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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狂的列国:春秋大历史的别致讲述

_3 龙镇(现代)
  大家都知道,《春秋》是鲁国人编的春秋,《左传》是鲁国人左丘明写的左传。《春秋》和《左传》写的虽然是那个年代周王室和各诸侯国的历史,却难免带有站在鲁国的立场上看世界的主观色彩。单从左丘明对郑伯的这句评价来看,已经充分说明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的道理。我们且来看看:
  “以王命讨不庭”——这是在告诉我们,郑伯是奉了天子的命令,讨伐“不庭”,不是他自作主张,也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替王室打抱不平,惩罚不尊重天子、不朝觐天子的诸侯。事实果真如此吗?且不问郑伯是真的奉了王命,还是假借王命,单说这个讨“不庭”,就有很有点意思。大伙想必都知道,郑伯本人是在公元前717年才“始朝桓王”,要说“不庭”,郑伯第一个“不庭”。自己都不去参拜捞什子天子,怎么好意思指责人家呢?
  “不贪其土”——说的是郑伯把讨伐宋国的战利品郜、防两城都送给了鲁国,不贪恋他国的土地。事实上呢?我们如果翻开春秋时期的地图,不难发现,郜、防两城均在山东,离鲁国很近,离郑国很远。郑伯即使得了这两座城,管理起来成本也很高,所以不如送给鲁国做个顺水人情。
  “以劳王爵”——这是最好笑的。鲁国得了这两座城,明明是人家郑伯送的顺水人情,偏又不好意思承认,硬说郑伯这是优先慰劳爵位更高的鲁隐公。言下之意,郑伯固然正直,鲁侯得这两城却也是理所当然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里有一个问题,鲁隐公和郑伯都是诸侯,为什么说鲁隐公的爵位比郑伯高呢?因为春秋时期的诸侯,从名份上讲都是周王室分封的贵族,周天子是王,诸侯则按照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分封。所以,同为诸侯,爵位却有不同的档次。鲁国国君是世袭的侯爵,郑国国君是世袭的伯爵,鲁侯自然高于郑伯。
  言归正传。三国联军入侵宋国之后,宋国也相应采取了牵制战略,联合卫国、蔡国派兵趁虚而入,进攻郑国。这一战略运用得很成功,郑伯后院失火,只好将大军撤回,宋国得以保全。
  宋、卫、蔡三国军队在新郑城外大肆劫掠了一番之后,觉得这样就打道回国很不过瘾,但又不想和郑伯的大军对抗,于是转而进攻郑国周边的小国戴国。
  没想到,正当宋、卫、蔡三国军队围攻戴国而不下的时候,郑伯的大军如急风骤雨般赶到了戴国,把宋、卫、蔡三国军队打了个落花流水。以一敌三,竟然获得了全胜,郑国军队的战斗力可见一斑。蔡侯埋怨说,宋公和卫侯骗了他,明明说好只打戴国的,偏偏又要绕到新郑城下去转一圈,去惹那个什么姬寤生,这下鸡飞蛋打了吧!
  郑伯救戴有功,为了赏赐自己,顺手牵羊将戴国给吞并了。
  郑伯赚得钵满盆满。
  *
  齐、鲁、郑三国同盟的目的是讨伐不朝觐周天子的宋殇公。按理说,该打的也打了,该拿的也拿了,任务完成之后,三国同盟可以解散了。
  然而,战争是一件让人容易上瘾的事。三位列强尝到甜头之后,开始变着法子给人家找茬。
  郕和许两个小国家不幸被他们盯上,理由是:三国同盟奉天子之命讨伐宋国,号召附近各诸侯国参加,郕国和许国居然敢抗命不遵,公然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与不朝觐天子的宋国同罪!
