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沾上这么一点嫌疑。
他们只是来看决斗,不是来帮白天羽的,纵然他们想帮忙也插不上手。
站在河岸的这一边,能看到决斗吗?
没有人会担心这个问题,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即使跟过去了,也是看不到决斗的。
谢晓峰与白天羽之斗,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除了决斗的双方之外,很可能没有第三者在场,就算有,也可能只有一两人能见到,但绝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千里迢迢的跟了来,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
决斗的结果。当然他们不来,也是会知道结果的,但是从别人口中听来就不一样了。
他们来了,即使没有看见,将来也可以在人前人后,凭着他们的假想,描述这惊天动地的一战,而且,没有人会驳斥他们的不实。
——说谎本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
“那一场决斗时,我亲自在场的。”
就凭着拍着胸膛,神气的说出这一句话,己经足以使旁边的人肃然起敬了。
如果恰好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场,也不会加以驳斥,最多只作一点小小的修正而已。
所以,武林中许多惊天动地决斗,往往会有几百种不同的说法。
这些说法尽管不同,不过一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一定精彩绝伦。
这些说法自然也有一个共同绝对性,那就是胜负的结果,所以才不会太离谱,所以才有人相信。
在这世上如果是一个老实人说了一句老实话,反而会没有人相信。
老实人说的老实话,是最不会使人相信了,因为它没有了美感。
而这个世界是追求美丽的。
六当然,所有来观战的人也不会全是被阻于河岸之外的,他们有的先一步来到神剑山庄,已经被接纳为座上客了,这些当然是在江湖中板有名望的人。
有些虽然略迟一步,但神剑山庄立刻又把船驶回来,接进庄去了。
这些人自然更具有名望,在武林中已具有泰山北斗的名望,当然,这种人也不会太多。
神剑山庄的渡船,二度驶到河岸,由那位能干的谢掌柜接上船的只有五个而已。
虽然只有五个人,不过却使得那些仁立在河岸,未曾被邀请的人更为震动,更为振奋。
除非是那些孤陋寡闻的乡巴佬,否则都该认得他们五个人,他们正是当今五大门派的掌门人或是极具权威的首座长老。
像武当、少林,虽是江湖中极负盛名的门派,但是因为他们是空门中人,不太与尘世交往,他们的掌门人也很少和外人接触,反而不如他们的首座长老为人所熟悉。
这五位在武林中可以左右风云的人物莅临,使得谢晓蜂和白天羽之战更具有刺激与传奇性。
当谢掌柜二度乘船把五位贵宾接引到神剑山庄的大门口时,谢家的门前已经仪仗鲜明的列队而迎,但是白天羽并没有进去,他仍然坐在马上舒适的闭目养神。
谢掌柜对他并没有失礼,很恭敬的请他进去坐,但是他拒绝了。
“我是来找你家主人决斗的。”白天羽淡淡的说:“不是做客的。”
一句话把谢掌柜顶得十丈远,但是他的脾气却真好,丝毫没有动气,仍是笑嘻嘻的说:“白公子与家主人之战,当然不会像市井匹夫那样庸俗,当街挥拳动脚吧!”谢掌柜笑着说:“礼不可废,白公子何妨进去小坐。”
“你家主人在不在?”白天羽双眼直盯着他。
谢掌柜回答这句话之前,很费了一番斟酌的工夫,磨菇了半天,结果却回答出一句难以相信的话。
“不知道。”
“什么?”白天羽不禁吃惊:“你不知道?”
“是的,在下的确是不知道。”谢掌柜歉然的点点头:“家主人这些年来,行踪宛如神龙野鹤,漫无定向,从来也没人能把握住。”
他笑笑,又摇头说:“有时他几个月不见面,突然出现在家中,有时他在家里静居十几天,却也不见任何一个家人,所以在下实在不知道。”
“那么他知不知道我要找他决斗?”
“这个倒是知道了。”谢掌柜说:“小姐从济南城回来,恰好就看见了家主人,当时就把白公子的话传到了。”
“他怎么表示呢?”
“家主人对白公子救了小姐一事非常感激,说有机会见到公子,一定要当面道谢。”
“他若是有心道谢,就该在十天之内到济南去。”白天羽淡淡的说:“过期不来,分明是有意要与我一决……”
“家主人也没这么说。”
“对决斗之事,他怎么说?”
“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没有说?”白天羽感到奇怪。
“家主人的意向一直难以捉摸,他不说,我们当然也不便问。”谢掌柜笑笑:“不过,家主人既听到了白公子的传话,必然有个交待的。”
“这是他的话,还是你的话?”
“这自然是在下的话。”谢掌柜说:“在下正是根据以往家主人的性情而揣测。”
“你不是谢晓峰,也不能代表他说话。”白天羽冷冷的说:“而且揣测的话,也作不得数,作不得数的话,就跟脱了裤子放出来的屁一样!”
