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
“你刚受伤,今天的任务不要参加了,出列!”
袁朗如钢铸般沉默没动。
铁路火了:“出列!”
袁朗咬咬牙:“报告!”
“说!”
“水雷受伤了,我方狙击手配备不够,战斗中不能没有狙击手!”
铁路一怔,他说中了自己最担心的事实。他抬手拍拍袁朗的肩,声音温和了许多:“能坚持么?”
袁朗呲牙一笑,还原地跳了两下:“大队长放心,绝对没问题!”
看着袁朗仍有些发虚的身体,铁路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时间紧迫,已不容他做出更多的感慨了。
“同志们!”铁路猛一凝神,双眼渗着寒光。眼前的部队刷的立正。铁路回了个礼:“废话我不多说,今天,你们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给我把工厂守住!明白没!”
“保证完成任务!”雄壮的嘶吼声响彻异国的夜空。
“沈鹞!”
“到!”
“检查武器,按战斗单位分组,协同A国,D国,重点防御E区!”
“是!”沈鹞迅速出列,“第一分队前点侦察,第二分队及狙击小组掩护,第三分队火力支援!”
战靴踩出的节奏犹如为战士敲响出征的战鼓。
成长(五十二)
刚到达E区,A国的先头部队就已经和反动武装交上了火,双方的子弹在夜空中交织出纷乱的弧线。相较于游击队的疯狂反扑,A国士兵的战斗就有些消极应战的味道,毕竟,他们的战斗宗旨,是零人员伤亡。
沈鹞带领全副武装的老A们迅速加入战斗。枪声一下子激烈了起来,顾及到旁边的核工厂,双方的火拼都多了份小心翼翼——毕竟不到最后关头,对方也是不希望贸然动用到这最后的筹码的。权利永远是他们追逐的第一目标。
战斗进入僵持阶段。双方都默契的暂时停火修整,但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袁朗把自己埋在丛林中小心监视着警戒线附近的水域,汗水和泥巴和在一起,粘在伤口上烧烧痒痒的。沈鹞压低身形潜了过来,手臂上是刚扎上的擦伤。
“小子,能撑得住不?不行歇会,我帮你顶一下。”
袁朗嘴里叼着草梗儿,眼角瞥了一眼略显鸡婆的沈鹞:“小瞧人哈,当初进队时候你们整我的招数,比这可狠多了哈,小菜儿!”
沈鹞干脆在袁朗身边趴下:“有家的人了,别成天天上地下老子第一的死样子,出了问题,我不好跟弟妹交待。”
“放心,用不着你,我命大着呢!”
铁路瞪着眼前的两个信封,袁朗在出发前偷偷交给翻译转交的。一封是给大队的,请大队帮他照顾好母亲,而另一封,是给新婚妻子的,里面是一份离婚协议,请大队签字!铁路有些气急败坏的在帐篷里转了几个圈,不行,他要去阵地上看看。
一阵哭声吸引了袁朗和沈鹞的注意。袁朗狙枪观察,发现一个身影摇摇摆摆的向工厂方向走去——是那个孩子!袁朗有些惊讶的看着孩子哭泣着穿过双方交战的空地,连摔带走的往工厂靠近。袁朗撑起身子准备去抱回那个孩子,刚一抬头,一梭子子弹堪堪打在他身前的土堆上,激出一片黄烟。沈鹞按住袁朗准备再次抬起的身体:“我去!你掩护我!”说罢飞一般的跃出了掩体。枪声一下子都冲这边过来了。
“火力掩护!”袁朗冲伙伴们吼了一声,回头冲火力最猛的一个机枪点连发两枪,枪声在短暂的停顿后又吼了起来。
沈鹞的身影在弹火中闪转挪腾,借着丛林里的地形,逐步靠近了那个哭泣的孩子。
“小心!”抢在一枚手雷爆炸前,沈鹞飞身上去把孩子压在身底。等炸声停息后,沈鹞仔细检查怀里的孩子,看他没有受伤,冲他咧嘴笑笑。忘记人家根本听不懂,高兴的说:“没事了!”突然,沈鹞眼神僵住了,那孩子身上缠满了炸药!时间正在倒数“5,4,3……”
冲天的火光撕破了黑色的幕布,也映亮了所有战士的眼睛。
成长(五十三)
“队长!”袁朗撕心裂肺的吼。下一秒他飞快的跃出掩体,向沈鹞倒下的方向冲去。
激烈的枪声交织在他周围,一枚手雷在他身边开了花!弹片擦过袁朗的额头,温热的鲜血和着泪搅糊了他脸上的油彩。
“队长!”袁朗手脚并用朝沈鹞身边爬去。爬到炸点时,从小孩四分五裂的尸体旁,看见了沈鹞血肉模糊的面孔。
“队长!队长!醒醒!”袁朗使劲的摇着沈鹞。
“咳咳。”微弱的咳嗽声从沈鹞嘴里传来,伴着涌出的血沫。
“鹞子!你撑着,我这就带你回去!”袁朗激动的扶住沈鹞,沈鹞艰难的睁开眼睛,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袁朗一把把沈鹞背到身上,开始往回爬。沈鹞趴在袁朗背上,口里、身上不住的往外冒血。
铁路赶到阵地时,刚看到火光冲天的这一幕:“火力掩护!”话语未落,他举起手中的八五狙,借着对方开枪的那一瞬间的火光,抠动扳机,枪声应声而止。接着换到下一个点,也是应声而落,接连打掉对方三个重火力机枪点。对方一看苗头不对,都不敢轻易出枪。而战士们怒吼的枪声则如喷薄的岩浆般倾泻到对方阵地上。
袁朗趁着这个空挡迅速把沈鹞带回了自己阵地。可沈鹞已经连呼吸都快感觉不到了。
“赶紧送医院!”铁路吼完立刻组织起强力的火力掩护。
激烈的火舌愤怒的喷向敌方阵地。
从警报拉响的那一刻,杨木青就从行军床上弹了起来。这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每次出征,他都为那些士兵们捏着一把汗,提心吊胆的直到战斗结束。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放着大好日子不过,成天这样杀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你们自己打就好了,干嘛还连累咱中国士兵。杨木青一直在医疗队门前张望,今天不知怎地,他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要出点什么事,一想到那些年轻的战士们,他心里就不安——他们可千万别出事啊!
“杨医生,今天不会出什么事吧?”小卫准备好手术器械,也钻出了门口。
“呸呸呸!”杨木青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你少在那瞎说,赶紧把东西准备好,以防万一,哎呀!我呸,没有万一!”
小卫缩缩脖子,钻回帐篷里面继续整理器械。
袁朗和几个老A抬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沈鹞冲到了医疗队:“医生!医生!快来救人啊!”——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止不住的哭腔。
杨木青稍傻了一下,怎么真被自己说中了?连忙喊出小卫,把沈鹞抬了进去。袁朗死死抓住杨木青的手跪倒在地:“杨哥,你一定要救救我们队长,都是我,你一定要救他!”
杨木青看了眼躺在手术台上气若游丝的沈鹞:“我尽力!”
等待,漫长的等待。
维和部队终于成功的阻击了反动武装的攻击,消灭了其大多数的有生力量,短期内不可能再发起有效的进攻。可是,没有人为此欣喜若狂。
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们都默默的聚集到卫生队的帐篷前,等待着门帘掀起的那个时刻。
成长(五十四)
袁朗
好好活着,这是鹞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银白色的铁鹰安静的停泊在宽广的停机坪上,湛蓝的天空映衬着侧翼上鲜艳的五星。
机舱前,一字排开的是军容严整的三军仪仗队。
舱门开启,铁路率先步出舱门,神色肃穆。袁朗一身笔挺的常服紧跟其后,手中端正的捧着一个匣子,上面覆着红的刺眼的八一军旗。身后,沈鹞凝固了的微笑,静静的注视着祖国的土地。
杨木青满头大汗的奋战在无影灯下。
“杨医生,血压在掉!”小卫叫到。
“赶紧输血!加压!”杨木青看到小卫愣着没动,火了,恨不得上脚踹他:“快啊!磨蹭什么!”
