝人也,岳有深机,胡可易言。”益惭而止。黄佐袭周伦寨,杀之,飞表迁佐武功大夫。会有旨召张俊还防秋,飞袖小图示俊,俊欲俟来年议之,飞曰:“已有定画,都督能少留八日,可破之。”俊曰:“何言之易?”飞曰:“因敌将破,敌兵夺其手足,离其腹心,是以易也。”俊许之。会黄佐招杨钦、全宗、刘诜等降,夜掩么营,降其众数万。么舟以轮激水,其行如飞,旁置撞竿,舟逢之辄碎。飞散腐木乱草于水,以碍其轮,使不得动,遂大破之。么技穷,赴水死。果八日而捷书至潭州。俊叹曰:“岳侯神算也。”
初,么恃其险,官军自陆路攻之,则入湖;自水攻之,则登岸。因曰:“破我者除是飞来。”至是人以其言为谶云。湖湘既平,张俊还防秋。俊奏遣岳飞屯荆襄,以图中原。时金兵少息,诏颁黄庭坚所书《戒石铭》于州县,曰:“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令刻石文于州县前。刘豫徙都汴京,使其子麟,以金兵寇淮南。帝以赵鼎为尚书右仆射,兼知枢密事。赵鼎劝帝亲征,帝从之。韩世忠大败金人于大仪,帝自将御金,次于平江。金、齐之师日迫,张浚长驱至临江,召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各出师以御金人。金人围庐州,岳飞使牛皋救之,金兵败走。时挞懒屯泗州,兀术屯竹墩镇,为韩世忠所扼。会雨雪,金馈道不通,野无所掠,杀马而食,番汉军皆怨愤,乃夜引师还。兀术等既去,刘麟、刘猊不能独留,亦弃辎重遁。帝语张俊曰:“赵鼎佐朕中兴,真宰相也。”
以赵鼎、张浚为左右相。张浚会诸将于江上,遣张俊屯盱眙,韩世忠屯楚州,刘光世屯庐州,岳飞屯襄阳,杨沂中屯泗州,以图中原。飞在襄阳,累战皆捷,遣牛皋复镇汝军,杨再兴复河南长水县。飞及伪齐李成、孔彦舟连战,皆败之,至蔡州,克其城。飞遣王贵败刘豫之众于唐州。上疏请进军,恢复中原。
帝不许,飞乃还鄂州。伪齐刘豫闻之大惧,恐其讨己,告急于金,请先出师南侵,而乞师救援。金主亶召诸将议之,蒲卢虎曰:“先帝所以立豫者,欲其开疆保境,我得安民息兵也。今豫进不能取,又不能守,兵连祸结,愈无休期。从其请则豫收其利,败则我受其弊,奈何许之。”金主遂不许豫,而遣兀术提兵黎阳,以观其衅。于是豫佥乡兵三十万,分三道入寇。刘麟率中路兵,由寿春以犯合肥;刘猊率东路兵,由紫荆山出涡口以犯定远;孔彦舟率西路兵,由光州以犯六安。刘猊至藕塘,杨沂中迎击,大破之。猊曰:“适见髯将军锐不可当,果杨殿前也。”即与精骑遁去。麟在顺昌,闻猊败,亦拔寨去。杨沂中及王德乘势追麟,至南寿春而还,北方大恐。金人闻豫败来,诘其状,始有废豫之意。岳飞知刘豫结粘没喝,而兀术恶之,可以间而动。会中军得兀术谍者,飞佯责之曰:“汝非吾军人张斌耶?吾先遣汝至齐,约诱致四太子,汝往不复来,吾继遣人问齐,齐已许我,今冬以会合寇江为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书,竟不至,何背我耶?”谍冀缓死,即诡服。乃作蜡书,因谓谍曰:“吾今贷汝,复遣至齐,问举兵期。”剀股纳书,戒勿泄。谍还,以书示兀术。兀术大惊,驰白金主,于是废豫之意益决。金人袭汴,执刘豫而废之,立行台尚书省于汴。
韩世忠、岳飞请伐金,收复中原。不报。
初,何藓还自金,始闻太上皇及太后之丧,帝成服,以王伦为奉迎梓宫使如金。伦陛辞,帝命伦谓挞懒曰:“河南、陕西之地上国既不有,与其付与刘豫,曷若见归下国。”及金人执刘豫,王伦还自金,伦入对,言金人许还梓宫、太后及河南、陕西地,遂复遣之。初,赵鼎、张浚并相,后赵鼎罢,而张浚独相。再后张浚罢,而赵鼎独相。其后赵鼎为越桧所卖。言于帝,以为桧可大任,至是帝以秦桧为相,而罢赵鼎,专主和议,而中兴之望绝矣。帝定都于临安,王伦与金使偕来,议以河南、陕西之地与宋,有诏谕江南为名,不著国号。礼部侍郎曾开当草国书,以太卑弱论之。勿听。于是晏敦复、尹焞、朱松、李纲等,皆极言其不可。胡铨抗疏极言,贬于广州。秦桧以勾龙如渊为御史中丞,以孙近参知政事,凡异己者,尽劾去之,而大权悉归于桧矣。和议成,以王伦为东京留守。伦至汴,金人归河南、陕西之地,以方庭实为三京宣谕使。庭实至西京,先朝陵寝,自太祖以下,皆遭发掘。而哲宗至暴露,庭实解衣复之,归以白帝。秦桧恨之。张焘还自金,帝问诸陵寝如何,焘不答,惟言万世不可忘此贼,帝默然。秦桧患之,二人俱坐贬。
兀术言于金主曰:“挞懒、蒲卢虎主割河南、陕西地与宋,必有阴谋。今宋使在汴,勿令逾境。”伦闻之,即遣介具言于朝。会孟康至汴,伦即使康权留守之任,而身为使者,赴金国议事。会挞懒反,金人遂执伦索还河南、陕西地。伦力拒之。
金欲伦降,伦不屈,冠带南向再拜,恸哭曰:“先臣文正公旦,
以直道辅两朝,臣何敢厚命。”遂就死。金兀术撤离喝分道入寇,复陷河南、陕西诸州郡。东京副留守刘錡率所部四万人赴东京,至涡口,闻金人败盟南下。錡与将卒舍舟陆行,急趋至顺昌。谍报东京已降,知府陈规见錡问计,錡曰:“城中有粮,则能与君共守。”规曰:“有米数万斛。”铸曰:“可矣。”乃与规议,敛兵入城,为守御计。时守备一无可恃,錡督取车轮辕埋城上,又撤民户扉,周匝蔽之,凡六日粗毕,而金兵遂围城。
錡夜遣千余人击之,杀敌颇众。既而金乌禄以兵三万来薄城。
錡用破敌弓,翼以神督弩射却之,复以步兵邀击,溺河死者不计其数,金兵乃移寨于李村。錡遣阎充募壮士五百,夜砍其营。
是夕天欲雨,电光四起,见辫发者辄歼之。复募百人,折竹为器如儿戏,人持一为号,直入,乘电奋击,闻吹嘂声即聚,电止则匿而不动。敌众大乱,于是终夜自战,积尸盈野,退军老婆湾。兀术在汴闻之,即索靴上马,帅十万众来援。兀术至城下,责诸将丧师之罪;众皆曰:“南朝用兵,非昔日比,元帅临城自见。”錡遣耿训以书约战。兀术怒曰:“刘錡何敢与我战,以吾力破汝城,直用靴尖踢倒耳。”耿训曰:“太尉非但请与太子战,且谓太子必不敢济河,愿献浮桥五所,济而大战。”
迟明,钅分为五浮桥于颍河上,敌由之以济。钅分遣人毒颍水上流及草中,戒军士虽渴死毋得饮于河。时大暑,敌远来疲弊,人马饥渴,食水草者,辄病。钅分土气闲暇,军皆分番休息,方晨,按兵不动,待未申时,敌力疲气索,方出接战,姒锐斧犯之,敌大败走,死者数万。是夕大雨,平地水深尺余,兀术遂走还汴。韩世忠遣兵复海州,张俊使王德复宿州,德乘胜入毫州,岳飞收复河南州郡,留大军于颖昌,命诸带分道出战,自以轻骑驻郾城。兀术合龙虎大王、盖天大王及韩常之兵逼郾城。飞遣子云领骑兵直贯其阵。云与金人战,凡数十合,金尸布野。
兀术以拐子马万五千。飞戒步卒,以麻札刀入阵,勿仰视,第斫马足,拐子马相连,一马仆,二马不能行。飞军奋击,大破之。兀术大恸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胜,今已矣。”愤甚,复合师十二万,侵颍昌,飞使王贵及子云又大败之。兀术夜遁,追奔十五里,中原大振。飞使梁兴渡河,会本行忠义、两河豪杰,败金人于垣曲,又败之于泌水,遂复怀、卫州,大行道绝,金人大恐。
飞又大败兀术于朱仙镇,兀术走还汴。飞遣使修治诸陵。
兀术欲弃汴北去,有书生叩马曰:“太子毋走,岳少保且退矣。”
兀术曰:“岳少保以五百骑破吾千万,京师日夜望其来,何以得退?”生曰:“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兀术悟,遂留不去。时染兴会太行两河豪杰,结忠义社,中原尽磁、相、泽、潞、晋、汾、隰、卫之境,皆期日兴兵,与官军会。其所揭旗,皆以岳为号。
父老百姓,争挽车牵牛,载糗粮以馈义军。自燕以南,金人号令不行。兀术欲佥军以抗飞,河北无一人应者,乃叹曰:“自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金将乌陵思谋,素号骁勇黠桀,亦不能制其下。但谕之曰:“无轻动,俟岳家军来,即降。”金将王镇、崔庆及韩常等,皆以众内附,飞大喜,语其下曰:“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
时金主亶纵酒荒Y,将士离心,蒙古兵起,国势稍弱,善将者不过兀术一人,大有可为之机。而秦桧方欲画淮以北与金为和,讽台臣奏请诸将班师,且知飞志锐不可回,上言飞孤军不可久留,迄速召还,于是飞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飞愤极泣下,东面再拜曰:“十年之力,废于一旦,良可惜也。”乃自郾城引兵还。民遮马恸哭,诉曰:“我等戴香盆运粮以迎官军,金人皆知之。相公去,我辈无噍类矣。”飞亦悲泣,取诏示之曰:“吾不得擅留。”哭声震野。飞留五日,以待民徙,从而南者如市。飞亟奏以汉上六郡闲田处之。飞还,飞所新复河南府州县,复为金有。飞至鄂,力请解兵柄,勿许。已而入觐,帝问之,飞拜谢而已。
秦桧力主和议,恐诸将难制,欲尽收其兵柄。乃罢韩世忠、张浚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罢刘錡知荆南府。时兀术遗秦桧书曰:“汝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飞乃可和。”
桧亦以飞不死,终碍和议,己必及祸,故力谋杀之。遂讽谏议大夫万俟卨等,交章论飞奉旨援淮西,畏敌逗留,罢为万寿观使,奉朝请。秦桧必欲杀飞,乃与张俊密谋,诱飞部曲能告飞者,优以重赏。卒无应者。闻飞统制王俊善告讦,号雕儿,使人谕之,王俊许诺。乃自为状付王俊,妄言副都统制张宪谋据襄阳,还飞兵柄。执宪赴镇江行,枢密府鞠之。宪被掠无完肤,竟不伏。桧矫诏召飞父子证宪事。飞笑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遂与云就大理狱。桧命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鞫之。
铸引飞至庭,诘其反状。飞裂裳以背示铸,有旧涅“尽忠报国”
四大字,深入肤理。既而阅实,俱无验。铸察其冤,白之桧。
桧曰:“此上意也。”铸曰:“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桧乃改命万俟卨。卨素与飞有怨,遂诬飞令于鹏、孙革致书张宪、王贵,令虚申探报,以动朝廷。
云与宪书,令措置,使飞还军;且云其书巳焚。飞坐系两月,无可证者。大理卿薛仁辅等皆言飞无辜,判宗正寺齐安王士请以百口保飞,皆不听。韩世忠心不平,诘其实。桧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世忠曰:“‘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也?”
韩世忠抗疏言秦桧欺君误国之罪。桧讽言官论之,遂罢为醴泉观使。世忠自是杜门谢客,绝口不言兵,时跨驴携酒,从一二童仆。纵游西湖以自乐,平时将佐,罕见其面。十余年卒。
时岁已暮,而飞狱不成。一日,桧手书小纸付狱,即报飞死矣,年三十九。云与张宪皆弃市。凡讼飞冤者,或黜或死。傅成其狱者,皆进秩。洪皓在金,以蜡书奏,言金人所畏服者惟飞,及闻其死,诸酋皆酌酒相贺。
飞事亲至孝,立志慷慨,以必取中原为念。自奉甚薄,凡有所欲为,召诸统制与之谋,谋定而后战,故无不胜。猝遇敌不动,故敌为之语曰:“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张浚尝问用兵之术,飞曰:“仁、智、信、勇、严,缺一不可。”飞好贤礼士,博览经史,雅歌投壶,恂恂若一书生,然忠信激烈,议论持正不阿,卒以此得祸云。
和议成,以何铸签书枢密院事,奉表称臣于金,又割唐、邓、商、秦之地畀金。铸等陛辞,帝召至内殿,谕之曰:“朕北望庭闱,无泪可挥。卿见金主,当云慈亲之在国,一老妇人耳;在本国,则所系甚重。以至诚说之,庶彼有感。”铸至金,首以太后为请。金主曰:“先朝业已如此,岂可辄改。”副使曹勋再三恳请,金主乃许之。遂遣何铸还金使。人以兖冕来,册帝为大宋皇帝,归徽宗皇帝及徽宗后郑氏、帝后邢氏之丧。帝生母韦氏,自金归,居于慈宁宫。立贵妃吴氏为皇后。后开封人,习书史,善翰墨,才色俱全,尝戎服侍左右,帝甚爱之。
帝怜邢后在金,故虚中宫以待之,至是始立吴氏为后。自是称臣奉贡,边境稍宁。
秦桧自以为太平莫大之功,专以忌刻贬逐忠良为事。桧趋朝,义士施全挟刀天道,遮桧肩舆刺之,不中,被杀。秦桧必欲杀赵鼎、李光、胡铨、张浚等,及鼎卒,而憾不已,下鼎于汾等于大理狱,诬与张浚、李光、胡寅、胡铨等五十三人谋大逆,狱成,而桧病不能书,得释。诏封秦桧为建康王。是夕,秦桧死。