  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周天子这张虎皮还是挺能吓唬人了吧。
  消息传出去,郕国经不起吓唬,马上表示认错。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三巨头商量了一下,决定给放郕国一马。当然,经过这么一恐吓和一认错,郕国实际上成为了齐国的附庸(郕国紧邻齐国),以后就只能唯齐侯的马首是瞻了。
  攻打许国的前夕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按郑国的惯例,发兵打仗这样的大事,事先都要到大庙(祭祀祖先的场所,和我们乡下的祠堂差不多)去举行一个仪式,一方面向祖宗祷告,请求保佑,一方面象征性地将兵权授给司马、大夫等人,谓之“授兵”。
在这次授兵仪式上,大夫公孙子都和颖考叔发生了争执,起因是一辆马车。
  据冯梦龙先生介绍,讨伐许国之前,郑伯叫人做了一面大旗,名叫“蝥弧”,有丈二见方,旗杆长三丈三尺,上书“奉天讨罪”四个大字。郑伯将蝥弧作为自己的军旗,立于大车之上。
  郑伯宣布,如果有谁能舞动大旗,就任命他为此次讨伐的先锋,并奖励马车一辆。《东周列国志》活灵活现地记载了当时各路英雄争夺大旗的场景:
  首先是一号种子选手瑕叔盈出场,拔起大旗,吭哧吭哧地往前走了三步,又吭哧吭哧地往后退了三步,面不改色,全场喝彩。
  接着二号种子选手颖考叔出场,拔起大旗当枪使,前三后四,左五右六,耍得如车轮一般,全场沸腾。
  然后是三号种子选手公孙子都出场,他拔起大旗又放下,转而操起一枝长戟……
  我只能说,颖考叔这事做得也未免不厚道。人家公孙子都才出场呢,他就套上那辆作为奖品的马车,一溜烟跑了。
  也难怪公孙子都气急败坏,操起长戟要与颖考叔拚命。不过两条腿赶不上马车,没追上。
  郑伯做了和事佬,给颖考叔、瑕叔盈、公孙子都一人赏了一辆马车,算是把这事给摆平了。
  这是冯梦龙《东周列国志》里的说法。按照这种说法,颖考叔真是一员力大如牛的虎将。但如果按照《左传》的记载,颖考叔就不只是力大如牛了。《左传》是这么写的:“颖考叔挟辀以走,子都拔戟以逐之,及大逵,弗及。”颖考叔不是套上马车跑了,而是推着马车跑了,公孙子都一直追到新郑的城门口都没追上。颖考叔真乃神人也!
  可以想像,公孙子都很沮丧。为什么?自己的武功和颖考叔相比差太远了。他把这种沮丧暗暗埋藏在心里,让它生根,发芽,成长为嫉妒和怨恨……并且,他很快找到了发泄的途径。
  在这本关于春秋历史的书中,我们还将看到很多名叫“公子X”或者“公孙X”的人,请不要以为他们都姓公子或公孙。在春秋时期,公子或公孙不是我们现代意义上的姓,确切地说是“氏”。
  简单地说,周天子家被称为王室,周天子的儿子也就被称为“王子X”,他的孙子则被称为“王孙X”。各诸侯家被称为公室,诸侯的儿子也就被称为“公子X”,诸侯的孙子则被称为“公孙X”。由此可知,公孙子都是郑国公室的成员,也就是郑伯的近亲。
  有人就会问了,大家都有姓,何必统称什么王子公子,搞得人脑子迷迷糊糊的,直呼其姓名岂不更简单?比如前面说到的,卫国公室是姬姓,卫庄公的儿子完就叫姬完,晋就叫姬晋,有什么不对吗?
  回答是,这样叫没什么不对,但是不符合当时的习惯。在这里有必要对春秋时期的姓氏制度作一个粗略的说明。
  第一,春秋时期,一般的平民大众是没有姓的。姓是贵族阶层独有的标志,那时候说“百姓”,和我们现在百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春秋时期的“百姓”指的是百官,是有姓的贵族的统称,绝非指普罗大众,芸芸众生。
  第二,姓和氏是两个概念。贵族不止有姓,而且有氏,氏是姓的分支。也就是说,同一个姓,有可能出现很多不同的氏族分支。比如说,鲁、卫、郑、晋的公室都是姬姓,但他们分属不同的氏,而且就是以国名为氏,即鲁国公室为鲁氏,卫国公室为卫氏,凡此种种。
  第三,诸侯以国名为氏,诸侯的子孙和卿大夫阶层,则由诸侯来命氏,这在当时称为“赐族”。
  举例说,郑伯寤生有很多个儿子,其中嫡长子叫忽,我们可以叫他公子忽,由于他是郑伯的继承人,又可以叫他世子忽或大子忽。世子忽是无须赐族的,因为他要继承郑国公室的氏。但是,世子忽的兄弟不能继承郑国公室的氏,因而只能被叫做“公子X”,而他们的儿子,则被称作“公孙X”。
  那么,“公孙X”的儿子该怎么称呼?
  “公孙X”的儿子,就需要赐族了。一般来说,他们会被赐以祖父“公子X”的字为氏。也就是说,公子忽如果不是世子,不即位为诸侯,则他的孙子将以“忽”为氏,被称为忽氏。
  而非公族的卿大夫,一般以祖先的官名为氏,或者以封地的地名为氏。如颖考叔,就是“颖谷地方的考叔”的简称;祭仲则是“祭地的领主仲足”的简称。
  公孙子都之所以怨恨颖考叔,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就是,颖考叔不是公族人士,而他公孙子都是正宗的公室血统。颖考叔敢于耍弄他,等于公然蔑视公室的权威。
  言归正传。
  那年七月,三国同盟的大军开到许国的城下。这是三匹狼对一头羊的战争,毫无悬念可言。郑国虎将颖考叔扛着郑伯的蝥弧大旗,施展轻功,第一个登上城墙。但他刚登上城墙就一头栽了下来。为什么?因为公孙子都在城下看见了,毫不犹豫地张弓搭箭,射中了颖考叔后背,把他给射了下来。郑军的攻势没有因为颖考叔的阵亡而受阻,另一员虎将瑕叔盈及时接过大旗,再一次登城,并且站在城头挥舞着大旗大呼:“郑伯登城啦!”