谢掌柜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个己经处处受到尊敬的人,当众受到这种侮辱,的确是很难堪的。
但谢掌柜毕竟是谢掌柜,神剑山庄的总管先生究竟有他过人之处,怒意一现而消了,笑了笑:“白公子妙语”这句话一点都不妙,脱裤子放屁,本来已是多余,放出来的屁更是多余。“白天羽傲然的说:”我是来找你家主人决斗的不是来听放屁的。“
谢掌柜虽然是谢掌柜,但是他毕竟还是个人,他的涵养再好,还是受不了白天羽的傲慢;所以听完了这句话,一言不发,迳自上了船,驶到对岸接人了。
白天羽也没有当他回事,依然骑在马上,很舒服的闭目。
他本不是个如此傲慢无礼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变得如此?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
谢掌柜把人接了过来,白天羽仍然在马上,谢掌柜当然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再受一次美落,所以当作没有看见。
但是谢掌柜这次接来的五个人却看见了白天羽,他们都受不了白天羽冷淡和无礼的神态。于是,有人要找白天羽理论。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峨媚“三英四秀”中的林若英。大家想象中,也知道第一个冲上去的人一定是他。
因为在五个人中,他的年纪最轻,今年才四十六岁,却已身登一代剑派的首席长老。
他的剑术自然也深得峨媚真传,而且把峨媚整治得有声有色,在五大门派中,锋芒最盛,气象一新。
他大步的来到与前,傲然的一拱手,虽然他是在行礼,但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一拱只是为了不失他首席长老的气度,实际上却连一丝诚意也找不到。
所以白天羽没有答礼也没有人感到自天羽的失礼,因为那一拱只是为了林若英自己而施,并不是对着白天羽。
只不过白天羽的漠然,使得林若英更不是滋味了,若不是要讲究身份,他早已一剑劈了这个狂妄的小伙子了,因此他冷冷的说:“阁下就是新近才倔起的年轻人,魔剑白天羽?”
白天羽若是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他以长老之尊主动前去说话,岂不是自贬身份了。
此人绝顶聪明,一言一语都有深意,所以峨媚在他手中兴盛起来,倒也不是偶然的事。
但是他今天遇到了白天羽,却活生生的气死他,他要面子,白天羽偏不给他面子。
“我就是白天羽。”白天羽冷冷的看着他:“你是谁?”
林若英差点没气得昏过去。“敝人林若英。”
“原来你是林若英呀!”白天羽笑了起来:“我本来一出江湖时,也想上峨媚去找你的,可是我一听到你的名字,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男人。”白天羽淡淡的说:“你如果是男人,为什么要叫什么英呀?什么若呀?这些本应该是女人的名字。”
旁边的人几乎想大笑一场,却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而只好忍住不笑。
林若英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小辈,你太狂了!”林若英大声的说:“当真以为你手中那柄魔剑就能无敌了吗?”
“这倒不敢说。”白天羽一笑:“至少我还没有跟谢晓峰交过手,等我击败了他,大概就差不多了。”
“白天羽,你太目中无人了,在神剑山庄前,居然敢如此狂妄无忌!”
他嘴巴里叫得凶,心里毕竟还是有点顾忌的,白天羽一剑断铁燕夫妻手腕的事,他当然已经听说了。
能够一剑令铁燕双飞断腕的人,毕竟不多,最多也不过两个人而已。
一个是谢晓峰,一个是他们认为已死的人,也是他们日夜担心忧惧的那个人。
虽然他们认为他死了,也希望他死了,但是死不见尸,还是不敢太确定,心里始终存着个疙瘩。
那个人虽然没出现,可是他手中的一刀一剑中的那柄剑却出现了。
他们必须前来探个究竟,白天羽剑从哪儿来的?那一招是跟谁学的?跟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最主要的是最后一点,如果可能,最好是杀了白天羽毁了这柄剑。
有这个可能吗?
他们得到消息时,白天羽己经到了神剑山庄,在神剑山庄里有谢晓峰在,他们就比较放心,就算在那一把魔剑之下,被杀死的可能性就不大。
因为谢晓峰曾经对他们作过保证。
不管怎么说,那把剑重现江湖,那一招重现江湖,他们都必须要来弄个清楚,否则他们以后恐怕连觉都睡不着了。
所以他们来了。
在这五个人中,林若英对这把剑的印象是最淡的,因为那个人对武林的威胁正烈时,他还是小孩。
五大门派所作的秘誓,他是当上了长老之后才知道的,他知道这把剑的可怕,却不知道可怕到什么程度。
看样子其他四个人也并没有告诉他,否则他就不会有胆子对白天羽说出了这句话。
“拔出你的剑来!”
