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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田芳评书-童林传》

_24 单田芳(现代)
"起码也得有令箭什么的。"
"噢。什么手续都有。不过我走得匆忙没带,等我回来再补。如果大帅追问下来,你尽管往我身上推。开船!"
李达眼睁睁瞅着两只船冲出水师营,飘荡荡直奔对岸。
正这时候,就听身后一阵骚乱。李达往后一看,原来大帅谭桂林领着二十个巡逻兵将赶到了。谭天来到江边一看是李达,就问他:
"李达!方才有人使船没?"
"先锋大人秦凤他们使船来的。"
"啊!他们上哪去了?"
"啊,他们说奉大帅的密令到江那边办事,我也不敢多问。"
"那你就叫他上船?"
"他是先锋,我哪敢不听!"
"哎呀!你上当了。他们几个是反叛!快点给我准备船只把他们追回来。"
李达一听吓得魂不附体,追悔不迭,急忙准备了几只快船,谭天飞身跳到船上,吩咐一声:
"追!无论如何不能叫秦凤他们跑了。"
谭天怎么知道秦凤是反叛的呢?原来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赶巧了。由于这两天跟官军开战,形势非常紧张,谭天每天晚上都亲自巡逻。今天他领着二十名亲兵蹓跶到后山去了,正好遇到蓝霸。蓝霸跪倒在谭天脚下诉说前情,就把秦凤来提犯人的事说了一遍。大帅谭天一愣,心说,我和英王从未授权给他,他为什么假传命令?谭天又想,今天在江面上正在决战,本来我们可以打胜仗,哪知山中起了火,究竟这把火谁放的不得而知,莫非此事跟秦凤也有关吗?为了弄个水落石出,他亲自找到秦凤的府第,结果扑空了,府中空无一人,一打听,说夏侯伦、司马云山请他去吃酒,他早走了。谭天又追到夏侯伦的府里,又扑空了。他一想,坏了!秦凤有外心,就连夏侯伦、司马云山也不保险哪!他突然想到江边,要想离开剑山就得用船哪,我把战船控制住,让你们插翅难飞!打定主意他赶奔水师营,结果晚到了一步。谭天火往上撞,立即登船追赶。他手搭凉篷往对面观瞧,就见大江波涛之中现出两条船的影子,用眼测了一下距离,也就在半里地左右。谭天喝令一声"快!加快速度给我追!"又追了一会儿,就离着不远了,船上的人看得都挺清楚了。谭天站在船头高声喊喝:
"呀呔!秦凤!你给我站住。本帅有话要讲。给我站住!"
借着水音,秦凤等人听得清清楚楚。回头一看,谭天领着人追上来了。秦凤不由得心中起急。再往对岸看看,还离着挺远哪!他们几个人在船头一商议,干脆别接茬,继续往前走,命令水手:
"快!快!"
水手被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大帅追赶先锋,大帅叫站住,先锋叫快划,我们倒是听谁的?心里这么想,手就有点不听使唤。秦凤一看火了,锵锒锒拽出长剑,在水手的面前一晃:
"你们听着!我秦凤已倒反剑山,我现在是官府的人。不但我反了,我带着你们哥几个也去。你们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还得愿意。哪个不听我的话,我就砍下你们的脑袋。快!"
"哎,快!"谁不怕死?水手们玩儿了命地划船。又跑出一段距离,结果被谭天他们追上了。
谭天一共率领十只战船,哗!分三路把秦凤的这两条船给截住了。
秦凤一看走不了啦,把牙关一咬,心一横,船在江心停住,他们四个人往船头一站,在这等着。时间不长,大帅谭天的船到眼前了。借着灯光一照,谭天就是一愣,使他最吃惊的是,里面还有赛南极诸葛洪图。心说他可是剑山的创始人之一呀!莫非说他也要倒反剑山不成吗?谭天心里就生起了一种预感,就感到剑山有点保不住了。想到这,他把怒火压了压,用手点指:
"秦凤!诸葛洪图!夏侯伦!司马云山!你们欲要何往?"
到了现在,没有必要再说瞎话了。秦凤冲着谭天一抱拳:
"大帅!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哥儿几个不乐意吃剑山这碗饭了,打算另找出路,投奔官府。"
"噢?这么说,你们要倒反剑山,出卖我和英王了?"
"嘿嘿,这倒谈不上!大帅!自从我秦凤到了剑山之后,蒙王驾和大帅再三关照,我是感恩不尽。无奈我的心早就飞了,不愿意失身为贼,要另找出路,跟你们讲又怕不答应,不得已才采取了这种行动,望大帅原谅。"
夏侯伦、司马云山也一抱拳:"大帅!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们哥俩跟秦大侠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辞而别,觉得很对不住您。您确实对我们也不错,来日方长,再补报吧!送君千里总有一别,我看您也别往远送了。"
谭天气炸了肺,心说我这是送你们哪?是来抓你们!他用手指诸葛洪图:
"老匹夫!莫非你也跟他们三个人一样?"
赛南极诸葛洪图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大帅!唉!我也觉得对不起您,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我看剑山保不住,英王不会成什么大业,我这么大年纪能陪他掉脑袋吗?因此,我打算另找出路,跟他们三位一起投靠官府了。大帅!如今木已成舟,无可挽回,我有万语千言难以表达,就希望大帅通情达理,把我们四个人给放了吧!不然的话,我们也不能回去,何必咱们闹翻脸呢!"
"住口!"谭天大喝一声,拽出三簧宝剑就要动手。
要知秦凤等人能否走得脱,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八八回 袭三庄深夜行凶 童海川义释寇仇
话说诸葛洪图苦劝谭天,谭桂林哪能听得进去!他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大声喝道:
"诸葛洪图!秦凤!你们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英王千岁乃是有道的明君,对你四人不薄,委以重任,加官晋级。没想到尔等吃里扒外倒反剑山,真是死有余辜,本帅岂能饶你!"
说着话,谭天拽出三簧宝剑,就打算动手。可就在这个时候,见对面江岸灯光闪闪,炮声隆隆,发来无数的战船,原来是官军的船队开到了。谭天一看,恐怕人单势孤吃亏,万般无奈,把手一摆收兵撤退了。
原来在大江的对岸都是官军的行营,这官军加强了戒备,日夜巡逻。谭桂林追赶秦凤他们被官军察觉,马上禀报副将周凯。周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率几十只战船,五百名水手赶奔出事地点,这才惊走谭桂林。周凯在船头上高声喊喝:
"对面听着,你们是哪里来的?还不放下兵刃!不然我可要开炮了!"
秦凤一听一块石头落了地,马上答话道:"不要误会,我们是从剑山来的,要倒反英王投靠官军。我叫秦凤,这位是诸葛洪图,他叫夏侯伦,那位是司马云山。我们要求见童侠客!"
周凯还不太相信,仔细观察一阵,直等到他们都放下武器,船只才靠拢,让他们都到飞虎舟上。一看刘俊、牛儿小子一块儿来的,周凯这才知道是真的,便把他们让进坐舱热情款待。然后船只调头回归对岸,准备几匹好马把各位反正的英雄接进公馆去见童林和年大人。
按下他们不提,单说谭天谭桂林,怒冲冲回到剑山,弃舟登岸,一直来见英王。富昌就知道有点不妙,披衣而起在偏殿接见谭天,一见面就问:
"大帅!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唉呀,王驾千岁,大事不好了!"
"哦!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王驾千岁!咱们用人不当,那秦凤和诸葛洪图、夏侯伦、司马云山反叛了!他们拉出一部分人去,又假借着王爷的旨意把刘俊和牛儿小子也带走了!如今已经投靠了官府。"
"啊?"
英王激灵灵打一冷战,半晌无言。呆了好半天才问:
"大帅!这是真的?"
"王爷!这错的了吗?乃是臣亲眼所见。我本想把他们抓回来问罪,无奈船已经到了对岸,又被官军所阻,事出无奈,我才回来的。请王爷示下!"
英王闻听是咬碎钢牙,吩咐一声:"来呀!鸣钟击鼓,孤要升殿。"
半夜时,英王就升了天王殿了。全山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刹那间众说纷纭,人心慌乱,都急忙赶奔天王殿前来候旨。只见英王脸色苍白,浑身战栗,大伙分立两厢,偌大的个天王殿鸦雀无声。好半天英王才说:
"大帅!你把经过踉诸位介绍介绍吧。"
"是!"
谭天当众说明了发生的事情。众人听完,面面相觑,沉默无语。英王看谭天讲完了,把龙案一拍:"各位呀!最可恨者就是负心人。我对他四人不薄,没想到他们吃里扒外,狼子野心,孤而今是追悔莫及。不知道在你们的人中还有没有类似秦凤似的那种人?你们大家到底是跟我一个心眼呀,还是想背叛于我?"
富昌这会儿有点头脑发热,不太冷静。即便有这种人,谁能承认呐?可英王这么一说,以燕普、杜清风为首的这些人马上跪倒在地。
"王驾千岁!我等誓死孝忠王驾,决无二心。"
"王爷放心,我们这里没有秦凤、夏侯伦之流,我们跟王爷都是一心一意!"