  看到蝥弧在城头飘扬,郑军士气大振,一举攻破了城池。许军放弃了抵抗,国君许庄公逃亡到卫国。
  三巨头以胜利者和主宰者的身份进入了许国。
  按惯例,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分肉。齐侯(齐僖公)倒是很大方,主动提出由鲁国来兼并许国,鲁隐公谦让道:“您说许国不听天子招呼,因而要攻打它,我就责无旁贷地来了。现在许国已经罪有应得,咱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现在要鲁国吞并许国,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转而将这份厚礼送给郑伯。
  怎么回事,世上竟有不吃鱼的猫?虽然《春秋》没写,《左传》也不言明,但我们看看春秋时期的地图就有明白,这与郑国将郜、防两城赠与鲁国是同一个道理:许国是个小国家,地理位置大概在今天的河南中南部,与郑国接壤,离山东的齐、鲁二国却很远,并且中间还隔着曹、宋、杞等国。
  对于齐侯、鲁侯来说,许是一块飞地,即便吞并了,也没办法管理,不如送给郑伯做人情。
问题是,两位老大这么假惺惺一推让,本来对许国垂涎三尺的郑伯倒是真的不好意思起来了。接受吧,齐侯、鲁侯的姿态都那么高,自己决不能够在道义上输人家一截;不接受吧,到嘴的肥肉又吐出来,不是他寤生的性格。
  这事难不倒郑伯。他很快叫人把许庄公的弟弟许叔和许国的大夫百里给找来了。下面那段话,是他当着齐侯和鲁侯的面对百里和许叔说的,我之所以将这段话一字不漏地转载过来,是因为它将郑伯的狡诈(或者说智慧)展现得淋漓尽致,堪称古今奇文:
  “天祸许国,鬼神实不逞于许君,而假手于我寡人。”
  ——老天降祸于许国,连鬼神都对许君不满意,所以借我寤生之手来惩罚他。这叫先声夺人,颠倒是非,明明是人祸,却要说是老天降祸,既给许庄公抹黑,又给自己脸上贴金。
  “寡人唯是一二父兄不能共亿,其敢以许自为功乎?寡人有弟,不能和谐,而使糊其口于四方,其况能敢久有许乎?”
  ——我寤生和自己的父兄都不能和睦相处,哪里敢把占有许国当作自己的功劳呢?我有个弟弟,不能友爱,而让他的后代流亡到外国勉强糊口,哪里还能长久地占领许国呢?这句话,乍一听好像是在批评自己,而且批评得很严重,与当前说的事又好象不搭边,让人丈二摸不着后脑勺。实际上这是一句狠话,是在告诫对方,我寤生对自己的同胞弟弟都可以下手,何况你们这些外人!
  “吾子其奉许叔,以抚柔此民也,吾将使获也佐吾子。”
  ——这句话是对百里说的,要他侍奉许叔,安抚民众,而郑国则派大夫公孙获“辅佐”百里。所谓的辅佐,当然就是监视。这是实质性的内容,说白了,就是要在建立一个在郑国监管下的傀儡政权。
  “若寡人得没于地,天其以礼悔祸于许,无宁兹许公复奉其礼社稷。”
  ——如果我寤生死了,老天爷或许也后悔降祸于许,我是愿意让许叔执政的。这也是在告诫对方,只要我寤生不死,你们就老老实实呆着,别胡思乱想。
  “唯我郑国之有请谒焉,如旧婚媾,其能降以相从也。无滋他族实逼此处,以与我郑国争此土也。吾子孙其覆亡之不暇,而况能祀许乎?寡人之使吾子处此,不唯许国之为,亦聊以因吾圉也。”
  ——这段也包含实质性的内容,意思是如果我郑国对许国有所请求,则请你们把郑国当作亲戚,屈尊答应;不要让别的国家插手,与我郑国争夺对许国的控制权;如果我郑国自身难保,也就无从保护许国了;我允许你居住在这里,不只是为许国考虑,也是为郑国的安全考虑啊!这是剥夺了许国的外交权和军事权。
纵观全文,语气不可谓不谦卑,然而处处包含杀机,充斥着污蔑、威胁和拉拢。现在难以想像当时百里和许叔亲耳听到这番话是什么感觉,但我看到这段文字,不免想起,我们那位一衣带水的邻邦,几十年前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论,与这位郑庄公似乎有着某种师承。
  郑伯让百里侍奉许叔,居住在许国的东边。派大夫公孙获领兵居住在许的西边。
  《左传》再一次高度评价郑伯,不妨也听听:
  “在对待许国这件事上,郑伯是符合礼法的。所谓礼法,是用来治理国家,安定社会,维护秩序的,是有利于后代的。许国不遵守礼法,郑国就讨伐它,屈服了就放它一马。郑国这是以德服人,量力而行啊!”