“可,可是,”小卫苦着脸:“没有B浆了……”
“AB浆呢?”
“上回手术的时候用完了……”小卫的脸皱成了苦瓜,声音越说越低:“还没补上……”
杨木青急得满头冒汗:“有代浆么?”
“还有一千cc。”
“先补上!快!”杨木青转身疾步出医疗间。
门帘一掀开,杨木青一下子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杨木青有些为难的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到铁路面前:“大队长,现在中队长情况很不好,可是,我们的血不够了!”
“混帐!我枪毙你!”铁路眼睛快喷出火来了:“你的医疗保障怎么做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不备!”
杨木青也很委屈:“大队长,出血止不住,已经输进去一万多了……”
铁路怔了怔,他很明白一万多的血,对于物资匮乏的前线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错怪了杨木青,可是,沈鹞的生命却会因为缺血而危如累卵!一旁的袁朗已经听出了意思。一捋胳膊:“杨哥!抽我的!”
战士们闻言,也都争相捋高了袖口。
“抽我的!”
“杨医生!抽我的!”
“我来!”
“用我的!”
杨木青看着那一个个刚从炮火中爬回来,满布伤痕的手臂,眼里止不住留下了热泪:“同志们,同志们,你们的心意我懂,可是这样是救不了中队长的。”说罢转脸向铁路严肃的说:“我需要尽快再调至少五千的成分血,要马上向国际红十字组织求救,另外,A国、D国的盟军应该有备用的血浆,请大队长跟他们协商一下,能不能先借过来急用!”
“我去!”翻译小张听完不等铁路回话,就转身跳上了一辆军用越野:“我现在就去跟红十字会联系,尽快调血过来!”
袁朗更是早已窜出老远,一边跑一边扔下话:“我去A军那借血,马上回来!”
一边有几个战士也都跃跃欲试。铁路喝了声:“剩下的回来!原地待命!仗还没打完呢!”成长(五十四)
袁朗
好好活着,这是鹞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银白色的铁鹰安静的停泊在宽广的停机坪上,湛蓝的天空映衬着侧翼上鲜艳的五星。
机舱前,一字排开的是军容严整的三军仪仗队。
舱门开启,铁路率先步出舱门,神色肃穆。袁朗一身笔挺的常服紧跟其后,手中端正的捧着一个匣子,上面覆着红的刺眼的八一军旗。身后,沈鹞凝固了的微笑,静静的注视着祖国的土地。
杨木青满头大汗的奋战在无影灯下。
“杨医生,血压在掉!”小卫叫到。
“赶紧输血!加压!”杨木青看到小卫愣着没动,火了,恨不得上脚踹他:“快啊!磨蹭什么!”
“可,可是,”小卫苦着脸:“没有B浆了……”
“AB浆呢?”
“上回手术的时候用完了……”小卫的脸皱成了苦瓜,声音越说越低:“还没补上……”
杨木青急得满头冒汗:“有代浆么?”
“还有一千cc。”
“先补上!快!”杨木青转身疾步出医疗间。
门帘一掀开,杨木青一下子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杨木青有些为难的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到铁路面前:“大队长,现在中队长情况很不好,可是,我们的血不够了!”
“混帐!我枪毙你!”铁路眼睛快喷出火来了:“你的医疗保障怎么做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不备!”
杨木青也很委屈:“大队长,出血止不住,已经输进去一万多了……”
铁路怔了怔,他很明白一万多的血,对于物资匮乏的前线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错怪了杨木青,可是,沈鹞的生命却会因为缺血而危如累卵!一旁的袁朗已经听出了意思。一捋胳膊:“杨哥!抽我的!”
战士们闻言,也都争相捋高了袖口。
“抽我的!”
“杨医生!抽我的!”
“我来!”
“用我的!”
杨木青看着那一个个刚从炮火中爬回来,满布伤痕的手臂,眼里止不住留下了热泪:“同志们,同志们,你们的心意我懂,可是这样是救不了中队长的。”说罢转脸向铁路严肃的说:“我需要尽快再调至少五千的成分血,要马上向国际红十字组织求救,另外,A国、D国的盟军应该有备用的血浆,请大队长跟他们协商一下,能不能先借过来急用!”
“我去!”翻译小张听完不等铁路回话,就转身跳上了一辆军用越野:“我现在就去跟红十字会联系,尽快调血过来!”
袁朗更是早已窜出老远,一边跑一边扔下话:“我去A军那借血,马上回来!”
一边有几个战士也都跃跃欲试。铁路喝了声:“剩下的回来!原地待命!仗还没打完呢!”转脸冲杨木青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我守到他们回来!这是命令!”
杨木青咬咬牙:“是!”说完转身钻进帐篷,剩下一群焦急的同伴又开始了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转脸冲杨木青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我守到他们回来!这是命令!”
杨木青咬咬牙:“是!”说完转身钻进帐篷,剩下一群焦急的同伴又开始了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成长(五十六)
参与维和的全体官兵都授予了集体一等功,沈鹞被追授了特等功及烈士的称号。
袁朗晋升了中校衔并接替了沈鹞的中队长职务。
袁朗一动不动的坐在375高地上,任凛冽的秋风刮过自己的脸颊。天高云淡,蓑草苍莽。草天交界的尽头,一只鹰,远远的翱翔。
“想啥呢?”恍惚之中,仿佛是沈鹞习惯性的摇晃着装着二锅头的水壶,大大咧咧的躺在自己身边,那种爽直的笑声,温和的笑脸,陪自己一起消磨掉多少个辛苦训练的日子?
袁朗不禁伸手去触,影像一下子幻灭了,剩下一个空旷的红土坡。袁朗把手缩回来,自嘲的笑笑,可泪却不听话的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随即身上砸上来一个军用水壶——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变形了的军用水壶!
袁朗猛转过头狂喜的眼光瞬间转为灰暗——身后来的是铁路。
铁路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袁朗的表情,很随意的坐到他身边,从他怀中抓起水壶,猛灌两口,然后丢回给袁朗,一皱眉咽了下去,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比不上他家乡的刀烧子!”
袁朗闷闷的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小子老在这里偷着喝酒,那味顶风十里都闻见了。”铁路半靠在土坡上:“当年那小子进队时,差点就因为违了酒禁被扣光了分踢出队去。”
铁路一直自说自话,袁朗也闷不吱声的听着。渐渐,沈鹞从进队到当上分队长、中队长的点点滴滴,仿佛都被自己亲身经历过一遍似的,两人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你一口我一口的,一直聊到深夜。
袁朗
铁头儿不愧是策反高手,那天晚上,我梦见了鹞子,一脸灿烂如阳光的笑容:“你小子不好好给我干,我踹死你!”
“大队长,我想休假。”袁朗进队后,难得对铁路用那么恭敬的称呼。
铁路盯着眼前冒烟的茶杯沉默良久。“也好,出去走走吧。”
“我想……去看看嫂子。”袁朗快出门时,低低的扔出这句话。铁路眼神闪烁不定,抓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末。
成长(五十七)
袁朗一身精干的军便跳下火车,当地人武部的同志已经等候多时了。
“烈属知道了么?”在开往目的地的路上,袁朗轻声问到。
“嗯,已经派干部去过了,烈士的后事什么的都安排了。”来接车的干部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生硬的说着。
袁朗没再接话,支着头看窗外飞掠而过的建筑。
景色从人潮涌涌的城市,到炊烟袅袅的村镇,渐渐的开进了人烟稀少的苍茫草原。秋季的草原没有夏日那种一望无际的碧绿,微微的枯黄色。大风吹搅着草原,翻滚出粼粼银白的波光。
一辆越野在这没有边际的草原上飞速的穿行,四周都是一样的景色,一样的草,一样的天,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到尽头。
天际一个细小的亮点吸引了袁朗的注意。一只鸟,通体雪白,散发着晶莹的色泽,落日的余晖投射在它身上,泛着淡淡的金边——海东青!袁朗眼睛“呼”的一亮,紧紧追随着那个自由翱翔的身影,在天地间展翅。一声空灵的鹰哨凭空响起,那个天地间的精灵应喝一声,向不远处滑翔。
“到了到了!”接车干部在沉默近三个小时后终于开口。袁朗看见地平线上不知何时冒出几个错落有致的蒙古包。车在其中一个门口停定,接车干部率先跳下车,用蒙语大声的叫唤着:“乌仁,乌仁!”