"嗯。"英王点了点头,"好吧,但愿众卿家心口如一,你我君臣同心协力。倘若我要掌握了天下,尔等都是开国元勋。"
"多谢王驾千千岁!"
经过这一顿折腾,富昌心情好转了不少,但是他还余怒未消。
"各位!那秦凤为什么要倒反我呢?还不是被官府的名利所诱惑吗?那夏侯伦、司马云飞、诸葛洪图也都是势利小人呐!孤这口气出不来,我要报复。至于怎么办,希望卿等提出高见。"
英王向大家征询意见,于是众人发表自己的看法,出什么主意的都有。有的主张兴兵攻打剑州;有的主张下战表择个日期决一死战;还有的主张多派夜行人火烧公馆,把年羹尧和童林杀死。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老道杜清风跨步出班,口颂佛号:
"无量天尊!王驾千岁!贫道有本上奏。"
英王一看是杜清风,赶紧让别人先别说话,听他的。因为英王知道,杜清风鬼点子最多。
"爱卿!有话请讲。"
"无量天尊!方才各位所说的那些,我不同意。攻打剑州,谈何容易呀?那官兵数万,层层把守,你我是寸步难行。派夜行人奇袭公馆一事更是笑话。曾几何时,我们袭击剑州的公馆,伤兵损将。无形大剑万俟羽休命丧在公馆之中,这个沉痛的教训咱不能不记取。"
他刚说到这里,英王不爱听了,把脸往下一沉,说道:
"杜清风!照你这么一说,这口气咱们是不能出了?"
"非也!王驾千岁,我话没说完呢。我看不应当打剑州,我们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扫外围,而后中央。"
"嗯,你说得详细一点!"
"是。王爷,祸打根头起,您想想我们剑山出现的头一个反叛是谁?就是那乾坤老叟武云飞。童林夜探剑山,在斋园中本来中了毒烟,我们可以把他抓住。如果把童林抓住,我们早就打了胜仗了。没想到武云飞吃里扒外把童林救走了。童林路过独木桥,剑斩石头僧慈云。那武云飞又把他送到于家渡养伤,而后送回公馆,致使年羹尧这些人十分嚣张。那么武云飞依靠的是谁?还不是依靠他老师醉仙翁于廷于子玉?这个气儿咱还没出来呢。要按我的主意,王驾千岁派几位高人,奇袭于家渡,先把于廷和武云飞给宰了。一则为出气,二则也断去童林的爪牙。王爷再派几位高人,去血洗胜家庄,把老匹夫胜裕胜陶然以及他的一家老少斩尽杀绝。为什么要这么办?不信您看看,这个胜裕迟早是我们剑山的一大祸害。那老匹夫吃里扒外,居心叵测。据我所知,二打剑山官府的船只就是借用的他的。他与官府勾结,跟咱们为仇,这种人能留着吗?还有件事不知王爷能不能下决心。希望王爷再派一股人赶奔段家庄,把神枪震八方段洪亮一家也都杀了。段老三要活在世上,也对咱们剑山无益呀!王驾千岁,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有道是无毒不丈夫,如今事在燃眉,不得不采取报复行动了!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还没等英王表态,云台剑客燕普迈步出班:
"无量天尊!王驾千岁,方才杜仙长所言极是,说的是千真万确极其有理呀!希望王爷不要再优柔寡断了,应当三路出击,把胜家庄、段家庄、于家渡全都铲平,以显示我们的威风,打击官府的锐气!"
大伙听完了,接二连三发表议论,异口同声赞成杜清风的办法。英王最后一点头:
"好!既然众位都这么说,孤照准就是。但不知派什么人去奇袭三庄?"
云台剑客说:"王驾!不宜多派人呐。人多了声势大,容易走漏消息。不如来个人不知,鬼不觉,这才是上策。"
"嗯,军师言之是也。这样吧,我看你就麻烦一趟,带着羽士清风侠杜清风、野飞龙燕雷,你们三个人走一趟如何呀?"
"贫道愿往!"
就这样,云台剑客燕普带着杜清风和燕雷于第二天傍晚坐了一只小船偷偷离开剑山,赶奔于家渡。顺流而下几十里,不一会儿就到了。在日头往西转的时候,他们弃舟登岸,让喽罗兵在苇塘里等候。这三个人偷偷地溜进于家渡的东北方向,这个地方叫于家坟,地处荒凉,行人罕见,可以藏身。白天他们就藏着,一直到掌灯之后,三个人把干粮拿出来饱餐一顿,收拾个利落,把兵刃、暗器、吸土桶、火扇子、火折子、熏香蒙汗药全准备得了,才起身赶奔于家渡。三个人施展陆地飞腾法,时间不长就进了庄。来到于子玉的门前,一看大门紧闭,周围一片漆黑,三个人抖身上房,趴到西厢房探身往院中窥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院子空无一人,哪间屋都没灯,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着。仨人甚感奇怪,杜清风壮着胆子双腿一飘跳到院里,到了上房屋捅个小洞往里一看,也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听听仍然没声音,前院、后院转了一圈,都是如此。他又回来跟云台剑客商议:
"军师!空房子没人呐。"
"哦?"
云台剑客不信,带着野飞龙也下来了,仔细一找一个人也没有。这仨人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莫非咱们的秘密被人走漏了?老匹夫于延带着武云飞走了?看来事先有所防备呀,要不怎么能扑空呢?他们踢门而入,到里边一找,果然没人,就知道于廷他们有所准备了,上哪躲着去了?不知道。野飞龙燕雷气得直哼哼:
"二位呀!我看咱们来也不能白来,就这么回去也没法交待,干脆放把火给他烧了就得了。"
"不!"杜清风一摆手,"那叫打草惊蛇!一放火周围多少人都看得清楚,岂不耽误咱们的大事。"
野飞龙一听挺对,点头同意。三个人偷偷离开于家渡,又回到于家坟猫起来。怎么办呢?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呀!杜清风三角眼转了转,又想出个坏主意:
"二位!现在时间尚早,不如咱仨人两路分兵,军师一个人赶奔段家庄,去杀段洪亮;我跟燕寨主赶奔胜家庄去杀老匹夫胜裕一家,你看怎么样?"
"嗯。"燕普点点头,"言之有理。那咱就赶紧行动吧!"
燕雷又说:"那咱仨得商议下个接头地点呐!成与不成的咱在哪集合呀?"
"就在江边白龙渡口,不见不散。五更天不管成不成咱们都回到白龙渡口。"
"妥了!"
商议已定几个人分手了。云台剑客一转身赶奔了段家庄,燕雷和杜清风赶奔胜家庄。咱们话分两头单说云台剑客,施展陆地飞行法,两耳生风,其快如电,没用一个时辰就来到段家庄。燕普满身的绝艺,艺高人胆大,他在路上盘算着,我到段家庄用不着藏藏躲躲,干脆公开出入,跟段灯说清楚了,他纵有千条妙计也难逃我的宝剑,让他死个明明白白。
燕普进了庄子一拐弯到了段灯的门首,"啪啪啪,"叩打门环。这时候二更天都过了,值班的人正打瞌睡,听见外面有人砸门挺不高兴,揉了揉眼睛来到门洞问道:
"谁呀?"
"我。"
"有什么事白天不能办,非得半夜砸门?"
"嘿嘿嘿,我是剑山来的,要见你家庄主有要事相商。麻烦你把门开开吧!"
"那请问你是哪一位?"
"燕普是也!"
"啊?燕普,云台剑客?"
"不错,正是贫道。"
"您等等啊,容我通禀一声。"
要提起燕普的声名,有几个不知道的?守门人撒腿如飞,到里头禀报段灯。段洪亮还没睡呢,他有个习惯最能熬夜,不到三更天不上床休息。尤其近来剑山和官府已经打过两次大仗,段灯非常关心,对富昌他又恨又疼。恨是恨他不应该反对朝廷,疼是疼数十年的交情,又可惜他的为人。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值班人进来禀明了情况,三爷就是一愣,心说道,三更半夜的燕普来干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赶紧吩咐一声:
"有请!"
他亲自出迎,等把大门打开一看,孤单单冷清清就是燕普一人。段三爷躬身施礼:
"没想到军师驾到,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无量天尊!段施主,贫道夤夜打扰深感不安呐!"
"仙长说的哪里话来!我请都请不来,有话到里边说。"
"好!"
燕普大摇大摆在段灯陪同下进了大厅。段灯吩咐仆人献茶,然后一回手让别人全退出去,大厅里就剩下他们二人。段三爷问道:
"军师!深更半夜来到我家,莫非有什么急事不成?"
"嘿嘿嘿,三爷你可知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段三爷装糊涂,一晃头:"段某连门都不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贫道就对你讲一讲。如今的形势对剑山十分不利,两次打仗一胜一负,这都不奇怪。最可恨的是我们剑山出了反叛。最早的是武云飞救了童林,叛离剑山。而后又出了个秦凤、夏侯伦、司马云飞和诸葛洪图,他们不但救走了刘俊和牛儿小子,还拐走了我们不少船只。为了此事英王十分震怒,这才采取了果断措施进行报复。"
段灯还真不知道这些,认真地听着,听完了就问:
"军师!但不知怎样报复?"