  郑伯那两座城没白给鲁国。
  颖考叔之死确实让郑伯很伤心。他让部队杀鸡杀狗,诅咒射死颖考叔的人。对这种小儿科的举动,《左传》倒是正儿八经地批评了郑伯一番。
  《左传》没有写子都的罪行在当时是否被揭发。然而冯梦龙先生杜撰了一个颖考叔借尸还魂,指认子都为凶手的故事,这个故事流传得很广,以至于至今京剧中还有一个名段,叫做《伐子都》。
  那年十月,郑伯再一次发动对宋战争,并且取得了胜利。
  挟天子以令诸侯,东征西讨,纵横捭阖,这位噩梦中出生的乱世奸雄,已经隐隐然有霸主之气了。
射向天子之箭:
回过头来再说说三国同盟的主角之一,鲁国的君主鲁隐公。
  我们知道,古代的君主死后,都会获赠一个“谥号”。比如前面说的郑伯友,死后就被谥为桓公,因此在历史上,我们一般叫他郑桓公。而郑伯掘突,死后被谥为武公,因此在历史上又被称为郑武公。
  一般来说,谥号代表着后人对已故君主一生的总结。
  “桓”代表的含义是:开拓疆土,远人来服。
  “武”代表的含义是:武功赫赫,扬威于外。
  《春秋》记载各国的诸侯,自高而低,有严格的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的称呼。但是诸侯死后,就平等了,一律统称为“公”。所以,我们在历史书看到“XX公”,并不代表他是公爵,实际上很可能是侯爵、伯爵,甚至是子爵、男爵。
  那么,鲁隐公为什么被谥为“隐”呢?
  鲁隐公姓姬名息姑,他的母亲是鲁惠公的继室声子。按照嫡长子继承制的原则,作为继室的儿子,他本来无权继承君位。但是鲁惠公去世的时候,嫡妻仲子所生的嫡长子轨年龄还很小,不能执政,所以鲁国的君位暂时由息姑继承,打算等到公子轨长大成人,再还政于公子轨。
  息姑的身份,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摄政王”。
  谥号“隐”代表的含义是:摄其政而不尸其位,没有真正即位。
  三国同盟讨伐许国的时候,鲁隐公在位已经十一年,按时间推算,公子轨应该也有十六七岁了。
  还政于公子轨的事情,按理说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做了十一年国君的鲁隐公,愿意按照当初的安排,主动将君位还给公子轨吗?从《左传》的记载来看,鲁隐公倒确实是一个厚道人,他兢兢业业地做了十一年国君,除了跑到棠地去看捕鱼,还没有犯过其他什么值得书写的错误。而且,他对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公子轨,一直也照顾得很好。当时的人们认为,鲁隐公向公子轨奉还大政,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一旦时机成熟,他是会妥善安排好政权移交的。
  然而,也有人对此持不同的想法。这个人就是大夫公子翚。某一天夜里,公子翚轻车简从,偷偷来到宫里找鲁隐公密谈。谈什么?谈鲁国的未来。
  将鲁隐公的左右支退后,公子翚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请让我替您杀掉公子轨,那样您就可以继续做您的国君,不用考虑其他的事了。”
  前面说过,公子翚是个极其没有法纪观念的人。鲁国两次对外战争,他都没有遵从命令,擅自行动,完全没把鲁隐公放在眼里。为什么到了政权交替的关键时刻,他反而跑过来体贴鲁隐公,主动提出为鲁隐公清除“政敌”,扫清道路呢?
公子翚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事成之后,他要担任鲁国的大宰。
  所谓大宰,在鲁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行政职务,类似于周王室的卿士。
  鲁隐公听了公子翚的话,先是一愣,继而爽朗地笑起来,说:“这些年以来,我不辞辛苦执掌国政,是因为弟弟还年轻,不放心让他主持大事。现在他长大了,我正准备还政于他。另一方面,我已经派人在菟裘(鲁国城市)修筑宫殿,打算退休之后就到那里去养老。你说,那时候我再去看鱼,该不会有谁歪歪叽叽,发表长篇大论了吧?”
  公子翚不敢再说什么,唯唯而退。但是,当他回到家里一想,把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回想一次,马上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处于一种危险之中:如果鲁隐公把这事给公子轨说了,将来公子轨即位,他还不第一个整死我?
