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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异星邪

_9 古龙(当代)
然电也似他当胸推出,口中喝道:“姓温的,十年之前,始信峰下的事你忘了吗?”
  掌风虎虎,余锋所及,立在车辕旁的红裳少女身上,竟都不觉泛出一阵寒意,身上的衣
衫也被震得飞扬了起来。
  那红裳老妇双目仍未张,身形亦未动,但一双本已落在缎垫上的长袖,却“呼”的一
声,反卷了起来,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卷向卓长卿的双掌。
  卓长卿大喝一声,双掌一翻,不避反迎,五指箕张,电也似的抓向那两条长袖。
  他双手这一翻,一抓,看似乎平淡无奇,其实却炔如奔电,劲透指端,正是淮南鹰爪门
中登峰造极的手法,就算淮南鹰爪门当今的掌门人亲自使出这招来,也未必能强胜于他,方
才在城垛上,他便以这同样的手法撕落了那绝色少女的一双罗袖。
  此刻他立在地上,又是全力而发,劲力更何止比方才强了一倍,原想只一招就要将这老
发的长袖扯落。哪知这双长袖竟生像是长了眼睛,突然一伸一缩,竟自从他双掌中穿了过
去,袖脚笔直地扫向他胸前的乳泉穴上。
  卓长卿心头一凛,拧身错步,刷地向后退出一步,却见那老妇冷笑一声道:“你们还不
给我把这小子拿下来。”
  长袖一缩,又自落在垫上,立在车辕两侧的少女,却突然掠向卓长卿,四柄线自的羽
扇,分做四处,却在同一刹那间向他拍了下去。
  卓长卿双目已赤,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面前,
十年郁积在心中的仇恨,此刻便像山洪似地爆发了出来,以臂一圈,已在这四个手持羽扇的
红裳少女的四只玉腕之上,各个划出一掌。
  四个红裳少女万万想不到这少年招式竞是如此之快,玉腕一缩,各自后退一步。
  卓长卿大喝一声,并不追击,却又向车上的老妇扑了过玄。
  哪知他身形才展,已有五根青竹并排向他点了过去,当中三根点向他前胸华盖璇极三处
要穴,旁边两根出手的部位更是刁钻,虽是落空而出,却生像是等着他身子自己送上去似
的。
  卓长卿嘿嘿冷笑一声,根本未将这五根青竹放在心上,双掌一扬,又是“呼”的一声,
面前的三根青竹便电也似地退了回去。
  他掌力尚未使尽,身后可是同声袭来,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掌,哪知方才向他身侧的两
招青竹此刻却突地向内一圈,宛如两条飞驰而来的青蛇,噬向他左右两肋之下。
  他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此刻已落人人家配合得十分巧妙的阵式中,这些少女的武功虽不
可畏,但自己若被这阵式困住,再要想脱身出来,确是大为不易,须知他动手经验虽不大
多,但司空老人十年的教导,却使得他对高手时情况的判断,大异常人。
  但此刻却容不得他多加思索,他身躯一拧,方自避开身侧的两条青蛇,那四柄其白如雪
的羽扇,便又四面八方的拍了过来。
  漫天扇影之中,还夹杂着根根青竹,只要他身法稍有空隙,这些青竹便会说不定点在他
身上那一处重穴之上。
  岑粲以他身手而观,此刻也已确定这坐在车上的老妇必定就是那红衣娘娘温如玉,因为
普天之下,能够将袖上的功夫练入化境的,陈了这诡异毒辣的女魔头外,实在再也找不出别
人来。
  他眼见卓长卿被那些红裳少女困住,心下大为得意,而且他也看出这些少女所施展的身
法,虽然和自己在芜湖云宅所遇的相同,但身手配合的巧妙,却又远在那些少女之上,不禁
暗道一声侥幸。
  起先他还以为红衣娘娘名震武林之霓裳仙舞阵也不过如此,今日一见,才知道他那次不
过是较为幸运而已,不但那些式里,他武功再好,只怕也抵受不住吧?“幸灾乐祸之心,使
他更往前走了儿步,想看得更仔细些。哪知被困在阵里的卓长卿,情况并不知他所想象的不
堪,此刻他虽已采取守势,但精妙的步法和凌厉的掌风,却使得那四柄羽扇,十四只青竹、
空自舞起满天舞影,却也无法逼进他身前半步,但一时半刻,他却无法脱身而出。这时岑粲
不觉间,已行近那辆香车之侧,哪知身侧突然响起了一个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喝道:“住
手。”
  声调虽不甚高,但岑粲耳中却为之生出一种震荡的感觉,仿佛有人用只极尖锐的针,在
他耳中戳了一下。
  那些红裳少女身形本自旋舞不息,但喝声方住,岑粲只觉眼前一花,漫天红影缤纷,这
些红裳少女竟都四下飘了开去,在卓然而立的卓长卿四侧围成一道圆圆的圈子。
  口日一望,只见那红裳老妇,缓缓自车上站了起来,双目一张,神光炯然,她面上那种
衰老之气,竟为之一扫而空。
  卓长卿微微一怔,却见这老妇缓缓走到自己身前来,枯瘦的身材在宽大的衣衫中,宛如
一根枯竹。
  她缓缓而行,衣衫的下襟一直拖到脚面,使他看来有如蹑空而行,卓长卿心中不知怎
的,竞突然泛出一阵无法说出的寒意,微一定神,方待开口,哪矢“这老妇已森冷他说道:
“方才伯;说什么?”