"三爷!您不是外人,对您我们没有不说的话。英王千岁做出决定,三路进军要扫清官府的外围,斩除童林的爪牙,而后合而歼之,一鼓作气再袭击年羹尧的公馆。"
"请问军师,这外围都指谁说的?"
"头一个就是于家渡,第二个就是胜家庄,再有一个就是你这段家庄。"
"哦?怎么连我也包括在内?"
"对!三爷,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别看你跟英王是磕头的把兄弟,想当初推心置腹是好弟兄,如今的段三爷已经跟从前不同了。你跟英王面和心不和,协助官府救了胜裕,实际上就帮了童林他们的大忙。英三千岁有点放心不下,今夜晚派贫道前来,要管您借一样东西。"
"管我借东西?借什么?您说吧。"
"嘿嘿嘿,要借你的人头。"
段三爷闻听此言大吃一惊,说:"军师!莫非跟我开玩笑?"
"非也!这么大的事情哪有玩笑之理!段洪亮,为什么要你的脑袋,你心里最清楚,我也不必往下再说了,时间宝贵,你看怎么办吧?是我借给你宝剑抹脖子呢?还是让贫道动手?这是在你家里头,你要是觉得不服气,就把你手底下人集合起来,同我较量。你看怎么办?"
段三爷暗道不好,心说云台剑客燕普的身份太高,能耐太大呀!我就是找几个帮手也无济于事,反而让别人受牵连。
段三爷冷笑一声:"云台剑客!这我才明白,闹了半天你是来杀我的?"
"对,一点都不假。"
"那么请问燕军师,我段洪亮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哟,这么说你还有点不服气?"
"哼,仙长所言差矣!只是你要真把我逼急了,段某我要跟你比试比试。赢了我随你的便;要赢不了,恐怕连这个门你都出不去。"
段三爷说到这,唰,甩掉英雄氅,箭步拧身跳到天井当院,吩咐仆人:
"抬我的大枪!"
仆人们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一听谈话的味道不对头,就做好了准备。有的仆人聪明,跑外头送信儿去了;有的早把段三爷的大枪准备好,因此段灯一喊,大枪抬到。段三爷把丈八蛇矛在手中一端,等候燕普。这燕普一不慌二不忙,大摇大摆从屋中走出来,一边挽袖面一边掖腰带子,说道:
"段灯,人都说你叫神枪震八方,今儿个贫道我就开开眼,看看你怎样个神枪!"
燕普说着话探臂膀摁绷簧,锵锒一声拽出了太阿剑。他这柄剑长二尺七寸五,乃宝中之宝,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借着灯光一照,放出七彩的光芒。他把剑在掌中一顺,唤段三爷动手。段灯毫不畏惧,明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硬着头皮也得玩命。他后把一压,前把一顺,用大枪分心便刺。燕普上步闪身把宝剑一顺,剑把朝天,剑尖朝下往外一扫,想把段灯的枪尖扫折。段三爷知道人家使的是宝家什,不敢硬碰,赶紧抽枪换式走下盘扫云台剑客的双腿。老道脚尖点地使了个"野鹤冲天"飞身而起,段三爷一枪扫空。云台剑客身子在空中往下一落,剑随人下,使了个"力劈华山"直奔段三爷的顶梁。段灯一步跳出圈外。两个人滴溜溜身形乱转,就战在一处。要说段三爷的能耐是不合乎,不然能叫神枪震八方吗?但是跟云台剑客比在一块儿那就不行了。十几个照面过去之后,把段三爷累得界凹鬓角热汗直淌,吁吁带喘,只有招架之功,无有了还手之力。三爷预感到不妙,抽身便走,没敢进内宅。他多了个心眼儿,进内宅恐怕把老道引进去,把一家老小再伤着怎么办?段灯直奔正北翻墙而过。云台剑客燕普看出段灯的意思来了,哦?这老小子鬼点子挺多,你怕你一家人受牵连。可你想错了,我云台剑客岂是那种小人?今天我就是找你来的,跟你一家老少毫无关系,我是非把你的人头捎走不可!老道想到这里,飞身纵出北墙在后面就追,一直把段三爷追到庄子外头。段三爷没有人家腿快,眨眼之间就让人追上了。段灯把身子一转抖大枪就刺,两个人在郊外又打到一块儿了。七八个照面,这段三爷就顶不住了,一个没留神枪尖叫宝剑给削下去了。段三爷手提枪杆转身就跑,燕普不舍,紧紧追赶。
段灯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呢?放下他暂且不提,话分两头再说妖道杜清风和野飞龙燕雷。二更天,他俩到胜家庄,神不知鬼不觉翻墙而入,往院中一看,窗内人影晃动,正高谈阔论。听这声音人还不少呢!两个人一愣,心说莫非胜裕开什么会议,怎这么多的人?往院里看看却空无一人。杜清风让燕雷在院中等着,他双腿一飘来到窗户台下,点破窗棂纸往屋中窥视。不看则可,一看啊,杜清风吓得脖子直冒凉气,赶紧把脑袋缩回来了。什么原因?他往屋里一看,除了胜裕之外。屋内坐着二三十个,最显眼的就是个庄稼汉,那正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挨着童林的是天灵侠王凤、混元侠李太极、九尾猔(犭易)司徒朗、老侠石昆,还有明灯明照远,以及童林那些徒弟也都在场呢。杜清风心中纳闷儿,童林半夜三更跑这儿干什么来了?既然杀胜裕杀不了,我也得听听他们谈什么呐!哪怕掌握一点儿情报也不虚此行。想到这,他点手唤燕雷,燕雷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跑过来了。两个人肩靠肩,头靠头,耳朵贴到窗棂纸上窃听。
童林是怎么来的呢?骷髅鸟秦凤、夏侯伦、司马云山、赛南极诸葛洪图反正投降,他们一来到公馆,童林立刻指引见了年大人。年大人的病还未好,在病榻之上接见四快。见面之后,年大人再三鼓励,表示欢迎,把四侠感动得不得了。而后童林把四位让出去,热情款待。现在官军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形势是一派大好。张方和童林又商议要三打剑山,一鼓作气捉拿英王。但是眼下船不够用,一般的战斗还行,要把剑山拿下来,那就差得太多了。怎么办呢?还得上胜家庄借船来。故此童林带着老少英雄数十人起身到胜家庄。等到了胜家庄天就晚了。胜裕一看是童林领着来的,热情款待,吃完了饭,再喝水,再谈话,就到了这时候了。童林首先代表年大人谢过他上次借船之恩,最后提到还得借船。胜裕一听,慨然应允。大家正在这谈着,杜清风这阵儿到了。这俩小子一听,什么?老匹夫胜裕,你真是吃里扒外,看来你是死心塌地投靠官府,给童林当了爪牙,真是可杀不可留!但是两个人非常明白,今天晚上是白来了,有童林在场想杀胜裕势比登天。怎么办?干脆回到白龙渡口等燕普去,仨人见面之后再商议,能行再回来,不能就回去调兵。他们俩打定主意,转身就走。
正在这时,从身边的胡同里出来一个人。这人一边走一边系腰带,五官移位,看那样子是肚子不大好受。来者是谁?正是病太岁张方。原来,张方跟童林他们一块儿来的,方才胜裕设盛宴款待群雄,尽是些好吃的。张方也是没出息,吃得过多了,吃着吃着肚腹疼痛,要上茅厕,一蹲就是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拉完了,他系裤子正要回屋,一看窗台下怎么趴着两个黑影?张方急忙闪身躲在一旁,拢目光仔细观看,是一道一俗,他全认出来了,一个是羽士清风侠杜清风,那个俗家是野飞龙燕雷。哟!张方一见是又惊又喜。惊是惊这剑山人胆子可太大了,竟敢跑到胜家庄偷听情况;喜是喜这俩王八蛋一个也跑不了,都得叫我生擒活拿。张方想到这,有了主意。就凭他这两下子对付这二位,那不是胡扯吗?他六个张方也不行。但是张方身上有件"法宝"叫脉门弩,乃是八十一门总门长三清教主欧阳修所赐。这脉门弩是专打成了名的剑侠呀,就是大罗神仙也逃脱不了。张方一伸手把脉门弩拿出来,在后面冷不丁喊了一嗓子:
"呀——呔!杜清风!燕雷!你们俩别动,动一动我就要了你们的命。你看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这可是脉门弩!"
他吵吵的这么清楚干什么?因为此时是黑天,要不说清了吓唬不住这俩人。这一下子把杜清风、燕雷吓得魂不附体,甩脸一瞅是张方,就知道身份暴露了,刚想拉家什,一听说是脉门弩,这俩小子拢目光仔细一看,真是。因为这个脉门弩制造得形状非常特殊,他们知道张方身上有这种宝家伙,把俩小子可吓得不轻。
"我们没动!"