袁朗背上背包也走下车,一个穿着黑布棉衣的女子从帐篷后面钻了出来,手臂上落着一只雪白的鸟——是刚才那只海东青!袁朗略略有些讶异,他听沈鹞说过,驯养海东青的过程很不简单,他们称为“熬鹰”。但跟一般的鹰种不同,海东青是认主人的,如果主人的气势不足以征服海东青,那么它宁愿饿死,也决不会成为猎人手里的利器。那只纯白的小家伙忽闪着灵动的眼睛瞅着陌生的来客们,不安的挥舞了一下矫健的翅膀。那女子低声喝道:“松昆罗!”鹰便不再躁动,用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安静的打量着袁朗。
接车干部迎上前和那女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女子柔美如呼伦湖的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笔挺的袁朗,边把手中的鹰放在鹰架上,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容,用一口颇为标准的普通话,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看见袁朗略微惊讶的表情,她淡淡的解释:“我是老师。”
成长(五十八)
袁朗尾随女子进入帐篷,屋内摆设一目了然:几张矮凳围着一张小几,右首是温暖的羊皮铺成的厚实的大床,正对着门口的一张深棕色的木桌——上面放着沈鹞被野花簇拥着的一张黑白照片。
“嫂子……”女子正招呼大伙进屋,看见袁朗从包里掏出的盒子忽然一愣,随即一抹哀伤从她眼中一闪而过,她敛眉接过盒子,把它捧到脸颊边轻轻摩挲,恭恭敬敬的把它打开置于木桌上。然后静静的,静静的对着沈鹞微笑的照片呆呆的站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那样专注。只有那枚军功章闪闪生辉。
袁朗双手撑地,感受着草原辽阔的夜景。
乌仁图娅拿了一件披风走了过来,手臂上停着海东青。“披上吧,草原晚上露重。别着凉了。”乌仁图娅抬手把鹰送上夜空,在一旁抱膝蹲下,似是自语:“草原有草原生存的法则,每一个物种不论多渺小,不论多伟大,都逃脱不了世间的轮回。每一天都有生命逝去,每一天也会有新生命诞生,生生不息。”
袁朗随着她的目光一起追逐夜幕中的那个白点。
“我们这里老牧民去世后,家人会把他装在牛车上,赶到没有畜群吃草的偏远处,牛车不断颠簸,尸体掉下来的地方就是野葬场。尸体任由狼吃鹰啄。第三天家人再来看看,如果尸体被吃光了,说明腾格里天神把灵魂收到天上去了。松昆罗现在一定也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乌仁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的是淡淡的幸福:“他以前,就一直希望能像真正的松昆罗一样飞起来,他说从那个地方看我们的草原,一定会很美很美。那样他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不孤单。你看,他在陪着我呢!”仿佛为了回应乌仁的话,海东青在夜空翻了一圈,一个猛子扎了下来,忽而拉起,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袁朗感染了她那种单纯的幸福,压抑住悲伤后的,简单的幸福,是沈鹞临走前留给他的,无论多么艰难也要“好好活着”——那是他对生命的热爱,对世界的眷恋。
“以前,都是鹞子带着我,护着我,像我大哥,”袁朗几天来第一次平静的注视着天空:“从今天开始,让我带着他飞,带着他去看更多的美丽的景色。”袁朗回头,脸上是久违了的笑容。
袁朗向车窗外的乌仁挥手,后者回他灿烂温宛的微笑。乌仁图娅,译成汉语是“曙光”。
袁朗抬头望天。
天上盘旋着一只鹰。
鹞子走得时候说过,当鹰老到一定程度时,会找个悬崖,把自己的羽毛、利爪全部拔掉,把自己的喙敲断,然后静静得等更新更锐的利爪尖喙再长出来,那是鹰脱胎换骨的新生。他要做一只新生的鹰,新生之后,会比原来飞得更高,飞得更好!我相信,鹞子会有一个脱胎换骨的新生。
成长(五十九)
袁朗站在街角的树荫下,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小红楼。四楼那个半开的小窗就是他待了不到三天的家,他和唐菲的家。在火车上是那么迫切,那么着急火撩的赶回的家,真到眼前时反而踌躇不前,徘徊良久,就是不敢踏进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或许就是近乡情怯吧?
袁朗看见唐菲一身军装走出楼门,下意识的往树后闪了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就是下意识的。可他紧赶慢赶的跑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新婚妻子么?
对这个跟自己结婚快五个月只在一起待了三天的妻子,袁朗说不上是一种什么心情——她样子清瘦不少,看上去脸色不太好,跟一个同事或什么的打了个招呼后,就急匆匆的骑车往医院方向赶去。袁朗看看手表,这个时候应该是去上夜班了,也就是说,有好一阵子她不会回家了。
袁朗绕到楼后,抬头看着那扇半掩的窗子——结婚以前他就跟唐菲说过这个窗子的问题,老不关好窗子,招贼进来了咋办?唐菲总是笑眯眯的回他,她的屋子里只有一个贼,就是他,如果不放心,最好天天上家里来给她看门。袁朗当时有些哭笑不得——现在这扇窗户可帮了他大忙,因为他没带钥匙。
趁着傍晚人少,袁朗“蹭蹭”两下爬进了屋子——事后还为这事去找人家警通连麻烦,说人家巡逻不力。人家警通连那连长被处分的是有冤无处申,你一特种部队的军官,自己爬自己屋子里,反过头怪人家警戒不力?天底下有几个有你那好身手?不过话说回来,家属大院的警戒,其实也就是装装样子唬唬外人,实际上也真别指望能有多大派场。
房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饭桌上扣着吃剩的饭菜,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洗干净的衣服,桌上码的是唐菲正在准备中的考试书籍……袁朗仿佛看到了唐菲在屋子里忙活的身影。满屋子除了床头上悬挂的两人结婚的军装合影,没有一点自己的痕迹——他们不是没有拍其他的礼服照片,可唐菲坚持要把这张军装的放大了挂起来。“看着你穿军装我踏实。”她这么说:“就算来贼了,看见照片也吓跑了。”——袁朗都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明明是自己的家,可袁朗觉得这个温馨的小窝和自己那么格格不入。是啊,一个就待了三天的家,能有多少自己的痕迹?正当袁朗觉得手脚都没处放的时候,他瞄到了桌面上一个打开的笔记本。他以为是学习记录,正准备合上,一行娟秀的字迹印入眼底——
“你的姓名无人知晓,你的事迹永世长存!”
袁朗心中一动,往后翻了一页——
“路过的人,告诉我的亲人,为了完成他们的嘱托,我躺在这里”
袁朗有些动容——
“对于世界来讲,你是一个士兵,但是对于你的亲人和情人来讲,你就是整个世界!”
