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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

王海鸰(现代)
  
《成长》作者:王海鸰
  成长(袁朗的同人)(一)
  袁朗注视着远方的山峦,脚下是正在进行格斗及射击练习的一个中队的老A们。袁朗锐利的目关划过一个个迷彩包裹的身影后,投视到远方——他在等人,等一个叫做许三多的士兵。
  375峰顶,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开阔。一进A大队,他就喜欢上这么一个地方,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离天很近,可以一个人,静静的想事——当然月亮湖除外,那在袁朗心中是另一个不一样的地方——每逢大战前夕,袁朗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到375来,整理思绪。是的,现在又是面临一个“大战”,战斗的成败,关系到一个兵的一生。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偶然,袁朗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来当兵,并且,当上了军队里最艰苦,同时也代表着最强,最高顶峰的A大队的特种兵中校。是的,他恨那种齐刷刷的绿色,他恨当兵的,恨所有跟当兵能扯上联系的一切!——不,他曾经是向往当兵的,很久很久以前……向往成为一名工程兵。
  袁朗
  父亲和母亲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硝烟弥漫的排炮场上,奶奶说,刚下炮场的父亲一身是土,全身上下就剩牙是白的,而母亲,当时在那群记者里,是难得的女性,白,大气,写出来的文章也是一流的,在那个连石头都是公的的地界上,这么一点点信号已经很能勾起老爷们们的斗志了。当时对母亲示好的人能排出一个加强排,可不知怎的,母亲独独就看中了脏兮兮,只会傻笑的父亲——一个除了排炮,除了带兵啥也不会的少校连长。再后来,就有了我……
  袁朗小的时候,很少能见到父亲,甚至连母亲也并不常见到。
  父亲袁武行是边防某炮兵团工兵连连长,常年都在边境,担任清理抗战后日遗留雷区的排爆工作。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几天在家的。以至于袁朗从记事起,对父亲的印象,还没有父亲每次回家时带回的弹壳深刻——那些弹壳是袁朗在伙伴里炫耀的资本,他曾经因此热切的盼望过当一名工程兵,这样,便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的弹壳。
  从弹壳里拼凑出对父亲唯一的记忆就是黝黑的脸庞上那排闪亮的大白牙,而这种不太令人愉快的记忆每每都与眩晕伴随着——父亲每次回家,第一个动作,毕是把他高高举起,然后尽情的旋转,直到把他转的七晕八素,找不着北。很多年过去了,直到糖糖出生后,袁朗才开始体会到父亲当年那种深刻的,无法用语言表达爱意的方式。
  母亲是记者,准确的说,是一名战地记者。经常都为了采访工作,东奔西跑,难得在家的日子,也多是伏在案边,繁忙的工作、写稿,间或跟同事间通话联系事宜。
  母亲在家时袁朗都会很安静窝在椅子里,守着母亲,每一回,都是守到撑不住了才沉沉睡去。母子俩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因为母亲工作忙完时,往往都已经是深夜了。
  由于父母常年忙于工作,袁朗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所以袁朗很疼爱奶奶。
  奶奶是那种为数不多还缠着小脚的女人,做事麻利勤快,把袁朗的生活起居照料的很仔细。父母不在的日子,奶奶每天送袁朗去学校,蹒跚的小脚,口里常用糯糯的家乡话唤着袁朗小名。袁朗喜欢奶奶叫自己名字时的声音,因此常故意的加快脚步,让奶奶追赶,然后,听奶奶在身后着急地唤一声“讶子”,袁朗就会很满足的慢下脚步,等奶奶追上来,温暖的手紧紧拽住自己的小手,像是怕自己丢了似的紧紧攒在手心里,把他的心一起,包得满满的。这种感觉一直到奶奶老到记不清自己时,还一直存在。
  成长(二)
  袁朗
  父亲应该是很疼爱我的,他认为他当时最大的创举,就是有了我。我出生的时候,父亲高兴的举着我:“是个带把的!得!咱老袁家有接班的了,等小子长大了,接我的班,当兵去!”
  他特别热切的盼望着我的长大,并且在所有可能的机会里灌输我当兵的意识,比如给我带弹片,比如喜欢把他那充满汗臭和炮油味儿的钢盔扣在我头上,比如他贴身收着我的百岁照片,逢人就说:“看!我儿子!像个当兵的料吧?袁朗,朗朗乾坤的朗!”
  这些都是我的母亲,在很久很久以后,告诉我的。
  那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很多穿军装的人。一身泥巴的袁朗进门时,看见一屋子穿着军装的男人们,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自己,里屋传来母亲隐隐的抽涕声和奶奶低低的叹息。所有人见到袁朗都静默了。沉默,虽然袁朗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被这种沉默压得喘不上气,他只能睁大了眼睛,努力保持着静默的姿势。一个看上去很老的军人缓缓蹲在袁朗面前,一张跟记忆中的父亲一样黝黑脸,但上面比父亲有着更多刀刻一般的痕迹。他轻轻拂去袁朗脸上的尘土,厚实的大手按上袁朗的小脑袋,喉结微微颤动了几下,沙哑的:“是小朗吧,长那么大了?”