在江湖上,这是一句很普通的话,随时随地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可以听见这句话。但是,却不该对着这把剑的主人说这句话。
七从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做过这件傻事,那些人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首先付出的是他们的生命,所以从没有人活着来告诉别人不能再犯这个错误。
林若英偏偏就是又犯这种毛病的一个人。
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因为他遇见的是白天羽,而白天羽虽然握有这把剑,却还没有那个人的魔性。
他只是喜欢作弄人,却不太喜欢杀人。
所以林若英在说了这句话后,还能够站着,完完整整的站着,没有由头至脚齐中分为两片倒下去。
只不过白天羽的神态也渐渐有点魔意了,他跨下马,冷冷的盯着林若英,冷冷的说:“刚才你说什么?”
看见这么冷的眼光,林若英退后了一步,再看看那些同伴,看见了他们目中所流露出的,他就后悔了。
这另外四位门派的长老们的神情非常的复杂,那是五分幸灾乐祸,两分兴奋,三分畏惧的混合体。
兴奋的是为了他们即将可以看见那一剑,畏惧的自然也是那一剑。
但剑是死的,可怕的是使剑的人,剑在白天羽手中,是否也有那么可怕?
虽然白天羽一剑斩了铁燕双飞的腕,那毕竟是传言,他们没有目睹。
虽然传言绝对可信,但是他们心中却别有想法,因为他们以前见过那个人,那一刀一剑。
对刀的威力,他们有着更深切的感受与了解,最好是有人试试剑的威力,给他们有个比较。
每个人都想试,每个人都不敢试。
现在却有人做了,林若英来做了,这就是他们幸灾乐祸的原因。
林若英看见那些伙伴的眼色后,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在一路上对这件事谈得这么少,他们是存心要他来做这个傻瓜!
林若英虽然做了件傻事,却不是傻瓜,因此他只顿了一顿,立刻就稳住自己的情绪,他慢慢的说:“我叫你拔出你的剑来让大家看看,是不是那把魔剑?”
白天羽笑笑:“如果你们只想知道剑上是否有‘小楼一夜听春雨’七个字,我可以告诉你们,不错,剑是有这七个字。”
“那并不能证明什么。”林若英冷笑:“人人都可以打出这样一把剑,在剑上刻这七个字。”
“不错,不错,你的话实在很有道理。”白天羽又笑了笑:“你的确是个天才儿童,难怪你能当上峨媚长老,只不过既然这把剑不能证明什么,我拔出来给你们看了又如何?”
林若英又受了一次奚落,不过这次他己学聪明了,并没有像前次那样生气冲动,他只笑了一笑,然后说:“那就要问他们几位了,因为他们以前也见过这把剑,而且在这把剑下吃过大亏!”
他用手一指四个人,就把凶险都跟着推了过去。
那四个人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有想到林若英会来这一套,他们的目光都盯着林若英的脸上。
——两道眼光如果是两只拳头,他们也的确想在林若英的脸上狠狠的打上两拳。
只可惜眼光虽毒,毕竟不如拳头,所以林若英的脸上仍然好好的,但白天羽的注意力却被引了过来,引向这四个人。
白天羽一一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笑笑的说:“难怪有人注意我的剑,原来它曾经如此出名过,只可惜我不知道你们四位在武林中是否也很有名气?”
林若英马上又说:“你不认识他们?”
“我不认识。”白天羽摇摇头:“我在江湖上没有混多久,也没见过多少人,若不是因为我想要去我你比剑,才对你调查过,要不然你是谁,我也不知道。”
林若英几乎要喷出口血来,但他又忍了下去,强笑着说:“这四位可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你若是不认识他们,就不够资格成为江湖人!”
“你不必说下去了。”白天羽微微一笑:“我不想认识他们,因为我不想做江湖人!”
这句话使得每个人都楞住,连林若英都愕然的问:“你不想做江湖人?”
“是的。”白天羽点点头:“我虽然没有认识多少江湖人,但是就我见过的那儿位,却无一不是贪生怕死的卑鄙龌龊的无耻之徒!”
白天羽看着那四位掌门,又说:“一个如此,十个如此,越有名望,越是如此,他们若是非常有名,我宁可不知道的好。”
这一番话把所有的人都骂遍了,尤其是这五大门派的长老,也是挨骂最深的五个,每一个人都脸现怒容,都已准备动手了。
忽然一个清脆的拍手声由门内传了出来,紧跟着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也响起。
“妙,妙,骂得妙极了,你比我爹的胆子还要大,我爹只在背后如此说说他们而已,你却在当面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小妹实在佩服极了!”