  公子翚这样想有没有道理,应该说也有道理,但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在鲁隐公这里,事情已经过了,也没放在心上;在公子翚这里,他却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睡不着觉,辗转反侧了半夜,第二天天一亮,他就去找公子轨了。
  他当然不是去自首悔过,而是去挑拨离间。
  “看这个样子,主公是不愿意将国君的位子还给您罗……”公子翚意味深长地对公子轨说。
  公子轨的脸色变得铁青。
  “想想也是,谁坐在这个位子上愿意下来啊?换了您,您愿意吗?”
  公子轨的脸部肌肉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照我看,就算他归天之后,您也不一定能够要回宝座,他没准找个理由,又将位子传给自己的儿子了。您呐,就在一边凉快吧,搞不好,他还派几个刺客,将您给‘咔嚓’掉了。”公子翚拿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横刀状。
  公子轨腾的一下站起来,眼睛直视着门外,仿佛刺客就隐藏在门外的庭院里。
  “这么着吧,”公子翚用很关心的语气说:“我来替您解决这个问题。只不过,当您登上君位的那一天,可别忘了我的功劳,就任命我为太宰如何?”
  公子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即不肯定,也不否定。
  那年十一月,鲁隐公参加祭祀钟巫的宗教活动,在大夫寪氏家住宿,并接受了寪氏的招待。
  钟巫是位什么样的神祗,史书上没有详细的解释,我们只知道钟巫原本是受郑国大夫尹氏供奉的神主。据《左传》记载,鲁隐公还在当公子的时候,奉命带兵与郑国人在狐壤交战,兵败被俘。郑国人将他囚禁在大夫尹氏家里。鲁隐公花钱贿赂尹氏,并且许诺,只要尹氏放他回国,他一定在鲁国奉钟巫为神主。尹氏收受了贿赂,与鲁隐公一起逃回了鲁国,从而将钟巫的神位也带到了鲁国,每年都由鲁隐公主持祭祀。
就在那天晚上,鲁隐公意外地死在寪氏家里。
  验尸报告:他杀。
  发生这样严重的罪行,寪氏当然难逃干系,被处以灭族。
  《春秋》对此的记载很简单:“公薨”。既不写“薨”的地点,也不写“薨”的原因。《左传》则记载:“羽父(公子翚字羽父)使贼弑公于寪氏。”明确地指出,是公子翚派刺客杀死了鲁隐公,又嫁祸于寪氏,以应付国内外舆论。
  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轨提前转正,顺理成章地当上了鲁国的国君,也就是历史上的鲁桓公。
  鲁桓公即位的第一件事,是与郑国修好。
  当年郑国为了讨好鲁国,请求以祊交易鲁国的许田,后来又将祊白送给了鲁国。现在鲁桓公为了讨好郑伯,赶紧让人把许田送给郑国,算是完成了那笔所谓的交易。
  *
  无独有偶,鲁国发生弑君事件没多久,宋国也发生了弑君事件。
  宋国发生的事情有点香艳,和一个女人有关。
  这个女人没有名字,或者说有名字而未记于史册,我们只知道她是宋国大司马孔父嘉的老婆,因此称之为孔夫人也未尝不可。
  大司马就是国防部长,是手握军权的实力派人物。
  而孔夫人国色天香,在当时堪称鲁国一枝花。
  某年某月某日,孔夫人带着几个侍女春游,在路上遇到了大夫华父督。华父督当时的反应,说是看傻了也不为过。据《左传》记载:(华父督)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
  “逆”就是迎。华父督用目光迎接她,大概连眨都没眨一下,又目送伊人消失在地平线上,才发现自己哈拉子流了一地,想作两句诗赞美一下,又没那个才气,挤了半天才出来三个字:“美而艳!”
  但是,只凭这干巴巴的三个字,后人不难猜测,孔夫人不但漂亮,而且风情万种,简直是酥到骨子里去了。连左丘明老先生也禁不住神往,把这样的八卦新闻写到《左传》里了。
  自古以来,男人最禁不住两种诱惑:美女和权力。我们没有必要去猜测当时孔夫人有没有和华父督眉目传情,总之自打见过孔夫人之后,华父督便魂不守舍,茶饭不思,为伊销得人憔悴。
  想不想?
  想。
  不是你的,怎么办?
  抢!