袁朗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一口气翻到最新的一页——
“关于永远的别离,我不是不曾想过,他不在了,一半的记忆也已不在;如果我不在,那么所有的记忆都将不在了。是的,我想,在悲伤与虚无之间,我选择悲伤。”后面是潦草杂乱的字迹,写的是同一个名字,“袁朗,袁朗……”有一些上面还有被水浸渍过,淡淡化开的痕迹。
袁朗鼻头一酸,抬头咬紧牙关,使劲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滴下来,当下,他做了一个决定。
成长(六十)
入夜后的住院部大门是紧锁的,但是这对急切要见唐菲一面的袁朗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障碍。事实上是,唐菲没在护士站,或许接瓶去了,或许查房去了,反正空荡荡的护士站里只有一盏白晃晃的白炽灯尽职的亮着。
从下火车到现在,跑了一天的路,袁朗这才感觉到自己应该累了。坐在护士站对面的椅子上,放软了身体瘫在那,精神却一点儿也没有放松,脑海里来回播放的是进入部队以后的点点滴滴,在学校的捣蛋,在猛虎团的惬意,在A大的训练场……以及他最不愿碰触的,最能掏心戳肺的那些个兄弟。唐菲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么一副死样子。
“袁朗?”声音有着那么一些不确定与惊讶。下一秒袁朗已经扑上去把唐菲紧紧的拥在怀中。用力吸取她身上的味道,能让自己平静的味道。这双温柔的眼睛,这个怀抱,是他永远无法割舍的港湾。
唐菲有些惊喜又茫然的由着自己的男人把自己抱在怀里,手里高举着刚换下来的输液瓶。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为什么?她不知道,只能猜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唐菲小心翼翼的把针尖躲开有点过于激动的袁朗,悬了五个多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终于平安回来了——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把自己搂得生疼得怀抱都在告诉她,她的丈夫平安回来了。接下来,她还要告诉他另一个开心的好消息!
袁朗终于平复了自己情绪,稍微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直视那双想了好久的清澈的眼睛:“我回来了。”
“嗯。”唐菲眉眼间全是笑意,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乱发,拂过脸上新添的细碎伤痕,心中微微的疼:“回来就好,我一会下班,我们一起回家。”唐菲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袁朗知道那个小秘密以后的反应,该怎么告诉他呢?她要好好设计一下,他让她一个人苦等了那么久,她可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可袁朗的心思全不在这,他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严肃的看着唐菲的眼睛:“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唐菲满不在乎的接过信封:“情书么?现在补救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声音赫然凝结在里面的信被抽出后——“离婚协议”!唐菲脑海一片空白,无意识的听着袁朗在说:“任何时候,我要是回不来了,你就签了它,我不会怨你的。”
成长(六十一)
“啪!”手中的输液瓶呈自由落体掉落,摔碎在地上,玻璃碴子划破了唐菲的小腿,鲜红的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你流血了!”袁朗上前一步要查看她的伤势。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呼上袁朗的侧脸,阻止了他的行动。
“不要碰我!”唐菲后退一步,泪水刹那间喷涌而出:“你不要碰我,袁朗,你没有资格碰我!”唐菲一字一顿:“原来你是那么看轻我,我走三十多公里山路千里迢迢为了谁?!我千辛万苦参加演习为了谁?!我放着那么多人不嫁嫁给一个成年里说走就走,音讯全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我为了谁?!我一个人吐的七晕八素自己爬去妇科产检我为了谁?!”唐菲顾不得这里是病房,说到最后几乎是咆哮了!
“产检?你有孩子了!?”侦察兵出身的袁朗过虑信息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说不上是惊讶还是高兴。
“那不关你的事!”唐菲一步步后退:“姓袁的,我告诉你!如果你那么看轻我对你的感情,你那么看轻我,你没有资格抚养我们的孩子!从现在开始我就会当你死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做寡妇!我会自己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养大,决不会拖累你一分一毫!你也不要指望孩子叫你一声爸爸!”
袁朗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搂住像一头母兽般发狂的唐菲,一叠声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唐菲哭软在袁朗怀里,握手成拳地猛劲捶打着袁朗:“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你怎么敢抛下我一个人,呜呜呜,没有你我不会幸福的,你不许留下我一个人,你不可以。”憋了五个月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途径。
“不会的,不会的。”袁朗轻声哄着。
袁朗
我对唐菲说,我的职责,就是面对明天的死亡,我生命的意义,就是为国家的利益直到战死或是无法继续战斗的那一刻。从进入A大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只是不知道,我的刑场距离我有多远。我永远给不了你跟别人一样的幸福,我也永远不能告诉你我在哪,在做些什么,我仍然会随时随地的消失,随时随地的杳无音信。这样,你还是愿意一辈子等我,为我守候么?唐菲说,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的全部
成长(六十二)
短暂的争执抵不上初为人父的喜悦。袁朗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唐菲微微隆起的小腹,里面有一个生命正在成长。他忽然就想到了草原上生生不息的法则,这个生命跟他息息相关,是他生命的一个延续。袁朗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从现在开始,他的生命不再仅仅属于自己。他真切的体会到,他有老婆孩子,他也有重要的东西要去保护,去珍惜。从此生命里多了一些值得他去牵挂的东西。他小心翼翼的伏到唐菲肚子上:“哎!动了动了,他在踢我!”
唐菲满足的看着这个高兴的跟孩子似的男人,微微的笑着,这个样子被他的队友们看见,不知道要惊异成什么样子。不过袁朗这会可管不了那么多,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他即将做父亲这个事实上。
“生个女儿好了,”袁朗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瞅着唐菲:“这样,就有两个女人一起疼我了!”
唐菲目光闪了闪,说:“我们把妈接过来吧,这样,你有三个女人一起爱你。”
袁朗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没有作声。
袁朗
我和母亲的关系,从一开始没有机会沟通,到后来不愿意沟通,再后来,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沟通。很久,没看到母亲了。自从进大队以后,忙于训练工作成了我逃避与母亲沟通的借口。她还好么?
经不住唐菲的软缠硬泡,时隔五年,我带着还没跟婆婆见过面的儿媳妇回到了军区大院里那个家。母亲明显见老了,花白了头发,眼神也失去了当年的清澈。看见我时母亲一怔,嘴唇颤抖了半天就是没能吐出一个字。
“妈。”我低低叫了声。
“哎!哎,……”母亲激动的应着,把我们让进屋,一点没有生分的拉着唐菲问长问短。
母亲比原来似乎开朗了许多。
我跟母亲说对不起,她看着我满眼泪光:“傻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
铁路满意的看着自己费了老鼻子劲儿挖掘回来的“野兽”,笑呵呵的站在自己跟前报到。
“报告大队长,一中队中队长袁朗回队销假!”
铁路捧着千年不放的茶杯,慢悠悠的呲了一口:“事情解决完了?”
“是!”袁朗维持着轻松的微笑。
铁路瞥眼看着自己的兵,仍然年轻的面孔,已经渐渐磨炼出坚毅、沉稳和干练。他合上杯盖:“好!马上收拾东西,恢复训练,随时待命!”
“是!”袁朗响亮的应着。临出门前探回头来:“对了头儿,过几个月我孩子满月,我想请弟兄们上家里喝酒,顺便连喜酒一起补了,没意见吧?”
“嗯,”铁路心不在焉的应着,几个月以后的事情,早着呢!“嗯?”铁路忽然反应过来直起身,茶打了烫了一手:“你小子回来!你什么时候要当爸了,怎么不报告!”
袁朗一脸坏笑往外跑,远远扔回来一句:“礼不用备太大啊!贡献几瓶五粮液吧?我知道您有珍藏的!”
“小兔崽子!”铁路假意生气骂道:“敢惦记我那几瓶宝贝,给你喝糟蹋!我看你是最近练少了皮子痒。武装越野十公里,五分钟后楼前出发!”
袁朗隔着空地远远的喊:“您都是当爷爷的人了,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那是帮您分忧啊!”
“滚!”铁路笑骂道。
袁朗咧着嘴远远行了个美式军礼,一溜小跑往宿舍去了。
成长(六十三)
袁朗
铁头儿说,他这一辈子办的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把我招到了A大,最后悔的一件事,也是把我招到了A大。
大队主官的宿舍和各个中队宿舍是分开的,毕竟官和兵在管理上还是有区别的。但是各个中队长、分队长还是和兵们住在一起的。毕竟是一线战斗部队,你摆那个官架子是没人会听你的给你卖命的。只有你能让兵服你,他们才会跟你一起并肩战斗——这个原则放眼望去在全世界都是通用的。毕竟,军人、军队这个特殊的集体,所面对的就是不同于一般套路思维的事情。在A大更是这样,这里的“兵”都是各个部队招上来的最顶尖的军官,在A大当管理者的要是手里没点儿货,其他人会听你的?才怪!