桧居相位十九年,劫制君父,倡和误国,一时忠臣良将诛锄略尽;开门受赂,富敌于国,外国珍宝,死犹及门;晚年残忍尤甚,数兴大狱。桧以妻妒无子,以内侄王熺为子,至是勒令致仕,黜其亲党之在位者。桧墓在金陵江宁镇,岁久荒芜。
至明成化乙巳秋八月,为盗所发,获货财以巨万计。盗被执,有司故—出其罪。桧与妻王氏僭用水银殓,颜色如生。有司阴令人碎其尸,分投于各处厕中,亦一快事也。
金完颜亮弑金主亶而自立,且欲并宋为一统,乃密隐画工于奉使中,俾写临安湖山以归,为屏,图己象于吴山绝顶,题诗其上,有“万里车书盍混同,扛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之句。因遣使征诸道兵,遂迂都汴京。
宋钦宗卒于金,钦宗后朱氏,生皇子训于五国城,在金,不知所终,金主亮使高景山、王全来求汉淮之批。帝问之,全曰:“赵桓今已死矣。”始闻靖康帝之丧。金主亮欲南侵,太后徒单氏谏之,亮弑太后,遂大举入寇。众六十万,号百万,远近大震,两淮失守。金主亮率大军临采石江上誓师,明日济江,会虞允文奉命往芜湖,迎李显忠,交王权军,且犒师采石口。
允文至采石,王权已去,显忠未来,敌骑充斥,官军三五星散。
正文 第33回 康王构仗名将偏安半壁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2 本章字数:4743
允文谓坐待显忠,则误国事。遂立招诸将,勉以忠义,众请死战。乃命诸将列阵,部分甫毕,敌已大呼,麾百万艘绝江而来,抵南岸,直薄宋军,军少却。允文入阵中,抚统制俊之背曰:“汝略闻四方,立阵后,则儿女子尔。”俊即挥双刀出,土殊死战,中流宋军以海船冲敌舟,皆平沈。敌半死半战,日暮未退。会有溃卒自光州至,允文授以旗鼓,从山后转出,敌疑援兵至,始遁。允文又命劲弩尾击追射,大败之。亮乃率军趋扬州。金人怨金主亮之暴虐,另立曹国公乌禄为帝,更名雍。下诏暴金主亮罪恶数十事,遣兵绝其归路。金主亮至瓜州,召诸将约以三日济江,否则尽杀之。军士危惧。又闻曹公乌禄即位于辽阳,遂共谋杀亮。金师渡淮北还,金主雍遣使来聘,宋遣起居舍人洪迈使金,以贺金主登极,且请河南地,欲正敌国之礼,金主不从。
初,二帝北辕,金以玉牒追捕太宗之后,鲜克全者,惟高宗得脱。高宗止有元懿太子旉,三岁而卒。帝无子,选太祖子秦王德芳五世孙称之子伯琮,命张婕妤鞠之。生六岁矣,封为普安郡王。王天资英明,豁达大度,平居服御俭约,每以经史自适,骑射翰墨,皆绝于人,至是已三十岁矣。帝知其贤,更名瑗,立为皇侄。未几,更名昚,立为皇太子。帝在位三十六年,传位于皇太子,自称太上皇。退居德寿宫,谓群臣曰:“付托得人,吾无忧矣。”后又二十六年崩。
昚即位,是为孝宗。追复岳飞官爵;以礼改葬,官其孙六人。帝锐意恢复,以张浚为枢密使,都督江淮军马,开府建康。
张浚入见,谓金人至秋必为边患,当及其兵未发攻之。帝然其言。史浩阻之。勿听,乃议出师渡淮,会李显忠、邵宏渊亦献捣虹县、灵壁之策,帝命先图二城,浚乃遣显忠出濠州,趋灵壁;宏渊出泗州,趋虹县。金都统萧琦用拐子马来拒,显忠与之力战,遂复灵璧。显忠入城,宣布德意,不戮一人,于是中原归附者接踵。宏渊围虹,久不下。显忠遣灵璧降卒开谕祸福,金守将乃出降。宏渊耻功不自己出,会有降千户诉宏渊之卒夺其佩刀,显忠立斩之。由是二将不协。李显忠败金萧琦于宿州,获之,复其城。捷闻,帝手书劳张浚曰:“近日边报,中外鼓舞,十年来无此克捷。”金孛撒复率步骑十万来攻宿州,李显忠率所部力战却之。邵宏渊耻前功不自己出,因按兵不动,且顾众曰:“当此盛夏,摇扇之不是暇,奚暇披甲苦战乎!”人心遂摇,无复斗志,诸将各遁。显忠知势不可孤立,遂夜引还,至符离,师大溃,所丧军资器械殆尽。张浚还扬州,上疏自劾。
帝以符离师溃,乃议讲和,因贬张浚。浚行次余干,遂得病,数日卒。帝遂决意定和。盖时值金主雍之贤,无可乘之衅,适金遣使来责,兼督岁币。帝遣魏杞至金,正敌国之礼,易表为书,改臣称侄,减岁币十万而还。于是南北讲好,俱得休息矣。
帝聪明英毅,节用爱民,好学勤政,听言纳谏,崇儒重道,疏斥宦官,严饬赃吏,逸欲之事,毫无可指,为南宋之贤君。
以虞允文、梁克家、陈俊卿等为相,境内治安,人民乐业。朱子《资治通鉴纲目》成,上之。熹字元晦,婺源人,今江南徽州府婺源县是也。少有求道之志,父松,知饶州,疾亟,嘱熹曰:“胡宪、刘勉之、刘子翚三人,学有渊源,吾所敬畏。我死,汝宜师之。”熹遂往学焉。宪,安国从子。高宗时,禁伊洛之学,宪与勉之求得程颐书,潜抄默诵,夜以继日。勉之结草堂,读书其中,力耕自给,淡然无求于世,子翚,韦合仲子。
勉之与宪、子翚日相往来讲学,学者踵至。勉之以女妻熹。熹得道统之正,自勉之始。熹又闻延平府李侗学于罗从彦,从彦学于杨时,杨时学于程颢、程颐。遂徒步往从侗,得《大学》及《中庸》、《论》、《孟》之传,乃作《四书集注》,开后代儒教之宗。熹弟子蔡沈,著《书经传注》。熹又与张栻、吕祖谦等交。栻字敬夫,浚之子,世称南轩先生。祖谦,好问之孙,世称东莱先生。曾祖希哲,从程颐游,以儒行名于世,故吕氏子孙有中原文献之传。朱熹历仕外任,至是帝以熹为兵部郎官。
兵部侍郎林栗,言熹所至携门生数十人,习为春秋战国之态,妄希孔盂历聘之风,绳以治世之法,则乱人之首也。熹因辞归。
丁未十月,太上皇崩。帝奉上皇,孝养备至,升遐之日,哀慕尤切。致丧三年,群臣屡请遵易月之制,不从,诏皇太子参决庶务。帝在位二十七年,传位于太子惇,是为光宗。尊孝宗为寿皇圣皇帝,退居重华宫。光宗欲诛宦者,近习皆惧。遂谋离间寿皇与帝后。帝疑之,不能自解。会帝得心疾,寿皇购得良药,欲因帝至宫授之。宦者遂诉于李后曰:“太上合药一大丸,俟宫车过,即投药,万一有不虞,其奈宗社何!”后心衔之。
顷之内宴,后请立嘉王扩为皇太子。寿皇不许。后退执嘉王泣诉于帝,谓寿皇有,废立之意。帝惑之,遂不朝寿皇。李后又以黄贵妃有宠,因帝祭太庙,宿于斋宫,后杀贵妃,以暴疾闻。
翌日,合祭天地,风雨大作,黄坛烛灭,不能成礼而罢。帝既闻贵妃卒,又值此变,震惧增疾,遂不视朝,政事多决于李后,后益骄恣。寿皇闻帝疾,亟往南内视之。且责后,后怨愈深。
帝疾瘳,群臣请朝重华宫,帝已许诺,李后阻之,遂不果行。
帝自有疾不视朝以来,胡晋臣与留正同心辅政,中外帖然。
寿皇有疾,帝与皇后游玉津园,兵部尚书罗点请先过重华宫,帝不许。起居舍人彭龟年连疏切谏,不报。群臣上疏请者相继,帝复以疾辞。彭龟年、黄裳等奏,乞令嘉王诣重华宫问疾,许之。王至宫,寿皇为之感恸。寿皇圣帝崩,帝称疾不出,留正与赵汝愚议请寿圣母吴太后垂帘暂主丧事,尊高宗后寿圣皇太后吴氏为太皇太后,寿成皇后谢氏为皇太后。叶适言于留正曰:“帝疾不执丧,将何辞以谢天下。今嘉王长,若预建参决,则疑谤释矣。”正从之,率宰执入奏云:“皇子嘉王仁孝夙成,宜早正储位,以安人心。”不报。越六日,御批云:“历事岁久。
念欲退闲。”留正得之大惧,因朝,佯仆于庭,即出国门,上表请老。赵汝愚谋欲以太皇太后旨,禅位嘉王。会帝临朝,忽仆于地。时将禅祭,赵汝愚、叶适等乃与知阁门事韩住胄定计。
侘胄,琦五世孙,乃吴太皇太后妹之子也。白内禅之意于太皇太后,太后许可。甲子禅祭,汝愚率同列奏事,袖出所拟云:“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太后览毕,曰:“甚善。”
乃命汝愚在旨谕皇子即位。众扶皇子诣几筵,莫哭尽哀,遂衰服出就重华殿登位。百官起居讫,乃入行禅祭礼。汝愚即丧次奏乞召还留正,民心悦服,中外晏然。光宗在位五年而禅位,又六年崩。
嘉王扩即位,是为宁宗,亦不朝于上皇。但迁住胄为汝州防御,住胄大失望。然以传道旨,浸见亲以留正、赵汝愚为左右相,以朱熹为待制兼侍讲,韩侘胄欲推定策功。赵汝愚曰:“吾宗幸。”时乘间窃弄威福,既罢左相,留正日夜谋去赵汝愚。先引其党为台谏,罢朱熹官。赵汝愚上疏留熹,不听。侘胄谋逐赵汝愚,而难其名,谋于京镗。镗曰:“彼宗姓也,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网打尽矣。”侘胄然之。以李沐尝有怨于汝愚,引为右正言,使奏之,遂罢汝愚,出知福州,而大权悉归于侘胄矣。李祥、章颖、徐谊、杨简等,皆抗疏请留汝愚,李沐劾为党,皆斥之。太府寺丞吕祖俭,上书白赵汝愚之忠,并论朱熹、彭龟年不当罢斥,安置俭于吉州,竟死贬所。侘胄怨赵汝愚,欲诬朱熹等罪,于是疏熹门下及知名之士,目为伪学,窜故相赵汝愚于永州。汝愚至衡州,暴卒,天下闻而冤之。朱熹家居,草封事数万言,极陈奸邪蔽主之祸,明赵汝愚之冤。
缮写已具,子弟诸生皆谏,以为必且贾祸。熹不听,门人蔡元定请蓍龟决之,遇“遁之同人”。熹默然,取奏稿焚之,因更号“遁翁”。时伪学之禁愈急,六经、《语》、《孟》、《大学》、《中庸》之书,为世大禁。遂诏监司帅守,荐举改官,并于奏牍前,声明非伪学之人。会乡试,漕司前期取家状,必令书以不是伪学五字。乃置伪学之籍,赵汝愚、留正、周必大、王蔺、朱熹等,凡五十九人。婺州处士吕祖泰,上书请诛韩侘胄。诏配祖泰于钦州牢城,加韩侘胄太傅,封平原郡王。韩侘胄厌前事乖戾,欲稍更改,以消中外之议,乃追复赵汝愚官,而驰伪学之禁,贬斥者渐还故职。时有劝韩侘胄宜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侘胄然之,恢复之议遂起。岳崈阻之,勿听。造战舰,增置襄阳骑军,追封岳飞为鄂王,其后理宗赐谥武穆。以伐金诏四方,以程松为四川宜抚使,以吴曦为副使。曦素有反志,既得归蜀,又有兵权,遂决意反,阴献阶、成、和、凤四州于金,以求封蜀王。韩侘胄分道出师,王大节帅师复蔡州,不克;郭倪使郭倬、李汝翼、田俊迈会师复宿州,败绩,金人执俊迈。
皇甫斌败绩于唐州,李爽败绩于寿州。韩侘胄以师出无功,乃以邱崈代邓友龙为两淮宣抚使,驻扬州。崈至镇,部署诸将,悉以三衙江上军分守江淮。贬王大节、李汝翼、皇甫斌、李爽等,斩郭倬于镇江。金人分道来侵,以邱崈督视江淮军马。金人攻淮南日急,或劝崈弃庐和州为守江计。崈曰:“弃淮则与敌共长江之险。吾当与淮南俱存亡。”乃益增兵防守。金兵渡淮,入安丰军,遂困和州,江表大震。邱崈遣使如金师议和,金人从之,还师下蔡,和州围解。金立吴曦为蜀国王,曦叛降金。四川转运使安丙与监兴州杨臣源、四川总领刘崇之、兴州中军李好义等起兵诛曦,复西和、阶、成、凤州及大散关等地。
宋使参谋官方信孺于金,金人许和,而欲宋缚送首谋。自兵兴以来,公私之力大屈,而侘胄以安邦欲罪首谋,乃复锐意出师,中外忧惧,然皆畏侘胄,莫敢言者。史弥远入对,因力陈危迫之形,请诛侘胄以安邦。皇后杨氏素怨侘胄,亦使皇子荣王日严具疏,言侘胄再启兵端,将不利于社稷。后从旁力赞之,帝始允可。翌日,侘胄入朝,史弥远令殿前司夏震,以兵三百拥侘胄至玉津园殛杀之,籍其家,并诛其党苏师旦,以韩侘胄、苏师旦首畀金以请和。以史弥远为丞相。时蒙古奇渥温铁木真称帝于斡难河,屡败金师,而金亦渐弱矣。金潍州民李全兵起,定远民季先以李全归宋。至理宗时,以许国为淮东制置使,全妻杨氏郊迎,不见,杨氏惭归,又痛抑之,李全袭国杀之。蒙古围李全于青州,全降于蒙古。复自蒙古还宋地,募兵袭宋。赵范、赵葵击杀之。妻杨氏降金。帝八子,皆早卒,无嗣,立沂王嗣于贵和为皇子,更名竑。沂王柄,孝宗孙也,亦无子,竑实德芳九世孙宗室希瞿之子也。帝以竑为嗣,而沂王又无子。帝命选太祖后十五以上者,教育宫中,如高宗择普安王故事。史弥远以帝未有储嗣,欲借沂王置扣为名,阴择宗室中可立者,以备皇子之选。全馆客余天锡告假还乡,弥远密语之曰:“今沂王无后,宗室子有贤厚者,幸具以来。”天锡渡江,舟抵越西门,过全保长家避雨,保长知其为丞相馆客,具鸡黍甚肃。须臾,有二子侍立,曰:“此吾外孙赵与莒、与芮也,系太祖长子德昭九世孙希垆之子。”天锡因忆弥远言,及还临安,以告弥远,遂召见。弥远善相,大奇之,遂留与莒,更名贵诚,立为沂王后,补秉义郎,年十七矣。与莒凝重寡言,洁修好学,见者敛容,弥远益异之。弥远使学录郑清之教之,学问日进。时史弥远用事久,权势熏灼,皇子竑心不能平,尝书于几上曰:“弥远当决配八千里。”又尝呼弥远为新恩,以他日非崭州,则恩州也。弥远闻之,大惧。
帝有疾,史弥远矫诏立沂王嗣于贵诚为皇子,更名昀,帝在位三十年崩。史弥远遣皇后兄之子杨谷石以废立事白后,后不可。
谷石等一夜七往返,泣拜曰:“内外军民皆已归心,钫木立之,则祸变必生,杨氏无噍类矣。”后默然,良久曰:“其人安在?”