  卓长卿一挺胸膛,大喝道:“我问你十年前始信峰下的血债,你可曾忘了?”
  这老妇利如鹰隼的目光,像利箭般在卓长卿身上一扫,冷冷的说道:“那么你就是那姓
卓的后代了?”
  卓长卿道:“正是。”
  哪知道老妇目光一瞬,竞突然仰天长笑起来,笑有如枭鸟夜啼,令人难以相信这枯瘦而
衰老的妇人,怎能发出如此高亢的笑声来。
  笑声一顿,那被笑声震得几乎摇摇欲坠的枝叶,也倏然而静,却听这老妇已自缓缓道:
“这数十年来,死在我手下之人,何止千数,我正自奇怪,怎么这些人的门人或后代,竟从
无一人找我复仇的,哪知道——嘿嘿,今日却让我见着一个。”
  目光一侧,又自望着岑粲喝道:“你又是谁?是否也是帮着他来复仇的?”
  岑粲心中一凛,走前三步,躬身一礼,道:“晚辈和此人不但素不相识,而且——”那
红裳老妇冷哼一声,森冷的目光,凝注在他面上,接口道:“如此说来,你站在旁边,是存
心想看看热闹的了。”
  语声虽是极为平淡,但岑粲听在耳里,却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倨做之气为之尽消,
怔了半天,方自恭声答道:“晚辈和此人有些过节未了,是以——”哪知红裳老妇不等他话
说完,又自接口道:“你是否想等他与我之间的事情了后,再寻他了却与你之间的过节。”
  岑粲微一颔首,却见她又纵声狂笑起来,一面说道:“好极,好极,看不出你年纪轻
轻,倒还聪明得很——”她话虽只说一半,但岑粲正是绝顶聪明之人,当然已了解她话中的
含意,是说等会根本无须自己动手了,卓长卿已再无活路,自己岂非捡了个便宜,目光一
转,却见这红裳老妇目光又凛然回到卓长卿的身上,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一整头上鬓发,
缓缓向他逼近了去。
  一阵风吹动,岑粲身上似乎觉得有些寒意,他知道刹那之间,此地便要立刻演出一场流
血惨剧了。
  卓长卿只觉心中热血奔腾,激动难安,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与仇人相对的一
刻,于是十年的积郁,此刻便如山洪般的爆发出来。
  只是多年的锻炼,却使他在这种情况下犹能保持镇静,因为他知道,此刻正是生死存亡
悬于一线之时,自己若能胜得了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朝得报,心中便再无牵挂之事,否
则,这丑人温如玉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努力地将心中激动之情,深深压制,抬日而望,只见那丑人温如玉也正在凝视着自
己,一面不住点首道:“你这小孩子倒是长得有几分和那姓卓的相像,只是比他——”卓长
卿见这丑人温如玉此刻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生像是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又听得
她提及自己的父亲,说话之时,神态自若,就像是说起自己的知交帮友一样,哪里像是在说
一个被她残害的人。
  他更是悲侦填胸,暗中调匀真气,只待出手一击,便将她伤在掌下。
  哪知红裳娘娘温如王话说到一半,语声突然一顿,身形毫未作势,只见她宽大的衣袂向
左一扬,便电也似地朝立在右边的岑粲掠了过去,伸出右掌倏然向岑粲当胸抓去。
  岑粲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边,正待静观这玄衫少年的流血惨剧,哪知这红衣娘娘竟突然向
自己掠了过来,心中不由大惊,方待拧身退却,快如飞矢,又是在岑粲万万料想不到的时候
出手,岑粲身形还未来得及展动,前胸的衣襟,已被一把抓住。
  他片刻之间,一连两次被人家抓住前胸的衣襟,虽说两次俱为自己意料不到,是以猝不
及防,但终究是十分丢人之事,心中羞恼交集,眼看这红衣娘娘的目光,冰冷的望着自己,
既怯于她的武功,又怯于她的声名,便不敢贸然出手,只得惶声问道:“老前辈,你这是干
什么?”