谁不怕死呀?只要张方大拇指一摁绷簧,"咔叭"一声两个人命就保不住了。只要打破了肉皮,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十二时辰就得活活烂死,谁不害怕?他们俩身为剑客,深知脉门弩的厉害,才这么老实。这也说明这俩小子奸的过分,光棍不吃眼前亏。
嚄,张方这得意劲就甭提了,手端脉门弩,摇头晃脑长篇大论地发表起了谈话:
"我说你们俩听着!你们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后什么屎。适才我耳鸣眼跳,坐卧不安,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们两个混蛋来了。这阵你还有什么说的?是我用弩把你们打死呀,还是举手投降?"
张方这一吵吵,屋里的人能听不见吗?顿时惊动了童林、胜裕和在坐的英雄,纷纷赶到院里,一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童林一看是大吃一惊,心说幸亏张方上茅厕了,不然的话咱还不知道有人偷听呢!童林对杜清风、燕雷太熟悉了,一瞅是他们俩,不由得圆睁虎目,从腰中拽出宝剑秋风落叶扫。
这杜清风一看不好,满面堆笑,一个劲儿行礼:
"童侠客!童侠客息怒!我等有下情回禀。"
"讲,你们究竟干什么来了?"
"回童侠客的话,我们吃人家的饭,就得听人家的支使。英王富昌传下旨意,命我二人到胜家庄前来刺探情况。我们是奉命而来,迫不得已,除了听听什么风声,别无用意。请童侠客高抬贵手,烧了我们得了。"
这俩小子尽说拜年的话。童林的心比较软,本来想杀了他们,看两个人苦苦哀求,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杜清风!你可知你的所作所为该犯什么罪吗?"
"童侠客!我心里清清楚楚,我是死有余辜,按我犯的罪应当千刀万剐。"
野飞龙燕雷的嘴比较笨,不像杜清风说得那么圆滑,只是在旁边附和。
童林冷笑一声:"杜清风啊!这不是在战场,要是在战场上我是决不留情。念你等练功不易,偌大年纪,今天就网开一面,你二人走吧!"
"哎呀!谢天谢地,多谢童侠客!"
"等等!"张方跳过来把道给拦住了,"没那么便宜!我说师叔哇,您心眼太软了,放谁也不能放他们俩,尤其是这老道杜清风。这老小子比奸的还奸,坏的还坏,猾的还猾,他的本性就是一只狼!您想想他都干了些什么坏事?两手沾满了鲜血,一肚子黑坏水,这种人怎么能放呢?放虎归山必要伤人呐!师叔,不能放!"
童林一听张方说得有理,把掌中宝剑掂了掂,把杜清风吓得脖子冒凉气:
"哎呀,童侠客呀!我听说童侠客最义气最善良,尤其你这个人向来说话算数,莫非说你今天不给话做主?又答应放,又不放,真叫人可笑哇!"
他用话一将童林,童林一笑:"张方!既然我话已出口,就绝无更改之理。他是狼也好,虎也好,就把他们放了。下不为例,再要落到咱们手中,杀他个二罪归一也就是了。"
童林一说这话,杜清风心里开了两扇门,刚想走,张方又不让走。
"不能走!站着!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既然我师叔做了主了,我也不能违背,可是不能这么轻易放你们,你们得有所表示。你们究竟干什么来的?说实话,不说实话谁说放你们我也不答应。我是非用弩打你们不可,讲!"
杜清风暗中咬呀,心说他娘的,就这小子的关难过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说了一半真的,一半假的,他可没敢说来杀胜裕。他要说他们要杀胜裕,估计着活不了,就把这段隐瞒起来了。他一口咬定,就说奉英王之命前来探听情况,别的用意没有。张方点点头:
"好吧!假如你们说的是真话,那就把你们放了。今后打算怎么办呢?"
"少剑客!人心都是肉长的,现在贫道也感到做事不对,真要把我们俩放了,我们一定痛改前非,跟英王一刀两断!"
"啊,我问你,你说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一点儿假都没有!"
"给我起个誓,我听听。"
"嗳,嗳。"
杜清风咬着后槽牙起誓:"少剑客!方才我说的话都是实情,如果口不应心,瞪眼胡说,让我不得善终。"
"说详细点,怎么个不得善终?"
"嗯,什么报应我都能贪上,比如雷劈、马踩、车轧、箭射、刀砍、斧剁。您看怎么样?"
把大伙都逗乐了,心说张方你这不是逼哑巴说话吗?把这么大个羽士清风侠逼得顺嘴胡说八道了。张方听到这,点点头:
"好吧!但愿能够应誓。今天看在我童师叔的份上,我就把你们饶了,滚!"
"嗳,多谢少剑客!"
这俩小子如蒙大赦,飞身上墙,三晃两晃踪迹不见了。不说童林众人回屋,单说他们俩,一口气跑到白龙渡口,到了渡口的边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蹲,呼呼喘粗气,好半天也没平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杜清风先说话了:
"无量天尊!好险,好险!呵呵呵呵!"
说着话他一阵冷笑。燕雷一愣,忙问道:
"仙长!您乐什么?"
"我乐小儿童林好骗,笑那张方还太毛嫩。假如要是调换个过,说什么也不能放人走哇!今天我们俩能得活命,真是大喜之事。"
燕雷点点头:"幸亏仙长,要换我就完了。我拙嘴笨腮的,骗不了他们。"
"可不是嘛!要想叫我不保英王,那日头得在西边出来;要想叫我改变主意,把我爷爷从坟地里刨出来也不好使。张方啊,你们等着,迟早我要算这笔账!"
他们俩骂了一会儿,觉得心中亮堂了不少。又等了一会儿,怎么云台剑客还不来?眼看这天都到了五更了。两个人正在着急,发现对面人影一晃,云台剑客燕普来了。他俩急忙迎上去:
"军师!怎么样,得手没得手?"
云台剑客不住地唉声叹气:"唉,别提了!"
"怎么,没杀了段灯?"
"可不是。我满以为杀段洪亮不费吹灰之力,结果我二人一伸手,段灯被我战败,我在后头追,他在前边跑,追出三十几里地,把个人追没了。"
两个人一听好不泄气。燕普问他们:"你们到胜家庄如何?"
"别提了!今天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看着童林了!"
"哦?童林在胜家庄干什么?"
"找胜裕,要借船攻打剑山。本来我们想伸手,无奈人家的人太多了,我们也没敢声张,这才回到渡口等待军师。您看怎么办?"
"唉!"
燕普一看,英王叫干的三件事,一样也没干成,看看天色都要亮了,只好另打主意。三个人垂头丧气回到剑山。
英王激动得一夜未阖眼,就在天王殿听信儿。他心里想,今天晚上派出这三位高人,怎么的也能办成一件事,只要杀了一个,我这口气也算出来了。正在这时候,三个人回来了。英王见面就问:
"军师!不知昨夜情况如何?"
"无量天尊!王驾千岁,三件事情,一件我们也没办成。"
"啊?这么说,你们白去了?"
"是。臣特回来请罪,王爷您随便发落吧!"
英王能随便处治军师吗?他有些不明白,问道:
"军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普就把夜探于家渡,两路分兵,发生的什么情况都讲说了一遍。
英王听完,直气得二眉倒竖,紧咬牙关:"真是想把我活活的气死呀,这个事完不了。军师!你们三位下去休息,今天晚上还得去,首先拿胜裕开刀。不杀了这个老匹夫,我气难平!"
英王真急了,连拍桌子带瞪眼,把云台剑客弄得下不来台。大帅谭天赶紧过来打圆场:
"王驾且息雷霆之怒。这样吧!今天晚上咱还去,微臣不才,我亲自带队!"
"好!非爱卿不成。多带人,血洗胜家庄,一个都不能剩,小孩子也不能给我放过。你懂吗?"
"微臣明白。"
谭天当时就点兵,光能打的侠剑客、站殿将军就三十多人,当夜就要血洗胜家庄。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八九回 奉王命谭天下山 霸王桥群英会战
话说英王富昌命大帅谭天率领各路英雄一百多人要血洗胜家庄进行报复。谭天领命,白天做好了一切准备,到了晚上分乘五路战船离开剑山十八弯赶奔白龙渡口。他们偷偷地把船靠在江边之后,这一百多人下了船,让喽罗兵把船摇到苇塘里候信儿。这些人就像鬼影似地直扑胜家庄。
谭天心中暗想,老匹夫胜裕呀,今天晚上你就要大难临头,你纵有回天的手段,也脱不过今天这一关了。本帅带来的都是剑山的高手、武林的精华,你胜裕能有多大能耐?我管叫你一家老少一个不剩!
他们正往前走着,在定更天的时候就来到霸王桥,霸河水激流翻滚从桥下通过。这座桥乃是木质结构,两旁有三尺多高的栏杆。在前文书咱们说过,黄眉童子苗吉庆大战泥小鬼陆恒就在这座桥上,这是通往胜家庄的咽喉要道,必经之路。谭天领人刚登上东桥头,突然发现前边黑影一晃,来了不少人。谭天一愣,嗯?这是谁们?可是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与此同时,对面的来人也发现了谭天他们,不约而同地就都站住了。谭天仗着人多势众,高声喝问:
"呔!对面什么人?"