铁路对手下最近的训练情绪非常满意。借着依山傍水的优势,以袁朗为首的一中队首先开始了为时一天的速度型渗透与战术结合野外生存训练。除了把训练与实战相结合以外,还根据上次任务中总结的一些经验,模拟外军假想敌进行针对性的演练——不比不知道,这次联合维和作战的A国、D国,甚至是敌对的反政府武装,武器装备之精良,超越我军近十年的更新水平。人家都是现代化高科技辅助武装打击的时候,我们几乎还在拼视力,拼单兵技术——如何打赢未来高科技战争,已经不仅仅是纸上谈兵的问题了。可是部队换装备,又不是换件衣服那么简单的事情?在装备比不上人家的时候,你能怎么办?练呗,只能跟人家比不怕死的精神呗,只能靠过硬的军事技术跟人拼呗!
铁路回想起第一场战役结束时,A军的一个作战参谋,冲他们竖起拇指,对中国军人的个人军事素质是赞不绝口。可是对中国军人的装备,只是咧嘴笑了笑——那个笑容铁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简直是一种深深的耻辱,似乎在嘲笑中国军人,不过是一群只会送死的敢死队。虽然在那以后的每一场战斗,中国军人都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但那个笑容依然深深的刻在了铁路心底——这是对自己祖国的一种另类的蔑视。
让铁路近期心情比较愉快的还有另一个原因。最近袁朗厨艺见长,怎么说?袁朗他们每次训练回来,总能捎带着或者是兔子,或者是“野鸡”等等的战利品,外酥里嫩,吃完口齿留香——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小子烤的,别的人没那个功力。铁路很高兴的想起李连胜——现在猛虎团团长跟自己谈起第一次捕俘袁朗的时候的情景,他最气愤的并不是袁朗踹的一脚,毕竟都是练了多年的老侦察,那一脚半脚的真不算什么,可是那个香喷喷的烤兔子可没少让李连胜惦记。说起来口水都开始在嘴里泛滥啊!——如果李连胜知道现在自己天天都能享用到袁朗主厨的烤“野味”,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追悔莫及的表情呢?
成长(六十四)
“报告!”
“进!”铁路放下望远镜,转身看着纠察中队的队长马云飞:“什么事?”
“报告大队长!那个……”马云飞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
铁路更奇怪了:“说话!磨磨唧唧的!”
“是!”马云飞赶紧一个立正:“报告大队长,大队最近有可疑人员活动!”
可疑人员?难道是特务?铁路严肃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才报告!怎么个情况!”
马云飞又有些犹豫看来看铁路,见铁路眼瞅着要冒火,赶紧报告:“炊事班最近老丢东西。”
“炊事班?丢什么?”铁路奇怪的问。
“丢鸡……”马云飞都不好意思大声说。
“丢鸡!”铁路有点哭笑不得:“炊事班丢鸡你跟我报告!你吃撑了!我给你找鸡去!?”深山老林的,许是叫什么野物给叼了呢!铁路恨恨的想,这个马云飞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可是……”马云飞还是吞吞吐吐。
“可是什么!”铁路彻底火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点破事你找我!你个纠察中队长是白当的啊!!”
马云飞不敢再犹豫了:“大队长,炊事班的报告,他们上次隐约看到的偷鸡的好像是人,还不止一个。”
“嗯?”铁路一惊,难道真有特务渗透进来了?“查了没有,什么情况?”
“报告,我们和二中队联合伞降队一起把附近几个山头都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活动的痕迹。而且根据炊事班的报告,对方活动非常频繁,不可能不被我们的警卫哨发现的。”
铁路手指敲了敲桌面,难道遇上高手了,这个情况可就严重了,炊事班位于大队纵深处,几乎是核心地带了,居然有人能反复进入如入无人之地?那这个A大组建的岂不是儿戏?什么时候被人炸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敢妄称陆军最顶尖的部队?中国军人的最高荣誉?扯淡!
“其他地方发现可疑没有?”
“没有,只有炊事班那里有这方面报告。”
炊事班,炊事班,铁路心中反复默念着,脑海里隐约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样吧,这个事情你不要声张,今天晚上开始,你抽调一个班在炊事班出事地带潜伏下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
“注意!要抓活的。”
“是!”
成长(六十五)
入夜后的A大跟普通的军营其实没什么区别,各个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早已响成了一片。
马云飞带着一个班的纠察潜伏在炊事班的事故高发地。能是哪?鸡窝呗!夜晚鸡是该进窝睡觉的,可呼一家伙来了那么多编外的“怪物”,鸡爷们都不愿进窝!还左扒拉右扒拉的搅他们一身土。为了不引起作案者的警觉,马云飞只好带着一班子人换了一个地方隐蔽——最近的隐蔽处能是哪?是一旁的猪圈。猪爷们倒是跟他们相处愉快,还不时凑上来拱拱以示亲近,口水还是什么的粘嗒嗒糊他们一身一脸。这已经够恶心的了,可招不住是那个味道啊!那个味儿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马云飞忍住几次几乎撅过去的臭味,心底只盼着今晚作案人员一定得来,否则这就得无休止的一直潜伏下去啊!谁受得了!可受不了,你敢不执行任务?还是得来受不是?万一真是混进来的特务呢?泄露了军事机密,那可是枪毙的死罪!
在马云飞已经不记得第几次快晕过去的时候,眼前一团异常活动的黑影悄悄的接近了作案地点。不是一个,而是一伙!马云飞看着对方以熟练的战术队形,配合着交替前进,并且干净利落的解决了炊事班布置的警戒网等,心下一惊——果然是混进了特务!当下用手势示意其余队员注意,就等对方进入包围圈来个一网打进!
鸡窝里一点响动都没有就看见对方已经拎着“战利品”开始撤退了。就是现在!马云飞一声令下,潜伏多时的队员如天降神兵扑向“敌人”。“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应灵敏的把鸡一扔,开始贴身肉搏。一交手,马云飞就知道,对方也是高手!他后悔枪里装的不是实弹。不敢大意,一边过招,一边准备拉响警报。对方好像能预知他的想法,上前按住他的手,两下夺过警哨。马云飞又是一惊,冷汗冒了一身!对方对自己的情况那么熟悉,他们观察了多久?潜伏了多长时间?窃取了多少资料!当下更加贯注,一定不能把他们放走!马云飞一个虚晃,侧腿直逼对方下盘,趁对方闪身的功夫,迅速取出手枪,朝天鸣枪示警。对方不敢恋战,转身就跑,岂是那么好逃的?A大队的紧急警报已经拉响了,整个值班的警备连已经迅速的聚集到事发地点,对方一看无处可躲,乖乖的举起手,全部被生擒。
铁路在枪响的一刻已经从办公室冲了出来,开着猎豹飞快的赶到现场。灯火通明的炊事班门口,一个警备连的战士围着圈押着一小股穿着迷彩涂着伪装颜料的作案人员。
铁路从看到那身熟悉的迷彩心里就一咯噔,然后,很认命的看着其中一个迷彩脸扬着很熟悉的笑容:“大队长!”
铁路面无表情的瞪着眼前满不在乎杵着的袁朗,身后是一脸悲愤的炊事班长和怒气冲天外加臭气冲天的马云飞。
“为什么半夜去偷鸡。”铁路为了自己未来几天的空气质量着想,抓紧时间开口,虽然他认定袁朗这小子早有准备。
“报告大队长,我们在进行渗透演练!”袁朗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虽然现在一脸伪装油也看不出脸红脸白,但看他那副德行,想也知道这小子一点愧疚都没有!身后的马云飞和炊事班长听完牙齿磨的咯咯直响——要不是碍于铁路在这里不好动手,早恨不得冲上去把袁朗按住暴捶一顿了。
铁路心底有点想笑,亏他小子能诹出来。他当然不敢笑,身后这两个“苦大仇深”的兄弟还等着他给他们作主呢。“为什么偷炊事班的鸡,白天不是已经在进行演练了么?”