话声一完,一个仪态万千的美丽女郎,笑嘻嘻的走了出来,她一出现,使得每个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从神剑山庄的门里走出来,说这种话的人,自然只有谢家大小姐,谢晓峰的女儿谢小玉了。
但这个女孩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就是上次在“水月楼”上出现的谢小玉。
她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紧裹的衣裳,衬托出她迷人的曲线,散发出迷人魁力。
白天羽已经是个很有定力的男人,但不知怎么的,当他看到她迷人的笑容时,心头居然砰砰的跳了起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因为站在门外的还有两个出家人,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弃恨上人是少林碧龙院的首座长老,紫阳道长是武当辈份最高的长老,这两个人的年纪自然都很大了,修为定力也都臻于绝不动心的境界了。
但是他们同样都为谢小玉的绝世丰姿而目瞪口呆。
谢小玉又向着那五个人展现出迷人的一笑。
“对不起,五位,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家父说的。”谢小玉笑着说:“他的话跟这位自大哥刚才所说的字句虽不太一样,但意思却完全相同,因此你们要生气,就对着我爹去好了。”
众人听了她这一解释,即使再气也无法对着她发作了,弃恨上人往前一步,问:“谢大侠是否在府?”
“家父刚刚由他的书房里出来,就对我说了那番话。”
谢小玉笑眯眯的说:“看来他对各位的印象也不怎么好,因此我就不招待各位进去了。”
这是什么话?
就这么一句话,把五位大名人气得鲜血直往头顶冒,谢小玉却不理这么多,她笑着又问白天羽说:“白大哥,你怎么也如此见外呢?来了还呆在门口不肯进去呢?”
“谢姑娘,我是来找令尊决斗的。”
“这些事我己经告诉家父了。”谢小玉笑笑:“他怎么样跟你决斗是你们的事,你是我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也得让我先向你表示过感谢之意,才能谈到其他的。”她大方的上来拉着白天羽的手:“走,走,我们进去!”
“我……”
“事有先后,你救我在先,向我爹挑战在后,因此你就是要找家父决斗,也得先接受我的款待之后,还过了你的情。”谢小玉说:“这样子家父在应战时,就不会因为想到欠你的情,而下手有所顾忌,你说对不对?”
从漂亮姑娘口中说出来的话,通常都是对的,更何况她的话的确不错。
白天羽只好被她拉进去了,不过他才走了几步,忽然挣脱了她的手。
“等一下,我还有件事要作个交待!”
他回转身,走向林若英,淡淡的说:“刚才你曾经要我拔剑出来给你看看,对吗?”白天羽冷冷的盯着他:“我不太喜欢杀人,但是我更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这句话,你已经看到了我这个人,却还要看我的剑,这就是表示你只在乎我的剑,不在乎我这个人,对不对?”
林若英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很好,我现在就给你看看我的剑!”白天羽冷冷地说:“不过我的剑从不出空鞘,你最好也拔出你的剑。”
林若英的脸色忽然变得跟死人没两样,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看着他这种表现,白天羽叹口气,摇摇头:“大不了只是死而已,何必怕成这个样子呢?”白天羽轻声说:“既然你会害怕,又何必要硬充好汉说那句话呢?”
林若英的确很害怕,但他究竟是一代长老,再也不能表现出懦弱的样子。
“呛锒!”一声,他拔出了剑,咬着牙说:“胡说,谁怕你!”
——当一个人不肯承认他害怕的时候,也就是他怕得要死的时候。
但这时却没有人来笑他口不由心,因为别人也一样很害怕。
白天羽还是站在那儿,他的手仿佛没有动,又仿佛已动过了。
究竟有没有动呢?
没有人看见,大家仿佛只看见一道弯弯的光芒闪过,弯得就像一钩新月。
然后林若英的剑就变了,由一支变成二支。
像是一枝竹片削成的剑,被利器劈过一般,由剑尖到剑柄整整齐齐的被劈了两片,一半在右,一半在左。
林若英的人整个呆住了。
“以后别轻易出口叫我拔剑。”白天羽淡淡的说:“假如一定要说,就得先秤秤自己的份量。”
他回过头,又对另外四位说:“他们也一样!”
说完后,他就宛如天边那一片云彩般的跟着谢小玉进入神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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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林 扫校
第七章 女人的年龄
一
大部分的人都被阻于河岸之外,但是在神剑山庄大门口的人也不少,他们都呆住了像林若英二样的呆住了。
他们都看见了那把剑,一把很平凡的剑,没有什么特别起眼的地方。
只是谁也没有看见白天羽的出手。
在决斗中砍断对方的兵刃,那是太普通了,断剑更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是林若英的这一把剑不是普通的凡铁,它是一把很有名的剑,传了数代,一直由最高长老使用。虽然没有刻上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字,但也差不多就有这个意思了。
现在这把剑居然被人毁了。
它似乎是被毁于一种神剑魔法之下,因为这是人力做不到的事,就算一个铸剑的名匠,把一把剑投人冶炉重铸,也无法把剑一分为二。
但白天羽做到了。
林若英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地上残剑,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会怕成这个样子了。”他说:“我终于也看见了那一剑。”
“林施主,可曾看清他的出手?”弃恨上人立即问。
“没有。”林若英摇摇头:“我先前只看见他的剑,没有看到他的人,等我看到他的人时,剑已不在手。”
他接着又解释:“那种感觉就好像剑归剑,人归人,两者都没有关系似的。”
众人一惊,紫阳道长问:“林施主,你当真是这种感觉?”