对面的人说话了:"你们是哪的?报上名来!"
杜清风听着声音挺熟,转动三角眼拢目光一看,把他吓得是魂不附体。闹了半天,对面来的那些人,为首的正是童林童海川。在童林身后跟着混元侠李昆、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司徒朗、天灵侠王凤、老侠石昆、老侠明灯、穿云白玉虎刘俊、牛儿小子、虎儿小子、左臂花刀洪玉尔、夏九龄、司马良、孔秀,以及差官队里所有的英雄,没有一百人也差不多少,就好像事先约好在这见面似的。这就叫冤家路窄。杜清风一拽谭天的袖子,低声说道:
"大帅!看来今晚上偷袭不成胜家庄了。对面来的是童林一伙。"
"啊?"谭天一想,既然碰上了,万无折回之理,即便不能血洗胜家庄,我们也不能放过童林。谭天想到这里,命人点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刹那之间照亮了霸王桥。
童林他们上这儿来干什么?这有原因。因为前次杜清风和野飞龙两个人夜进胜家庄,被童林把他们捉住又放了。放走他们之后,各位英雄坐下来议论这件事,就感觉到剑山对胜家庄没安好心,对老英雄胜裕一家是个大的威胁呀!大家分析到这里,所以都没走,童林又派人回到公馆调来五十多人。今夜晚加强了防范,童林领着人亲自巡逻,正好走到霸王桥遇上了谭天,这就叫不巧不成书。
童林借着灯火的光亮定睛一看,啊!剑山的高手都聚会在这里了!那为首的不是大帅谭天吗?童海川紧走两步登上桥头,双手分钺冷笑了一声:
"对面可是谭天谭桂林?"
"不错!正是本帅。你不是童林吗?"
"正是童某。请问谭大帅,夤夜之间带着这么多人欲要何往?"
"这……姓童的,你管得也太宽点了!我上哪儿你管得着吗?说明了,我们就是找你报仇来的!既然在霸王桥相遇,咱们废话少说,你赶紧拉家什过来,本帅要与你大战三百合。"
童林久闻谭天是当世的豪杰,人称盖天第一手,一口宝剑盖世无双、早就有心会他一会,既然今天遇上,焉能错过机会。他抖擞精神,打垫步拧身往前一纵,直奔谭桂林。谭天也晃动三簧宝剑猛刺童林,两个人在霸王桥就战在一处。谭天素知童林的厉害,今天动手格外加着小心,把压箱底儿的本领都使出来了,一伸手就使出"天、地、人"三簧剑的剑招,天盘三十六路,人盘三十六路、地盘三十六路,一共是一百单八手,追魂取命招数精奇。童林跟他的想法相似,素知他是了不起的剑客,岂敢掉以轻心?他把鸡爪鸳鸯钺晃开就亮出翻天三十六路,一路分八招,招招变化奇特,因此跟谭天打了个棋逢对手,一百回合没分上下。世界妙手九尾猔(犭易)司徒朗是个热心肠,他替童林担心,恐怕为谭天所伤。老英雄从背后拽出一对日月五行轮,大吼一声蹿将上去,打算替换童林。可正在这时候,羽士清风侠杜清风恐怕司徒朗伤着大帅谭天,他拽出丧门剑飞身往上纵就挡住司徒朗。
"姓司徒的你休要猖狂,本剑客在此,你这厢来!"
司徒朗认识杜清风,不由得咬啐牙关,剑眉倒竖,晃双轮跟杜清风战在一块儿。要说他们俩的能耐也不差上下,伸手多时也未分出胜败。
混元侠李昆恐怕司徒朗有失,一晃掌中八卦太极杵飞身加入战斗。剑山的野飞龙燕雷大吼一声,晃动链子索挡住李昆,双方就展开了一场混战。
正在这时候,顺着小道来了个人。这人急匆匆走得非常快。他来在桥下仰头一看,呵!真够热闹的,这是谁跟谁打呀?登高一望,正看见童林,这个人顿时勃然大怒,把掌中的独龙双棒一晃,高声断喝:
"剑山的各位英雄往后撤,把姓童的交给我了!"
他说着话一阵风似地扑到童林面前。两方的人都怕遭人偷袭,呼啦往两旁一退把地方就闪开了。来的是谁呀?正是泥小鬼陆恒。
前文书说了,陆恒跟他的两个老师张明志、赵明真让欧阳修给治住了,这爷仨当众表态,一定跟英王断绝一切往来,再也不管剑山的事了,实际上他们说的是谎话。欧阳修老剑客走了之后,这爷仨这顿骂呀!咬牙切齿,非要跟童林、欧阳修血战到底。但是他们深知光靠本身这点能耐不行,必须得请帮手。要说张、赵二人的朋友,那可不少,无奈远水不解近渴。后来他们忽然想起,离剑山二百五十里有个双星镇,镇上住着俩人,号称天山怪。张明志、赵明真写了封信让陆恒连夜赶奔双星镇。陆恒走路非常快,等到了双星镇见到二位老剑客,把书信往上一献,这俩人看完信频频点头,告诉陆恒,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陆恒这是送完了信往回走,正好路过霸王桥,他一看有童林,脑袋一热把什么全忘了。陆恒心说,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我非得亲手结果了童林的性命,才不虚此行。他把掌中独龙双棒一碰,喝道:
"童林!小辈认识我是谁吗?"
童林一看是泥小鬼,就知道情况不妙。别看方才跟剑山的人打得棋逢对手,但是多了个泥小鬼,这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海川把双钺一分点了点头:
"老前辈!您走到哪我都认识。莫非老前辈要公开帮着剑山跟官府为仇不成?"
"哈哈哈,童林呐!你趁早把官府那两个字收起来,别动不动就打官腔。在我心目之中那官府算个屁!你就乖乖地给我等死吧!"
呼!不容分说抡棒就砸。童林一看,这火也上来了,晃双钺大战陆恒,一伸手就是十几个照面没分上下。单说众英雄一看童林跟陆恒伸了手了,怕童林吃亏,老英雄司徒朗晃兵刀就上去了:
"海川!你往旁边闪闪,老哥哥替你打一会儿。"
童林心说老哥哥您这是何苦呢?可这时候司徒朗就到了,晃双轮奔泥小鬼就刺。陆恒一转身跟司徒朗就战在一处。童林刚往下撤了三步,就听见身后,"嘡啷啷"一声响,回头一看坏了,司徒朗的左手轮被陆恒的独角捧给崩飞了。就在司徒朗一打愣神的工夫,陆恒的左手棒就到了,正抽到司徒朗的后背上,"啪!"把司徒老英雄一棒就从桥上打到水里去了。老少英雄一阵惊恐,童林吩咐:
"快,快救人!"
牛儿小子、虎儿小子俩人跳进水里,时间不长把司徒朗救上来,老头子已是昏迷不醒。混元侠李昆、天灵侠王凤一人夹着司徒朗一只胳膊,不住地运用气功抢救,好半天才把他救过来,再看后背红肿,高有八寸多长一条大口子。这伤就是被棒子抽的。书中代言,这还得说司徒朗有功夫,要换个旁人,这一棒就得被打个骨断筋折。
童林一面招呼人抢救司徒朗,一面转身打算再战泥小鬼。这时夏侯伦、诸葛洪图、司马云山、骷髅鸟秦凤这四个人上去了,四人力战泥小鬼。
为什么要四打一呢?因为都知道陆恒厉害,人少了不是人家的对手。陆恒一看哇哇暴叫:
"哈哈哈,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好(口来)!还有多少都过来,老爷子我收庄包圆儿。"
这陆恒一人对四人毫无惧色,把双棒舞动如飞,呼呼山响。打得正在激烈的时候,从道上又来一个人。这个人走得也挺着急,等走到桥头一看,不由得一阵大笑,口中说道:
"来早了不如来巧了,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陆恒!咱俩真有缘份,在这又遇上了。各位往后闪一闪,把他交给我了!"
来的是谁呀?正是黄眉童子苗吉庆。这个苗吉庆跟陆民瞻以及老剑客欧阳修离开双羊观,在剑山的东坡就分手了。苗吉庆走单帮,他就乐意一个人蹓跶。这些天他也没闲着,到处刺探剑山的情况,攒足精力要帮着童林破剑山。今天无意之中走到霸王桥遇上此事,这才晃双锤来到陆恒面前。他把双锤一分,一阵冷笑:
"姓陆的,咱俩真有缘份呐!你到哪儿,我到哪儿。咱俩还得比,究竟看看咱俩谁高谁低呀!"
陆恒一看是苗吉庆,直气得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想起前些天那一锤之仇,好悬没要了自己这条命,如今见了苗吉庆真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刚想伸手,大帅谭天把他拦住了:
"老剑客等一等!您到这边来,我有话说。"
陆恒不知是什么事,倒提双棒来在谭天面前:
"大帅!你为什么拦着?"