“报告大队长,我们在模拟敌后进行食物补给,并且,我认为,应该加强我方对食物的保护力度,增强我方的防范意识。”袁朗依然说的振振有辞。
忍不住了忍不住了!炊事班长身形一动轮圆了胳膊,就准备用平时和面的手好好给袁朗来那么一下子。
“嗯,这个想法不错!”炊事班长的身形在爆发出去之前,生生被这句话拉回来,猛回头吃惊的盯着开口说话的铁路,差点没把脖子扭了。后者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吹了吹茶末,抿了一口。
“写一份详细报告给我,明天交上来,另外,今天的事,罚你们中队到炊事班轮值一个月。回去吧。”铁路头也不抬的下了逐客令。
炊事班长和马云飞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就这么完事了?就这么便宜那个兔崽子了?
你想铁路能说什么?每天的烤“野鸡”烤兔子,他也没少吃不是?
从那天开始,A大的炊事班,正式增加了渗透与反渗透的训练科目。
成长(六十六)
袁朗
铁头儿批准我们进行“渗透与反渗透”演练以后,大家一定猜不到谁是最积极的——纠察中队。
云飞那小子自从有了铁头儿公布的那“尚方宝剑”,几乎天天晚上跟炊事班蹲点儿偷鸡。不过他也没少被炊爷们收拾,经常能在晚上紧急集合的时候,看他上演“一地鸡毛”,满脸挂花。不过他好像一直对这个乐此不疲,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太久了,我就跟他说赶紧找个对象得了,还真托唐菲给他相人去了。
铁头儿对这事儿一直没什么脾气,谁让命令是他下的,只要不出大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不过后来两边闹得有点要上房揭瓦的地步了,铁头儿才出面,把云飞抓去跟他选训去了。
一年一度的选训又要开始了。A大的选训跟一般征兵不同,人家那是有指标的,A大的选训是宁缺无烂,要是没有合适的,不增加都成。毕竟到这里来的军人,是真正面临实实在在的死亡的,所有老A们大家都清楚——其他部队来的人就算不清楚,进来以后也都很快就能明白这个理儿。
袁朗心情愉快的吆喝着手下的弟兄们帮着炊事班卸货。
今年的教头铁路钦点了马云飞。
想想云飞这两天忙的前脚踢后脚跟的情景,他就更加心情愉快了——谁让他最近偷鸡偷出瘾了,整的炊事班鸡飞狗跳的。
话说自从铁路颁布那个训练计划后,全大队的训练热情那是空前得高涨,由以纠察大队为最。见天就听见炊事班附近半夜三更的开始热闹——老A们戏称,A大队改名叫“周”大队得了,天天上演半夜鸡叫。
那帮子炊爷这个火啊,人家那是专业搞特战的?人家那是专业当厨子的啊!想想一群吃的油水也算挺足的炊爷们——比起袁朗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腐败肚子——每天跟他们一样全副武装跑十公里越野,再跑障碍。完事回来你们是休息了,人家还要伺候你们吃饱喝好的,容易么人家!大半夜还不能消停,天天支棱着耳朵守这帮子混球“偷鸡贼”。可大队长给的“尚方宝剑”,他们是有冤没处申!这状告上去,铁路还不正逮着机会给他们安个军事素质不过硬的帽子,狠操一把?谁是傻子!
你以为鸡是白丢的?少一回鸡炊事班得自己饿肚子把货补回来啊!铁路可从不做赔本买卖。
袁朗和一中队没有参与近期的“渗透”活动,因为他们被集体罚来炊事班帮厨。怎么的至少近期跟炊事班属于“盟友”,况且人炊爷们对他们还算不错——虽然前段时间没少偷人家鸡,可炊爷们开小灶的时候没忘记给他们也加点料——吃人嘴短,自己人再窝里反,弟兄们觉得都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袁朗就是见不得马云飞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于是给炊事班长支了一小招。其实也不多,就是在铁路的份饭里稍微多添了那么一点点料。炊事班长当时头就大了,这么做铁路还不军法处决了他?抵死不从。不过架不住袁朗的游说策反,勉强点头同意。不过最终他还是不敢执行全套,把送饭以及善后的工作扔给了毫不知情的班副。接着,就下来了马云飞去当选训教头的命令。
成长(六十六)
袁朗
铁头儿批准我们进行“渗透与反渗透”演练以后,大家一定猜不到谁是最积极的——纠察中队。
云飞那小子自从有了铁头儿公布的那“尚方宝剑”,几乎天天晚上跟炊事班蹲点儿偷鸡。不过他也没少被炊爷们收拾,经常能在晚上紧急集合的时候,看他上演“一地鸡毛”,满脸挂花。不过他好像一直对这个乐此不疲,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太久了,我就跟他说赶紧找个对象得了,还真托唐菲给他相人去了。
铁头儿对这事儿一直没什么脾气,谁让命令是他下的,只要不出大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不过后来两边闹得有点要上房揭瓦的地步了,铁头儿才出面,把云飞抓去跟他选训去了。
一年一度的选训又要开始了。A大的选训跟一般征兵不同,人家那是有指标的,A大的选训是宁缺无烂,要是没有合适的,不增加都成。毕竟到这里来的军人,是真正面临实实在在的死亡的,所有老A们大家都清楚——其他部队来的人就算不清楚,进来以后也都很快就能明白这个理儿。
袁朗心情愉快的吆喝着手下的弟兄们帮着炊事班卸货。
今年的教头铁路钦点了马云飞。
想想云飞这两天忙的前脚踢后脚跟的情景,他就更加心情愉快了——谁让他最近偷鸡偷出瘾了,整的炊事班鸡飞狗跳的。
话说自从铁路颁布那个训练计划后,全大队的训练热情那是空前得高涨,由以纠察大队为最。见天就听见炊事班附近半夜三更的开始热闹——老A们戏称,A大队改名叫“周”大队得了,天天上演半夜鸡叫。
那帮子炊爷这个火啊,人家那是专业搞特战的?人家那是专业当厨子的啊!想想一群吃的油水也算挺足的炊爷们——比起袁朗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腐败肚子——每天跟他们一样全副武装跑十公里越野,再跑障碍。完事回来你们是休息了,人家还要伺候你们吃饱喝好的,容易么人家!大半夜还不能消停,天天支棱着耳朵守这帮子混球“偷鸡贼”。可大队长给的“尚方宝剑”,他们是有冤没处申!这状告上去,铁路还不正逮着机会给他们安个军事素质不过硬的帽子,狠操一把?谁是傻子!
你以为鸡是白丢的?少一回鸡炊事班得自己饿肚子把货补回来啊!铁路可从不做赔本买卖。
袁朗和一中队没有参与近期的“渗透”活动,因为他们被集体罚来炊事班帮厨。怎么的至少近期跟炊事班属于“盟友”,况且人炊爷们对他们还算不错——虽然前段时间没少偷人家鸡,可炊爷们开小灶的时候没忘记给他们也加点料——吃人嘴短,自己人再窝里反,弟兄们觉得都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袁朗就是见不得马云飞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于是给炊事班长支了一小招。其实也不多,就是在铁路的份饭里稍微多添了那么一点点料。炊事班长当时头就大了,这么做铁路还不军法处决了他?抵死不从。不过架不住袁朗的游说策反,勉强点头同意。不过最终他还是不敢执行全套,把送饭以及善后的工作扔给了毫不知情的班副。接着,就下来了马云飞去当选训教头的命令。
成长(六十七)
袁朗
和平时期特种作战人员的选拔跟退伍工作都是大队每年工作的重中之重。这就是为什么A大选拔主要是在干部里进行的,因为干部一般文化素质高一些,调试能力也比一般的士兵要强一些,退伍后,在地方不容易出乱子。
后来大队要扩建成一个特种作战旅,考虑到分工和人员组建问题才开始陆续选拔一些优秀侦察兵骨干。
那次演习,除了跟“老朋友”打招呼,我看中一个兵苗子,老实,素质过硬,而且,能吃苦,敢吃苦。最重要的,是能耐得住寂寞。
那个兵,叫许三多。
选训时间差不多在一个月内陆续结束了,被选中的各个军区、军种的精英“南瓜”们已经陆续住进了新训楼。每天经过新训楼前都能听见马云飞声嘶力竭的吼叫声,隔个操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据说卫生队近期润喉片都缺货!