  母亲这时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布满泪痕的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她一言不发的把袁朗揽入怀中。母亲好久没有这样紧拥抱过自己,袁朗用力挺直了身板,一动也不敢动,他能从母亲努力压制的抖动着的身上,闻到淡淡的肥皂味,干净的味道,母亲的味道。他使劲的,用心的,吸取着母亲身上的味道。那一年,袁朗6岁。
  后来发生了什么,袁朗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那以后,他们搬到了一个到处都是穿军装的大院子里,他们住上了很高的楼房,母亲也不像原来那样经常不在家,可是很久也没见她笑了,奶奶经常一个人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默默的望着天空,间或使劲的揉着眼睛,红红的,袁朗会轻轻的偎上去,然后奶奶会把他揽进怀里,轻轻的唤着:“讶子,讶子…”
  院子里有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可他们都很骄傲,每个人都有很多很多的不同种类的弹壳,木枪,弹弓,拍纸……弹壳再也不是袁朗能炫耀的资本了。他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也再不能给他带来老师的夸奖。哦,对了,还有,他好久都没体验到那种眩晕的感觉了,因为父亲很久很久都没回家了,他变成了一张模糊的,看不清面孔的纸片,静静的挂在母亲的床头。他常指着相片问奶奶,那个老给我带弹片回来的叔叔呢?我们搬家了没告诉他他是不是找不到我们了呢?每一次,奶奶都用温暖的手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眼眶里微微泛着红,一句话也不说,而母亲则都会躲进房间里,隔着门板,传来低低的抽吸声。后来袁朗也就渐渐不再问了。
  每个月初,都有几个穿军装的叔叔会到家里来,给他们送很多很多吃的、用的,包括袁朗爱不释手的各种弹壳,他们会问奶奶,问母亲,有什么困难么?组织上可以帮你们解决,母亲总是淡淡的说,都挺好的,组织上费心了,给你们添麻烦了。同样的对话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袁朗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叔叔们还要一遍接一遍的询问,因为每回他们来过后,母亲都会哭泣,奶奶会更沉默,所以,他心底里是不喜欢他们上家里来的,虽然可以拿到很多很多不同种类的弹壳。
  其中有一个很年轻的叔叔,每回都会带着袁朗到处玩耍,他坚持要袁朗叫他哥哥,因为他总说,我那么年轻,怎么是叔叔呢?袁朗也很认同这样一个玩伴,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没有伙伴追捧的环境中。那个叔叔是一个侦察兵,也是父亲所在团团长的警卫员。他们最常做的“游戏”,是对打,跟那个叔叔在打着玩中,学会了很多当时的侦察兵才会去学的搏击技术。袁朗拿出在山里对付小兽的狡猾,很有几次把这个叔叔击倒在地——他当时只觉得好玩,并不知道以后很多日子里,都用上了这些实用的招数——休息时间,他们会一起趴在院墙上面,偷偷看里面很多很多的“迷彩”嗷嗷的吼叫着,摔打着,从眼前一个个排着队列跑过。并且得意的计算,过了多长时间,才被值勤的哨兵发现。
  袁朗儿时的记忆有一大半是被这群没有相貌的“绿色”填满的。
  成长(三)
  袁朗渐渐大了,开始有点明白父亲这个词代表着什么了,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缠着奶奶问那个牙齿很白的“叔叔”了。孩子总是最容易遗忘的,尤其袁朗是个特别会给自己找乐子的皮孩子——他开始觉得没有父亲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在他脑海里,“父亲”也就是会给他带弹壳,会把他转得找不到北的一个牙齿很白的“叔叔”,再没有更多的了。他隐约知道父亲已经死了,那些经常到家里的叔叔们都是被父亲称为“战友”的人。以他的年纪并不能很深切的体会到死亡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有什么和别人不同了。
  很快,袁朗就在军区大院里,有了一群“跟班”,他们一起下河摸鱼,或偷偷钻到随便谁家的鸡窝里偷鸡蛋,或是把人家养的鹦鹉拔了毛,或是把谁家喂的猫剪了胡子……玩得疯狂。大人们都略带着头疼的看着这些个半大的孩子们,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没有谁真正跟他们计较过什么。
  那时最时兴的游戏就是打仗,胜的一方可以优先享有附近许多“领地”的使用权——那时袁朗就显现出了极好的指挥天分,他的一些小聪明,常常让己方的胜利来的轻而易举。大人们是很默认这种“竞争”的,毕竟这些生活在院子里的人们都在比这更真实残酷的“竞争”生存了下来,他们很是希望自己的后代们也能够保持一点这样的血性的。