当时士族大夫手上都握着一定的私人武装,也就是所谓的族兵。没有经过太多的思想斗争,某一天晚上,华父督命自己的族兵突袭大司马府,杀死了孔夫嘉,将孔夫人抢到了自己家里。
  值得一提的是,被杀死的大司马孔父嘉有位十分出名的后人,叫做孔仲尼。
  宋殇公得知此事,极为震怒。华父督怕受到惩罚,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发动政变,把宋殇公也给“弑”了。
  一直隐居在郑国的公子冯被迎接回国,继承了宋国的君位,也就是历史上的宋庄公。
  这是公元前710年正月发生的事。同年三月,齐、鲁、郑、陈四国元首在宋国的稷举行峰会,与会人员一致认为,不久前发生在宋国的事件是宋国人民的内政,作为友好邻邦,齐、鲁、郑、陈四国政府尊重宋国人民的选择,承认公子冯是宋国的合法领导人。
  《春秋》及《左传》论及此事,用了同一表述:四国元首聚会于稷,“以成宋乱”。
  华父督弑君有功,被提拔为宋国的大宰。
  *
  “宋乱”之所以“成”,有其深层原因。
  第一,宋殇公在位十年,发生了十一场战争。这些战争,从目的上看主要是想消灭君位威胁者公子冯,从结果上看丧师辱国失地丢人,没有给宋国捞到任何好处,老百姓早就受不了了。
  第二,孔父嘉作为国防部长,对于宋殇公所犯的错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罪责难逃。因此华父督杀孔父嘉,虽然目的不纯,但是没有引起民愤,反而获得了民众的支持。
  第三,华父督及时迎立公子冯为国君,解决了政权的合法性问题。前面已经说过,公子冯是宋穆公的儿子,本来应该继承君位,只不过宋穆公念及其兄宋宣公传位之恩,将君位传给了宋殇公,所以才被安排到郑国隐居。早在宋穆公临死的时候,群臣就表示过更愿意奉公子冯为君。由此可见,公子冯在贵族阶层里,一直有较强的号召力,继承君位也是众望所归。
  第四,公子冯长期在郑伯的庇护下生活,与郑伯的感情非同一般。公子冯当宋国的国君,郑伯当然乐见其成,成为其可靠的外交盟友和坚强后盾。
  第五,在华父督的主持下,宋国用大量的财物贿赂齐、鲁、郑、陈诸国,更将郜国铸造的大鼎(郜鼎)这样贵重的礼器送到鲁国,以讨好鲁桓公,获得了列强的认可。
  然而,对于鲁国接受宋国贿赂,将郜鼎堂而皇之地摆放在自己的祖庙中这件事,鲁国的大夫臧哀伯认为是违背了礼法,因此对鲁桓公说了一通长篇大论来教训他,其文法辞句,大概和当年他爸爸臧僖伯(父亲僖伯,儿子哀伯,这家人的名字取得可真够意思)劝谏鲁隐公不要去棠地观渔差不多,估计也没人想听,所以不翻译了。
鲁桓公当然也听不进去。你得想想,他也是通过“弑君”才登上国君宝座的,心里面多少有点不安。有这样一次外交活动给自己壮声势,他高兴还来不及,哪还管得了什么礼法不礼法。
  *
  鲁国和宋国发生的政权更迭,对于郑国的外交而言,无疑是重大利好。
  鲁国本来是郑国的盟友,鲁桓公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进一步加强与郑伯的友好关系,双方交换了结盟的誓书,誓词为:“渝盟无享国。”意思是,如果谁违背了盟约,就国破家亡。
  而宋国多年来与郑国战争,都与郑伯保护公子冯有关。公子冯回国当了国君,自然要报答郑伯的庇护之恩,双方的关系由敌对变为友好,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现在从地图上看,郑国周边的几个国家,东边的齐、鲁是盟国,宋是友好邻邦,南边的陈是姻亲,许是附庸,西边的周王室则风雨飘摇,不足为患。
  北方的少数民族北戎曾经于公元前714年,也就是齐、鲁、郑三国谋划攻宋的那一年,趁着中原动荡,出兵南侵郑国。郑伯内战内行,外战也内行,采用公子突的方案,利用北戎兵军纪不严的弱点,设下伏兵,诱敌深入,然后分割包围,几乎全歼北戎部队,大获全胜。因此,北方的少数民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构成对郑国的威胁。
  环顾四周,郑伯的江山一片太平。
  就在郑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直对其敢怒而不敢言的周天子(周桓王)再一次壮起胆子表达了对郑伯的不满。天子这次下手比较利索,剥夺了郑伯参与王室政治的权力。
  郑伯本来就很少参与王室政治,所谓剥夺其参政权,估计是什么事情都不向他通报,根本不让他知道王室在做什么吧。
  文件都不给我看了,我还算什么左卿士?郑伯一怒之下,不再朝觐周天子。
  这一次天子终于发飙了,他以天下共主的身份发动诸侯讨伐郑国。这是周平王东迁以来,王室第一次主导军事行动(当然,也是最后一次)。王军摆出的阵势是:
  天子自领中军,也就是周室自己的军队;
  虢公林父率领右军,主力是蔡国和卫国的军队;
  周公黑肩率领左军,主力是陈国军队。