  红衣娘娘温加玉阴侧恻地一笑,缓缓说道:“十年之前,黄山始信峰下,你是否也是在
场人的其中之一?”
  岑粲心中一凛,十年前的往事,闪电般地在心头一掠而过那时他还是个年龄极幼的童
子,虽然在豪富之家,但却一直得不到父母的欢心,他生性偏激,就也越发顽劣,应该入塾
念书的时候,他却偷偷地跑到荒坟野地中去独自嬉戏。
  哪知,一天却有个羽衣星冠的道人突然像神仙似的自天而降,问他愿不愿离开家庭,去
学武功,他一想父母与自己本无情感,自己留在家里也毫无意思,倒不如学得一身本事,也
像这道人一样的能在空中飞掠,那该多有意思,便毫不考虑地一口答应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道入便是名震武林的万妙真君,便和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跟着他
一起到了黄山。
  于是十年前黄山始信峰下那一幕惊心动魄的往事,此刻便又历历如在眼前。
  飞扬的尘沙,野兽的嘶鸣,气魄慷慨的中年汉子,温柔美丽的中年美妇,跟在他身侧的
幼童,和自己的师父见着他们时面上显露的神情,便也一幕幕自眼前闪过。
  他想起那骨瘦如柴的红衫妇人,貌美如仙的天真女童,和最后发生的那一段惨剧,再看
到眼前这玄衫少年对这红衣娘娘的神情,不禁心中大为恍然,忖道:“原来这玄衫少年便是
十年前跟在那中年美妇身侧的孩子,这红衣娘娘便是杀他父母的仇人。”
  又忖道:“那三幅画卷中的美女之像,便是方才在城墙上所见的绝色少女,而这绝色少
女,想必就是十年前那貌美如仙的绝色女童了,难怪我见着那幅画时,便觉得十分眼熟,原
来是这么回事。”
  卓长卿方才见那丑人温如玉竞陡然舍却自己,而向那黄衫少年出手,心中方自一怔,但
听到温如玉冷冷向那黄衫少年问出来的话之后,心中也不禁恍然而悟,忖道:“原来这黄衫
少年就是十年前始信峰上的黄衫童子。”
  便也想到自己方才所见的绝色少女,必定就是那娇美女童,不禁暗叹一声,又忖道:
“造化安排,的确弄人,十年前在那小小的一片山崖上的人,经过十年之久,竟又聚集一
处。”
  他却不知道造化弄人,更不止于此,非但将他们聚做一处,更将他们彼此之间的情仇恩
怨,密密纠缠,使得他们自己也几乎化解不开哩。
  那红衣娘娘一把抓住岑粲,却见他竟呆呆地愕住了,眼中他占尽了,十年之前,我和那
姓卓的无怨无仇,都是为了这个多年深交,才——“她语声突又一顿,转过头去,向卓长卿
森冷他说道:“我说我的,不管你的事,你爹爹的确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只管冲着我来好
了。”
  目光再次转向岑粲,指道:“自从那日之后,你师父又不知算计了多少次,我只道是天
下好狡之人,再也莫过于万妙真君了,嘿嘿,哪知你这小鬼,也比他差不多少,我问间你,
你方才既说与这姓卓的后人素不相识,怎么又说和他有着过节未了,你和这素不相识之人究
竟有什么仇恨,你倒说给我听听看。”
  岑粲不觉为之一怔,暗问自己:“我和这姓卓的有何仇恨?”
  却连自己也口答不出,须知他对卓长卿极为妒恨,但这种妒恨又岂能在别人面前说出
来,又怎能算得上是过节呢?
  红衣娘娘温如玉望着他面上的神情,冷笑一声,又道:“你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快跟我老老实实他说来,否则……嘿嘿!”
  手腕一紧,几乎将岑粲离地扯起。
  岑粲剑眉一轩,抗声道:“晚辈所说句句俱是实言,晚辈素仰老前辈英名,又怎会对老
前辈怀有不轨之心——”话犹未了,猛然欺身一进,指戳时撞,双手各击出两招,左腿也同
时飞起横扫温加玉右膝。
  温如玉不禁为之一惊,再也想不到这少年会斗胆向自己出手,而且招招狠辣,无一不是
击向自己要害,她武功再高,也不能不先图自救,手腕一松,错步仰身,倏然滑开数步。
  岑粲胸前一松,亦自拧身错步,退出五步,须知他乃十分狂做之人,虽对红衣娘娘有所
怯惧,但心下亦大为气愤,此刻见自己微一出手,便使得她不得不放松手掌,不禁冷笑暗忖
道:“原来她武功也不过如此。”
  怯俱之心,为之大减,双手一整衣衫,又道:“老前辈口口声声讥嘲辱骂于我,实不知
是何居心,家师纵然对老前辈有不是之处,但家师并未死去,老前辈却也不该将这笔帐算在
晚辈身上呀?”