正文 第33回 康王构仗名将偏安半壁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2 本章字数:2384
弥远即于宫中,遣快行宣召昀,令之曰:“今所宣召,是沂墙惠王府中皇子,非万岁巷皇子。苟误,则汝曹皆处斩。”昀入宫见后,后抚其背曰:“汝今为吾子矣。”弥远引昀至柩前,举哀毕,然后召竑。弥远亦引竑至柩前,举哀毕,引出帷,使殿帅复震守之。遂召百官,立班听遗制,则引竑就旧班。竑愕然曰:“今日之事,我岂当仍在此班。”震绐之曰:“未宣制已前,当在此;宣制后,乃即位尔。”竑以为然。已而遥见殿上烛影中,已有人在御座,则昀已即位矣。竑不肯拜,夏震捽其背下拜,遂称遗诏,封竑为济阳郡王,寻封济王,出居湖州。
昀即位,是为理宗。帝幼在家,群儿嬉戏,帝每登高独坐为大王,令群儿拜,群儿号为赵大王,至是果即位焉。追封本生父宗室希壚为荣王,妻全氏为国夫人,以其子与芮袭封奉祀。
弥远欲收众望,召用真碑秀、魏了翁等。湖州人潘任起兵,谋立济王竑,其党不过太湖渔人数十人而已。王知事不成,即帅兵讨平之。史弥远因杀济王竑于湖州,魏了翁、真德秀相继直言其冤。弥远患之,乃以梁成大为监察御史,尽劾去之。成大与莫泽、李知孝共为弥远鹰犬,凡忤弥远意者,三人必相继击排之,时人目为三凶。
初,孟宗政知枣阳军,屡败金兵,号忠顺军。宗政卒,以江海代之。众不服,乃以宗政子珙代海,众乃帖然。蒙古使王楫来议同伐金,京湖制置使史嵩之奏,允之,帝遣邹伸之报谢。
蒙古许俟成功,以河南地归宋。金主奔蔡州乞粮于宋,宋不许。
史嵩之使孟珙等帅师伐金,孟珙帅师入蔡州,蒙古从之。金主守绪自经,金亡。史弥远独相二十六年,权倾内外。初,欲反韩侘胄所为,故收召贤才老成,布于朝廷。及济王不得其死,论者纷纷,遂专任憸壬为台谏,一时君子贬斥殆尽。帝德其立己,惟言是从,故恩宠终身焉。至是卒,帝始亲政,励精求治。
郑清之亦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以陈、蔡西北地分属蒙古,史嵩之使孟珙分屯京西。赵范、赵葵请乘时抚定中原,收复三京。
郑清之力主其说。群臣皆以为敌锋正锐,恐开衅以召兵端,史嵩之、杜杲皆以为未可。勿听,乃命赵汝移镇黄州,刻日进兵。
诏全子才合淮西兵万人赴汴。时汴京都尉李伯渊等为崔立所侮,欲杀之;及闻子才军至,伯渊诛崔立以汴降。赵葵帅师会全子才于汴,葵遣徐敏子帅师入洛阳。时蒙古闻宋来争河南,还师南下,决黄河寸金淀之水,以灌宋军,宋军多溺死。史嵩之忧其召衅,不致馈,粮用不继,而所复州郡率皆空城,无兵食可因,全子才难之。范葵督促益急,乃檄范用吉等提兵,命徐敏子为监军,又命杨谊率军继之,各给五日粮,趋洛阳。徐敏子人洛阳之明日,军食已竭,乃采蒿和面,作饼食之。杨谊至洛东三十里,方散坐蓐食,而蒙古伏兵突起深蒿中,谊仓卒无备,师遂大溃。蒙古兵至洛阳城下,徐敏子与战,胜负相当。士卒乏粮,因杀马而食,敏子等不能留,乃班师。赵葵、全子才遂皆引师南还,诏各贬秩有差。帝因民望,召还真德秀、魏了翁二人。德秀以所作《大学衍义》上进,二人极陈时政,帝皆嘉纳之,以孟珙屯襄阳以备蒙古。蒙古使王楫来言曰:“何为而败盟也。”自是淮汉之间无宁日矣。
蒙古太子阔端引兵图蜀。知天水军曹友闻击败之,遂引兵扼仙人关。及友闻战死,蒙古遂长驱入蜀屠成都,城中骸骨计一百四十万,而城外不与焉。时宋师屡为蒙古所败,襄汉江淮日事兵争,诸守臣死节者、力屈叛降者相继。帝甚悔前事。郑清之免相,赵葵以罪免官。蒙古攻掠诸州县无虚日,赖孟珙、杜杲屡战却之。以孟珙为荆湖制置使,知岳州,使复荆、襄。
珙遣兵先复郢州及荆门,史嵩之复光州,孟珙复樊城、襄阳。
珙奏襄阳、樊城为朝廷根本,今百战得之,非甲士十万,不足分守,乃益置先锋焉。珙又遣师御蒙古于蜀口,遂复夔州。孟珙复蜀,大兴屯田以守之,以余玠为四川制置使。播州冉进、冉璞兄弟请玠徙合州城于钓鱼山以守蜀,玠大喜从之,城成而蜀始可守。以孟珙兼知江陵府。沮漳之水,旧自城西入江,珙障而东之,俾绕城北入于汉,而三海遂通为一,随其高下为渠蓄,泄三百里间,渺然巨浸。土木之工,百七十万,民不知役,遂为江陵天险。珙曾祖安,从岳飞行兵,故其父宗政亦善兵,遂以延宋祚,而成大功云。封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朱熹爵,并从祀孔子。罢王安石从祀。诏求遗书,复封张栻、吕祖谦爵,亦从祀焉。时阎妃怙宠,丁大全、马天骥用事,有无名子书八字于朝门曰:“阎马丁当,国势将亡。”蒙古主亲率兵攻蜀,大弟忽必烈帅诸军渡江;进围鄂州,朝廷大震,诏诸路出师以御蒙古,大出内府银币犒师。
初,帝以贾贵妃弟似道为籍田令,似道恃宠不检,日纵游诸妓家,至夜燕游湖上不返。帝尝夜凭高,望西湖中灯火异常,语左右曰:“此必似道也。”明日询之,果然。帝使京尹史岩之戒之。岩之对曰:“似道虽有气习,然其才可大用也。”至是帝以似道为右丞相,以援鄂州。蒙古人攻城益急,似道大惧,乃密遣宋京诣元帅,请称臣纳币。大弟不许。会元宪宗殂于合州城下,讣闻,而阿里不哥欲袭尊号,郝经请班师议和,似道亦再遣宋京往,大弟乃许之,且约岁币之数,拔寨而去。贾似道使夏贵等杀其殿卒于新生矶。似道匿其议和称臣纳币之事,以所杀获殿卒上表,以诸大路捷闻。帝以似道有再造功,召入朝,以为独相,封卫国公。蒙古使翰林学士郝经来修好,贾似道方以鄂功自颂,惧奸谋显露,命幽之于真州忠勇军营,驿吏防守,严逾狱犴。经数上书于帝,不得达。经曰:“揆之天时人事,宋祚殆不远矣。”知泸州刘整,宋骁将也。似道之杀蒙古殿卒,整之力为多,至是欲杀整以灭口。整惧,降于蒙古。湖南制置使向士壁,屡败蒙古兵,似道以其事不关白,恨之。遂建议遣官会计边费,于是赵葵、史岩之等皆坐侵盗掩匿,罢官征偿。
正文 第33回 康王构仗名将偏安半壁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2 本章字数:7457
而向士壁所费尤多,竟安置潭州而死,复拘其妻妾征之。潭人闻之,有垂涕者。行经界推排法,于是尺寸之地,皆入官籍,东南大扰。似道又以国用不足,买公田于浙西六郡。始焉除二百亩外,继焉除百亩以外皆买,给以银绢或度牒告身,其价甚廉,凡买三百五十余万亩。初买之时,务欲数多,不计田之美恶。及收入之际,田亩或少或瘠,佃人或贫或顽,凡有所负,悉取偿于田主。于是六郡之民莫不破家,继又增公田官所于平江诸路。时蜀郡已失,宋所恃以为险者,惟襄樊一带。刘整言于蒙古日:“南人惟恃吕文德耳,然可以利诱也,请遣使以玉带与之,求置榷场于襄阳城外。”蒙古从之。至鄂,请于文德,文德许焉。或谓文德曰:“榷场成,我之利也。且可阴以通好。”
文德乃为请于朝,开榷场于樊城外,筑土墙于鹿门山,外通互市,内筑堡壁。蒙古又筑堡于白鹤,由是敌有所守,以遏南北之援,时出兵哨掠襄樊城外,兵威益炽。文德弟文焕知为蒙古人所卖,以书谏止。文德始悟,然已无及矣。文德大恨,每曰:“误国家者我也。”因疽发背而卒。
帝无子,以本生父荣王希垆之孙、母弟与芮之子孜为嗣,赐名禥,立为皇太子。帝在位四十年而崩。太子禥即位,是为度宗。尊后谢氏为皇太后。谢氏天台人,有贤德,降元后,又七年以寿终。帝自为太子时,似道有功,及即位,每朝必答拜,称之曰“师臣”而不名,朝臣皆称为周公。理宗山陵事竣,径弃官还越,而密令吕文德诈报蒙古攻下陀甚急,朝中大骇,帝与太后手诏起之,似道乃至。似道时以去要君,帝至涕泣,拜留之。江万里以身掖帝云:“自古无此君臣礼,陛下不可拜,似道不可复言去。”似道阳谢之,而忌之益深,出万里知潭州。
帝以贾似道为太师,平章军国重事,三日一朝。似道上疏,乞归养,帝命大臣、侍从传旨固留。又赐第四湖之葛岭,使迎养其中。似道于是五日一乘湖船,入朝不赴都堂治事,吏抱文书,就第呈署,大小朝政,一切决于馆客廖莹中、堂吏翁应龙,宰执充位而已。正人端士,罢斥殆尽。吏争纳赂,以图为帅、监司、郡守者,不可胜数。兵丧于外,民困于下,莫敢言者。蒙古史天泽筑长围以围襄阳,蒙古阿术帅师围樊城。张世杰、夏贵、范文虎帅师救襄阳,皆败绩。时襄樊之围日急,贾似道日坐葛岭,起楼台亭榭,作半闲草堂,延羽流塑己像其中,取宫人叶氏及娟尼有美色者为妾,日肆Y乐。尝与群妾踞地斗蟋蟀,所狎客戏之曰:“此军国重事!”又广收奇器异物,酷嗜宝玩,建多宝阁,一日一登。自是或累月不朝,有言边事者,辄加贬斥。一日,帝问曰:“襄阳之围已三年矣,奈何?”似道对曰:“北兵已退,陛下从何得此言?”帝曰:“适有女嫔言之。”似道诘其人,诬以他事,赐死。由是边事虽日急,无敢言于帝者。
蒙古张宏范言于史天泽曰:“今规取襄阳,周于围而缓于攻者,计待其自毙也。然而夏贵乘江涨送衣粮入城,我无御之者;而江陵归峡,行旅道出于襄阳南者相继也,宁有毙之时乎?若筑万山以断其西,立栅灌于滩以绝其东,则庶几毙之之道也。”
天泽请而从之。遂筑万山,自是襄阳道绝。
蒙古改国号曰元。时襄阳被围五年,援兵不至,吕文焕竭力拒之。李庭芝使统制张顺、张贵救援,发舟百艘,乘风破浪,径犯重围,元兵皆披靡,以避其锋。抵襄阳城下,及收军,独失张顺。越数月,浮尸溯流而上,披甲胄,执弓矢,直抵桥梁。
视之,则顺也,身中四创六箭。当时盛夏,怒气勃勃如生,诸军惊以为神,结冢殓葬之。张贵入襄阳,文焕固留共守。贵恃其骁勇,欲还郢,乃募二士能伏水中数日不食者,持蜡书赴郢求援,竟达郢。还报,许发兵五千,驻龙尾州,以助夹击,刻日已定。既而谋泄,贵鼓噪冒进,渐近龙尾州,遥望见军船旗帜,贵兵以为郢兵来会,及合,则来兵皆元兵也。盖郢兵前一日已退矣。贵身被十创,力不能支,遂被执。见阿术,欲降之,贵不屈,乃见杀。元人令舁贵尸至襄阳城下,守战者皆哭,城中丧气。文焕以贵祔葬张顺冢侧,立双庙祀之。时樊城被围四年,守将张汉英、范天顺、牛富力战不降。元张宏范进攻,为流矢中其肘,束创见阿术曰:“襄在江南,樊在江北,我陆攻樊,则襄出舟师来救,攻襄亦然,终不可取。若截江道,断救兵,水陆夹攻之,则樊必破,而襄亦下矣。”阿术从之,遂以师截江,而出锐师薄樊城,城陷,汉英死焉。天顺仰天叹曰:“生为宋臣,死为宋鬼。”即于所守处缢死。元兵入城,牛富率死士百人巷战,元兵士死伤者,不可胜汁。转战而进,遇民居,烧绝街道,富身被重伤,赴火死。裨将主福叹曰:“将军死国事,吾岂独生。”亦赴火死。樊城既破;襄阳势孤援绝,文焕每一巡城,南望恸哭而后下。告急于朝,贾似道不督列阃赴援,而累上书请行边。复讽台谏上疏留己,以为师臣出顾襄,未必能及淮,顾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运天下。于是帝谓似道曰:“师相岂可一日离左右耶?”阿术益兵攻襄阳,文焕力不能支,会元祖招降,文焕遂以城降。襄阳既失,则东南不可守矣。贾似道以母丧去位,诏起复之。太学博士陈著帅太学诸生切谏,勿听。度宗自为太子时,以好内闻。既即位,耽于酒色,每在宫,妇女不释于怀,故事嫔妾进御,晨诣阁门谢恩,书其月日,帝一日谢者多至三十余人。在位十年崩,皇子即位,时方四岁。皇太后谢氏临朝称制,封兄昰、及弟昺为王,诏贾似道独班起居,尊谢太后曰太皇太后,全后曰皇太后。
元命平章事史天泽及左丞相伯颜帅师二十万南侵。吕文焕以伯颜自襄阳趋郢州,刘整以唆都自枣阳穆淮泗,旌旗数百里,水陆并进。元阿术自青山矶济江,伯颜侵阻罗堡。夏贵不能守,弃师走还卢州,师遂大溃。伯颜入堡,遂济江。合阿术趋鄂州,知汉阳军王仪以城降元。吕文焕侵鄂州,守将程鹏飞以城降。
伯颜遂帅师东下,规取荆湖。时鄂州既破,朝廷大惧。三学生及群臣上疏,以为非师相亲出师不可。似道不得已,始开督府于临安。时元史天泽卒,伯颜、阿术顺流东下,以吕文焕为向导。沿江诸将,皆吕氏部曲,望风降附。贾似道之婿范文虎,以安庆叛降元,贾似道帅师次芜湖。似道畏刘整不敢发,及闻整死,喜曰:“天助吾也。”乃上出师表,抽诸路精兵,凡三十万人以行。金帛辎重之舟,舳舻相衔,百有余里。遣宋京如元师,请称臣纳岁币,如前约。伯颜不许,似道以精锐七万人尽属孙虎臣,次于池州下流之丁家洲。夏贵以战舰二千五百亘江中,似道将后军为殿。夏贵既尝失利于鄂,恐督府功成,又忌虎臣新进,虽列阵向敌,殊无斗志。元阿术挺身登舰,擂鼓大震,遣人掠宋舟,大呼曰:“宋军败矣!”虎臣前锋将姜才方接战,虎臣遽过其妾所乘舟,众见之,欢曰:“步师遁矣。”于是宋师大乱,夏贵不战而走。似道错愕失措,遽呜钲收军。阿术、伯颜水陆夹攻,杀溺死者,不可胜计。似道仓惶召夏贵计事,贵曰:“诸军已胆落,吾何以战?师相惟有人扬州,招溃兵迎驾海上,吾以死守淮西耳!”遂解舟去。似道乃与虎臣单舸奔还扬州。
明日,溃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扬旗招之,皆莫应,有为恶语漫骂者。似道檄列郡如海上迎驾,姜才收兵至扬州,元师遂乘胜东下矣。赵晋弃建康而逃,诸知府皆弃城逃,有叛降元者,有死节者。元人徇池州,通判赵昂发摄州事,与雍氏约同死节。晨起书几上曰:“国不可背,城不可降,夫妇同死,节义成双”。遂与雍氏同缢于从容堂。元人徇饶州,知州唐震、胡相江万里死之。万里凿池于芝山后圃,匾其亭曰“止水”,人莫喻其意,及城欲破,万里遂赴水死。初,汪立信进守边、讲和二策,似道不用。至是扼吭而卒。诏天下勤王,李庭芝遭兵入援,张世杰帅师入卫。勤王诏至赣州,文天祥捧之涕泣。
天祥性豪华,自奉甚厚,声妓姬妾满前,至是痛自抑损,尽以家资为军费,乃发郡中豪杰,并结溪洞山蛮,有众万人,遂入卫。李芾遣兵入援。胨宜中初附贾似道,得骤登政府,及翁应龙自军中还,宜中问似道所在,应龙以不知答之,宜中意其已死,即上疏乞诛似道。太后不许,罢为醴泉观使,凡似道诸不恤民之政,次第除之。公田给还田主。有二星斗于中天,一星陨,执政及侍从台谏弃位进去数千人,太皇太后诏谕之,然亦不能禁也。元主遣礼部沿书廉希贤、工部侍郎严忠范奉国书来至建康。希贤请兵自卫,伯颜曰:“行人以言不以兵,兵多反疑致尔。”希贤固请,遂以兵五百送之。希贤等至独松关,张濡部曲杀忠范,执希贤送临安,希贤病创死,诏张世杰等四道出兵以御元,世杰与刘师勇、孙虎臣等,大出舟师万余艘,次于焦山。令以十舟为方,碇江中流,非有号令,不得发碇,示以必死。元阿术至,以火矢攻之,篷樯俱焚,烟隐蔽江,宋师大乱,无敢发碇,赴江水死者万数。元张宏范、董文芮复以锐卒横冲宋师,于是世杰不复能军,奔圌山。师勇还常州,虎臣还真州。三学生及台谏侍从皆上疏乞诛贾似道,太皇太后不许。
王烩复论之,诏籍其家,安置循州。会稽尉郑虎臣以父尝为似道所配,请为监押。时似道寓建宁之开元寺,侍妾尚数十人。
虎臣至。悉屏去之,夺其宝玉等类,撤轿盖,暴行秋日中。令舁轿夫唱杭州歌以谑之,窘辱备至。至漳州木绵庵,虎臣讽令自杀。似道不从,虎臣曰:“吾为天下杀似道,虽死何憾。”即于厕上拉似道X杀之,放手半身入厕,即殡于庵厕屋中。
元阿木围扬州,李庭芝固守不下,伯颜遂议深入,因越扬州渡江,分兵东下。元兵破独松关,邻邑望风皆遁,诸关兵皆溃。朝廷大惧,遣柳岳如元师请平。伯颜不许,日:“汝国戮我行人,故我兴兵至此,汝国得天下于小儿,亦失天下于小儿,尚何多言。”元伯颜帅师次于皋亭山,文天祥、张世杰请移三宫入海,而己帅众背城一战,陈宜中不许。太后遣督察御史杨应奎上传凰玺以降,伯颜受之。遣使召随中出议降事,宜中弃位,逃归于温州之清澳。张世杰、苏刘义、刘师勇似不战而降;各帅所部兵去临安,入于海。杨应奎自皋亭还,言伯颜欲执政面议,太后乃以天祥为右丞相,与吴坚偕往。天祥见伯颜,乞退军嘉兴,以俟讲解,争辩不屈。伯颜大怒,遂拘留天祥,而遣坚还。伯颜使人喻天祥,欲天祥降,天祥哭而拒之。驸马都尉杨镇,奉益王昰、广王昺走婺州。元伯颜使范文虎追之,执杨镇还临安。杨淑妃与弟杨亮节奉二王随走温州。太后下手诏,诏谕郡县皆降元。伯颜次于湖州市,遣张惠、阿刺平等入临安府,封府库,收史馆图书及百司符印告敕,罢官府及卫卒。时元军分驻钱塘江沙上,杭人方幸之,而湖汐三日不至。
丙子三月,元伯颜入临安,以帝及太皇太后谢氏、太后全氏、福王与芮,并庶僚三学诸生内侍等,皆北去。帝在位二年而国亡,时方六岁,后为僧,有子。谢太皇太后不久卒,全太后亦为尼。元人以文天祥北去。天祥至镇江,与其客杜浒等十二人,夜亡入真州,苗再成出迎,且喜且泣,遗书李庭芝,遣使四出纠兵结约。初,天祥未至,其时杨有脱归兵,言元人密遣一丞相,入真州说降矣。庭芝信之,以天祥来说降,使再成亟杀之。再成不忍,绐天祥出视城垒,以制司文示之,闭之门外。天祥如扬州,将入城,闻置制司下令,捕文丞相甚急,天祥及变姓名,由通州浮海如温州,以求二王陆秀夫、苏刘义。
闻二王在温州,以兵来会。杨亮节闻陈宜中在清澳,遣使召之。宜中来谒,相与共议兴复,乃奉二王为都帅,入闽中,如福州,檄召诸路忠义,兵势稍振。陈宜中、张世杰等,奉益王昰即皇帝位于福州,是为端宗。遥上孝恭懿圣皇帝等尊号,遂尊母度宗淑妃杨氏为皇太后,同听政。文天祥至自温州,以为右丞相。
天祥开府南剑州,经略江西,遂复邵武军。
时元阿术围扬州,久不下,庭芝守御益力。及临安既降,元人以恭帝北去,庭芝与姜才以四万人,夜捣瓜州夺驾,众拥恭帝避去,不克而还。阿术以太皇太后手诏渝降。庭芝登城谓使者曰:“奉诏守城,未闻以诏渝降也。”不从。既而福州使至,庭芝乃命制置使朱焕守扬城,而自与姜才将兵五千,趋泰州。庭芝既行,焕即以城降。阿术帅兵追庭芝,庭芝走入泰州。
会姜才疽发背,不能战,泰州守将孙贵、胡惟孝开北门纳元兵,庭芝与姜才皆被执。阿术欲降之,庭芝与姜才不屈而死。东莞民熊飞起兵,会赵氵晋复韶、广州。文天祥帅师次于汀州,遣赵时赏、张日中等将一军赴赣,以取宁都;遣吴浚将一军取雩都。
刘洙等皆自江西起兵来会。元人围韶州,守将刘自立以城降。
熊飞率兵巷战,赴水死。秀王与择及元人战于温州,败绩,死之。帝舟居于泉州港,抚招使蒲寿庚作乱,帝走潮州,蒲寿庚以泉州叛降元。文天祥复海州。陈文龙既死节,文龙之侄陈瓒起兵复兴化军。文天祥自梅州,出江西,遂复会昌县,张日中、赵时赏兵皆会之。张世杰复潮州。文天祥败元人于雩都,次于兴国县。使赵时赏、张日中等帅师复吉、赣诸县,遂围赣州。