“你们自己又不是没尝过这种滋味,何必还来问我呢?”
“不,林施主。”弃根上人叹了口气:“老袖等人以前所尝到的滋味比施主奇厉多了,剑末临身,即已动气追体,砭肌如割,若非谢大侠及时施以援手,挡开了那一剑。”
他摇摇头,又说:“老袖等四人与令师就都已分身为十片了,那实在是一把很可怕的魔剑。”
“不错,那把剑初看并没有什么,可是一旦到它的主人施展出那一招魔式时,就会出现一股妖异之气,使人为之迷惑。”
“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卜也什么都没有看到。”林若英说:“我只看到那把剑向我逼来,然后就突然变成他的人站在我面前。”
他看着紫阳道长,又说:“至于我的剑是如何被劈成两半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更没有你们那神奇异的感觉,也许是白天羽的造诣还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个人高,也没有那么可怕。”
“不,施主错了。”弃根上人又摇头:“白天羽的造诣已经比那个人高了,也更可怕了,因为他已能役剑,而不是为剑所役了。”
二什么是为剑所役?
剑即是人,人即是剑,人与剑不分,剑感受人的杀性,人裹赋了剑的戾性,人变成了剑的奴隶,剑变成了人的灵魂。
剑本身就是凶器,而那一把剑更是凶中至凶之器。
剑即是我,我仍是我。
剑是人手臂上的延伸,是心中的意力而表现在外的实体,故而我心中要破坏哪一样东西,破坏到什么样的程度,剑就可以为我完成,人是剑的灵魂,剑是人的奴隶。
这两种意境代表了两个造诣的境界。
高下自分,谁都可以看得出的,只是有一点不易为人所深知的,那就是人与剑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存在。
剑是凶器飞人纵不凶,但是多少也会受到感染。
剑的本身虽是死的,但是它却能给握住它的人一种无形的影响。
这种影响有时也成为具体的感受,就像是一块烧红的铁,靠近它就会感到它的热,握住它就会被它烧得皮焦肉枯。
“春雨”是剑中之魔,魔中至宝。因为它具有了魔性,谁拥有它,谁就会感受它的魔性,而具有魔性。
唯大智大慧者除外。
唯至情至性者除外。
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了一种畏惧的神色。
他们的恐惧是有理由的。
照林若英的叙述,白天羽的造诣己经到了剑为人役的境界,天下就无人能克制他了。
弃恨上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谢掌柜:“谢先生。以你的看法三少爷的神剑是否能克制白天羽的剑?”
“十年以前,在下可以肯定的说一句话——不能。”谢先生说:“但是这十年来,家主人的成就也到了无以汀度的境界,因此在下只有说不知过了。”
这等于是一句废话,一句使人听了更为忧烦的废话。但是也提供了一点线索,现在的谢晓峰如何无人可知,十年前的谢晓峰却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的剑上的造诣,已经到了令人骇异的境界,可是谢先生却说还不如此时的白天羽。
三五大首席长老来的时候很神气,坐上了谢家的新船,像是贵宾一般的被迎人山庄,但走的时候却很狼狈。
虽然他们仍然是乘坐郑条家华的新船,仍然有谢先生作伴相陪,但是那罗列在两旁的年轻仪仗却都撤走了,而且还是在他们没有登船之前撤走的。
这个意思很明显,那仪仗队不是为欢迎他们而摆出来的,只是碰巧技他们适逢其会遇上了而已。
这使得他们原本沮丧的脸上,更添于一份惭色,尤其是船抵对岸,接触到那许多江湖人投来的诧异而不解的眼光时,更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们虽然在神剑山庄饱受奚浇,但在那些江湖人的心目中,地位仍是崇高而神圣的。
所以没有人敢上来问问他们,究竟在对岸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大家最关切的一件事仍是——白天羽和谢晓蜂之战如何了?
好在还有谢先生送他们过来,而谢先生在江湖上,一向是以和气及人缘好而出名的。
所以己经有人向谢先生走了过去,而且准备打招呼了。
谢先生虽然平易近人,但是能够跟他攀上点关系的,多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
有个人叫陈卓英,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镖局的总镖头,所以他总算也有点不大不小的名气了。
除了这点凭仗外,他还有一点靠得住不会丢脸的是谢先生跟他还有过一点香火情,有次路过他镖局所在的那个县城时,曾经接受过他的款待,作了一天的客。
因此陈卓英觉得这正是要表现一下他交情的时候,谢先生却己先看见他了,而且不等他开口,就先招呼:“卓英兄,失迎,失迎。”谢先生笑着说:“大驾光临,也不先通知兄弟一声,实在是太抱歉了。”
当着这么多的人,如此亲切的招呼,使得陈卓英感动得几乎流下了眼泪,谢先生这样子亲密的对待他,使得他在人群中的地位突然增高了起来。
他已经决定,以后就是谢先生要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立刻去死的。
——江湖中人的一腔热血,只卖与识家。
所以当陈卓英张口结舌,激动得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谢先生又笑着说:“卓英兄如果是来看敝上与白天羽决斗,恐怕就要失望了,这一仗也许打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白公子己经和我家小姐交上了朋友,谈笑正欢。”
“那么关于决斗之事呢?”