  古下之意,自是暗讥这丑人温如玉只加以上凌下,以强凌弱,却不敢去找自己的师父算
帐。
  如此露骨之话,温如玉怎会听不出来,岑粲目光凝注,心想她必定又要仰天狂笑,或是
暴跳如雷,哪知道望了半晌,这诡异毒辣的女魔头面上,不但连半点表情都没有,而且目光
黯淡,想是正在想着心事,又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活。
  这么一来,自然大大出了岑粲意料之外,转目一望,却见玄衫少年——卓长卿亦在俯首
深思,他心下不禁大奇,自忖道:“这厮怎么如此奇怪,起先一副声势汹汹、目眦尽裂的样
子,此刻却又站任这里发呆——”父年华虽已老去,却仍风度翩翩,不知怎的竟会搭上这种
女子。
  他却不知道那万妙真君尹凡之阴险狡诈,世罕其匹,果真为着一事,而骗了这丑人温如
玉之情感,原来温如玉有生以来,从未有过一个男人喜欢过她,她面上虽然毒辣怪僻,其实
心中又何尝不在渴望着一个男人的温情。
  而尹凡就利用了她这个弱点,使得她全心全意地爱上自己,等到他觉得她不再值得自己
利用,便一脚将她踢开。
  这当然使温如玉痛苦到了极处,只是情感一事,偏又那么微妙,她虽然将他恨到极处,
却偏偏又忘不了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这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才使得她方才的神色,生出那么多变化,只是岑粲虽是尹凡的
弟子,对这段事却一点也不知道。
  这两人对面而立,心中各有所思,哪知远远站在一边的卓长卿:此刻竟突然以拳击掌,
像是心中所思已有了决定,抬目四望一眼,便自如飞掠来,口中厉喝一声,道:“姓温的,
不管你是为着什么,我爹爹总是死在你的手下,今日你武功若强胜于我,那么你就一掌将我
击死,否则的话,我就要以你颈上人头,来祭爹爹在天之灵。”
  温如玉倏然从甜蜜的梦幻中惊醒过来,听他说完了活,面但转念一想,此刻大仇在前,
自己若畏缩一走,又怎能再称男子,须知他本是至阳至刚之人,正是宁折毋弯的性格,心想
便是今日抛却性命,也要和这红衣娘娘拼上一拼,他心中唯一顾虑的,只是自己若死了,又
有谁会为爹爹复仇。
  此刻这丑人温如玉的话,竟讲入他的心里,他一呆之后,呐呐说道:“我若死了,我爹
爹相知满天下,自然有人会为他复仇的,但今日我若将你杀死,只怕连个复仇的人都不会有
哩。”
  丑人温如玉双目一张,威光暴现,但却哈哈笑道:“好个相知满天下,我倒要问问你,
我老人家将你爹爹击毙已有十年,怎么就没有人来找我老人家为他报仇的?”
  卓长卿不禁又为之一愕,不知道她说此话到底是何用意,沉吟半晌,突然朗声道:“我
们姓卓的代代相传,做事但求心安而已,今日我若放了你,便将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你多
说也无用,何况——哼,你武功虽高,我却不畏惧于你。”
  丑人温如玉哈哈大笑,说道:“好极,好极,我老人家就冲着你这份志气,倒是要给个
便宜给你占占——”她语声一顿,笑容尽敛,冷冷又道:“今日你若胜不了我老卓长卿冷冷
一笑,道:“阁下名满天下,自然不会失信于我一个后生晚辈,这个我倒放心得很,只是—
—”他目光向那些围在四侧的红裳少女一扫。
  丑人温如玉已白冷叱道,“你把我老人家当做什么人,难道我还要这些小丫头帮忙不
成,今日你我两人动手,谁也不准有人帮忙,如果你胜了,你大仇得报,也——”她语声一
顿,像是轻微地叹气了一声,接道:“也不会有人找你复仇。”
  卓长卿一挺胸膛,朗声接道:“如果阁下胜了,也尽管将在下颈上人头取去就是——”
温如玉微一摆手,冷冷笑道:“如此说来,我老人家还算给你占什么便宜?”
  卓长卿怔道:“那便怎的?”