帝舟迁于潮州之浅湾。张世杰会师讨蒲寿庚于泉州,寿庚闭城自守。世杰传檄诸路,遂复邵武军。时宋兵浸盛。
元主诏塔出、李恒、吕师变等以步卒入岭,从岸路,诏忙兀台、唆都、蒲寿庚、刘深等以舟师下海,从水路,以追二王。
李恒遣兵援赣州,而自将攻文天祥。天祥不意李恒猝至,乃引兵走,至方石岭及之。巩信与张日中拒战,皆死,兵尽溃。天祥妻欧阳氏,男佛生、环及二女皆见执。赵时赏并肩舆在后,元人问为谁。时赏曰:“我姓文。”众以为天祥,执之。天祥由是得挺身与长子道生及杜浒、邹凤乘骑逸去。遂奔循州,时赏被擒,大骂不屈而死。元唆都入兴化,陈瓒闭门坚守。唆都临城谕之,矢石雨下,唆都大怒,攻破城,获瓒车裂之,屠其民,血流有声。元刘深以舟师袭浅湾,帝舟迁于秀山。陈宜中逃之占城,遂不复,后死于暹罗。帝舟迁于井澳,飓风作,帝有疾。
元刘深来袭井澳,帝迁于谢女峡。都统凌震复广州,帝迁于石冈州。夏四月,帝崩。在位二年,寿十一岁。帝弟帝昺即位于石冈州,太后杨氏同听政,适用黄龙见海中,改元祥兴,升石冈州为龙翔县。杨太后垂帘,与群臣语,犹自称奴,陆秀夫与张世杰共秉政。张世杰以石冈州不可居而崖山在海中,去潮、广各四百余里,两山相对,势颇宽广。中有一港,其口如门,可以藏舟,世杰以为形势之地,乃奉帝移驻焉。遣人入山伐木,造军屋千间,行宫正殿曰“慈元”,杨太后居之,升广州为祥龙府。时官民兵尚二十余万,多居于舟,资粮取办于广右诸郡。复招人匠,造舟楫,制器杖,民不能堪,始有离叛之志。有大星南流陨海中,小星千余随之,声如雷,数刻乃已。
文天祥闻帝即位,乞入朝,不许,加少保,封信国公。会军中大疫,士卒多死,天祥子道生复亡,家属皆尽。天祥屯潮阳,邹凤、刘子俊皆集师会之。盗陈懿导、张宏范兵济潮阳,天祥力不能支,帅其麾下走海丰。张宏正追之,天祥方饭王坡岭,宏正兵突至,众不及战,皆顿首伏草莽。天祥仓惶出走,千户王惟义执之,天祥吞脑子不死,邹凤自刎。刘子俊自诡为天祥,冀可免天祥。及执天祥至,各争真伪。元人遂烹子俊,而执天祥至潮阳。见宏范,左右命之拜,天祥不屈。宏范释其缚,以客礼见之。天祥固请死,宏范不许,求族属被俘者悉还之,处之舟中以自从。
张宏范由潮阳港乘舟入海,获斥堠将,乃知帝所在。或谓张世杰目:“北兵以舟师塞海口,则我不能进退,盍先据之,幸而胜,国之福也。不胜犹可西走。”世杰恐久在海中士卒离心,乃曰:“频年航海,何时已乎!”遂结大舶千余,作一字阵碇海中,贯以大索,四周起楼栅如城堞,奉帝居其间,为必死计,人皆危之。崖山两门如对立,其北浅,舟不可进。元人由山东转而南人大洋,与世杰之师相遇,薄之,且出骑兵断宋师汲路。宋舟坚不能动。元人以舟载茅茨,沃以膏脂,乘风纵火焚之。宋舰皆涂泥,缚长木以拒火,舟不能焚,宏范无如之何。
宏范招世杰降,世杰不从。宏范乃以舟师据海口。宋师樵汲道绝,兵士大渴,乃下掬海水饮之,水咸,饮即呕泄,兵士大困。
世杰师苏刘义、方兴等,旦夕大战。宏范乃四分其军,自将一军,相去里许,令曰:“闻吾乐作,乃战。”令李恒乘早潮退,先攻其北。世杰以谁兵,殊死战。至午潮上,元中军乐作,宋兵因而少懈。宏范以舟攻其南,四路并进。世杰前后受敌,兵士皆疲,不能复战。俄有一舟樯旗仆,诸舟樯旗皆仆。世杰知事去,乃抽精兵入中军,诸军大溃。元师薄宋中军,会日暮,风雨昏雾,咫尺不可辨,世杰乃与苏刘义断维,以十六舟夺港而去。陆秀未走帝舟,帝舟大,且诸舟环结,度不得出,乃先驱其妻子入海,即负帝同溺。在位二年,寿九岁。后宫诸臣从死者甚众。余舟尚八百,尽为元人所得。越七日,尸浮海上者十余万人,因得帝尸及诏书之宝。
张世杰复还崖山收兵,遇杨太后,欲奉以求赵氏后而复立之。杨太后始闻帝崩,抚膺大恸曰:“我忍死间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耳。今无望矣。”便赴海死,世杰葬之海滨。世杰将趋安南,至平章山下,遇飓风大作,舟人欲牺舟向岸,世杰曰:“无以为也,为我取瓣香来。”至则仰天呼曰:“我为赵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复立—君,今又亡,我未死者,遮几敌兵退,别立赵氏以存祀耳。今若此,岂天意耶?天若不欲我复存赵氏,则大风覆我舟。”舟遂覆,张世杰溺死焉。宋亡。
右南宋起高宗丁未,终帝昺己卯,凡九主,共一百五十三年。
二宋通计十八主,通共三百二十年。
张宏范送故宋丞相文天祥于燕,囚于狱。元主召之于狱,欲用之,固辞。欲杀之,益不屈。乃赦之。天祥留燕三年,坐卧一小楼,足不履地。元主议将释之归家,以方外备顾问。会中山狂人自称宋主,有众数千,欲取文丞相者。帝乃召天祥入,谕之曰:“汝何愿?”天祥曰:“愿一死耳。”元主从其请,杀于燕都之柴市。天祥临刑殊从容,谓吏卒曰:“吾事毕矣。”南面再拜而死,年四十七。其衣带中赞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其妻欧阳氏收葬其尸,面色如生。有张毅甫者,负天祥骸骨归葬吉州。天祥于俱亡,遗命以弟璧之子为后。又知信州谢枋得,初与元师迎战而败。枋得因有九十三岁之老母,遂变姓名,奔于建宁府之磨石山以养母,妻李氏并二子一女死焉。及母卒,元主闻其贤,欲用之,枋得不屈,乃执赴燕都,枋得不食而死。
子定之护骸骨归葬信州。以上南宋之事,已经约略叙完。其元朝之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34回 三百年元世祖一鼓而吞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2 本章字数:4740
诗曰:
赌胜休嫌力不加,功名富贵眼前花。
千年田地八百主,守到如今有几家。
却说元朝初号蒙古,在女真之北。唐为蒙兀部,亦号蒙骨斯。其人劲悍善战,夜中能视。以鲛鱼皮为甲,可扦流矢。其先曰孛端义儿,母阿兰果火,生二子而寡居,夜寝,屡有光明照其腹,又生二子。既又有白光白天窗中入,化为金色神人,来趋卧榻,与交有孕,生孛端义儿,沉默寡言,人谓之痴皇帝。
十传而至也速该,并吞诸部,势益盛大。攻塔塔儿部,获其部长铁木真,还而生子,因以铁木真名之。也速该死,铁木真嗣,善抚其众,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族人泰赤乌部,地广民众,而无纪律,其下谋曰:“铁木真衣人以己衣,乘人以己马,真吾主也。”相帅归之。未几,塔塔儿部叛金,铁木真自斡难河帅众会金师灭之。金以为察兀秃鲁,犹中国之招讨使也。铁木真以乃蛮部强盛,事之甚谨,乃蛮反侵掠之。铁木真攻乃蛮,大败之,益以强盛,诸部皆慕义来降。于是大会诸部于斡难河之源,建九脖白旗,群臣上尊号曰成吉思皇帝,遂灭乃蛮国,复灭西域之国四十。灭回回国,其主走死。蒙古主遂进,次于印度国之铁门关。侍卫见一兽,鹿形马尾,绿色而独角,能为人言,谓之曰:“汝主宜早还。”蒙古主怪之,以问耶律楚材,楚材对曰:“此兽名角端,日行一万八千里,解四夷语,是恶杀之象。今大军征西已四年,盖上天恶杀,遣之以告陛下。愿承天心,宥此数国人命,实陛下无疆之福。”蒙古主即日班师,大掠忻都而还,遂灭西夏。
先是金主遣卫王允济往靖州,受铁木真之贡。允济奇其状貌,归言于金主,请以事除之。金主不许,铁木真闻而憾之。
及允济嗣为金主,因大兴师伐金,遂大败金而取其土地之半。
其所用之臣木华黎,雄勇善谋,与博尔木、博儿忽、赤老温,俱忠勇善战,谓之“四杰”。然并中原之功,木华黎为第一。
蒙古太祖铁木真伐金,殂于六盘山,在位二十二年,寿六十六岁。少于拖雷监国。蒙古主临死,谓左右曰:“金精兵在潼关,南踞连山,北拒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千里赴援,人疲马乏,至弗能战,破之必矣。”言讫而终。
第三子窝阔台自霍博之地,来会太祖之丧。耶律楚材以太祖遗诏,召诸王毕会,请监国拖雷奉窝阔台即位,是为太宗。
有宽宏大量,信任贤臣耶律楚材,量时度力,事无过举;华夏殷富,庶民乐业,行旅不赉粮,时称治平。约宋灭金,国势愈昌焉。在位十三年殂。遗命以孙失列门为嗣,第六后乃马真氏不从,遂临朝称制。耶律楚材劝之遵遗诏。勿听。幸臣典都刺合蛮专权,楚材忧愤成疾而卒。乃马真氏临朝四年,乃会诸王百官,议立太宗长子贵由,即乃马真氏子也。乃即位于汪吉宿灭秃里之地,是为定宗。朝政犹出于后。时国内大阜,人不聊生。诸生各部,各遣使四出,征求财货宝物,驿骑络绎,民力益困。定宗在位二年殂,皇后斡兀立海迷失抱太宗之孙、曲出之子失列门听政称制,凡三年,诸王大臣皆不服。诸王末哥及大将兀良合台等,共推拖雷长子蒙哥即位,是为宪宗。追尊父拖雷为睿宗。失列门不服,宪宗取首谋者诛之,由是始定。
自太宗以来,君臣擅横,政出多门。宪宗凡有诏令,必亲为之,罢不急之役,严军律以安民,政始归一。命弟忽必烈总治汉地民户事,开府金莲川。忽必烈遣赵壁召姚枢。枢至,见太弟才有可为,乃为书数千言上之,由是相得,动必见询。姚枢请任杨惟中、史天泽等,屯用积谷,练兵守险,国益治强。
以廉希宪为京兆宣抚使,希宪抑强扶弱,摘伏摧奸,境内大安。
忽必烈召僧海云,海云召僧刘秉忠与俱,及入见,应对称旨,忽必烈大爱之,凡有谋议征伐皆咨焉。宪宗在位九年,大举伐宋,遣太弟忽必烈攻江南路,自引兵攻蜀路,围宋合州城,遂殂于合州城下,众解围北还。忽必烈攻鄂州,闻讣,欲引还。
会宋贾似道请称臣纳币以和,遂班师。似道遣兵杀其殿卒以为功。
忽必烈归而即位,是为元世祖,谥为圣德神功文武皇帝,改国号曰元。遣伯颜将兵二十万灭宋,并中国为一统,事见前回。又灭高丽、交趾、南诏、占城等国,从古幅员之广莫如元。
惟征日本、瓜哇、八百媳妇,竟不能克。席仁明英武,屡立大功,连年用兵,统一区宇。文臣如许衡、姚枢、刘秉忠、史天泽等,谋漠庙堂;武将如伯颜、阿里、海涯、张宏范、董文炳等,攻城略地。大阐嘉猷,制礼作乐,民康物阜,其致治之盛,古今所希。惜其分天下人为十等,有七匠、八娼、九儒、十丐之目,又纵西僧杨琏真珈,发掘宋朝陵寝及诸宦家坟墓,听其到处奸Y妇女。又纵相臣阿合马专权恣横,病国害民。千户王著,因人心怨愤,矫制杀之。帝斩王著,乃始觉阿合马之奸,诛其子侄,籍没其家。又相桑哥,听其紊乱朝政,诬杀谏臣,病国害民,始终四年,乃因奉御官彻里极言其奸而后觉,籍没其家,财宝如内藏之半。又纵诸王公主驸马部曲,恣意扰害居民,奸Y妇女。又取民间美女入宫供御,有司采择,大为民害。
又于岁首元宵之日,不禁奸Y,军民化之,或相与易室而饮。
至于弟收兄妻,子丞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为政颇无男女之别,盖因蒙古习俗使然,而不能改。此则其所短也。
帝之初年,运粮于海,多为风浪所飘没,至是郭守敬开通惠河以运粮,即今之运河也。昔孔子宗支,从宋南渡,时故宋衍圣公孔洙寓居衙州,或言其为孔氏宗子,召赴阙,洙逊于居曲阜者。帝曰:“宁违荣而不违亲,真圣人后也。”以洙为国子祭酒。初,帝后弘吉刺氏甚贤,时时有所规益,早卒。后立其妹弘吉刺氏为后,因帝春秋高,颇与朝政焉。帝在位十九年而灭宋,后又十六年,前后共在位三十五年,寿八十岁,甲午正月崩于紫檀殿。
帝太子真金,仁孝恭俭,优礼大臣,性喜读书,甚有贤行,早卒。皇孙铁木耳,时抚军北边,自军中来奔丧,至上都即位,是为成宗。追尊父真金为裕宗。帝承混一之后,垂拱而治,可谓善于守矣。末岁寝疾,内任宫闱,外委大臣,致贼时警,然皆随起随没,在位一十三年崩。太子德寿早卒,安西王阿难答与左丞相阿忽台等,潜谋推成宗后伯岳吾氏称制,已而辅之。
右丞相哈刺哈孙称疾,守宿掖门,密持其机,阳许之,夜遣人密启于爱育黎拔力八达曰:“怀宁王远,不能猝至,恐变生不测,当先事图之。”八达即言于太后,率卫士入内,诛阿忽台等,执安西王阿难答,遣使迎其兄怀宁王于北边。怀宁王海山,世祖太子真金之孙也。由北边至上都,废皇后伯岳吾氏居东安,杀之,遂即位,是为武宗。追尊其父答刺麻八刺为顺宗,尊母弘吉刺氏为皇太后,以母弟受育黎拔力八达为皇太子。帝当富有之业,慨然欲创治改法,故其封爵太盛,而遥授之官众;赐赉太隆,而应赏之恩薄;政失之宽,百姓艰食,盗贼充斥。西番僧之在上都者,强市民薪,民诉于李壁。璧方询其由,僧已率其党持挺突入公府,隔案引壁,发捽诸地,捶扑交下,拽归,闭诸空室,久乃得脱。奔诉于朝,僧竟遇赦免。未几,其徒龚柯等,与诸王合儿八刺妃争道,拉妃堕车殴之,语侵上,事闻,亦释不问。盖元人最重佛教,纵僧害民,甚至公然与后妃、公主、大臣妻女交欢,谓之舍身大布施。甚至明尚公主,封王。
又西僧驰驿四出,假馆民舍,迫逐男子,奸污妇女,往返无度。
又时作佛事,每作佛事,则为赦令,凡杀人大盗,随犯随赦。
又作佛事,至一年,斋僧至万万,创造寺院,动以数十百万计。
凡奴仆弑主,妻妾弑夫者,俱可乞于僧而赦之。人犯有罪者,急走入佛寺,抱持佛脚,即释不问,遂度为僧。其富民多以钱乞获持玺书,依倚以欺贫民,侵占民田,强奸民妇,无所控诉。
又官无常俸,取给于公田,而实无田,俱分取于小民。凶恶者得以横行,良善者坐受其毙。积不能堪,以致其后英雄并起,以至于亡。
帝在位五年崩。弟皇太子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是为仁宗。
以脱虎脱等变乱旧章,流毒百姓,奸邪误国,择其尤者诛之,而罢黜其党羽。仁宗慈孝恭俭,通达儒术,爱养民力,一遵世祖之成宪,为元盛德守文之令主,在位十年崩。皇太子硕德八刺立,是为英宗。英宗天性至孝,仁宗不豫,焚香告天,泣愿身代。及嗣位,御大安阁,见太祖世祖遗衣皆缣素木棉,重加补缀,嗟叹良久。谓侍臣曰:“祖宗创业艰难,节俭如此,朕焉敢顷刻忘之。”其用法果于诛杀。初以铁木迭儿为相,怀私固宠,乘间肆毒,帝察其奸,以拜住代之。拜住辅君以正,知无不言。及铁木迭儿既死,罪恶日彰,帝乃命追削其官爵,籍没其家。御史大夫铁失等,以奸党不自安,乃生异谋。帝在位三年,秋八月,自上都南还,驻跸南坡。是夕,铁失与知枢密院事也先铁木耳诸王按梯不花等谋逆,以铁失所领阿速卫兵为外应,铁失先与前平章、赤斤铁木儿杀拜住,铁失直犯禁幄,手弑帝于卧所。乃迎裕宗真金之孙、英宗之叔、晋王也孙铁木耳于北边,即位于龙居河,是为泰定帝。帝即位,即诛铁失、也先铁木耳及赤斤失木儿等于燕都,皆戮其子孙,籍没其家产,流诸王按梯不花等于海岛。帝守祖宗之成法以行,天下无事,称平治焉。在位五年,崩于上都。太子阿速吉八嗣位。
初,武宗传弟仁宗,约以次传武宗长子和世王束。及仁宗既立,丞相铁木迭儿欲固宠,乃立仁宗子英宗。又与太后幸巨失列门谮和世王束,封为周王。出镇云南,行至金山西北,诸王闻其至,率众来附,因居北部。逮泰定帝崩于上都,皇后、皇太子遣使诣燕都,收印章。时签枢密院事燕帖木儿,遂谋举义,大会群臣,从兵皆露刃,令曰:“武皇有子二人,大统所在,当迎立之,不从者死。”以周王远在沙漠,猝未能至,而周王弟怀王图贴木尔,时徙江陵,乃迎入燕都。怀王固让曰:“大兄在此,以长以德,当有天下。”燕帖木儿曰:“人心向背之机,间不容发,一或失之,噬脐无及。”怀王曰:“必不得已,当明著朕意,布告中外而后可。”怀王遂袭皇帝位。改元天历,明告中外以摄位之意,时倒刺沙在上都,已立泰定帝之子阿速吉八为帝,遣兵分道攻燕都,败绩。齐王月鲁帖木儿等,以兵围上都,倒刺沙奉皇帝玺出降,泰定帝子阿速吉八不知所终。
泰定帝后,后为丞相燕帖木儿夫人。怀王遣使迎周王和世王束于漠北,周王还,至和宁之北,遂称帝,是为明宗,遣使立弟怀王图帖木尔为皇太子。皇太子发京师,北迎帝。时戊辰九月十八日,大明太祖生。明帝在位半年,太白经天,帝次于旺忽察都,皇太子入见,帝宴皇太子及诸王大臣于行殿,帝暴崩。皇太子图帖木尔袭位于上都,是为文宗。明宗后八不沙有后言,被谗遇害,文宗在位五年崩。丞相燕帖木儿请立文宗子燕帖古思,文宗后卜答失里弘吉剌氏,以文帝遗命,传位于明宗嫡子懿璘质班,是为宁宗。时方七岁,百司政务,咸取决于皇后。
宁宗在位二月而殂。燕帖木儿复请立文宗子燕帖古思,文宗后曰:“吾子尚幼,明宗庶长子妥懽帖睦尔在广西,今年十三矣,礼当立之。”乃命迎妥懽帖睦尔于静江,入即位,是为顺帝。
文宗后曰:“万岁后,其传位于燕帖古思。”或曰:“顺帝名为明宗庶子,实故宋恭帝瀛国公赵显之子也。”赵显在北方为僧,与娟妇罕禄鲁氏名迈来迪者善而生子。明宗北狩,见迈来迪者美,遂载以归,并以其子为己子,即顺帝是也。元朝诸帝俱无恁失德,但宠信诸僧,失之宽耳。惟至顺帝荒Y无道,卒以亡元。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35回 蒙古氏九十春群雄并起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3 本章字数:6829
词曰:
山色消磨今古,水声流尽年光。翻云复雨数兴亡,回首一般模样。清景好天凉夜,赏心春暖花香。百年身世细思量,不及樽前席上。
却说宁宗驾崩,丞相燕帖木儿议立文宗子,文宗后不从,迎立顺帝。顺帝至静江,丞相燕帖木儿见帝,并马徐行,且陈迎立之意。帝幼,且畏之,一无所答,燕帖木儿疑之,故至京,久不得立。乃燕帖木儿以大权归己,酷爱女色,后房美女充斥,又时强取他人美妇,Y至三日,则还之。燕帖木儿逐日宣Y,其善Y者赏,不善Y者鞭,众妇聚Y,体羸溺血而死,文宗后乃与大臣立帝。帝以后伯颜为右丞相,以燕帖木儿之弟撒敦为左丞相。撒敦死,以其子唐其势代为之。唐其势妹为顺帝后。
而右丞相伯颜独专权用事,唐其势不愤,谋另立所亲。事觉,后伯颜率兵掩捕,获唐其势与其弟塔剌海。塔剌海走匿皇后坐下,后蔽之以衣,左右拽出斩之。血溅后衣。伯颜使人并执后,后呼帝曰:“陛下救我。”帝曰:“汝兄弟为逆,我何能救?”