  如果将周王室视为联合国的话,这次参与河洛风暴行动的联合国军大概就是由赤道几内亚、津巴布维和爪哇等几个国家派出部队组成的。
  陈国作为郑国的姻亲,之所以也派出军队参与讨伐,是因为不久前陈侯去世,其弟公子佗杀世子免而自立,陈国人心涣散,因此公子佗想通过效力王室而获得合法性的承认罢。
  面对来势汹汹的王军,郑伯还真有点怕。不是怕王军的实力,而是担心与王军作战会在国际舆论上使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
  多年以来,郑伯都没把王室放在眼里。在他与王室的政治博弈中,他一直采取强势的态度,玩弄王室于股掌之上。
他的策略是,打一把掌,再给颗糖。
  天子的策略是,挨一把掌,再接受一颗糖。当然,他偶尔也想打郑伯一巴掌,但总有人及时制止,不让他出手,因此他很手痒,真的很痒。
  郑伯与天子之间好象有一根弦,有时候郑伯拉一下,有时候天子拉一下,总的来说,郑伯拉得多,天子拉得少,但双方大体上保持了一种平衡。
  这种平衡,因为天子“夺郑伯政”而被打破。道理很简单,周王室这个古代联合国之所以对于郑伯有利用价值,是因为他可以打着王室的旗号东征西讨,恃强凌弱。现在王室不肯再借与他虎皮当大旗,他便干脆连安理会都不来参加,遑论交劳什子会员费。
  理性地说,天子做到这一步,本来还是占据了比较主动的地位。剥夺郑伯的政治权力,再怎么说也是王室的内政,即使大家都认为不妥,也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郑伯也不可能有什么过激反应(至多再派人来割一次麦禾)。而郑伯则失去了在外交上党同伐异的王牌,再也不能打着王室的旗号恐吓别人,政治损失是无法估量的。如果天子沉得住气,过不了多久,郑伯还会忍不住找上门来主动讨好;即使不来讨好,他受的损失也比天子受的损失大,站在博弈的角度还是天子胜利。
  但天子显然没有理性地分析形势,他想进一步扩大战果,把郑伯逼到死角。
  他很想看看,这位噩梦中出生的人物,敢不敢真刀真枪地对着王军干一仗。
  答案是肯定的。
  你把人家逼得无路可走,人家不反抗才怪。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老虎?
  根据王军摆出的阵势,郑国军队也做了相应的部署,摆出所谓的“鱼丽之阵”在濡葛迎击王军。何谓鱼丽之阵,史家历来莫衷一是,意见纷纷,我们也没太多必要去考究。
  公子突再一次体现了他非凡的军事洞察力,他建议郑伯:
  天子以三军而来,其弱点是左军,也就是周公黑肩率领的陈国军队。“陈国有内乱,民心不稳,如果先打击陈军,陈军必定溃败。”击破陈军之后,周天子的中军必须慌乱,而且波及右翼虢公林父率领的蔡、卫军队。蔡、卫之军斗志不强,必然也跟着陈军逃跑,郑军就可以集中力量进攻天子的中军,三面夹击,一举击破。
  郑伯听从公子突的建议,命令世子忽为右翼,祭仲为左翼,自已则率领中军,在濡葛迎击王军。
  战役一开始,郑国的左右两翼就率先发动进攻,陈、蔡、卫三国军队果然如公子突所料,一触即溃。左右两翼既失,天子的中军也就乱了。混战之中,郑国大将祝聃张弓搭箭,射中了天子的肩膀。
天子以他的个人英雄主义为这次失败的讨伐挽回了一点面子。虽然左右两翼都已经溃逃,他本人又身受重伤,但仍然咬紧牙关伫立在战车上,指挥部队坚守中军阵地。
  战场上纷纷乱乱,血肉横飞,周室的士兵在郑军的攻击下不断倒下。天子如同一尊石像,既不躲避飞来的冷箭,也不理会左右护卫的劝说。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出现的是祖辈们坚定的身影,大庙里那些写在一块块木牌的显赫名字,仿佛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物,在他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终于觉得自己象一位天子,或者说有着天子般的尊严了。他不明白,接下来的年代已经不再是天子的年代,而是权术家、阴谋家、政客、外交家、军事家的年代。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出现一种叫做改革家的人物,他们几乎将这个世界变得面目全非……而这位受着传统的周礼教育长大的尊贵人物,势必在历史的大潮中被席卷而去。
  但至少在当时,他这种悲壮的姿态,即使在郑伯看来也是值得尊重的。当祝聃前来促请郑伯发动全军进攻,一举消灭王军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下令:“退军。”
  “退军?”祝聃几乎要从车上跳起来。
  “没错。”郑伯说,“以多欺少不是君子所为,何况对手是天子!我们打这仗只是为了自卫,能保住祖先传下来的江山社稷,就已经满足了。”
  他把祝聃的耳朵揪过来,低声骂道:“你这头蠢驴,刚刚那箭已经够玄了,你难道还真想置天子与死地,让我在天下人面前得个大逆不道的骂名?”