  心中不禁大为奇怪,难道这魔头心肠变了不成。
  却听温如玉一笑接道:“你若败在我的手下,只要代我做成一事,日后你再练武功,仍
可找老人家来复仇,我老人家也不会怨你。”
  此话一出,不但卓长卿大出意外,那岑粲心中亦自大奇,转念忖道:“这红衣娘娘要他
做的事,必定比死还要困难十倍,若是她要与我订此赌约,我再也不会答应她的。”
  侧目而望,只见那玄衫少年——卓长卿双拳紧握,目光低垂,正在想着心事。
  卓长卿何尝不知道这温如玉所提了之事,必定万分困难,但无论如何,自己今日若败于
她手下,也只有此法才能有再次岑粲暗中又一笑,心想这红衣娘娘果然难缠,她要是说出一
个卓长卿根本无法办成之事,那岂非还是与叫卓长卿不胜便死一样。
  卓长卿果然亦是一怔,朗声道:“阁下所说之事,要是根本就非在下能做之事,而是强
人所难,那么阁下就毋须说出来,反正我卓长卿根本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温如玉拂然道:“此事自是你能力所及。”
  卓长卿挺胸道:“此事若是在下能力所及,亦无亏于忠义,在下虽不才,但有生以来,
却从未认为一事是人力无法办到的”温如玉森冷的面目上,泛起一丝笑意,颔首道:“如此
好极一一一”话声未落,突然身形一展,电也似的掠到卓长卿身前,左掌斜劈,右掌横切,
只刹那之间两招齐出。
  卓长卿复吃一惊,这两招之突来,虽然大出意料之外,但他面对仇家,早已戒备,是以
此刻也并不慌乱,右掌微一伸缩,引开她斜击之力,脚下错步滑开三尺,口中却喝道:“阁
下之事尚未说出,怎么就突然动起手来。”
  温如玉冷冷说道:“你若胜了我,此事根本无庸再说,你若败了,我也绝不取你性命,
到那时再说不迟。”
  口中虽在说着话,但身手却未因之稍顿,眨眼之间,掌影翻飞,已然拍出十余掌。
  岑粲本在静听这温如玉究竟要说什么事来,见她突然出手,亦是大奇,但转念忖道:
“这红衣娘娘果然狠辣,首先逼得这卓长卿动手,他若败了,那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依
这姓卓的个性,无论温如玉说出任何事来,他都万万不会反悔不做,但是这红衣娘娘费了如
此周章,却到底是要那姓卓的做什么事呢?”
  心念至此,好奇之心大起,但突又想到这红衣娘娘方才喝令自己留下,不知要对自己玩
什么花样,此刻乘她正在动手之际,自己若不乘隙一走,更待何时,反正是无论要那姓卓的
做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又何苦一定要知道。
  他略一权衡利害,什么热闹也不想看了,身形一转,方待掠走,哪知目光动处,那些红
裳少女已不知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侧围了圈子,不禁暗叹一声,索性负手而立,凝目于这红
衣娘娘和卓长卿的比斗,再也不作逃走的念头。
  温如玉倏然拍出十掌,她手掌虽然枯瘦,但其掌力却是凌厉无比的,带得卓长卿头上的
头巾,猎猎飞舞,方才她和这少年稍一动手,便知道他年纪虽轻,武功却非比等闲,是以招
招俱是杀手,十招一过,便已尽占先机,将卓长卿压在满天掌影之下,几乎寻不着空隙还
手。
  但他身受久负天下武林第一高手之举的司空老人十年亲炙,加上先天之资,后天之调,
俱是好到极处,掌挥拳击,守了十数招,突然大喝一声,双掌俱出,当胸猛击。他这一招虽
然空门大露,全身上下几无一处不在对方掌锋之下,但温如玉目光动处,只见他指尖斜并,
掌心内陷,竟是内家登峰造极的掌力,心中不禁一凛,知道自己纵然能将他一掌击毙,但自
己前胸若被他这双掌击下,亦是再无活路。
  她目光动处,身形已随掌风飘出,但等到卓长卿一击之势,已将势竭,遂又一掠而前,
倏然三掌,拍向他的面门。
  卓长卿闷哼一声,撤掌拧身,堪堪避开这三掌,突然双掌同击,但却是一上一下,右掌