“不知道,他们没谈起。”谢先生笑笑:“不过自公子如果真的跟我们小姐成了好友,总不好意思再找她的老太爷去比剑吧?”
谢先生的说明虽然并没有告诉什么,对白天羽和谢晓峰的决斗也只发表了他自己个人的猜测。
猜测当然不能算是答案,但是谢先生的猜测却已经等于是答案了,因为谢先生是神剑山庄的总管。
因为谢先生在江湖上具有一言九鼎的力量,如果没有相当的把握,即使是揣摸之词,也不会轻易出口的。
因此,这几乎已经是答案了。
一听到谢先生的话,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叹息,似乎是惋惜、又似乎是高兴。
他们虽是千里迢迢跑来赶这场热闹的,但似乎也并不希望看见这一战的结果,无论是谁胜谁败。
谢晓峰是大家小目中的神,一个至高无上的剑手,一种荣誉的象征。
自然没有人希望心中的神倒了下来。
白天羽是一些人心中的偶像,尤其是年轻人与女人的心中,他那突然而倔起的光芒,他那充满了浪漫情调的做事方法,他那种突破传统的,对那些老一代的,成名的宗师之挑战与傲视,在年轻一代的心中掀起了冲击的共鸣。因此,他们也不愿意白天羽被打倒。
这个答案虽然不够刺激,却是皆大欢喜,使得每一个人都满意的离去。
四一根细竹竿绑着一把油纸伞,插在沙滩上,拦住了那微微细雨。
弹三弦的老人依旧面对大海弹着三弦。
“古老、低沉、哀怨的弦声,从老人的手指间流了出来。
细雨淋不到老人,却打湿了站在名人身旁的纤细女子。
她仍然用那柔柔的眼神看着老人,静听他那凄凉的三弦声,“五大门派又重聚在一起了吗?”老人忽然开口问。
“是的。”女子轻声回答:“为了白天羽剑上那句诗。”
“小楼一夜听春雨。”老人缓缓的念着。
“依你看白天羽是否能胜了谢晓锋?”
“不能。”老人淡淡的说:“谢晓峰神剑誉满天下,又岂是偶然的,近年来又深居简出,养气佳性,他的剑已经到了无迹可寻的境界,相信燕十三再使出那一剑,也奈何不了他了。”
“那么这一战,白天羽是输定了?”
“未必。”
“哦?”
“白天羽和谢晓峰都是不出世的奇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又岂是平常人所能预料得到的。”老人说。“不过他们两人胜与败,对我们的计划都没有什么够响。”
“任飘伶没有跟去。”女子说:“他还留在济南城里。”
“这正是我希望的。”老人冷笑:“这场戏他在场,还真无法演下去。”
“为什么?”
老人笑了笑。“这其中的奥妙,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的,等日后你就会明白了。”
老人终于回头看着她。“你也得何去,这个计划中当然也少不了你的。”
“是。”
三弦又响,老人又沉醉在那凄艳、哀愁的世界里,纤细女子又用那柔柔的眼光看了老人一眼,然后才无可奈何的回身离去。
“白公子已经和我们家小姐成了好朋友。”
这是谢掌柜向大家宣布的事实,似乎是无人否认的事实,五大门派的长者虽然在白天羽那儿受了一番奚落,但也没有否认这个事实。
他们亲眼看着谢小玉拉着白天羽的手进人山庄,两个人之间似乎已很亲密。
实际的情形呢?
恐怕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简单。
谢小玉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孩子,男人在她一笑之下,似乎就很难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了。
如果是跟她手拉着手,并肩而行,哪怕前面是一个火山口,男人们也会不皱一下眉头的跳下去。
白天羽呢?他是不是也无法拒绝她的要求,是不是也不皱一下眉头的跳下去?
五当侍者送上了酒菜,两个人浅饮了三杯之后,谢小玉的眼波如醉,渐渐散发出她女性的魅力,白天羽反而感到意兴索然了。
谢小玉挥了挥手摇退了侍儿,为他斟上第四盅酒,然后把身子半倚在他的胸前,银铃般笑着说:“来,我们再喝一杯。”
在以前,哪怕这是一杯毒药也没有人会拒绝的,可是白天羽却冷冷的推开了她的身子,也冷冷的推开了那杯酒。
“三杯是礼数。”白天羽淡淡的说:“第四杯就太多了。”
谢小玉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一次被人从身边推开的,而且是被一个男人。
她来到神剑山庄之后,不知有多少青年侠客武士在神剑山庄作客,为了她色授魂与,甚至于为了争夺替她拾起一块附地的手绢,两个男人可以拔剑相向,拼个死活。
而此刻,她却被人推了出来,这使她相当难堪,但也给了她一种新奇的刺激。
——女人岂非总是再欢新鲜刺激的事?