袁朗为自己的小计谋得逞沾沾自喜,这点一中队的弟兄们是感受的出来的,因为最近队长上山抓兔子的热忱非常高涨,而且晚上负重越野的频率也明显下降了。
袁朗组织弟兄们在靶场练习多功能射击——吴海洋的定向射击以及移动靶射击的精确率还是上来了,看来上次的伤影响不大。袁朗一边参与配合训练,一边不忘记录每个人的参数值,随时对分队编组做出最佳调整……几分钟后,袁朗满意的合上记录本:“整队!下个科目——十公里武装越野!”话音未落,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听到这个命令居然两眼放光,几乎是跳着起来迅速整好队形。
袁朗用手里的本子下意识的拍着大腿摇摇头,这帮小兔崽子,一说到吃就那么来劲——没错,武装越野的终点站,就是他们一中队野炊的安乐窝。袁朗摸摸鼻子,上次的那个地方,兔子抓的差不多了,有剩下点儿聪明的也都早搬家了……不行,今天得换个地儿。袁朗故意装作没看见弟兄们渴望的目光,迟迟不下达出发的命令。
“目标,312高地!”袁朗终于不再吊大家胃口,再晚就怕赶不上晚饭了:“出……”
“呜——!!”
刺耳的警铃声响彻A大上空,生生把袁朗的话给盖了下去。
有情况!
当下所有人都收了心思。袁朗马上组织带领战备小组迅速奔赴弹药库。
成长(六十八)
由于纠察中队及伞降等几个中队都要抽出人手组建新训队的教官队伍,近期的战备值班任务就都落到了一中队的头上。
袁朗带队赶到弹药库时,负责分管军火的老军工和文书已经早早的开门等着了。看到袁朗他们到达,哗啦啦扔出一堆武器装备,几个组长迅速上前,领取相应的武器。袁朗接过弹夹的同时心里一惊——实弹?抬眼看看文书,文书没搭理他,一门儿心思的分发记录弹药。袁朗也没在多问什么,反正马上就会知道的。赶紧装枪检查。
一辆迷彩越野——就是他们老A们俗称的“迷彩小王八”——“嘎”一声停在了弹药库前,里面跳下来的是很久没有出场的铁路。自从猎豹输了给袁朗以后,铁路就配了个新越野。后来因为受伤的关系,大队常委不允许他自己开车,就又配了个司机——铁路要是知道自己的座架被手下的弟兄称为“王八”,还是“小王八”,估计他是坚决不会再坐上去的。可惜他现在不知道,以后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不过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袁朗跨步上前,敬礼:“大队长,一中队战备值班小组前来报到,应到,实到二十人,请指示!”
铁路还了个礼,一脸严肃:“撤掉所有识别标志,马上登车!”同时快步往突击车方向奔去:“我们边走边说!”
一伙不法分子劫持了一辆运钞车,打伤打死押车人员若干,地方公安已经组织武警特警队进行追捕。仓惶中,歹徒逃向一个半废弃状态的化工厂。据资料显示,该厂里还存放着大量未运出的化学原料,一旦发生爆炸,整个B市未来十年将是一座死城!
追捕过程中,地方公安掌握到一个更为雪上加霜的情况——歹徒里有半数曾经在部队服役!
铁路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了。袁朗他们知道,这意味着,对方有半数是退伍的老兵……甚至,可能是自己以前换命的兄弟,景仰的前辈……否则,地方公安及武警是不会动用到他们去执行这个任务。一车人沉默了,这种“清理门户”的任务,是老A们最不愿意去执行的。
成长(六十九)
大家低头整理自己的武器装备。吴海洋紧挨着袁朗坐着,他是狙击组的第一狙击,也是狙击组的组长。袁朗是突击组的组长兼第一突击手。
“哎,老袁,”吴海洋整理自己的八五狙上的光学瞄准镜,边找话题活跃气氛。他还是改不了那个一紧张就爱说话的毛病,袁朗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嘴里叼着烟,专心对着镜子画脸,一边分心跟他搭话:“说!”
“你听说没有,这次选训出了个特牛X的鸟人,通过选拔后居然弃权了!据说是总分第一!”
“哦?”袁朗抬眼瞟了一眼吴海洋的花猫脸,真不知道好好的伪装油彩,怎么每回都能被他画出那么喜剧的效果:“听谁说的?”
“新训队里有我一个哥们,大伙都传开了,你没听说?”
袁朗对小道消息向来不敏感,这种八卦资料一向都被他选择性过滤掉了。
“好像是什么702团侦察连的一个姓高的排长,据说他参加选训的目的就是为了退出选训,我怎么有点糊涂了?哎!据说大队长当时脸都气歪了!”
铁路那张扑克脸会有气歪的表情?袁朗还真想见识见识——弟兄们私底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嚼嚼领导的舌根儿,把平日里训练的怨气都发泄发泄——反正铁头儿是没少被编排过,说的多邪呼的都有,这还算轻的了。袁朗也不多说。不过话说回来,底下兄弟部队们对于A大队的这种“强盗选训”行为的看法,袁朗是很清楚的——看李大就知道了呗——自己费尽千辛万难,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个把个尖子,你一个命令,说招走就招走了,嗝都不打一个,换谁谁不气?虽然也有一些部队以自己的兵能进入A大为荣,可私底下还是心疼的要死。所以,袁朗能想象到当那个排长弃权的时候,702团的主官一定都在心里暗爽。铁头儿估计真气的不轻。袁朗憋着笑瞄一眼铁路,后者一脸一号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废话那么多,”袁朗制止住吴海洋继续往下诉说的愿望:“检查装备!”
袁朗
和平年代很难理解军人的意义。书本上说,我们是最可爱的人,我只知道,我们是国家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只要祖国需要,我们就要上!这是对人性的一种新的认识,对自身善性的一种残酷的考验,和摧残。
我们尊重生命,正因为我们尊重它,我们才被训练成结束它的武器,很矛盾的辩证法,不是么?
其实没有什么所谓的战斗部署和要求,目标只有一个——保护工厂,在歹徒引爆化学原料前,把他们一个不漏的击毙!是的,全部击毙,包括可能投降的那些人,因为这场战斗,我们输不起。
成长(七十)
袁朗已经带领突击组进入工厂内部。吴海洋带着狙击手迅速占领了各个制高点。
根据初步掌握的情况,歹徒现在应该是躲在那个废弃的厂房大楼内,人数七人,从保全人员手中抢走的微型冲锋两支,步枪两支,子弹约五十发。其余配备不明。
公安的谈判专家在努力向歹徒喊话吸引注意。袁朗用手势指挥组员成战斗队形散开,逐步向大楼接近。
“山狼,山狼,我是山鹰,暴露视野太窄,无法进行有效掩护,山鹰要求靠近目标,重复一遍,山鹰要求靠近目标!”无线耳麦里传来吴海洋的声音。
袁朗扶住耳麦:“山狼明白,注意掩护。”
“山鹰明白。”袁朗抬头看着几个身影慢慢向大楼靠近。
双方接火来得突然而迅速,袁朗这边训练有素但求速战速决!歹徒从发现有狙击手后有点畏首畏尾不敢轻易射击怕暴露目标。
快速渗透作战在成千上万次的模拟训练后配合的天衣无缝。
袁朗在看到吴海洋给出的全部击毙的信号后松了一口气,开始组织队员清理现场。
“砰!”一声枪响,惊住了所有人,随后耳机里传来吴海洋的惨叫声:“啊!”