乃牵后出宫,杀之于开平民舍。封后伯颜为秦王,是日,秦州山崩地裂。
伯颜既灭唐其势,独秉国钧,专权自恣,虐害天下,渐有奸谋,帝患之。其从子脱脱,深以为忧,私请于其父马札儿台曰:“伯父骄纵已甚,万一天子震怒,则吾族赤矣!曷若于其未败图之?”其父亦以为然,复怀疑,久未决。质之于其师吴直方,直方曰:“传有云,大义灭亲,丈夫但知忠于谋国耳,余复何顾焉。”脱脱乃乘间言于帝,帝遂与定谋。会伯颜请帝出猎,帝命太子燕帖古思同往,猎于柳林。脱脱以所掌兵及宿卫士拒伯颜,夜奉帝御玉德殿,诏数伯颜罪恶,赍赴柳林,黜为河南行省。伯颜请乞陛辞,不许。遂行,未几而死。顺帝以父明帝暴崩,身死不明,诏撤文宗庙主,徙文宗后太皇太后于东安州,寻卒,放太子燕帖古思于高丽,杀诸途。以脱脱为丞相。脱脱悉更伯颜所为,中外翕然,称为贤相。无奈帝性优柔少断,纪纲废弛,政治日紊,灾异迭见。雨血于汴梁,着衣皆赤;天雨毛,如线而绿。民谣云:“天雨线,民起怨,中原地,事必变。”湖广、河南大旱,至三月不雨。至于八月,太白屡昼见经天。京师地震,鸡鸣山崩,陷为池,方百里,人畜死者甚众。浙江自春间不雨,至于八月,民大饥。有星孛于王良,没于贯索,彗星见东北,凡六十四日,自昴至房,历十五宿而灭。上都雨雹大如拳,有小儿、狮象、龟玦之形。汀州大水,平地水深三丈,没民庐舍八百余家。常州山水溢,势高一丈,坏民庐舍。彰德有赤风自西北,如斧形,削之有屑,击之有声。
饶、信等路雨黍,民取而食之。陇西地震,百余日不止,陵谷变迁。会州公廨墙崩,获弩五百余张,长者丈余,短者八九尺,人莫能挽。霍山崩,前三日,山如雷鸣,禽兽惊散,陨石数里。
大都无云而雷。汴梁城东汴河水,皆成五色花草,文采如绘画,三日方解。湖广雨黑雪。陕西有一山,西飞十五里。山之旧基为深潭,有两日相荡。又日傍有一星一月。彰德李实如黄瓜。
先是童谣云:李生黄瓜,民皆无家。”大名有星如火,从东南流,芒尾如曳彗,堕地有声,火焰蓬勃,久之乃息,化为石,青黑光莹,形如狗头,命藏于库。司天监奏天狗星陨,血食人间五千日,始于楚,遍及齐赵,终于吴,其光不及两广。有龙斗于乐清江,飓风大作,所至有火光如球,死者万余人。大都昼雾。静江路山崩地陷,大水。大同路夜间黑气蔽西方,有声如雷。东北方有云如火,交射中天,遍地俱见火光,空中有兵戈之声。山东地裂,天雨白毛。山东、河东、河南、关中等处,飞蝗蔽天,壅塞人马,不能行,民大饥相食。彗星见于危室,光芒长丈余,色青白,行过大阳,惟有星而无芒,行至昴宿,凡三十四日始灭。长星现,其形如练,长数十丈,在虚危之间,后四十余日乃灭。山东有赤气千里。大都雨氂,长尺许。绍兴卧龙山裂。绛州天鼓鸣,有如空中战斗之声。皇太子寝殿后新甃井中,有龙出,光焰烁人,宫人皆震慑个地。
乃帝不思反躬修德,惟事逸乐,不理朝政,加之以水旱虫灾,于是民愁盗起。盗扼运河,劫商旅运船三百艘,无能捕之者。盗窃太庙神主,盖神主以金为之也,捕之不获。沿河盗起,剽掠无忌,有司不他禁,广州朱光卿兵起,自称大金皇帝,寻灭。台州黄岩民方国珍,世以贩盐为业,怨家陈氏讼其与海盗通,国珍戕杀陈氏,捕者至,国珍格杀捕者,遂与兄国璋、弟国瑛、国珉等六人入海,聚众数千起义。帝命浙江参政朵儿只班讨之。国珍知事危,焚舟将遁。元兵忽自相惊溃,朵儿只班反为国珍所擒。国珍迫其上招降之状,朝廷从之,授国珍兄弟以官。国珍等不之官,纳赂执政,使无讨己,以海为巢穴,据台温、庆元、衢州之地(庆元今宁波府是也)。叛服不常,势益振,天下闻之,遂群起响应矣。其后国珍据浙东二十余年,元官为太尉,封衙国公。明太祖讨降之,以善终。见下回。
黄河决,脱脱集群臣廷议。漕运使贾鲁以为必塞北河,疏南河。使复故道,役不大兴,害不能已。于是遣成遵等行视河,成遵力言其不可,且曰:“山东连岁荒歉,若聚众二十万于此地,恐为他日忧。”脱脱曰:“汝谓民将反耶?”勿听。命贾鲁以工部尚书充河防使,发河南北兵民十七万治河,兴工五阅月,诸埽堤成,河复故道。先是河南北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及贾鲁治河,果于黄陵岗得石人一只眼。于是颍州人刘福通兵起,以红巾为号,陷颍州。栾城人韩山童、祖父以白莲会烧香聚众,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人民翕然信之。福通等复诡言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欲同起兵。事觉,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杨氏及子韩林儿逃之武安。刘福通既破颍州,遂据朱皋,攻破罗山真阳,寻攻舞阳、叶县等处,刘福通陷汝宁府及息州、光州,众至十万。刘福通等迎韩林儿至,立为帝,号小明王。建都毫州,国号宋,以为宋徽宗九世孙也。改元龙凤。宋将毛贵破齐南路,元河南行省董抟霄与战,死之。抟霄被杀,无血,惟见白气冲天。是日,其弟昂霄守淮南,亦死。宋刘福通破汴梁,迎其主韩林儿徙都之。宋将关先生攻保定路,不克,遂逾太行,焚上党,破辽、晋、冀、云中、雁门、代郡,烽火数千里,复掠大同,破上都,焚宫阙,大掠塞外诸郡而还。
时沈邱人察罕帖木儿,与罗山李思齐同起兵讨之,事闻,元并用之。察罕善用兵,转战无敌,军声大振。宋将李武、崔德破商州,攻武关,直趋长安,分掠同、华诸州。元豫王大惧,御史王思诚请求救于察罕。察罕帖木儿得书,遂与李思齐提轻兵五千赴援,转战而前,杀获无算,义军溃散。朝廷论功,遂以二人镇陕西。察罕帖木儿图复汴梁,乃大发秦晋军,诸路并进,攻拔汴梁。刘福通奉宋主走安丰,察罕进兵复山东,宋将田丰、王土诚以城降。察罕起兵围益都城(益都,今青州府是也)。田丰与王士诚阴谋刺察罕,察罕推诚待之不疑,田丰请察罕看营垒,察罕帖木儿行至丰营,遂为王士诚所刺。田丰、王士诚走入益阳城,讣闻,帝震悼,封忠襄王。使其子扩廓帖木儿,仍袭父职。扩廓攻益都城愈急,遂克之。取田丰、王士诚之心以祭父。余党皆伏诛。韩林儿称帝十二年,为吴张士诚将吕珍所破。珍入安丰,杀刘福通。宋主韩林儿走滁州,归于明,诸将欲奉之,刘基止之。后三年卒。关先生引兵欲复攻上都城,元孛罗帖木儿击降之。其与刘福通同时起兵者,又有蕲州罗田县人徐真,一名寿辉。寿辉为布贾,浴于盐塘。麻城人邹普胜以弥勒佛教,鼓煽湖湘,过而见其有异光。因与黄陂渔人倪文俊等共推为主,聚众反,亦以红巾为号。陷蕲水及黄州、饶信等处。以蕲水为都,国号天完,僭称帝,改元治平。陷汉阳、光国、武昌诸郡,安陆知府丑驴战败死之。攻江州,总管李黼出战,身先士卒,大呼陷阵,贼大败。既而诸路守贼皆遁。
黼无援,城陷,犹巷战,骂贼而死。寿辉兵遂陷南康路,分兵陷袁、瑞、岳、房、归等州。
时有沔阳渔人陈友谅,本姓谢,祖千一,赘于陈,遂从其姓,父普才。友谅生而多力,优武艺,尝为狱吏,不乐,往投寿辉,为倪文俊簿书掾,寻亦领兵为元帅。倪文俊破沔阳、汉阳、襄阳、荆州、常德、衡州、澧州诸路,倪文俊建宫室于汉阳,迎其主寿辉都之。寿辉本庸才,既居汉阳,权归文俊。文俊遂谋杀寿辉,不果,奔于黄州。天完将陈友谅袭杀文俊,自称平章事,居江州。陈友谅陷安庆,元守将淮南行省余阙死之。
友谅破龙兴,龙兴今江西南昌府是也,尽陷江西诸路。天完主徐寿辉闻陈友谅破龙兴,欲徙都之。友谅忌其来,佯出迎,而伏兵尽杀其部曲,惟存寿辉一人。遂以江州为都,居之。事权一归友谅,寿辉惟拥虚位而已。次年五月,陈友谅弑其主徐寿辉,称帝,改元大义,国号汉。寿辉凡称帝十年而亡,而友谅遂为强敌,凡五年,为明祖所灭。见下回。
初,随州人明玉珍,世农家,身长八尺,目重瞳,以信义为乡党所服。徐寿辉兵起,玉珍集乡兵于青山,往投之,隶倪文俊部下,镇沔阳。玉珍以兵克重庆、取成都,蜀中郡县皆附焉。及闻陈友谅弑寿辉,遂据蜀地称帝,国号夏,凡四年,传子明升。六年,明太祖讨之,降于明,封归义侯。见下回。其与徐寿辉同时而起者,又有萧县李二、彭早住、赵均用同起兵攻陷徐州。李二号芝麻李,亦以烧香聚众而起。
濠州定远人郭子兴,起兵据濠州,自称元帅。元将彻里不花率兵欲复濠州,惮不敢进,惟日掠良民,指称为盗以邀赏。
由是民益不安,多入城投子兴以自保。大明太祖朱元璋,在皇觉寺为僧,亦不自安。入濠投子兴,几斩,得释,收为步卒,两月余为亲兵。明祖战无不克,子兴配以养女马氏,日见亲爱。
时丞相脱脱见天下乱,亲请出征,至徐州,破芝麻李,败赵均用、彭早住。将次平贼,朝廷诏之班师还朝,而贼益恣。赵均用、彭早住既为脱脱所败,自徐奔濠州。郭子兴屈己下之,反为所制,居于兴上,遂据濠称王。明祖时在濠,识其非道,率乡里壮士徐达等二十四人,南游定远,取横涧山,破义兵营,得军二万余人,入滁阳守之。时郭子兴为彭、赵所挟,东屯泅州,明祖乃遣人赂彭、赵,迎子兴入滁,称滁阳王。彭早住寻死,赵均用益专,其后赵均用袭杀宋将毛贵,其党续继祖自滁阳入益都,执均用杀之,其党遂散。郭子兴既入滁称王,未几卒。大明太祖遂继之而兴焉。时又有泰州白驹场亭民张士诚,与弟士义、士德、士信,皆以贩盐为业。士诚有膂力,寡言笑,轻财好施,为盐场牙侩,乡里多侮之,弓兵邱义尤甚。士诚乃与诸弟及壮士李伯升等杀义,并素相陵侮者,纵火焚其居,遂起兵陷泰州,复陷兴化,据高邮,自称诚王,号大周,寻改号曰吴。元淮南行省遣知府李齐招谕之,士诚呼齐使跪,齐不屈,死之。士诚攻扬州,又陷盱眙及泗州,会元丞相脱脱将兵讨之,士诚大败,几危。未几,脱脱以谗去职。士诚复振,入据平江(平江即今苏州府是也),分兵掠湖州、松江、常州,破杭州。
士诚数为明将所败,乃请降于元。元赐以御酒龙衣,征海运。
时方国珍亦降元,士诚乃运米十万石于京师。士诚之地,南至绍兴,北至济宁,称王四年,为明所灭。见下回。
此外一时起兵作乱者,凡百余处,其起没不可胜记。各处官兵,俱各怠玩纵寇,或杀平民,指为盗贼以邀功,而Y掠其妇女,由是群盗益盛。丞相脱脱复请出师讨贼。脱脱出征,所至皆捷。时帝怠于政事,荒于游宴。以脱脱出外,乃召用哈麻为右丞相。哈麻与妹婿秃鲁帖木儿等,阴进西番僧行房中运气之术,又进僧伽璘真,为秘密法,帝皆习之。蚪西番僧为司徒,伽璘真为国师,各取良家美女三四人以奉之,谓之供养。尝谓帝曰:“陛下尊富,不过百年而止,人生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广采女精,即得长生不死。”于是帝日从事于其法,广取妇女,惟Y戏是耽。帝弟宠臣,皆得在帝前演法,男女裸处,相与亵狎,号所处室曰“皆即兀该”,犹华言“事事无碍也”。群僧出入禁中,明与妃嫔宫人交,君臣宣Y,丑秽之声外闻。又以宫女十六人,首戴象牙金镶冠,身披大红锁金缨络,为天魔舞。又以宫女十一人,执龙笛、头管、小鼓、筝繁、琵琶、胡琴、响板,每宫中赞佛,则奏之。又于内苑造龙舟,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上有五殿,龙身并殿宇俱五彩金装,用水手二十四人,皆衣金紫,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时,龙首眼目爪尾皆动。又自制宫漏,高六七尺,为木匮,藏壶其中,运水上下,匮上设西方三圣殿,匮腰设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列二金甲神人,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
时脱脱出征,屡败义军,进军高邮,连战大捷。分兵平六合,张士诚势大蹙。右丞相哈麻与脱脱有隙,讽骏察御史袁赛因不花等劾奏脱脱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以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为己随,诏夺脱脱官爵,淮安安置,而以雪雪代之。脱脱与诸将别,副使哈刺答曰:“丞相此行,我辈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宁死丞相之前。”遂拔刀自刎而死。未几,哈麻矫诏,遣人以鸩酒赐脱脱而杀之。自是听义军攻城掠地。
守臣或死,或降,或遁,而元事不可为矣。顺帝日事荒Y。哈麻自以前所进西番僧为耻,告其父日:“我兄弟位居宰辅,宜导人主以正,今秃鲁帖木儿专媚上以Y亵,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且上日趋于昏暗,何以治天下?皇太子年长,且聪明,不若立以为帝,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秃鲁帖木儿,即以上闻。不敢言Y亵事,但曰:“哈麻谓陛下年老故耳。”
帝大惊曰:“我发未白,齿未落,遽以为老耶?”并其弟雪雪杖杀之。
时帝怠于政事,以天下乱,乃命太子监国。阳翟王阿鲁辉帖木儿拥兵数十万,将犯京师,遣使来言曰:“祖宗付汝以天下,汝已失其大半,若以国玺付我,我当自为之。”