这个男人居然能拒绝她的殷勤,她一定要征服他不可,如此她立即又笑了笑。“白大哥,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你我之间没有这份交情。”白天羽毫无感情的说:“而且我从不为情面而喝酒。”
话相当无情,等于是一巴掌捆在她的脸上,也把她的笑容打僵了,也便她感到一种从未有的屈辱,她眼圈一红,泪珠已盈眶,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天羽。
这种神态、这种娇柔,纵使是铁石人也会软化的。
但白天羽却不是铁石人,他是个心肠比铁百更硬的人,因此他反而现出了厌恶的神情。
“谢小姐,如果你要卖弄风情,年纪太轻了,但是要嚎哭撒娇,年纪又太大了。”白天羽说:“一个女人最令人讨厌的,就是做不合自已年龄的事。”
谢小玉的眼泪本来是快要流下来了,被他这句话又说得倒了回去,她很快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立即又笑着说:“白大哥真会说笑话。”
她神态转变之快,反而令白天羽愕然了。
一个人的态度神情能刹那间作如此快的转变,尤其是一个女人,那至少也要在风尘中打滚十年。
白天羽重新打量了谢小玉,在她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温色,一丝委屈。
“白大哥真会说笑话。”
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但是若非在人海中历尽了沧桑的风尘女子,就很难在那种情形下,运用上这句话。
把一切的尴尬,用一句话轻轻的都带过了,这已不是说话了,而是艺术了。
白天羽盯着她忍不住问:“你几岁了?”
“天下最不可靠的话,就是女人口中的年龄。”谢小玉笑了笑:“年轻的时候,就清望自己成熟一点,每次报岁,总是会多报个一两岁,而等到她真证的成熟时,却又怕自己太快老去,这时她报的岁数,二定是少一两岁。”
她顿了顿,看看白天羽,才又接着说:“等到她己经真正老去时,少报的岁数就更多了,到后来连她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的岁数了。”
“总有一个岁数是她自己满意的吧?”
“那当然,所以大部分的女人都活在十九到二十一岁之间,在这以前是一年长两岁,在这似后是今年加一岁,明年减一岁。”她笑着说:“所以我如果去年告诉你是十九岁的话,今年是二十岁,如果去年告诉你是二十岁,那么今年就是十九岁了。”
“我们去年没见面,所以我不知你几岁。”白天羽觉得她的慧黠之处,颇为动人。
“那也没太大关系,反正不是十九就是二十。”谢小玉笑笑:“你只要不算成二十二岁,我都不会生气的。”
“好。”白天羽叹了口气:“算我没问。”
“本来就是嘛。”谢小玉翻了翻眼珠。“白大哥又不像个傻人,怎么会问这些傻问题呢?”
她的确很能够了解男人,在柔媚与妖弱两种手段都失败了之后,立即又换上第三种面目来。
她之所以这样,那是白天羽的一句话提醒了她——“卖弄风情,你年纪太小,嚎哭撒娇,你年纪又太大了。”
就是这句话,她立刻知道自己在白天羽眼中是一种什么样身份与印象了,同时也知道他所欣赏的是哪一种女人。
她是怪自己糊涂,作了那么多错误的尝试,其实白天羽所欣赏的女人,她应该心中早就有个底子了。
在大门口,就是因为她笑谑谩骂,把五大门派的长老嘲弄个够,才赢得了白天羽的友谊和信任。
很少有男人会喜欢尖刻泼辣的女人,但白天羽偏就是少数男人之一。
谢小玉的兴趣提高了,她要从事一项新的尝试,试图征服这个男人。
不过她也有点惶恐,在她的经验里,她从没有尝试过这一类的角色,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不给她机会了。
“谢小姐,现在可以去请令尊出来了。”
“怎么?”她一怔:“你还是要找家父决斗?”
“是的。”他淡淡的说:“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谢小玉的脑子里不知动了多少转,想了多少法子,但最后都放弃了,她已不知用什么方法去阻止这一场决斗,她只有轻声的问:“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认为你不该死。”
“如果我该死呢?”
“那么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不是谢晓锋的女儿。”白天羽看着她,淡淡的说:“我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谢小玉伸了仲舌头,俏皮的说:“我一定要随时提醒自己。”
“那么你就别做那些自以为聪明而又令我讨厌的事。”
“白大哥,我实在不知道你讨厌什么事?”
“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本份的女人,以及想插手到男人之间的女人。”
“白大哥,你误会了。”谢小玉歉然一笑:“我无意要阻止你跟家父的决斗,好坏也不是我能阻拦得了的,就正如我无法把家父请出来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家?”