上攻左额,左掌下切右肋,不但掌风呼呼,不在方才那两掌之下,而且掌式变化无伦,温加
玉享名武林数十年,是何等人物,但此刻却竟也看不出他这掌招的来路,当下身形一动,倒
打金钟,竟又倏然掠出两丈开外,红衫飘舞,风声猎猎,宛如行云流水。
  卓长卿见她身形倏忽来往,瞬目之间,已进退数次,心下也不禁骇然,双腿钉立如柱,
双掌一招连着一招的猛击出来,将地上的砂土都激得飞扬而起,那凝日而望的岑粲,见到他
掌力竟如此惊人,心中惊怒交集,暗暗忖道:“以他这种身手,武林中除了有数几人之外,
还有谁是他之放手,想那天目山之会,也必定要被他独占鳌头——”妒怒之下,更立心要将
此人除去。
  卓长卿这一轮急攻,看似虽将温如玉逼退,而抢得先机,但只要自己掌力稍有空隙,温
如玉立即快如闪电的欺身而进,若非他年轻力强,内力含蓄又深,便早已不敌。
  但饶是如此,这种全凭内家真力的掌力,究竟容易亏损,越到后来,他就越感吃力,只
见温如玉红衫飘飘,身形从容自若,而且越逼越近,不消数十招,卓长卿便又落在下风,而
这一次,他内力将竭,却连平反之力都没有了。
  红日既升,骄阳如火,卓长卿的额角鼻洼,也已沁出汗珠,他不禁暗中长叹,知道再过
数十招,自己就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此刻他虽在动手,但心中却思潮翻涌,悲愤填胸,知道今日自己复仇已是无望了。
  又拆了数十招,卓长卿暗道一声:“罢了。”
  呼呼攻出两掌,纵身退出圈外,垂手而立,黯然道:“阁下究竟是何事,只管说出便
是。”
  温如玉长袖一拂,仰天笑道:“胜则胜,败则败,你这孩子倒确是个磊落的男儿。”
  回身侧目一望岑粲,面上笑容尽敛,又道:“比你和你师父都强得多了。”
  岑粲心中暗哼一声,转过头去,故意向对面站着的一个红裳少女微微一笑。
  温如玉目光动处,寒光凛然,恨声道:“果真与他师父一个样子。”
  双掌一拍,那十余个红裳少女突然同时娇笑一声,岑粲顿觉眼前微花,漫天的青竹、羽
扇,已自当头压下来,他不用思索,就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霓裳仙舞阵了。
  温如玉冷笑一声,双掌又一拍,那些红裳少女口中突然曼声唱了起来,身形也越舞越
疾,岑粲只见一道道红墙接二连三地向自己压了过来,方自击退一道,另一道就跟踪而来,
他虽已领教过霓裳仙舞阵的滋味,但此刻亦不禁骇然。
  卓长卿闪目而视,只觉这些少女歌声一起,阵法的变幻,就更玄妙迅快,才知道方才自
己陷入阵中时,人家井未使出全力来,心下不禁更惊,知道自己复仇,只怕越发困难。
  却见温如玉眼望着困在阵里的岑粲,面上又露出极为奇特的神色来,垂首沉吟了半晌,
方自侧目向卓长卿:“我此事说出,非但不是加害于你,反却是件别人求之不得之事,你若
像他一样——”她随手一指岑粲,冷哼一声,接道:“只怕你跪在地上求我,我还不答应
哩。”
  卓长卿心中一愕,面上却仍是木无表情,须知他此刻既败于自己仇人之手,又得听命于
她,心中羞愧自责之情,正是无以复加,若不是忖念自己父仇未报,连死都不能,只怕他早
已引颈自决了,至于温如玉叫他所做之事是好是坏,根本未放在他心上。
  他冷然而望,只见红衣娘娘温如玉突然长叹一声,缓缓道:“数十年来,我费了无穷心
力,搜尽天下的奇珍异宝,为着这些身外之物,我不知造下多少杀孽,唉———直至此刻,
年华已去,那些东西价值虽高,却又怎能挽回既去的青春——”她话声突然一顿,双目凛然
一张,眨也不眨地望在卓长卿面上,冷然接道:“只是那些东西,却仍是无价之宝,世上想
求一件,亦不可得,我近年来虽被一人骗去不少,但所余之物,仍然非同小可,别的不说,
就单以宝剑一样,就全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你知道吗?”