  当天夜里,郑伯派祭仲代表他到天子的军营中慰问天子和诸位王室大臣。
  还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有道是有理不打笑面人,何况是刚刚获胜的笑面人。天子偃旗息鼓,接受了祭仲的慰问,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和一群垂头丧气的士兵回到了雒邑。
  《春秋》记录这段历史,只有干巴巴的几个字:“蔡、卫人、陈人从王伐郑。”伐郑的后果如何,一概不谈。《左传》倒是补充了一下史实,但对祝聃射伤周王的事没作任何评论。
  他们装作无所谓。
郑庄身后谁为主:
公元前709年春,鲁桓公与齐僖公在泰山附近的嬴会晤,两位君主同登泰山,共赏日出,畅谈国事,吟咏诗歌,进一步加深了两国领导之间的感情和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
  这次会晤的直接成果是两国决定结成姻亲,齐僖公将女儿文姜嫁给鲁桓公为夫人。同年秋天,鲁国委派公子翚为迎亲使臣,前往齐国迎接文姜公主。
  齐僖公显然对这桩婚事十分重视,亲自送女儿出嫁。但《左传》说,这样的做法,“非礼也”。理由如下:
  第一、但凡诸侯国的公主出嫁到“敌国”(此敌非彼敌,意为地位相等的国家),都应该派大臣送亲;如果这位公主是现任国君的姐妹,则派上卿送婚,以表示对先君的尊重;
  第二、如果出嫁的是现任国君的女儿,则派下卿送婚。如果公主出嫁到大国(比本国地位高的国家),即使是现任国君的女儿,也要派上卿送婚;
  第三、如果是嫁到天子家里,则众卿全体出动送婚,国君本人不去。如果公主出嫁到小国,只派上大夫送就行了。
  好复杂的“礼”啊,看得人头昏脑胀。左丘明把这些东西写出来,只是为了告诉大伙儿一件事,即使女儿嫁到天子家,也用不着老爸亲自相送。
  说起这位文姜公主,原本齐僖公是打算将她许配给郑伯的大儿子、郑国的世子忽的。
  那个年代,郑国的势力如日中天,齐侯自然希望强化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更希望和郑国的下一代建立感情,将这种传统友谊延续下去。而站在郑国这个角度,如果能够和齐国这样的东方大国建立长期同盟,对于郑国在中原地区的发展,无疑也大有好处。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政治筹码的文姜公主是在当时是首屈一指的美人。据冯梦龙先生介绍,文姜公主不只生得秋水为神,面若芙蓉(此芙蓉非芙蓉姐姐,请勿误解),而且通今博古,出口成文,谁要是娶了她,那真是才色双收。
  世人看来非常一桩美满的婚姻,世子忽却婉言谢绝了。他说:“结婚要门当户对。齐是大国,郑是小国,我如果娶了齐国的公主,人家会觉得我高攀了齐国。人要‘自求多福’,凡事靠自己,靠岳父有什么用呢?”
  用现在的观点来看,世子忽的做法无可挑剔,甚至很令人钦佩。但《左传》论及此事,评论是“善自为谋”。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评价,意思是,忽只顾自己洁身自好,没有站在世子的立场上考虑国家的利益。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世子忽这个人的性格,多多少少有点孤高。
  公元前706年,北戎入侵齐国。因为郑国有打败北戎的经验,又是齐国的盟国,因此齐国派人向郑国求援。郑伯派世子忽率领军队前往齐国,大败北戎军队,杀敌三百余人,并虏获其两员大将大良和少良。
  世子忽的英武善战令齐僖公青眼相加。齐僖公放下架子,再一次向世子忽提出,要把女儿嫁给他。此时距文姜嫁给鲁桓公已有四年,但是没关系,齐僖公有的是女儿,没嫁出去的更年轻更可爱,只要世子忽愿意,买一送一也不成问题。
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世子忽再一次拒绝了齐侯的美意。如果说前一次拒婚还情有可原,这一次拒婚则未免太偏执了。郑国的大夫祭仲私下批评世子忽说:“您总是要结婚的,娶齐国的公主有什么不好呢?娶了齐国公主,您就是齐侯的女婿,如果有什么事,齐国还不帮着您?上次您说门不当户不对,又怕高干子女不好服侍,我们也就姑妄听之。这次您有恩于齐国,齐侯又那么殷勤地想把女儿嫁给您,谁还能对您说三道四呢?再说了,您要好好想想,咱们主公可不只有您一个儿子,那几位公子也均非泛泛之辈,您要想在他们当中脱颖而出,必须要有强大的外援,否则的话,主公百年之后,谁当郑国的国君,还很难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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