谭天压低了声音道:"老剑客!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能说假话,那苗吉庆可不是好对付的,何况老剑客已身战数阵,体力不支,您都见了汗了,这要再跟他伸手,岂不自找苦吃?以我之见,您先歇会儿,缓缓气,我派别人抵挡一阵,等您歇过劲来再动手也不迟晚。"
陆恒一听有道理。别看他嘴说得挺横,其实心里对苗吉庆还真打怵,因此点了点头。谭天问左右:
"哪位过去?"
言还未尽,野飞龙燕雷"嗷"一声就蹦出来了:
"大帅!把这老匹夫交给卑职。"
他一晃链子索来在苗吉庆面前。黄眉童子一看十分不悦,把脸往下一沉:
"喂!这是怎么个茬儿?我打的是泥小鬼,别人我不打呀!我说大个子你回去,让泥小鬼过来。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白白耽误工夫。"
野飞龙能干吗?断喝一声:"老匹夫少说大话,你招家伙!"
他说着抡索就砸。也就是六七个照面,被黄眉童子使了个反背绝命锤,正拍到野飞龙后脑勺上,揍了个万朵桃花开,死于非命。
燕雷跟杜清风最好,杜清风一看自己磕头的盟弟死了,真是痛断肝肠,便拉丧门剑来战苗吉庆。二十几个照面,啪!被苗吉庆一锤正接到杜清风屁股上,把这个恶道揍得双脚离地能有七八尺高,嗖,掉进水里了。幸亏他落水了,不然的话他的命也保不住。杜清风从水里爬出来,龇牙咧嘴败归本队。
陆恒一看不好,我还真不能歇着了。他不顾别人的阻拦,蹿上去跟苗吉庆就战到一处。他们俩一伸手,就都玩儿了命了。各自把绝艺施展开来,眨眼间打斗到一百多个回合,没分上下。童林在一旁不住地替苗吉庆担心,心说,人家一不图名二不图利,自告奋勇要给我保镖,虽然说是半开玩笑半真事,但是人家是客人,倘若有个一差二错,我对得起人家吗?海川想到这,拉双钺就想替换苗吉庆。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个人。就见来人身材高大,晃晃悠悠好像一座大山似的从东而西奔霸王桥方向走来。
这人来到桥头看了看,口诵佛号:
"阿弥陀佛!各位,我打问打问,哪位是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童海川?"
夜深人静,借着水音听得格外清楚。海川顺声音仔细观瞧,不看则可,一看呐,童林脑袋就嗡了一声,心说道,莫非这世上真有鬼吗?如果没有的话,这个人死了怎么能复活呢?不但童林这样,凡是认识这个人的,没有不吃惊的。来者并非别人,正是古刹玉皇顶老当家的,人送外号金鸡好斗双钢掌慧斌。
惠斌不是早死了吗?怎么又活了呢?书中代言,这位像惠斌,实际上不是,他乃是新出世的英雄,姓陆叫陆成龙,人送外号"恶面罗汉"。要提起他老师来,那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是金腮罗汉袁大化。按理说袁大化那么高的身份可不应该再收徒弟,这里边有段隐情。数年前金腮罗汉袁大化离开广东佛山云游四方,正好路过广东龙门县。袁大化一想,在这龙门县有个了不起的人物,叫头顶八卦脚踏太极王十古。王十古不但武艺精通而且医道高明,有当世华佗之称,据说他的医术有起死回生之力。袁大化跟王十古是老朋友了,虽然是辈数不同,但是爷两个感情至厚,金腮罗汉就想上八卦堂去拜望他。等到了龙门县城外天就黑了,袁大化一想不如找个店房先住下,明天吃完了饭再进城。就这样他在东关外住到王家小店。别看店房不大倒也干净,金腮罗汉就住下了。到了晚上他是天天得练功,二五更的功夫从来不拉,风雨不误,就这样他把衣服收拾收拾,顶着星斗在院中练昆仑闭气法。这套功夫练完了,鼻子尖见了汗,就觉得浑身上下非常舒服,他就背着手在院中来回走。他这种走跟别人可不一样,别人一走发出脚步声来,袁大化走起路来是声息皆无。他正走着呢,就听身后有点儿特殊的声音,听有人小声说:
"快快快!别让人看着,看着可就麻烦了。"
袁大化一听,这是怎么回事?在这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肯定不是好人。老剑客动了好奇之心,脚尖点地飞身上房拢目光观看。闹了半天,这是王家店的北胡同,胡同挺窄,他发现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块门板,板上鼓鼓的好像是个人,看来个头不大。头前有个人哈着腰给引路,方才的话就是这人说的。袁大化一对夜眼,看得非常清楚,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王家店掌柜的。他越想越疑,双腿一飘落到胡同,在后头跟着,要看个水落石出。就见这仨人从胡同出来,到门前大街,再一拐弯到了对面胡同,左转右转就到了西关城墙下。这龙门县的西关是片乱葬岗子,臭水泡子,垃圾成山,平日谁也不上这儿来。城里有冻死或饿死的人,无家可归的往往都扔在这里。他发现王掌柜和伙计都到了树林了,就听王掌柜说:
"快!就扔到这,往里点扔,别让人看见。"
那两个人把门板放下,把门板上的人抬下来,就要往水泡子里扔。袁大化一见不好,飞身跳过去,高喝一声:
"慢!你们要干什么?"
"啊!"
把这仨人差点吓死,那俩伙计手一松,咕咚,把那人掉地上了。袁大化这才看清,闹了半天是个小孩儿,怪不得看着个子那么小呢,看样子也就是十三四岁。袁大化用手点指: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
王掌柜吓得腿一软就跪下了:"老和尚您发发慈悲吧!千万别吵吵出去。这要叫官府知道我就没命了。"
"你明知要犯法,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老和尚您老有所不知,但有一线之路我也不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哟!半年前我们店来了一家逃难的,说是从山西来到广东找亲戚。结果没找着,这三口就住到我们店了。可是过日子不久他们钱就花光了,一再要求我宽限时日,等他们挣到钱或找到亲戚就把钱还给我。我可不敢说我心好,我一想这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客人又不那么多,既然那么可怜就住吧!我就答应了。结果他们欠了两个多月的钱也没给。不给钱也行,这孩子的父母都急病了,一躺下就是重病。您说他们躺到我的店房,我能不管吗?我给他们请先生治病抓药,搭了不少的钱呐!结果这命也没保住,夫妻二人不差三天双双死了,就剩下这个孩子。这小孩儿来时身子骨就不好,病病歪歪,他父母一死,无人照看他,也病了,一病就是俩月。请想,我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光在他们三口人身上得搭多少钱呐?今天我一狠心又请来一位大夫,让大夫给这孩子看看,结果大夫说这孩子是绝症,不出三个月非死不可。我一听就傻了。这要是三个月占着我的房子,我还得赔人、赔钱,受得了吗?因此我一狠心就打算把他扔了。我也省得赔钱,他也省得遭罪。这全是实情。不想被您老人家看见了。"
袁大化听完,点了点头。心说这王掌柜虽然做事不对,但情有可原,这事放到谁身上也受不了。金腮罗汉哈下腰给这孩子号号脉,觉得脉搏微弱,但一半时还不至于死。他扭回头对王掌柜说:
"你是认打还是认罚吧?"
"大师父!认打怎么说,认罚怎么讲?"
"要认打我就把你带到官府,把这件事对官府讲明白,该什么罪治什么罪,这是你自己找的。"
"别别别,我就怕官府知道。"
"要认罚,你让这伙计还把他抬回店里去,抓药也好,请大夫也好,不管花多少钱你都得花,这就是认罚。两条道你选吧!"
"我……我还是认罚吧!伙计,抬回去。"
袁大化跟着回到店房,一看王掌柜哭丧着个脸,知道他有些不情愿,袁大化就耐心对他讲解,从佛门讲到为人之道,还给他打了个比方:
"比如这孩子是你,或是你家的孩子,在外边遇上这种事,有人要把他扔到水泡子里淹死,你怎么想呢?这样做法是不对的,不但国法难容,而且天理良心也不允许,我佛也不能答应。"
后来终于把掌柜的说服了。掌柜的一再认错,马上命人去接大夫。袁大化道:
"不必了。接大夫的事你交给我,我去请人保准能给他治好。"
"是吗?那大师父您可积德了,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到了第二天,袁大化让人护理病人,他起身进城了,到十字街往里一拐直接到八卦堂门前。这八卦堂就是王十古开的,是一座大药铺,光坐堂先生就十几位。王十古既是坐堂先生,又是掌柜的,还是东家。袁大化登门之后报通名姓,有人朝里边送信儿。时间不长王老剑客接出来了,一看是金腮罗汉袁大化,这高兴劲儿就甭提了。惊叫道:
"师伯!您这是从哪来?"
"阿弥陀佛,我从佛山来呀。"
"是吗?您赶紧往里请。"
王十古把袁大化接进客厅命人献茶。袁大化一摆手:
"十古哇!我先不喝茶,有点事你先得帮帮忙。"
"好,什么事您说吧!"
袁大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王十古一皱眉,说:
"啊!西关外王家店那掌柜的人称王老好哇!他怎么能干这种事?!"