全体人员迅速狙枪向吴海洋所在的位置靠拢!
“不要过来!”一个身影出现在楼顶,刚才吴海洋潜伏的位置。歹徒高举着一只手,藏在负伤的吴海洋身后叫嚣:“谁敢过来,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怎么有第八个人!袁朗全身的血像要烧起来似的。
冷静!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袁朗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太远了,而且歹徒位置没有死角,根本无法在狙击同时保证吴海洋的安全!他打了个手势,其余组员心神领会,慢慢从隐蔽点站了出来,向歹徒喊话吸引注意。袁朗悄悄绕到楼后,准备突袭!
“我没办法啊!我要活人啊!怎么你们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呢!”歹徒在众人的心理战下,有点崩溃的嚎啕大哭,忽而又神经质的抓紧吴海洋:“我只是要一点钱而已,就十万,我只要给我儿子治病的钱就够了!我不要多,只要够我儿子治病的钱!狗日的,我只要救救我的孩子啊!为什么你们要逼我!”吴海洋整个右肩被子弹贯穿了,汩汩往外冒血,他神智已经有点模糊了。
袁朗从楼后爬上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副景况。他相吴海洋示意不要做声,而歹徒也几乎在同时发现了袁朗——“不要过来!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同归于尽,我就同归于尽!我要B市给我陪葬!”
袁朗赶忙安抚对方:“你不要激动!我什么都不做!你先冷静!我们谈谈!”
“把身上的武器扔过来!”歹徒狰狞的叫嚣。
袁朗慢慢的拆卸身上的装备,一件件放到地上。
“扔过来!”
袁朗慢慢弯身把枪扔了过去。
“刀!”
袁朗再一次照做,然后把手放置脑后,悄悄把匕首捏在手里,伺机而动。
捡起武器的歹徒熟练的单手卸掉弹夹,然后继续用枪指着袁朗:“我要钱,你去告诉他们,我只要钱!我不想伤人,我只要救救我的儿子!”
袁朗看着吴海洋苍白的脸心里着急,小心的寻找说辞:“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你开出的条件,但是你要给我们时间准备,老兵,能不能让他去治疗,我给你当人质?”
“老兵?”歹徒喃喃的念着:“你不是武警,你们是谁!”
袁朗眼
神一亮,继续说着:“老兵,我的战友受伤了,你让他治疗,我来给你当人质可以么?”
歹徒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不再是狂乱的模样:“老兵,你叫我老兵?”他手里的枪稍微放松了一下,袁朗正准备行动,他又举枪指住袁朗,眼神痛苦而清澈:“我是老兵啊!老子也是上前线打过仗挣命挣回来的啊!老子也是对国家有贡献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能救救我的儿子啊?!老子也是流过血挨过枪子儿眉头都不眨一下的啊!!”
歹徒一步步后退到了楼层的边缘,袁朗紧张的随时准备扑上去抢救吴海洋。“我不怕苦啊!再苦我都受的住啊!可是你们不要折磨我的儿子啊!他才十岁,他还有很多日子好活,还要过很多好日子的啊!为什么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啊!!”歹徒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机会啊!可是袁朗僵在原地,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他能怎么做!?面对这样一个前辈,这样一个老兵,他脑海一片空白啊!
“兄弟,我对不起你们,我不配叫‘老兵’!”歹徒说完笑了一下,就像一个憨厚的大哥,然后把吴海洋往袁朗身上一推,纵身跳了下楼。
袁朗抱住已经昏迷了的吴海洋,一滴泪滴了下来,——“老兵,走好!”
成长(七十一)
袁朗
生命的轮替,有时候真的很奇妙。
师部医院。
所幸没有伤到重要脏器,吴海洋的手术很成功,只是,右手行动能力受损,以后恐怕不能再胜任狙击手的任务了。
袁朗和铁路松了一口气,毕竟性命是保住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告诉他这个结论了。
“袁朗。”铁路背着手站在窗边。
“到。”袁朗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床上昏睡的吴海洋。
“给你半天假,回去看看老婆。”
袁朗有些犹豫,抓着帽子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如此数次,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带好帽子,向铁路行了个礼悄悄退出病房。
袁朗压低帽檐踱下人来人往的楼梯。
斜刺里一只手猛伸了过来眼看就要抓住袁朗的衣领!袁朗下意识一躲,正准备反击——“你怎么才来啊!唐菲已经进产房了!快点!这边!”是小张!
产房?!袁朗一愣:“唐菲要生了?”
“你不知道?!那你来医院干嘛!!”小张惊叫:“算了!总之你赶紧去!可能要剖腹了!”
袁朗拔腿就跑。
“反了!这边!”小张急叫。
袁朗一个急刹车,迅猛朝产房跑去。
热锅上的蚂蚁——袁朗现在特别深刻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唐菲在里面痛苦的叫着自己的名字,而他只能在产房外面急得团团转,地面都快被他踩出一个坑了——他几次意图冲进去,都被唐菲的老护士长,以前野战医院的副队长拦住了。
成长(七十二)
“护士长!您就让我进去吧!”袁朗不敢跟护士长动手。
护士长一副“我在阵地就在”的表情:“不行!你这完全是破坏医疗秩序!不能给你开这个先例!”
噢!这个马列主义老太太!袁朗有些头痛的看着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小张在一旁也是着急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护士长是顶头上司,没她发话,谁敢随便放人?不混了?
袁朗突然一个转身,大踏步离去——非常时期,就要动用非常手段。
袁朗终于如愿以偿的亲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她娘肚子里掉出来——刚出生的孩子像个小猴子,皮肤粉红粉红皱巴巴的。接生员抓住婴儿的小脚丫轻拍几下,孩子吃痛,“哇——”的一声大哭着,宣告自己的诞生。
唐菲在产床上虚弱的看着兴奋的父亲小心翼翼捧着两人的孩子:“这么亮的嗓门,跟你一个样。”
袁朗
唐菲老说袁糖糖一点儿也不漂亮,小眼睛,大嘴巴,脾气顽劣。跟她爹一个德行,就会气她,整个一个小怪胎!
每回糖糖听到这个评价都会撅着嘴赖在我怀里威胁她妈妈:“爸爸爸爸!我长大了要跟你结婚!”唐菲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孩子打哪学来的。”
袁糖糖是袁朗的宝贝。
袁糖糖的性格顽劣从襁褓时代就能见端倪。每天照三餐哭外加不定时随意哭来秀她那个嘹亮的嗓门。唐菲从月子期间就每天辛苦伺候她。袁糖糖也不像一般孩子那样亲妈,反而对袁朗这个常年不在家的父亲亲得不行——不管何时何地,只要袁朗一抱,立马就笑,比吃药都灵,绝对不会猜到她前一秒还哭的昏天地暗的——只可惜袁朗能抱她的时间是少之又少。只要袁朗在家,袁糖糖都会从头到尾赖在袁朗身上,活脱脱一只生猛的八爪鱼。
袁糖糖小时候的最高理想,就是和爸爸结婚。
成长(七十三)
袁朗
糖糖都一岁多了,我才找到空闲补办喜酒。那天,我把队里能请来的兄弟们都请来了——唐菲为这个家付出太多,我要还她一个隆重的婚礼。
铁头儿在队里把关,嘱咐我们注意别喝多了,并托海洋把贺礼一并带了来——两瓶珍藏多年的五粮液。
兄弟们闹得很凶,都是半大小伙子,也久未放松了,借着酒劲不免放肆了起来。唐菲把他们都当自己的弟弟般看待,对他们开的荤的素的玩笑倒也不恼。
海洋喝高了——转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他自己申请的。
袁糖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