元主遣使报曰:“天命有在,汝欲为则为之”。命知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等将兵击之,不克,军士皆溃,秃坚帖木儿走上都。阿鲁辉以兵逼上都。太子言于上,请以丞相太平为上都留守。太平,中华人,太子恶之,实欲杀之也。适有阿鲁辉部将脱驩者,太平子也,先忽都故将也,引兵缚阿鲁辉帖木儿至军前。太平不以为己功,令缚送阙下,诛之。帝复欲以太平为相,太子令人诬而杀之,逼令自裁,以搠思监为右丞相。搠思监徇太子旨,诬老的沙及宣政院使也先忽都谋为不孰,收其党,锻炼其狱。搠思监与宦者朴不花附太子,必欲穷究其事,连逮不已,也先忽都等皆死,老的沙逃匿孛罗帖木儿部下。下诏削孛罗官爵而夺其兵。孛罗帖木儿不受命,令秃罗帖木儿举兵犯阙,太子遣兵拒之而败。太子率侍卫兵出古北口东走,秃坚兵至清河,京师大震,使达达至其军问故,秃坚言必欲得搠思监与朴不花,于是执二人与之。诏复孛罗帖木儿官爵,加太保,仍守大同。秃坚帖木儿兵自建备门入,观帝于延春阁,恸哭请罪。
帝宴赉之,以为平章事,乃引军还大同。孛罗帖木儿留朝辅政。
孛罗日与老的沙等酣饮,荒Y无度。帝密令威顺王和尚,阴结勇士上都马金那海伯达儿刺之。孛罗帖木儿入朝,伯达儿自众中跃出,砍中其X,诛之。老的沙以孛罗帖木儿母妻及子北遁。
乃遣使函孛罗首,往冀宁,召太子还京师。老的沙与秃坚帖木儿寻亦被诛。
明太祖朱元璋既迎郭子兴入滁,称滁阳主。未几,滁阳王病卒,明祖因并统其军,遂渡江,取金陵等地,日以强盛。先灭陈友谅,复灭张士诚,乃命大将徐达、副将常遇春等,北定中原。达等由淮入河,克沂州、峄州,取益都路,元平章保保降,宣慰使普颜不花、总管胡浚、知院张浚皆死之。普颜不花妻阿鲁真,抱其子投舍北井中死,其女及妾皆随溺焉。明徐达师至东平,取莱州、济宁。元兖州以东郡县相继降,山东悉平。
徐达师至河南,所向皆下。明师至德州,元人望风奔溃,元都大震。明师至通州,元五十八国公率敢死士万余出战,明将郭英设伏败之。时京城兵卫卑弱,守备全无。元主闻报大惧,集后妃太子议避兵北行。迟明,召群臣会议,左丞相迭烈门、知枢密院事黑厮,宦者赵伯颜不花等,皆劝固守京城。元主徘徊叹息曰:“今日岂可作徽、钦被掳耶?”遂决计北去。命淮王帖木儿不花、丞相庆重等留守大都。夜半,开建德门,出居庸关北去,在位三十六年。明师定大都,执元淮王帖木儿不花、丞相庆重等斩之。封府库图籍,其宫人妃主,令其宦寺护视以待命。元亡。元起宋宁宗十二年丙寅,至顺帝丁未,凡十三主,共一百六十二年。自世祖己卯灭宋,至顺帝丁未,凡九主,共八十九年。顺帝遁归沙漠,又二年,殂于应昌。明左将军李文忠等,出征沙漠,趋应昌克之。获元皇孙买的里八刺及后妃、宫人、诸王、省院官,并宋元玉玺、金宝等物,降其兵民四五万。惟元太子爱猷识里达腊,从数十骑遁去,朔庭遂空。文忠等归,封买的里八刺为崇礼侯。至于明太祖如何起兵?如何统一天下?话长,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36回 壬辰年明太祖应运龙兴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3 本章字数:7397
诗曰
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
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遍地愁。
桃李花开满树红,转头青子绿荫浓。
梧桐叶下犹残雨,雪片檐前又舞风。
时序往来千古在,人生聚散一场空。
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甚英雄十大功。
却说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序国瑞,濠州人。父世珍,徙居钟离之太平乡。母陈氏,生四子,太祖其季子也。生于元文宗戊辰之九月丁丑。其夕,赤光烛天,里中人竞呼朱家火,及至无有。三日洗儿,父出汲,有红罗浮至,遂取衣之,故所居名红罗障。少时常苦病,父欲度为僧,盖元朝所重惟僧也。
岁甲申,泗州大疫,父母兄及幼弟俱死,贫不能殓,藁葬之。
仲与太祖舁至山麓,索断,仲还取索,留太祖守之。忽雷雨大作,太祖避村寺中,比晓往视,土已起成高垄。地故属乡人刘继祖地,继祖异之,遂以地归焉。寻仲又死,太祖年十七,乃入皇觉寺为僧。逾月,僧乏食,太祖乃游江淮,崎岖三载,仍归寺中。
时元政不纲,四方兵起。壬辰年,有定远人郭子兴起兵据濠州。太祖欲避兵,诣伽蓝神卜茭:问避去,不吉;问守旧,不吉。因祝曰:“岂欲子倡义耶?”大吉。以闰三月朔入濠州,见子兴,子兴奇之,以养女马氏妻焉,即高后也。太祖在甥馆,有救天下安生民之志,乃纠合义旅,自是威名日著,豪杰景从,徐达、汤和等率先归附。时赵均用、彭早住为元脱脱所败,奔濠州,郭子兴屈己下之,反为所制。彭、赵御下无道,太祖乃以七百人属他将还之,而独与徐达、汤和、吴良、吴祯、花云、
陈德、顾时、费聚、耿再成、耿炳文、唐胜宗、陆仲亨、华云
龙、郑遇春、郭英、郭兴、胡海、张龙、陈桓、谢成、李新材、
张赫、周铨、周德兴等二十四人,南略定远。定远张家堡,有民兵,号驴牌塞者,太祖诱执其帅,于是营兵焚旧垒悉降,得壮士三千人。又招降奏把头八百余人。定远缪大亨以义兵二万屯横涧山,太祖命花云夜袭破之。亨举众降,军声大振。定远人冯国用与弟国胜,率众归附。上奇之,因问大计。国用对曰:“金陵龙蟠虎踞;帝王之都,愿先拔金陵定鼎,然后扫除群寇,救生民于水火,勿贪子女玉帛,倡仁义以收人心,天下不难定也。”上悦,留居帷幄。兄子朱文正、姊子李文忠来归。文忠年十二,上命高后养以为子,又养定远人沐英为子。太祖克滁州,迎郭子兴,立为滁阳王。滁阳王二子,恶上威名,阻置毒酒中,邀太祖饮。太祖已觉,姑应诺,即与偕行,二子喜其堕马计,迨至中途,遽跃而起,仰天各有所见,少顷,即勒马转。
因骂二子曰:“我何负尔,适空中神言,尔以酒毒我。”二子股栗谢去,自是不敢萌害意。明有铁冠道人者,姓张名中,精数学,能知未来事,来谒上曰:“明公龙瞳凤月,天地相朝,附骨插鬓,声音洪亮,贵不可言,应在千日之内。”后果然。胡大海、邓愈、常遇春、李善长等来归—,军势益振。太祖克和阳,诸将多虏人妇女,太祖命纵还之,民大悦服。滁阳王卒,太祖乃统其军。滁阳王起壬辰,终乙未三月,凡四年。
太祖驻和阳既久,欲东渡江,取金陵,患无舟楫。适巢县人廖永安与弟永忠,及俞廷玉与子俞通海、俞通源、俞通渊等,各聚众泊舟巢湖,运结为水寨,以歼寇盗。闻义率舟师来降,上大喜,亲至巢湖慰安之,率诸将渡江。时北风顺,舳舻齐发,举帆,顷刻达牛渚。元兵阵于采石,常遇春奋戈先登,元兵败走,遂拔采石。乘胜径取太平路,遂率众进取金陵。元将陈野先降而复叛,被杀。野先之子陈兆先,战败被擒,复以众降,太祖复用之。太祖克金陵,元御史大夫福寿战死。太祖入城,谕父老曰:“我来为民除乱耳,凡旧政有不便者,尽除之。”民大悦服,太祖发兵取镇江,克之,命邓愈等将兵取广德路。诸将奉太祖为吴国公。上克宁国,擒元将朱亮祖。亮祖骁勇,初降复叛,至是再降,上复释而用之。遣诸将取江阴、徽州、池州,皆下之。又取扬州,以康茂才为营田使,谕之曰:“理财之道,莫先于农,务在蓄泄得宜,始得多收粮足。若所至扰民,便非付任之意。”立领民兵万户府,其法精选民间武勇,编辑为伍,农时则耕,闲时练习,有事则用之。事平,有功者升赏,无功者令还为民。太祖兵取婺州,召儒士进讲经筵,兴学校。
上欲遂取浙东诸郡,召诸将谕之曰:“师旅之行,势如烈火,为将者能以不杀为心,非惟国家之利,在己亦蒙其福。”上遣徐达等屡败张士诚兵,方国珍以温、台、庆、元降,而据地如故。太祖兵取处州,遣使征青田刘基、浦江宋濂、龙泉章溢、丽水叶琛。上喜曰:“我为天下屈四先生。”咨以时事,甚见尊礼。基明于天文、兵法,尝游西湖,有异云起西北,诸同游者,皆以为庆云,欲赋诗,基独纵饮不顾,曰:“此天子气也,应在金陵,十年后有王者起,我当辅之。”时杭城犹全盛,众大骇以为狂。至是陈时务十八策,上嘉纳之。
陈友谅攻陷太平,知府许瑗死之,守备花云被缚。云奋起,缚尽绝,夺守者刀,连杀五六人。友亮军射杀之,其妻郜氏亦赴水死。侍儿孙氏抱云三岁儿逃,遇汉军夺舟,孙氏及儿投之江,偶拊断木,入芦渚中,渚有莲实,孙氏取啖儿,凡七日不死。忽逢雷老,与偕行,始达上所。孙氏抱儿泣拜。上亦泣,置儿于膝曰:“此将种也。”命赐雷老衣,忽不见,一时惊为神异。陈友谅既篡其主徐寿辉称帝,国号汉,声言东下,建康震动,或欲降,或欲奔,据钟山。独刘基请击之,上深然之。时友谅遣人约士诚,同侵建康,上恐二寇合,则不能支,欲速其来。乃召康茂才曰:“汝与友谅有旧,宜作书伪降,招其速来。”
茂才依计行,友谅果信而进兵,上伏兵奋击,大败之。遂乘胜拔江州,及蕲、黄等郡,友谅奔武昌。方国珍以金玉饰马鞍来献,上曰:“吾所需者,文武才能,所用者,布帛菽粟,宝玩非所好也。”却之。汉江西行省胡廷瑞守南昌,遣使约降,请无分散其部曲若干事,上初有难意。刘基自后踹其所坐胡床,上悟,许之,廷瑞遂降。
上命朱文正守南昌。陈友谅愤其疆域日促,作大战舰,悉其兵,号六十万。空国而来,乘江涨,直抵南昌,围其城。朱文正、邓愈督后死守,遣千户张子明赴建康告急。太祖亲帅舟师二十万,进次湖口。友谅闻之,即解围东出,与太祖遇于鄱阳湖之康郎山。友谅联舟纵战,望之如山,太祖军舟小,怯于仰攻,往往退缩。郭兴曰:“彼舟如此,大小不敌,非火攻不可。”上然之。明日,东北风起,上令诸将乘风纵火,焚其水寨舟数百艘。友谅弟友仁、友贵及其平章陈普略,皆焚死。明日复联舟大战,敌兵大败,友谅敛舟自守,不敢战。相持三日,友谅计穷,冒死突出,将奔武昌。上麾诸将邀击之,友谅中流矢,贯睛及颅而死。其将张定边,乘夜以小舟载友谅尸及其子理,径趋武昌,复立陈理为帝。
初,鄱阳之战,上亦屡滨于危。一日,被围莫解,指挥韩成,服上冠袍,对敌众投水中,围稍解,救至得免。又一日,太祖方与友谅鏖战,刘基忽跃起大呼曰:“难星过,急更舟。”
上急更之,旧舟已为敌众炮碎矣。甲辰正月,上即吴王位,命有司先立宗庙社稷,定文武科取士之法。命有司访求古今书籍,以备阅。陈理既还武昌,太祖复进兵围之,遣其降将罗复仁入城谕之。理遂衔璧肉袒,率张定边等降。上怜之,慰谕友谅父母,凡府库储蓄,令理自取,妻子资装,皆俾自随。封理为归德侯。城中饥困,命给粟赈之。于是湖广、江西悉平。
时张士诚自立为吴王于平江,治宫室,立官属。士诚委政于弟士信,士信惟务酒色荒Y,复委政于王敬夫、蔡彦夫、叶德新三人,皆诌佞奸邪,惟事蒙蔽。时为之谣曰:“丞相做事业,专用王蔡叶,一朝西风起,干瘪。”上乃以徐达为大将、常遇春副之,帅师二十万伐吴。师将发,上问诸将曰:“此行用师孰先?”常遇春曰:“惟有直捣姑苏耳!”上曰:“不然,士诚起盐贩,与张天骐、潘原明等相为手足,苟士诚穷蹙,若天骐出湖州,原明出杭州,内外夹攻,何以取胜?莫若先攻湖州,使彼疲于奔命,羽翼既除,然后移兵姑苏,庶几万全。”
诸将敬服。师至湖州,张士诚发兵来援,达等大败之,守将李伯升、张天骐举城降。李文忠师下浙江,杭州守将潘原明遣使诣军门降。徐达会诸将进逼姑苏,士诚引兵来拒,大战于尹山桥,败之。又败之于鲇鱼口,遂进围城,筑长围以困之,城中大震。士诚被围既久,欲突围出,以城左阵严,不敢犯,转至磐门,欲奔常遇春营。遇春先命骁将王弼;驰铁骑往击之,敌少却。遇春率众乘之,敌大败,溺死于沙盆潭者甚众。士诚马惊,亦堕水,几不救,肩舆入城。逾三日,士信方在城楼上督战,忽飞炮碎其首而死。徐达督将士破葑门,常遇春破阊门,晡时,士诚兵大溃,诸将遂蚁附登城。士诚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矣,若曹奈何?”刘氏曰:“君勿忧,妾必不负君。”乃积薪齐云楼下,驱其群妾侍女登楼,纵火焚之。刘氏乃自缢死。
日暮,士诚距户自经,旧将李伯升决户抱解之,乃以旧盾舁至舟中,送建康。上欲堡全之,士诚竟自缢死。改平江曰苏州府,浙西吴会皆平。乃遣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率甲二十五万,北定中原。命胡廷瑞为征南将军,何文辉副之,由江西南取闽。命杨璟为主帅,周德兴等副之,率荆湘之众,以取广西。
命汤和等帅师讨方国珍遁入海岛。上复命廖永忠帅师,自海道讨之。国珍惶惧,遂与弟国珉等率家属降,浙东悉平。上遂命汤和、廖永忠等助取闽。
李善长等奉表劝进。上曰:“恐德薄不足以当尊。”善长等固请,乃从之。洪武元年,戊申正月,上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追尊四代祖考妣皆为帝后,立妃马氏为皇后。上初渡江时,后谓上曰:“今豪杰并争,虽未知天命所在,然以妾观之,惟以不杀人为本,人心所归,即天命之所在。”上深然之。又尝于仓卒中,宁自忍饥饿,怀糗饵以食上。
又上为郭氏所疑,后于内消释宽解之,得免于难。上甚贤之。
立世子标为皇太子,以李善长为左丞相,徐达为右丞相。自壬辰投军,至即位,凡十七年,而帝业成矣。定律令,颁戊申历。
上所居新宫,初建时,上命去其雕琢奇丽者,制皆朴素,命书古人行事,可为法为戒者于壁,又命书《大学衍义》于两庑。
诏衣冠悉如唐制,而稍更之,定郊社稷宗庙之礼。定卫所官军及将帅领兵之法:凡有事出征,则诏总兵官佩将印领之;既还,则上将印,官兵各回本卫,大将军身还第。禁宦官不得预政典兵,读书识字。