  卓长卿茫然点了点头,她便又接道:“我之一生,孤僻寡合,常人只要稍拂我意,我便
一掌击毙,是以武林之人,当着我面,都尊称我一声红衣娘娘、红衣仙于,但却没有一个不
在背后将我骂得体无完肤,哼,只是,那些家伙俱是猪狗不如,无论他们怎么骂我都不放在
心上。”
  卓长卿见她越扯越远,心下正是不耐,却听她又叹道:“这些活我一生之中,从未对人
说过,今日不知怎么竟对你说了出来,也许是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也跟你一样,是个宁折毋
弯的须知他情感极为丰富,是以此刻才有这种心情,亦自缓缓移动脚步,跟了过去,只见她
沉重地坐在车上,像是她衰老的一生之中的一连串寂寞的岁月,已使得她此刻极为疲倦,世
间无论任何人,又还有哪一件更比寂寞令人难以忍受的呢?哪知她方自坐到车上,目光突又
一凛,森冷的道:“你若不遵诺言,我一样还是要你的命,哼,你莫以为我真的对你好—
—”卓长卿不禁又一愕,心想这红衣娘娘性情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却见她身形一倒靠在车的
丝垫上,眨眼之间,又仿佛衰老许多,老得令人难以相信她是个震慑武林的魔头。
  只见她双月张开一线,仰视着白云苍穹,沉思了片刻,又道:“我一生之中,恨尽天下
人,天下人也恨尽我,倒只有一人,却是我真心爱着的,为了他,叫我立刻去死,我也不会
稍有犹豫——”说到此处,她面上竟又满含温情之意,卓长卿暗叹一声,心里却奇怪,能被
这女魔头深深爱着的,又是什么人呢?转念一想:又想到不管这人是谁,与我又有何关系,
不禁又暗骂自己,怎么对这杀父的仇人生出同情之心来。
  于是他目光一凛,沉声道:“阁下究竟有何事——”哪知温如玉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仍然自管自的说下去,道:“你是个正直而倔强的孩子,所以我才告诉你,我所深爱的人,
就是我那唯一”的徒弟,那天在始信峰上下,想必你也见过了她,只要你不是瞎子,你总该
看出她是多么美丽,我一生之中见过的女人虽不少,但是却从未见过一个人比她更好看的
人。“她微微一叹,又道:“只是这孩子表面虽温柔,骨子里却倔强得很,跟我一样,是天
生的坏脾气,有这样的脾气的人,就算她的武功再高,还是要一生受苦,我自己知道我年已
老了,活不长了,就开始为她担心,不知道她将来怎么办?”
  这名慑天下的魔头,此刻斜倚香车之上,竞娓娓与卓长卿话起家常来了,却将她究竟要
卓长卿做的什么事一字不提。
  卓长卿心中越听越是不耐烦,但不知怎么却不忍打断她的话。
  他却不知那被困在霓裳仙舞阵中的岑粲,心中的急躁,更还在他之上,只恨不得从那竹
风扇影之中飞身而出,飞到这里来听温加玉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他轻功虽高,此刻却被那些旋舞着的少女逼得寸步难行,他目光斜膘处,只见那红衣
娘娘娓娓而言,而那卓长卿却在垂育·静听,心里更奇怪,不知她究竟在说什么,急躁之
下,出手便急,但饶是他使尽全力,却也不能脱身而出。
  一段时间过后,他发现这些红衫少女的身形虽仍转动不息,但却并不存心伤他,只是将
他层层围住而已,于是他出手之间,便只攻不守,这么一来,威力虽增强一倍,却也仍然无
法伤得了别人。
  他武功虽不弱,此刻气力却已觉着不支,心里想到,方才卓长卿撒手认输事,亦自暗叹
一声:“罢了。”
  身形一停,不再出手。
  哪知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一些并不致命的地方,就在他停下身形的那一刹那,便已轻
轻着了十数掌,耳畔只听那些少女娇声笑道:“看你还蛮像样的,怎么这么不中用呀?”
  打得虽轻,笑得虽甜,但打在岑粲身上,听在岑粲耳里,直比砍他一刀还难受,此刻他
纵然要被活活累死,却再也不会停手的了,狂吼一声,攻出数掌,但强弩之未,不能穿鲁
缟,他虽存心拼命,却也无用。
标题 <<旧雨楼·古龙《月异星邪》——第九章 善恶难分>>
古龙《月异星邪》
第九章 善恶难分
  这一声狂吼卓长卿微微一怔,方待转首而望,却听那红衣娘娘温如玉冷冷说道:“你听
到我说的活没有?”
  卓长卿暗叹一声,沉声道:“小可正在听着。”
  他心中虽对这温如玉冷冷而叱责的语气极为不满,但是他乃禀性刚直之人,想到自己已
毁于此人之手,又有诺言在先,自己此刻便得听命于她,是以便将心中怒火强忍下去。
  温如玉冷哼一声,忽又叹道:“我那徒弟年纪极小的时候,爹爹妈妈就全部死了,
她……”
  语声突然一顿,卓长卿抬眼望去,只见这名满天下的魔头,目光之中,瞬息之间已换了
数种变化,此刻目中竟满含着一种幽怨、自责的神色,卓长卿心中不禁大奇:“这魔头昔日
难道也有着什么伤心之事?”
  却见她长叹一声,又道:“她甚至连她的爹爹妈妈的姓名都不知道,我就替她取了个名
字,叫做温理,你说,我取的这名字可还好听吗?”
  卓长卿又是一愕,茫然点了点头,温如玉丑陋的严峻的脸上微笑一下,说道:“这些年
来,瑾儿一直跟着我,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脸上的笑容却一年比一年少了,她还不到忧郁
的年纪,却还比别人要忧愁得多,我间她为什么,她嘴里不说,我心里却知道,她是在感怀
身世,你想想,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清了许多年,却连她亲生父母的姓名都不知道,这该
是件多么惨的事。”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原来那天真刁蛮的女子,身世却如此凄凉可怜!”