袁大化一摆手:"算了吧!我已经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他已认错了,这件事就揭过去。你还是救人要紧。"
"我这就去。"
别看王十古那么高的身份,一点儿架子都没有,马上命人背上小药箱子,上车陪袁大化到西关王家店。
简短捷说,给孩子号完了脉,翻开眼皮看看,又把嘴给掰开瞅瞅,好半晌沉吟不语。袁大化着急了:
"十古!你看有救吗?"
"有救倒是有救,不过一半时好不了。他得的是伤寒,十分的严重,必须好好地将养。"
袁大化道:"这样吧!是把孩子接到你的八卦堂呢,还是你天天来看呢?"
"我哪有时间老往这跑呢?我那里空房子也有,把孩子接到我家,看着也方便。"
"那就更好了。"
用车把孩子接到了八卦堂。也该着这孩子命不当绝,在王十古王老剑客的精心医治下,一个月之后可以下地了。又过了一个月,身体康复。袁大化一直住到八卦堂没走,利用闲暇之时跟王十古讨论医道。尤其两个人都是成了名的剑客,意气相投,越谈越对劲。两个月过后,这孩子好了。这一天,到屋里趴在地上谢过王老先生救命之恩,谢过金腮罗汉救命之恩。两位老人非常高兴。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哇!眼见着一个死孩子硬救活了,他们感到无限的欣慰。让孩子坐下,问叫什么名字。那孩子说了:
"我姓陆叫陆成龙,我家住在山西蒲州。我父母都务农为业,因为家乡遭了荒旱,颗粒不收,无法维持生活,我父母带着我到外乡逃难。我有个叔叔住在广东龙门县,我们就奔这来了。结果我这叔叔早年就故去了,我们扑了空。我父母一着急,得了暴病都死了。我又想我的爹妈,又着急上火,这才得了大病差点把命丢了。要不是二位老人家相救,我早死多时了。"
这孩子会说话,袁大化点点头:"孩儿呀,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三岁。"
"家还有什么人没有?"
"什么人都没了。"
"唉!怪可怜的。那么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陆成龙哭了:"大恩人!我现在是举目无亲,两眼一抹黑呀!别看您把我救了,早晚我还得冻饿而死。您说我还能干什么?"
他说完把脸一捂,呜呜哭开了,哭得金腮罗汉好生不忍,说道:
"孩子!别难过。谁让我把你救了呢?救人得救到底,送人得送到家,要实在不行,我就带你回我那儿,到我的庙上你干点零活。虽然庙上清苦,也比在外面漂泊强。你看怎么样?"
"哎呀!我谢谢大恩人。"
这孩子也聪明,听完袁大化的话,跪下就叫师父:
"师父!您收下我吧。我就是您的徒弟!"
说着往袁大化面前一跪就不起来了。金腮罗汉一阵为难。因为自己身份太高了,没法收徒弟。可是陆成龙决心已定,往这一跪说什么也不起来。袁大化非常焦急,在旁边的王十古老剑客急忙打圆场。王老剑客说:
"陆成龙啊!这你可就错了。至于能不能收你当徒弟,你不用问别人,这得问你自己。到庙上之后得看你有没有这种造化。比如教给你武术,你能吃得了苦,有发展将来才有出息,你要想拜老师就有希望,相反打我这说就不行。你看怎么样?"
陆成龙这决心还挺大,说:"好吧!那我就听王恩公的。"
袁大化在龙门县住了仨月,把陆成龙带回广东佛山。到了庙上之后教他练功,这一练哪,大大出乎老和尚的意料,没想到这孩子天资聪明,学的这个快劲就甭提了。一日千里,突飞猛进,教什么会什么。袁大化逐渐就改变了想法。心说要这么的,我就把山门开开再收个老徒弟。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正在这时候镇古侠董化一、碧目金睛佛姜本初、珍珠佛董瑞、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这哥四个到这儿看老师来了。袁大化一看分外高兴:
"你们几个来得太好了。给你们介绍个人,这孩人叫陆成龙,我打算收他做弟子,怕你哥四个挑理。今天你们来了,咱商量商量,你们看看怎么办?"
这哥四个一开始也不高兴,心说师父怎能收这么点个小孩当徒弟呢?后来一看陆成龙的武艺,哥四个也点了头,觉得师父的眼睛是看准了,这孩子真有出息,心说干脆甭叫老师费劲了,我们也不着急走,在这教他能耐吧!这老哥四个在佛山轮流教给陆成龙武艺,一教就是三年。您想想这四位都是什么样的高人?他们把本身的能耐全拿出来教给陆成龙,陆成龙的武艺那就了不得了。只是有一样,陆成龙心挺重,恨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打算一夜之间就全学到身上。在练气功的时候没练好,结果练得毒气攻心,好悬没死了。袁大化给他吃了药,后来命救过来了,可这点毒火又攻到脑门子上了,在脑门子上鼓起个大包来,跟长个小脑袋差不多。后来把这大包给他做了手术,淤血挤出来,落下一块残疾,脑门上多出块肉来。要不袁大化怎么给他取名叫"恶面罗汉"呢?
董化一他们看着陆成龙一个劲儿乐,跟袁大化说:
"师父!看着成龙我们想起个人来。"
"谁呀?"
"古刹玉皇顶的慧斌。成龙要跟慧斌站到一块儿,几乎看不出真假来,只是年岁上有所不同罢了。这堆儿,这块儿,脸膛,脑门儿上这肉,都一样。可是像是像,心可别像慧斌,那人因心术不正才有恶报的。"
这爷五个把慧斌的经过跟陆成龙都讲了。陆成龙起誓发愿决不学惠斌。艺成之后,袁大化亲自给他打造了一条一百零八节的骷髅鞭,让他闯荡江湖。就这样,恶面罗汉陆成龙走遍了三山,踏遍了五岳,恶面罗汉这个名字就逐渐传开了。通过闯荡江湖,他对江湖上的事情知道了很多。听说双羊观有俩老道,一个叫张明志,一个叫赵明真,乃是师父的师兄弟,自己还得管人家叫师叔,遗憾的是这俩老道跟老师不和,还收个徒弟叫泥小鬼陆恒,要利用陆恒之手把本门户全都斩草除根。陆成龙听到这些挺有气,心说我本是要死之人,是我师父把我救活的,不但有救命之恩,而且培育我这么多年,我怎么才能报答我师父呢?他一想,对了,不如我把陆恒给(产刂)掉,去掉我师父心头一块病。他心是这么想的,嘴可没说。这次他离开广东佛山直奔剑山蓬莱岛,他已经来了三天了,对于前敌的事情他了如指掌,真替童林他们担心哪!今天晚上他打算进剑山继续摸情况,没想到误走霸王桥遇上战事,要不他怎么喊童林呢?他这一喊把童林吓了一跳,误以为慧斌复活了,结果到近前一看不是慧斌,听语音也能听出来,童林问:
"大和尚,您贵佛号怎样称呼?"
"哎呀!阿弥陀佛,我是个假牌的和尚。我姓陆叫陆成龙,人送外号恶面罗汉。我师父就是当世的高人袁大化。"
呵!童林一听,我这又多了个师爷呀!赶紧跪倒,见过陆老剑客。陆成龙用手相搀:
"海川呐!咱们都是自家人,你不必客气了。你告诉我哪个是陆恒?"
"您看见没?使独龙双棒的那个人就叫陆恒。"
"好,我就为他而来。你能不能把使锤的那位叫下来,把我换上去?"
童林那个高兴啊!在后面高声喊喝:"师爷!别打了,有人帮忙!"
苗吉庆累得鼻凹鬓角热汗直淌,正着急呢,听童林一喊,急忙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回归本队。
"海川呐,什么事?"
"师爷您先歇会儿,有人替您。"
说话间陆成龙手提一百单八节骷髅鞭就来到泥小鬼的面前。他往前这一站,大伙都乐了。什么原因?他个太大,陆恒个太小,这俩人往一块一凑合简直相差悬殊哇!
且说陆成龙,单手托鞭高声问道:"你就是泥小鬼陆恒吗?"
"啊!"
陆恒也着急呢,他赢不了苗吉庆,也累得浑身是汗。他一看对面来个高大的和尚,是谁不认识。泥小鬼把眼珠一瞪:
"对面的和尚,你是谁?你胆大包天,竟敢在我面前猖狂!你是活腻味了,报个名吧!"
"贫僧恶面罗汉陆成龙是也!"
"哈哈哈,我还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和尚,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成心找死呀!"
泥小鬼说着举棒就砸了过来。
要知恶面罗汉和泥小鬼谁胜谁负,且看下回分解。
《童林传》
第一九○回 鸿门宴诱杀童林 张少侠戏弄英王
话说恶面罗汉陆成龙在霸王桥遇上了泥小鬼陆恒,当场通了名姓。陆恒一向是眼空四海,目无一切,听罢之后哼了一声,哈哈冷笑:
"大和尚!你真是野鸡没名,草鞋没号,根本我就没听说过。你也来给童林拍马屁,当他们的替罪羊,真叫我老人家可发一笑啊!哈哈哈,既然来了,我就叫你棒下做鬼!"