却说汤和、廖永忠等助取闽,进兵延平,遣使谕元福州平章陈友定使降。友定不从。和等进攻福州,元参政文殊海牙以城降,执陈友定,械送京师。胡廷瑞等进兵克兴化,元汀州路守将陈国珍纳款,于是郡县相继降附,福建悉平。命廖永忠为征南将军,朱亮祖副之,由海道以取广东。俟广东既定,即移师助取广西,斩元尚书普颜帖木儿等,诸州县相继降,进攻平乐府。杨璟等克全州,引兵攻靖江,元平章也儿吉尼督众坚守。
朱亮祖等亦自平乐来会,攻城益急,也儿吉尼仓皇出走,追执之。廖永忠等兵次南宁,元千户宋真执其守将平章咬住等以降,广西悉平。徐达等出师北伐,既平山东、河南,率师至通州,元主北遁。元都既平,徐达、常遇春等进取山西路,适汤和、杨璟等南征还,上命汤和杨璟俱为偏将军,引兵助徐达等进取山西,又调副将军冯胜帅师由河南进征山西,所过郡县多降。
时扩廓帖木儿以元主命,率师出太原取道保安径,由居庸关进攻北平。徐达等乘虚进兵,直取太原。扩廓帖木儿闻之,还兵来救,其锋甚锐。傅友德、薛显率敢死士击却之。敌军营于城西,廓英、常遇春请夜却之,会扩廓将豁鼻马潜,使人约降,请为内应。达大喜,遂与订期,乘夜袭之,内外夹攻,敌兵大乱。扩廓帖木儿闻变仓卒,跣一足急逾帐后,从十八骑遁去,遂克太原。其猗氏平阳等处皆降。徐达克河中府,遂会诸将取陕西,造浮桥,攻西安府。元平章王武率官属军民降。达遂遣冯胜,进取凤翔,李思齐率所部奔临洮。徐达进兵陇州、秦州及巩昌,乃遣冯胜统兵进逼临洮。李思齐穷迫,遂举城降。大军围庆阳,王保保率兵来援,为明师所扼,不得至,庆阳城破,张良臣投井中,引出斩之。庆阳平,并下平凉,王保保贺宗哲皆北遁,陕西悉平。徐达等班师还京师。
上封子九人为王,大封功臣,为公侯伯有差,死者肖像祀之。置六部官,以分理庶务。放元宫人,旁求隐逸及孝弟力田、贤良方正文学之士。建大本堂,命取古今图籍充其中,延儒臣教授太子诸王。以孔希学袭封衍圣公,孔希大为曲阜县知县。
亲耕借田,免输天下各处田租。未几,又统免天下田租。命皇后亲蚕。命翰林为文,无事浮藻。禁四六文辞。诏天下郡县皆立学。群臣亲老者许归养。天下大定,惟伪夏主明升。尚据巴蜀。洪武四年正月,上命汤和为征西将军,同杨璟、廖永忠、周德兴、曹良臣等,率舟师自荆湘,由瞿塘趋重庆;傅友德为征虏将军,同顾时、陈德、汪兴祖等,率骑自陕西,由秦陇趋成都。太祖密渝友德曰:“蜀人闻吾西伐,必悉其精锐东守瞿塘,北阻金牛,若出其不意,直捣阶、文,门户既隳,腹心自溃。”友德顿首受命。傅友德进兵,扬言出金牛直捣阶、文。
连战克阶、文、绵、汉四州。廖永忠乃与汤和分道并进,约会重庆府。永忠师行,沿江州县望风奔附,乘胜抵重庆。明升君臣大惧。其臣刘仁劝升奔成都。母彭氏曰:“事势如此,纵往成都,不过延命旦夕,何益?不如降也。”升遂面缚衔璧奉表降。蜀地悉平。明升至京师,上封为归义侯。遣使祭历代帝王陵寝。置通政使,禁奏事,不许关白中书。纵苑中禽兽,惟以虎缚送光禄寺。禁僧道闲游,无度牒者,不许越境。每县只许存寺观一所,月具结,男女非年过四十者,不许为僧尼。定大明律法。
上欲相胡惟庸,刘基力言其不可,勿听,竟相惟庸。惟庸谗刘基,上夺刘基禄,基遂留京师。胡惟庸欲谋乱,忌基,鸩杀之。十三年丞相胡惟庸谋逆,诳言所居井涌沣泉,邀上往观。
乘舆将出,内侍云奇知其谋,勒马言状,气方勃舌,不能达意,上怒其不敬,左右挝捶乱下,奇垂毙,尚手指贼臣第,弗为痛缩。上方悟,登城眺察,见惟庸第内兵甲伏屏帷间数匝。上亟返。遣兵围其第,罪人一一就缚,悉诛之。上召云奇,死矣,深悼之,追封右少监,赐葬钟山。胡惟庸辞连李善长,上赦之。
宋濂、孙宋慎,坐党逆被刑,籍其家,械濂至京师。上怒,欲诛之。皇后谏曰:“宋濂亲教太子、诸王书,岂若是恝?况濂致仕家居,必不知。”上乃使宋慎茂州安置,至夔州卒。胡惟庸死,上乃思刘基,以基孙封为诚意伯。
时天下已定,惟元梁王把匝刺瓦尔密据云南,杀信使。十四年九月,上命颖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兰玉、西平侯沐英为副将军,帅师三十万,以征云南,上饯于龙江,授以成算,旌旗蔽江而上。友德至湖广,分遣都督郭英等帅兵五万,由四川趋乌撒。友德等帅大兵,由辰沅趋贵州。友德等师至普安,元梁王把匝刺瓦尔密,遣平章达里麻,将精兵十余万,屯曲靖,以拒明师。而兵方到,友德倍道疾趋,出其不意,径至曲靖,忽大雾四塞,冲雾而行,阻水已临白石江矣。顷之雾霁,达里麻望见大惊。友德欲济,沐英曰“不可。”乃整军临流欲济,潜遣数十百人从下流渡,出其后,于山谷间鸣金鼓树旗帜,为疑军,达里麻急撒众御之,沐英乃拔剑督师济江。元阵动,明师奋击,大破之,生擒达里麻,遂平曲靖。友德分遣兰玉、沐英帅师趋云南,而自以众数万向乌撒,为郭英等声援。把匝刺瓦尔密闻达里麻败,弃城走,驱妻子俱赴滇池而死。兰玉、沐英等师至云南,元右丞观音保出降,云南平。自出师至平云南,仅百余日。云南平后,上召傅友德班师,沐英留镇云南。
沐英,定远人,上初起兵时,养以为子,故命之留守。
命天下朝觐官,各举所知一人。遣使求经明行修之士。江夏秀士曾泰,有学行,上以为户部尚书。皇后马氏崩。后性恭俭宽仁,每劝上积德,不可枉杀人,上甚贤之。及崩,上终身不立后。诏选高僧,分侍诸王。有僧道衍者,姓姚,名广孝,苏州人。幼出家,改名道衍,字斯道,好读书,工诗文,遇异人傅信。能预知人休咎。文皇在燕邸,广孝自请于燕王曰:“殿下若能用臣,臣当奉白帽子与大王戴。”至是燕王自求广孝于上,许之。遣御史录囚于诸省。颁行科举成式。定生员巾服之制,上亲视,必求典雅,凡三易其制,始定斓衫。诏公侯各还乡,赐赉有差。时帝大杀京民之怨逆者,李善长请免其戚数人,上大怒,遂赐死。上命大将军兰玉征沙漠,兰玉深入,至捕鱼儿海,侦知元主营在海东八十里,遂乘风沙,直薄其营。元主惊遁,玉追千余里,不及而还。获元主次子地保奴及后妃公主一百三十余人。又获吴王朵儿只等将相官校三十人,男女七万,马驼五万。上大悦,下玺书褒之。玉奸Y元主妃,秋七月师还,上闻其事,切责之。
二十五年,皇太子标崩,谥曰懿文太子,甚有贤行。及崩,以嫡孙允枚为皇太孙。凉国公兰玉恃功横暴,以上数裁抑之,乃聚甲士家奴,伏甲将为变。事觉,磔玉于市,夷其族。一时公侯大吏以至偏裨将卒,坐党论死者二万余人,并前胡惟庸党,前后所诛共四万余人。又帝因元宵灯谜画一妇人,手怀西瓜,乘马,而马后脚甚大。上曰:“彼以皇后为戏谑,盖言淮西妇,马后脚大也。乃大杀京民之不守本分者。又尝微行,遇一老妪,呼帝为老头儿,乃大杀京民之怨逆者。二次所杀,又数万人。
此外以疑似诛杀者甚众。呜呼!亦惨矣哉!
帝聪明睿知,神武性成,收揽英雄,平定四海,纳谏如流,求贤若渴。重农桑,兴礼乐,褒节义,崇教化,制度咸宜,近古以来,未之有也。然性严明,果于诛杀,一时开国元勋鲜克令终,此则其所短也。在位三十一年,戊寅闰五月,帝崩,寿七十一岁。太孙允枚即位,是为建文皇帝。以遗诏,遣使诸王入临。上皇祖考谥曰钦明启运峻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庙号太祖。尊母吕氏为皇太后,追尊父懿文太子为兴宗孝康皇帝。诏行三年之丧,而不废政事。卓敬密秦裁抑宗藩,疏入不报。
正文 第36回 壬辰年明太祖应运龙兴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3 本章字数:6824
于是燕、周、齐、湘、代、岷诸王,颇相煽动。齐泰黄了澄首建削夺之义,齐泰欲先削燕,黄子澄请先削其党。乃命李景隆至河南,执周王橚及其世子妃嫔送京师,削爵为庶人,迁之云南。燕王见周王被执,遂简壮士为护卫,以钩逃军为名,致招异人术士。浙江鄞人袁珙,善相术,道衍尝游嵩山佛寺,遇珙,珙相之曰:“宁磐胖和尚乃尔耶?目三角彯白,形如病虎,性必嗜杀,他日刘秉忠之流也。”衍大喜,至是荐珙于燕王。王使召之至燕,使人与饮于酒肆,王易服杂卫士中,亦入肆饮。
珙一见即趋拜王前曰:“殿下何自轻若是,殿下异日太平天子也。”王大喜,馆珙于道衍僧舍,荧惑守性。四川岳池教谕程济,通术数,上书言北方兵起,其在明年。朝议以济妄言,召入,将杀之。济曰:“陛下幸囚臣,至期无兵,杀臣未晚也。”
乃囚济于狱。
燕王入朝,行皇道而入,登陛不拜。监察御史曾凤韶,劾王不敬。帝曰:“至亲勿问。”户部侍郎旧敬密奏曰:“燕王智虑绝人,酷类先帝,夫北平者,强干之地,金、元所由兴也,宜徙封南昌,以绝祸本。”上亦不听。燕王归即称疾,久之,遂称疾笃。太祖小祥,燕王遣世子高炽及其弟高煦、高燧至京师,齐泰、徐辉祖请留之,徐增寿力保其无他。上遣高炽等还,燕王大喜曰:“天赞我也。”上遣使执湘王柏,王怒,焚其宫室美人,己亦乘马执弓,跃入火中而死。又废岷王梗、齐王榑、代王桂为庶人。燕护卫百户倪谅,上告燕官于谅周铎等阴事,言欲为变,逮系至京,皆戮之。有诏责燕王,王乃佯狂称疾,走呼市中,夺酒食,语多妄乱。或卧土壤,弥月不苏。张昺谢贵入问疾,王盛夏围炉摇颤,曰:“寒甚。”宫中亦杖而行,朝廷稍不以为意。燕府长史葛诚密告昺,贵日:“殿下本无恙。公等勿懈防;恐一旦事不可测。”贵等谋益急。齐泰奏遣内官逮燕府官属,又密敕北平都指挥使张信,使手执燕王。信惊告其母,母曰:“不可,若父尝言王气在燕分,王者不死,非汝所能执也。”信乃往燕邸请见,召人,拜于床下。燕王佯为风疾,不能言。信曰:“殿下无尔也,有事当以告臣。”王称疾益坚。信曰:“王果无意乎?臣奉密敕在此,当就执。”王始以诚告之。疾召僧道衍与谋。适檐瓦堕地而碎,王不怿。道衍曰:“天欲殿下易黄瓦耳!”王乃喜,遂与定谋。
时谢贵等集兵布阵围王城,又以木栅断端礼门。燕王急呼护卫指挥张玉、朱能等将八百人入卫。燕王曰:“彼军满城,而吾兵甚少,奈何!”朱能曰:“先擒谢贵、张昺,余无能为矣。”燕王曰:“是当以计取之。今奸臣遣内官来逮官属,依所坐名收之。”就令内官召贵、昺付之,将必入,入则缚之。明日,燕王称疾愈,御东殿,伏兵左右。贵、昺不深虑,果入,为壮士所缚。于是两庑伏兵尽出,捽葛诚下殿,燕王掷杖起曰:“我何病,为汝辈奸臣所逼耳。”遂曳贵、昺、诚,皆斩之。
围者惊相告,贵、昺兵皆溃散,遂据北平。以太祖祖训有云:“内有奸臣,许藩王起兵,以清君侧之恶。”因以诛齐泰、黄子澄为名,去建文年号,仍称洪武三十二年。号所起兵曰靖难,署官属,以张玉、朱能、邱福为都指挥佥事。燕王棣上书,请诛奸臣齐泰、黄子澄,诏削燕王属籍。燕王遣张玉降通州,破蓟州,燕兵陷怀来,而开平、龙门、上谷、云中守将,往往降附。
时帝方锐意文治,日与方孝孺等讨论周官法度,以北兵为不足畏。黄子澄谓北兵素强,不早御之,恐河北遂失。乃以耿炳文佩大将军印,以李坚、宁忠为左右副将,帅师三十六万北伐。又命安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等,帅师并进。擢程济为军师,护诸将北行。众号百万,数道并进,直捣北平。檄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合给军饷。帝诫诸将士曰:“一门之内,自极兵威,乃不仁之极。尔将士务体此意,无使朕负杀叔父之名。”
耿炳文至真定,率所部兵分营滹沱河南北。徐凯率兵十万驻河间,潘忠驻莫州,杨松帅先锋九千人据雄县。燕王乘其中秋不备,亲率兵破雄县,杨松与麾下九千人皆战死。王度潘忠在莫州,引兵来救,乃伏兵桥侧,匿水中。既而忠等果至,王进兵迎击,伏兵起,忠腹背受敌,趋桥不得,遂生擒忠。王率师直趋真定,耿炳文部将张保迎降。言耿炳文兵三十万,先至者十三万,分营滹沱河南北。燕王以为率兵薄北岸,则南岸之众渡河,击之恐难取胜,乃厚抚张保遣归,使言雄、莫败状。令炳文并其军。保归,诈言兵败被执,窃马逃归。因言燕兵旦夕且至,若河南兵移并北营,庶可并力御敌。炳文遽用保言,移其营。燕王遣张玉、谭渊、马云、朱能等率兵奋击。王以奇兵出其背,循城夹击,横贯南阵,炳文大败,奔入真定,斩杀几五万,溺死无算。炳文素称老将知兵,至是败,帝有忧色,召群臣问计。黄子澄曰:“胜负兵家常事。区区一隅,岂足以当天下之力。愿调兵五十万,四面攻之。众寡不敌,必成擒矣。”
曰:“孰堪将者?”子澄曰:“李景隆文武全才也。”帝然之。
亲饯景隆于江浒,召耿炳文还京师。李景隆乘传至德州,收集耿炳文败亡将卒,并调各路军马五十万,进营于河间。燕王闻之。呼景隆小字曰:“李九江膏梁竖子耳,寡谋而骄,未尝习兵,付以五十万众,是自坑之也。”乃谋出外以诱之。
初,太祖诸子,燕王善战,宁王善谋。帝恐宁王与燕合,诏削宁王三护卫,燕王闻之喜曰:“取大宁必矣。”乃遣宁王书,告以穷蹙求解,而阴帅师趋大宁,驻师城外。燕王单骑入城会宁王,执手大恸,言北平旦夕且破,非吾弟表奏,吾死矣。宁王为草表谢,请赦其罪。居数日,情好甚洽,燕王辞去。宁王出饯郊外,伏兵起,遂拥宁王及妃妾、世子、宝货还北平。
李景隆闻燕师攻大宁,遂帅师进攻北平。都督瞿能奋勇,与其二子率精骑千余,杀人张掖门,城几破。景隆忌其成功,使人止之。于是城中守益坚,燕王以拔大宁之兵,还击之。城中兵亦出,内外夹攻,景隆不能支,遂败。走还德州。黄子澄等匿不以闻,但云天寒,暂屯德州,俟明春大举。
二年四月,景隆又自德州进兵,过河间,与郭英、吴杰等合军六十万,号百万,次于白沟河,与靖难兵合战,都督平安、瞿能父子率众奋击,矢石如雨,杀伤甚众。南军飞矢如注,射燕王马,马三被枪,三易之,马却,阻于堤,几为瞿能所及。