“什么?”白天羽一怔:“刚才你不是说——”
“不错,不久之前我见过家父,跟他谈过几句话,可是他对决斗的事并没有表示过什么,既不说接受,也没有拒绝。”
她看见白天羽的脸色已变了,立即又说:“这件事我实在无法代家父决定什么,唯一的办法,只有带你去找他,看他是什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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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名字叫“和尚”的女人
一一
藏花在济南城里住了很久,当然知道城北那块空地上的小吃摊,也就是前两天她和任飘伶带面具去解救白天羽的地方。
可是她实在想不到任飘伶不但知道这个地方,而且跟那儿的人都很熟。
黄昏未到,将到。
夕阳已染红了空地,小吃摊又开始一天的忙碌。
阴阳怪气的小伙计依旧阴阳怪气的整理桌椅,小吃摊的老板将一块块卤好的牛肉,猪脚从锅里捞起摆在柜子里。
天未黑,那已被油烟熏的灯笼却已燃起,这盏灯有点跟没点差不了多少。
小吃摊还未全部弄好,却己有五六个客人在等着吃了。
藏花他们来时,那位阴阳怪气的小伙计正好阴阳怪气的将面、菜放到那五六位客人桌上面。
看见任飘伶,那位阴阳怪气的小伙计居然像是变了个人,脸上居然有了亲切的笑容,而且还居然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陪着笑上前招呼他们坐。
“今天想来点什么?”
“你看着办吧。”任飘伶笑着说。
“还是老样子好不好?”
“好。”
“要不要来点酒?”
“今天晚上我还有事。”
“那就少来点。”伙计笑笑:“斤把酒绝对误不了事的。”
“好。”
“马上就来。”
小伙计又弯了弯腰,才带着笑走。
藏花看着离去的小伙计背影,不解的摇摇头:“我好像记得这里吃来吃去,一共只有两样莱。”
她回头看着任飘伶,又说:“他有什么好问的?”
任飘伶一笑,然后眨眨眼:“也许他只不过想听我说话。”
“听你说话?”藏花说:“有什么好听的?”
“有很多人都说我的声音很好听。”任飘伶悠然的说:“你难道没注意到?”
藏花立即弯下腰,捧住肚子,作出好像要吐的样子来,却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听的笑话。”藏花大笑。
“我忽然又想起了一句。”任飘伶淡淡的说:“这句话不但有趣,而且有理。”
“什么话?”
“一个女人若在你面前装模作样,那就表示她已经很喜欢你了。”任飘伶说。
“狗屁。”藏花大叫:“这种狗屁话是谁说的?”
“我。”任飘伶笑了笑。“当然是我,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说得出这种有学问的话来呢?”
“有。”藏花忽然板着脸。“还有一个人。”
“谁?”
“猪八戒。”
二东西很快的就送上来,除了牛肉猪脚外,居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卤菜,只要你能想得出的卤茶,几乎都全了。
藏花看看这些菜,再看看小伙计,忍不住的问:“这里老板换了?”
“没有呀!”
“这里岂非只有牛肉跟猪脚?”
“还有面。”
“没有别的了?”
“没有。”
“奇怪,奇怪,我的眼晴是不是有毛病?”藏花揉了揉眼晴,“我好像还看见有别的卤菜?”
她再看着小伙计,又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从锅里捞出来的。”
“这里不是一向只卖牛肉和猪脚吗?”藏花说,“怎么今天忽然变了?”
“没有变。”伙计笑笑:“因为今天你是跟任大哥一起来的。”
“如果我自己一个人来呢?”
“那就只有牛肉和猪脚。”
小伙计不等藏花再开门,立即扭头就走。
藏花怔了半晌,才开口问:“刚才那个伙计叫你什么?任大哥?”
“好像是的。”
“他为什么要叫你任大哥呢?”藏花说:“难道他是你兄弟?”
“行不行?”
“行,当然行。”藏花一笑:“看来任何人都可以跟你称兄道弟的。”
“是的,不过有一点却是很重要的,那就是一定要是个人才行。”任飘伶淡淡的说:“因为有些人根本不是人,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世上的确有种人,虽然活着,虽然是人,但一举一动郡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
这种人从来就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他的一切都遵照操纵着他的人的意思而活。
这种人千古以前就有,千年以后还是不会消失。
看着任飘伶定向黑暗处和五六个人交谈,然后再看着他走回来,藏花忍不住又问:“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跛子也是你兄弟?”
“他不叫跋子,”任飘伶喝了口酒:“从来也没有人叫他跋子。”
“别人都叫他什么?”
“张半城。”
“他的名字就叫张半城?”
“他的名字叫张继平,但别人却都叫他张半城。”任飘伶说。
“为什么?”
“因为这城里本来几乎有一半都是他们家的。”
“现在呢?”
“现在只剩下了这一块空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