陆恒说着话抡棒就砸。陆成龙一皱眉,一晃骷髅鞭跟泥小鬼陆恒就战到一处。在没伸手时,陆恒根本就没看得起陆成龙,陆成龙也没瞧得起他,结果两个人一伸手同时吃了一惊。泥小鬼心中暗想,这个和尚本领可够高的,他这条一百零八节的骷髅鞭神出鬼没,不仅力气大而且出奇,果然受过高人的指教,名人的传授。陆成龙也是这么想的,他偷眼观看泥小鬼陆恒掌中这对独龙双棒,寒光闪烁,冷气逼人,神出鬼没,果然不一般。二人打到一百二十个回合,泥小鬼陆恒有点体力不支。他打了多半天了,尤其是对付黄眉童子苗吉庆,已经把身上的体力消耗了大半,累得他是连喘带冒汗,招数就慢下来了。陆成龙却是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把泥小鬼陆恒逼得滴溜溜乱转,只有招架之功,无有了还手之力。
正在这时候,顺河边又来了俩人。一位是个出家的和尚,身材高大,一张大麻子脸,两道大袜子眉,一对眼睛鼓出眶外,趴鼻子大嘴唇,两只大耳垂肩,光头没戴帽子,受着戒,脑瓜皮黢青锃亮,身披杏黄色的僧衣,斜挎个兜子,肩头扛着五色描金幡环铲。看这和尚也有七十多岁。在他身边有一个老头,这人长得还不错,细条条的身材足有八尺挂零,宽肩膀细腰身,面似银盆,五绺花白须髯,身穿灰布棉袍,腰系金带,带子上挎一口大宝剑,肩头斜背着一个包袱。看意思两个人是走长途来的。
谭天回头一看,心中高兴,摆手说:"二位这边来!"
俩人一抬头看见谭天了,加快脚步,不多时来到剑山的人当中。谭天抢步上前急忙施礼:
"二位!你们怎么才来?"
就见麻脸大汉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谭大帅,实在对不起。小僧庙上有很多事情,急急忙忙做了处理之后这才赶奔剑山。在路上天不好又耽误了两天,所以来迟了一步。请大帅原谅!"
来的这俩人是谁呀?全是了不起的人物。这个麻面的大和尚就是北京报国寺住持僧人大喇嘛佛,姓马叫马宝善;挨着他的这老头叫竖臂摘星,姓焦叫焦秋雨,他们俩都是成了名的剑客。因为他们俩跟谭天最有交情,谭天秘密地派人给他们二人送了封信,邀请他们俩进剑山帮兵助阵。今天他们俩正好路过霸王桥遇上这件事。大喇嘛佛往对面看看,就见一僧人和一个小个老头打得正激烈,他都不认识,转过脸来问谭天:
"大帅!这是谁跟谁动手?"
"唉!别提了。这小个老头是咱们的人,此人就是泥小鬼陆恒。"
"弥陀佛!这就是著名的陆老剑客?"
"对!"
"那个和尚是谁?"
"那个出家人我还不太熟。就知道他姓陆叫陆成龙,人送绰号叫恶面罗汉,是新出世的,是童林的帮手。"
马宝善一看陆恒有点招架不住了,顿时他脑袋一热:
"谭大帅!既然贫僧来了,我就不能闲着。您把陆老剑客唤回来,待我去会斗那个凶僧。"
谭天一笑:"二位!一路辛苦连杯水都没喝,怎好叫你们伸手?还是休息两日再打也不迟呀!"
"哎,大帅您就别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要见外我们哥俩就不来了。再说事在燃眉,等两天黄瓜菜都凉了。您老快发话吧!"
谭天点头,高声喊喝:"喂!陆老剑客!请你回来休息休息,有人替代你。请回来吧!"
陆恒正在发愁呢。打,打不了;败,脸上挂不住。忽听谭天一喊,他就顺坡下了驴,把双棒一晃,噌,跳出圈外,指着陆成龙说:
"凶僧!我并非怕你,大帅叫我回去有事商量,你稍候片刻。"
他说着话一手拎着双棒,一手擦着汗回归本队,到谭天近前一看来了俩生人,一个都不认识。谭天急忙做了介绍。陆恒也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彼此寒暄了几句。马宝善一笑:
"陆老剑客!您太累了,请在后面休息,待贫僧替你打一阵。"
马宝善说着晃着五色描金幡迈大步来到陆成龙近前。大伙一看全乐了。乐什么?原来这大喇嘛佛跟恶面罗汉站到一块儿,个一般高,一个大麻子,一个脑门子上茸拉着一块肉,都够凶的。按下旁人怎么想暂且不提,单说大喇嘛佛把五色描金幡晃了几晃,摇了几摇:
"阿弥陀佛!对面你是何人?"
陆成龙老剑客打得正在高兴,一看陆恒没劲了,用不了三十招就可以把他打翻,轻者叫他带伤,重者置他死地,没想到来个和尚半截腰插一杠子把陆恒给替回去了。恶面罗汉心中十分不悦,仔细打量对面这个和尚,就知道他不是一般出家人。听他一问,陆老剑客冷笑一声:
"问我?姓陆,双名成龙,人送绰号恶面罗汉。你是谁?"
"哈哈哈,我姓马,叫马宝善,人送绰号叫大喇嘛佛。姓陆的!你是谁的徒弟?哪个门户的?"
陆老剑客笑了笑说;"听着!我老师是广东佛山的,他老人家姓袁叫袁大化,我乃是他的老徒弟陆成龙是也!"
"啊?"大喇嘛佛就是一愣。怪不得他有这么大的本领,原来是袁大化的徒弟。我可要多加留神。马宝善想到这里,把大幡一立,使了个力劈华山,唰,奔陆老剑客便劈。陆老剑客闪身上步,抡起一百零八节骷髅鞭直扫马宝善的脑袋。马宝善赶紧往下一低头,鞭扫空了,他把掌中的大幡一甩,扑奔陆老剑客的双腿。陆成龙脚尖点地,飞身往上,大铲铲空。二人转动身躯杀在一处。马宝善满以为自己这两下不含糊,就是赢不了陆成龙也不至于败在他的手下,哪知伸上手他有点后悔了,自已被人家的鞭围困在当中,想要脱逃势比登天。马宝善心慌意乱,心说不好,我怎么能想个脱身之计?不然我命休矣。脑袋一溜号,手有点慢,躲得也不那么利索,被一百零八节骷髅鞭正扫在他后背上。就听见"啪"的一声,陆老剑客这一鞭就把大喇嘛佛从桥上抽到河里去了。
谭天一看不好,赶快命人下水去救,好半天才把马宝善给捞上来。他连疼带叫水灌,已经人事不省,经过紧急抢救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但是身负重伤已经不能动了。
竖臂摘星焦秋雨一看好朋友败下来了,不由得火往上撞,晃长剑往前一纵身便来会斗陆成龙。其实焦秋雨的能耐不见得比马宝善高,因此也不是陆老剑客的对手,三十个照面就听"啪"的声响,让陆老剑客一鞭抽到他两条腿上了,打出三丈多远,一个滚儿躺到地上起不来了。幸亏这一鞭抽在腿肚子上了,要抽到迎面骨上就折了。谭天急忙命人过去把焦秋雨搀回来,给他上药调治。
陆老剑客一口气力胜三阵,抖擞精神,差官队士气高涨。谭天一看今天晚上的风不顺,怎么打怎么别扭,看来这回下剑山是白来了。有心退兵,面子上过不去;有心打,这仗没法打,他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就听身边背后喊杀连天。
"杀呀!别让剑山的人跑了哇!活捉谭桂林哪!"
"啊?"谭天一听吓得一哆嗦,扭回头一看,但见两边左右火把、亮子油松通明,伏兵四起,兜着屁股杀上来了。谭天一想坏了,前面有童林的差官队,左右又有伏兵,我是三面受敌呀!他马上决定:
"各位!风紧,撤!"
他们从东北的一个方向杀开一个缺口跑了,扔下了二十几具尸体和十几个伤号。童林他们有点愣住了,不知道伏兵是从哪来的。大家走过霸王桥,等来到近前一看,童林乐了。闹了半天,左路领兵的是胜家寨的胜裕胜陶然,带着他儿子胜秀、徒弟凌元;右面来的是段家庄的神枪震八方段灯段洪亮。童林急忙过去谢过二位。二位频频点头:
"昆仑侠!您还谢我们吗?要不是你们领人保护我们这两个庄子,我们早就遭毒手了。要谢,我们应当谢您。"
单说谭天率领残兵败将架着几个伤员回到剑山天王殿见英王富昌。谭桂林满面惭愧,跪到龙书案面前:
"王驾千岁!臣罪该万死!您处治我吧!我这次又大败而回。"
英王不解其意,站起身来用双手相搀:
"爱卿!何出此言呢?胜败乃兵家常事。快把经过对孤讲来。"
谭天坐下,口打唉声,把经过讲说一遍。英王一听是又气又恼,用手点指剑州:
"年羹尧哇!童海川!只要我还有三寸气在,决不能与你们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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