燕王急走登堤,佯麾鞭,若招后继者。景隆疑有伏,不敢上堤,会旋风忽起,折南军大将旗,南军大乱,崩声如雷,瞿能父子力战而死。燕王因命每次风纵火,焚其诸营。于是郭英等溃而西,景隆溃而南,被杀溺死者二十余万人。靖难兵入德州,燕王帅师围济南,山东参政铁铉、统兵盛庸等悉力抗御,大挫燕兵。燕王命决堤水灌城,城中大惧。铉曰:“无恐。”乃诈令军民出降,请燕王无带多兵入城。王大喜,许之,遂止灌。铉定计,伏以炮击城。城将破,铉书高皇帝神牌悬城上,燕兵不敢击。燕兵围济南三月,不能破。因勇士开门侯王入,悬铁板伏城上,下之。发太早中燕王马首,王惊,易马而驰。王大怒,乃解去。铁铉、盛庸等乘势复德州,兵势稍振。上召李景隆还,以铁铉为兵部尚书,盛庸为平燕将军,以御北军。熬王率兵至汶上,掠济宁,盛庸、铁铉蹑其后,营于东昌,燕兵向东昌,庸与铉等背城而阵,具列火器毒弩以待。燕军至,即鼓噪前薄之,尽为火器所伤。会平安兵至,与庸军合,于是庸麾兵大战。
燕王以精骑冲左翼,入中坚,庸军围燕王数重。朱能率藩骑冲入,奋力死战,翼热王出。张玉不知王出,突入阵救之,没于阵。庸军乘胜擒斩万余人。蒸兵大败,遂北奔。庸促兵追之,击杀无算。燕王独以一骑殿后,追者数百人,诸将以奉帝诏,莫敢加刃。适高煦领指挥华聚等至,击退庸兵而去。北平大震,僧道衍谓燕王曰:“前固已言之,师行必克,但费两日耳。两日,昌字也,自此全胜矣。”与朱能力劝复起兵前进。燕王自撰文,祭阵亡将士张玉等,涕零如雨,自褫所服袍焚之,以衣亡者。引兵而前。盛庸及靖难兵大战于夹河,忽东北风大起,尘埃障天,庸军中昏暗,不辨咫尺。燕兵大呼,乘风纵击,庸军大败,踏践死者无箅,遂还保德州。燕王遣都指挥李远烧南军积聚。远等至济宁,焚粮船数万艘,粮数百里,军资器械俱为煨烬。德州粮饷遂艰,京师大震。
燕王棣发北平,决计直趋金陵,帅师南下,陷东阿,入沛县。平安等与燕兵战于淝河,燕设伏以败南军。安骁将火耳灰者、哈三帖木耳俱被擒。平安退屯宿州。燕兵陷萧县,总兵何福、都督平安等师屯灵璧。上命徐辉祖帅师会何福等,与靖难兵大战于齐眉山。何福击破燕军,斩燕将陈文于阵。平安转战而前,遇燕王于北阪。王急,几为安槊所及,安马忽蹶,不得前。燕番骑指挥王骐跃入阵,援燕王得脱。南军勇气百倍,一时传言靖难兵败北归。廷臣有曰:“燕兵北矣,京师不可无兵。”
乃召徐辉祖还京。何福孤军无援,燕遣轻骑截南军粮饷,何福下令,移营灵壁以就粮。燕兵劫粮,平安等帅师救之。为燕伏兵所败。何福、平安等入营坚守,燕兵围之。是夜,福下令,期明日闻炮三声,即突围出师,就粮于淮河。明日未旦,燕军攻灵壁营,燕王帅诸将先登,军士蚁附而上:燕兵三震炮,福军误以为己炮,急趋门,门塞不得出,营中纷扰,燕兵急攻之,遂破其营。何福遁走,平安被执,南军势益衰。
时驸马都尉梅殷,尚高帝长公主,镇守淮安,悉心防御。
燕王来假道,殷拒之甚严。燕王不得道,乃渡泅水,攻盛庸。
盛庸帅马步兵数万,战舰数千,列营南岸。燕王令舷舟编筏,扬旗鼓噪,若将渡者。潜遣邱福、朱能、狗儿等西行二十里,以小舟潜渡出庸后,渐近庸营,连举炮,南军惊走。庸股栗,不能上马,遂单舸脱去。燕兵尽得其战舰,渡淮驻南岸,樊士信死之。燕兵陷盱眙天长,进至扬州,守将崇刚、监察御史王彬死之。燕兵至高邮,遂陷仪真。诏天下勤王。仪真既破,北舟往来江上,旗鼓蔽天。燕王驻师江北,朝廷六卿大臣多为自全计,求出守城,都城空虚,遣使四出,征兵勤王。
方孝孺请于帝,以吕太后命,遣庆城郡主如燕师议和,以割地分南北为请。郡主,燕王从姊也。燕王见郡主哭,郡主亦哭。燕王问:“周齐二安在?”郡主言:“周王召还,未复爵,齐王仍拘囚。”燕王悲不自胜。郡主徐申割地议,燕王曰:“凡所以来,为奸臣耳。皇考所分吾地,且不能保,安望割也。为我谢天子,吾与上至亲,无他意,但得奸臣之后,谒孝陵,朝天,求复典章之旧,免诸王之罪,即还北平,只奉藩辅。更为我语诸弟妹,吾几不免,赖宗庙神灵,相见有日矣。”郡主还,具言之。上出与方孝孺议,孝孺曰:“长江天堑,但尽烧江北船,北师岂能飞渡耶!”燕王兵至浦子口,盛庸诸将逆战,败之。会高煦引北骑至,燕王大喜,抚煦背曰:“勉之,世子多疾,事成,吾以汝为太子。”于是煦殊死战。燕王帅精骑直冲庸阵,庸军小却。帝遣都督佥事陈瑄,帅舟师往援盛庸,瑄乃降燕。埴具舟至江上,来迎热王,王乃誓师渡江。庸所驻海艘,列兵沿江,上下二百里,皆大惊愕。师渐近岸,庸等整众以御。
燕王麾诸将鼓噪先登,以精骑数百冲庸军,溃,迫奔数十里,庸单骑走,余将士皆降燕。燕兵招降镇江而进,方孝孺请令诸王分守城门。乃命谷王穗、安王楹分守都城门,帝会群臣恸哭。
或劝帝且幸浙,或曰不如幸湖湘。方孝孺请坚守京城以待援。
万一不利,车驾幸蜀,收集士马,以图后举。齐泰奔广德州,黄于澄奔苏州。帝叹息曰:“事出汝辈,而今皆弃我去乎!”长吁不已,燕王整兵而进,屯金川门。时谷王穗与李景隆守金川门,遂开门降。魏国公徐辉祖率师迎战,败绩。京城破。朝中文武俱迎降。帝命左右摔徐增寿至,盖增寿通燕,时为燕地,以致帝败也。帝大恨,责以大义,遂手刃之。急命举火焚大内,皇后马氏赴火死。上欲自杀,翰林院编修程济曰:“不如出亡。”
少监王钺跪进曰:“昔高帝升遐时,有遗箧,曰临大难可开,谨收藏奉先殿之左。”群臣齐言:“急出之。”俄而舁一红箧至,四围俱固以铁,二锁亦灌以铁,帝见而大恸。程济急碎箧,得度牒三张,一名应文,一名应能,一名应贤,袈裟、僧帽、僧鞋、剃刀俱备,白金十锭,朱书箧内:“应文从鬼门出,余从水关御沟而行,薄暮会于神乐观之西房。”帝曰:“数也。”程济即为帝祝发,吴王教授杨应能愿祝发随亡。监察御史叶希贤曰:“臣名贤,应贤无疑。”亦祝发,各易衣披牒,凡五六十人,俱矢从亡。帝曰:“多人不能无生,得失宜各从便。”九人从帝至鬼门,而一舟舣岸,为神乐观道士王升,见帝叩头称万岁,曰:“臣固知陛下之来也。畴昔之夜,高皇帝见梦,令臣至此耳。”乃乘舟至太平门。升导至观,已薄暮矣。俄而,杨应能、叶希贤等十三人同至,共二十四人。帝曰:“今后但以师弟称呼,不必拘主臣礼也。”约定左右不离者三人,杨应能、叶希贤俱称比丘,程济称道人,给运衣食者六人,冯凗、郭节、宋和、赵天泰、王之臣、牛景先;余俱遥为应援。黎明,取道溧阳而去。帝在位四年。孝敬宽和,仁慈节俭,尊贤礼士,一时风俗醇厚,天下共爱戴之。惜乎拘泥古礼,擅改祖制,庸腐拘执,无驾驭雄才,遂及于难。
初,帝在官分别时,兵部侍郎廖永请于帝。匿帝长于文煃以去,寄于黎平土司曾长官家,遂姓曾氏。平以少妹妻之。其后复姓朱氏,至后嗣繁衍。帝遁后,先入蜀,未几入滇。尝往来浙东、天台、广西、云贵诸寺中。正统五年,出滇南,语寺僧曰:“我建文皇帝也。”寺僧大惧。白思恩州官,转迎至藩司堂,南面跌坐,身称原姓名。送至京,朝廷命当时太监吴亮审视,建文帝一见亮,辄曰:“汝非吴亮耶?”亮曰:“非也。”
建文帝曰:“吾昔御便殿,食子鹅,赐汝肉,汝手执壶,我弃肉于地,汝据地,狗餂之,乃云非是耶?”亮伏地哭。建文左趾有黑痣,摩视之,持其踵复哭,不能仰视,退而自经。于是迎建文入西内,宫中人俱呼为老佛。程济闻之,乃散去。建文帝二十六岁出亡,归京时,年六十四岁,后以寿终,葬于西山。
不封不树,此是后话。时京城既破,诸王及文武臣僚,皆诣燕王劝进。燕王命驾谒孝陵毕,然后入城。七月朔旦,大祀天地于南郊,遂诣奉天殿即皇帝位,是为太宗文皇帝。诏是年仍称洪武三十五年,以明年为永乐元年。复周王橚、齐王榑封爵,清官三日,诸宫人女官内官多诛死,惟得罪于建文帝者乃得留。
上诘问宫人内侍,以建文帝所在,皆指认皇后尸应焉。乃出尸于煨烬中,哭之曰:“小子无知,乃至此乎。”召翰林侍读王景,问葬礼当何如?”景对曰:“当葬以天子之礼。”从之。迁吕太后于懿文陵,降封懿文太子之子允熥、允火坚、允熙俱为郡王,寻降为庶人,后皆不得其死。幽建文帝少于于广安宫,后不知所终。榜奸臣齐泰、黄子澄等百余人出赏格收之。自是以告讦擒获得官者甚众,乘机仇劫者纷纷。文皇召徐辉祖亲问,取伏状。辉祖惟书其父有开国功劳,子孙免死而已。文皇大怒,勒归私第,革其禄俸。
初,道衍密荐方孝孺于文皇,至是文皇召孝孺至,孝孺衰经号恸阙下。文皇欲令草即位诏,孝孺大书曰:“死则死耳,诏不可草。”掷笔于地,且哭且骂。文皇大怒,族诛之。一时坐孝孺族党死者八百七十余人。兵部尚书铁铉被执至京,陛见,背立廷中,大骂不屈,遂寸磔之。文皇命舁大镬至,纳油数斛熬之,投铉尸,顷刻成炭。文皇命导其尸使朝上,辗转向外,文皇命内侍用铁棒十余夹持之使北面,笑曰:“尔今亦朝我耶?”
语末毕,油沸蹙溅起丈余。诸内侍手糜烂,弃棒走,尸仍反背如故。上大惊,命葬之。户部侍郎卓敬,礼部侍郎陈迪,刑部尚书暴昭,右副都御史练子宁,礼部侍郎黄观,大理寺丞邹瑾,佥都御史司中,大理寺少卿胡闰,刑部尚书侯泰,监察御史高翔、王度、董镛、巨敬,宗人府经历宋征等,俱不屈,悉惨诛之,皆夷其族。执黄子澄、齐泰至京,皆诛之。夷其族。一时诸臣妻女,死节稍不力者,或给配象奴,或发教坊为妓,或纵军遍Y之,发为娼,死则裸暴其尸。此外或与妻奴阖家自尽,或痛哭自尽,或不屈被杀,或遁迹自全者,不可胜数。佥都御史景清,知建文帝出亡,犹思兴复,诡自归附。会灵台官奏,文曲星犯帝座甚急,其色赤。八月望日早朝,清独衣绯衣而入,疑焉。朝毕,清奋跃而前,将犯驾。文皇急命左右收之,得衣衽中佩剑。清知志不遂,乃起立谩骂。命抉其齿,含血直噗御袍。文皇命剥其皮,实以草,系长安门,碎磔其骨肉。是夕,精灵迭见。车驾过长安门,索忽断所械,皮趋前数步,为犯驾状。上大惊,乃命烧之。已而上昼寝,梦清杖剑追绕御座。觉曰:“清独为厉耶?”命赤其族,村里为墟。大封靖难功臣,
邱福、朱能、张武、郑亨、顾成、王聪、陈圭、孟善、郑亮、
王忠、徐忠、张信、李远、张辅、谭忠等,各论功封赏有差,立妃徐氏为皇后。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37回 二百有八十年二十七帝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46:03 本章字数:5670
诗曰:
慷慨樽前发浩歌,休教帝世苦相磨。
东风耍与花为主,无奈青春老去何。
却说明太宗文皇帝,号永乐,既篡位,诏以北平为北京。
复代王桂、岷王梗封爵。上议立嗣,武臣咸请立高煦,谓其有扈从功也。惟文臣金忠、解缙、黄淮曰:“嫡长承统,万世正法。”解缙复曰:“好圣孙!”上乃立高炽为太子,封高煦为汉王,高燧为赵王。以姚广孝为太子少师,赈济苏、湖。广孝往见其姊,姊拒之曰:“贵人何用至贫家!”不纳。广孝乃易僧服往,姊坚不肯出。家人劝之,姊不得已,出立堂中,广孝即连下拜。姊曰:“我安用尔许多拜耶?曾见做和尚不了底,是个好人么?”遂还户内,不复见。李景隆僭逾不法,造图谶,谓十八子当有天下,遂伏诛。
安南国王陈日焜,为其臣黎季犛所弑,季犛窜易姓名,上表诈称陈氏绝嗣,求权署国事,上从之。逾年,故安南国王孙陈天平走至京师诉冤,上遣人责之。季犛卑辞表请天平还国,上遂命广西都督黄中,以兵送天平还。季犛伏兵杀天平,中等引兵还。事闻,上大怒曰:“蕞尔小丑,罪恶滔天,朕推诚容纳,乃为所欺,此而不诛,兵则奚用。”乃命朱能、张辅等帅兵分道进讨。朱能有疾,留龙州,寻卒。张辅等入安南。张辅等至安南南,黎季犛守备甚严,辅袭破其西城,又以画狮蒙马,用神机铳破其象阵,遂克东都。黎季遁入海,辅军追败之,生擒季犛及其子澄,余众悉降。安南平,得府十五、州四十一、县二百有八、户三百十二万。
山东蒲台县妖妇唐赛儿反,能剪纸为人马相战斗,且言能知未来事。初以新寡,祭夫墓得书剑,因削发为尼。后复蓄发,美色妖Y,据益都等地,杀伤官军甚众,势甚猖獗。上遣安远侯柳升剿之,不获面遁。上捕之急,累及妇女,赛儿忽自首,裸而缚之,怡然不惧。临刑,刀枪箭铳,俱不能伤,俄复遁去。
闻浚会通河。上命皇太子监守京师,巡幸北京。又命皇长孙留守北京。上率众北征,至清水源,其地水咸苦不可饮,人马皆渴。忽于营西北有清泉涌出,赐名神应泉。上至长清塞,夜间南望北斗,车驾至斡难河,即元太祖始兴处,本雅失里率众拒战,上一鼓败之。本雅失里远遁,上乃班师。次年,瓦刺顺宁王马哈木朝贡不至,且欲寇边,上复亲征之,击破其军。
马哈木北遁,上遂班师。因定都于北京,以京师为南京。上封高煦于云南,以远不肯行,改封青州,又不肯去,阴造兵器,养死士。上大怒,欲诛之。太子力救,上徙封之于乐安州,曰:“如其祸作,可朝发而夕擒之。”
阿鲁台寇边,杀兴利守将王焕,上亲征之。驾至鸡鸣山,阿鲁台闻之,夜遁。阿鲁台弑其主本雅失里,自称可汗,复寇边。上复亲征至上庄堡,鞑靼王子也先土干率众来降,上遂班师。次年,阿鲁台复寇大同,上命皇太子监国,复率众亲征,大学士杨荣、金幼孜从。师次清水源,阿鲁台远遁。上梦神人告曰:“上帝好生。”如是者再,上遂班师。师次苍崖,上不豫。七月庚寅,师次榆柳川,上大渐,召张辅受遗命,传位皇太子。次日上崩。杨荣等秘不发丧,密奉大行皇帝讣至京师。
皇太子遣皇太孙赴开平迎梓宫,军中乃发丧。上文武全才,宽严并济,知人善任,谗间不行。用兵应变,机智如神,郡县灾伤,蠲租赈谷。容受直言,保全功臣。外国受封者三十余国,亦盛矣哉。独于建文忠臣,男诛戮,女为娼,不能无遗恨焉。
在位二十二年,寿六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