  心下不禁对她大起同情之心,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自己不
共戴天的仇人,此刻却正在自己的面前……一时之间,他心中思潮数转,不觉又想得痴了。
  温如玉目光转处,突又森冷如剑,在卓长卿面前一扫,冷冷道:“你心里在想着什
么?”卓长卿陡然一惊,温如玉又道:“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哼哼,我老人家杀人
无数,可从未有过一人敢来复仇,你既有如此孝心,又有如此豪气,我老人家总有成全你的
一天。”
  卓长卿心中又一愕,暗忖道:“此话何意?”
  却见她冷笑一声,又道:“只是现在你却得好好听着我的话,不但眼睛不要望向他处,
心里也不得乱想心思,如若不然——哼哼!”
  卓长卿剑眉一轩,胸中怒气大作,但转念一想,不禁又自长叹道:“那温瑾的身世性
格,与小可并无关系,阁下还是先将对小可的吩咐说出——”温如玉突然泛一个奇怪的笑
容,接口道:“瑾儿的身世性格此刻虽然与你无关,可是日后却大有关系了。”
  卓长卿大奇道:“此话怎讲?”
  哪知温如玉伸出枯瘦的手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却不回答他的话,只管接着说
道:“我久居苗疆,足迹很少到江南来,瑾儿便也跟着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步,我看她一
年比一年忧郁,就想尽了各种办法来使她开心些,哪知她表面露出笑容,心里却还是不快
活!”
  卓长卿暗叹一声,忖道:“这丑人温如玉狠毒一生,却料不到她竟会对一个女孩如此温
柔,师父常说:世上无论任何凶残狠毒之人,心中却总有善良的一面。我先还不信,此刻才
知道这话是果然对的了。”
  又想到:“温瑾虽然身世凄昔,却有个师父对她如此好,她也算是个幸福的人了。”
  此刻他眼前似乎又泛出那红裳少女温瑾美如春花般的笑容,这温如玉的言语虽久久没有
归入正题,他竟也未觉不耐。
  温如玉目光一抬,又道:“有一天,瑾儿忽然跑来要求我,说她想要见一见天下英雄,
我和她自幼相处,别人不敢在我面前说的话,她都敢说,可是提出这个要求来,我却愕住
了,试想我温加玉一生之中,普天之下,都是恨我怕我的人,我又怎能为她找来天下所有的
英雄。”
  “可是她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要求,此刻她既然说了出来,我又怎能拒绝,当时我想了许
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办法来。”
  她话声微微一顿,又道:“有一天,我静坐之中,回念旧事,忽然想到那次黄山始信峰
下之事……那天的事,你总该很清楚的了!”
  卓长卿暗哼一声,抗声道:“那天的事,在下即是粉身碎骨,也万万不会忘记的。”
  温如玉目光一凛,在卓长卿面上凝注半晌,忽然微微颔首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有骨
气的正直孩子,唉一一你爹爹虽然已死,但他若知道有你这种儿子,也该含笑九泉了。”
  语声之中,竟满含感慨羡慕之意,又似乎微带惆怅。
  卓长卿目光一抬,只见她日光之中的肃杀冷削之意此刻竞已全然消失,却像是个慈祥的
老妇,在温柔的望着自己,一时之间,他心中百感交集,亦不知是惊是怒,是恨是愁。
  却听温如玉又道:“那天在黄山始信峰的铁船头里,出了件奇事,你该也看到黄山周围
百里的蛇虫野兽,都疯了似的跑到铁船头去,它们虽然明知在那里有个它们的克星,它们去
了,必定送死,但是它们却无法克制自己,明知送死也要跑去。”
  “你武功不弱,当然是有名师指点,你可知道那是为着什么吗?”
  卓长卿沉吟半晌,心中虽不愿回答她的话,却仍然说道:“那潜伏在铁船头中的异兽,
乃天下至毒之物,而且能够发出一种极为奇异的香味,使得任何一种蛇虫猛兽都无法抗
拒。”
  温如玉微微一笑,道:“对了,当时我就在想,我若招集天下英雄,别人一定不会赶
来,但我若和那星蜍一样,让天下英雄都无法抗拒的诱惑,那么他们纵然恨我、怕我,却也
不得不来了。”
  她得意地笑了一下,又道:“我虽不能和那星蜍一样,体发异香,但我却有着普天之
下,没有一人见了不动心的奇珍异宝,这些珍宝就是我发出的香气,凭着这香气,我就能将
天下的武林豪士,都叫到我那瑾儿面前。”
  卓长卿剑眉微皱,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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