  太出风头的结果,往往是残酷的。孩子是不知道轻重的,他们说话往往都不会顾及后果——当然以他们的年龄也不可能知道什么是后果。事实是,在一次争夺“地盘”的竞争之后,一个再次败在袁朗计谋下的孩子因不满袁朗有些略带投机的举动,恨恨道:“你牛X什么!不过就是个没有爹要的!哼!没爹要,烂皮球,烂皮球像袁朗的头!”并且带头挑衅“没有爹,没有爹!噢噢~袁朗是没有爹的孩子!袁朗是没有爹的孩子!噢~噢!”一群孩子都好玩的叫嚷起来。
  袁朗突然觉得,原来没有了父亲,是值得别人这样轻视的一件事情,这是被他的骄傲所不允许的,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点不如别人。他大吼一声!拼了命似冲向叫嚷着的人群,和那个带头起哄的孩子扭打在一起,完全是没有章法的打法,可双方都拼了吃奶的力气——他们在打斗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仅仅是他们人生旅途上的第一次交峰。
  那天晚上,袁朗挨了他生平第一顿鸡毛掸子。
  袁朗开始疏远那个刚被他混熟了的集体,因为他不喜欢在别人眼里低了一等的感觉。他开始憎恨那些晃的满天满眼的绿色,憎恨那些把他从他以前的世界里带到这个军区大院的叔叔们,憎恨那个让自己承受这种屈辱的,记忆中的大白牙。
  袁朗
  铁头儿说,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野兽
  袁朗和铁路的相识,充满了戏剧性,那时袁朗16岁,正是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年纪。
  铁路驾着一辆很拉风的猎豹吉普车,穿梭在城市滚滚的车流中,墨镜加皮靴,把难得穿了一身的休闲服仍是穿出了地地道道的兵味儿。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清闲过了,搏击、比武、演习、训练,他喜欢这种在训练场上厮杀的日子,并且以此为傲。是的,他当然有资格这样骄傲,毕竟第一批代表中国军队参加国际“猎人”训练并且能优胜回来的人是很稀有的,毕竟能第一批加入代表中国军人最高荣誉的A大队的机会,不是每个兵都撞得上的。趁着整合训练的间隙,他特意来到这个城市,看看很久没见的老首长,老领导。
  天生的敏锐让铁路下意识的发觉路边一个小巷里正发生着什么。他把车停到路边,正准备采取行动,突然从斜刺里冲进一个孩子,是的,一个孩子,目测过去不过15、6岁的样子——对于28岁的铁路来说,只能称为一个孩子——似乎丝毫没因为对手比自己多而露出一点点怯意,相反,他是站在上风的,闪转腾挪,说不上正规,但又不完全是野路子的打法,每一次出手,毕是精准的打击。嗯,有点意思,铁路摸摸下巴颏,决定先观察一下再说,是的,他喜欢这个孩子。尤其是,他有一双豹子一般的眼睛,狠,内敛,有着攻击前的压迫感,很久没看见那么好的眼睛了!铁路饶有幸味的靠上了车门,他甚至打算点根儿烟,买瓶啤酒,下一步甚至打算开始吹个哨子鼓掌叫好了!
  约莫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那群小混混一边叫嚣着,一边狼狈的逃窜开来,那个少年弯腰拾起什么,交给一直在旁边抖抖嗦嗦的胖男人,那胖男人千恩万谢的走远了——说实话,铁路刚才是没注意到这号人物的,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个眼睛很漂亮的少年。那少年俯身拾起满是尘土的书包,很随意的往肩上一搭,随即龇牙咧嘴的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包包挪腾到另一边肩上,趿拉着鞋开始往前晃荡。
  铁路决定跟上他,他转身取下车钥匙,不远不近的跟在少年身后,他很好奇这样一个少年,是什么来历,当然,他一点没有压抑自己想把他招到麾下的企图。
  一连串的七拐八弯之后,铁路开始后悔没有把车开过来,同时,开始抱怨城市道路的复杂,完全没有自己在大队里那种开阔,5公里外跑只兔子都能看见。就这么一晃神儿的功夫,那少年不见了!铁路紧追了几步,他不相信一个丛林野战的老油条,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的猎物跟丢了!正当铁路懊恼不已之际,一个冷冷的,但在铁路听来简直是天籁一般的声音从身后想起:“看戏不准备买门票么?”
  铁路迅猛转过头,一点也不意外的看到一张玩世不恭的青涩面孔,嘴角嚼着微笑,但眼里闪烁的是攻击前的内敛——他很好奇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更欣赏他居然在甩掉自己后敢于出来面对的勇气,“有兴趣当兵么?”铁路想也没想冲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说完他有些后悔,但是却更期待眼前这个少年的回答。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有点愕然,但旋即换回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淡淡吐出3个字:“没兴趣。”说罢转身就走。
  铁路不死心的在后面叫唤:“哎!小子,你的名字!”
  很久那个身影才回了一句:“袁朗!”
  铁路很满意自己的“战果”,乐了没有一会,突然反应过来,随即又接着大叫:“哎!小子,这,这怎么绕出去啊!啊?哎~小子,你别跑,等等我!!”
  成长(五)
  如果把第一次称为是偶遇,那么再次的相逢绝对是铁路耗费心思安排的结果。他完全忘记了去看老首长,也忘记了顺路回家看看的计划,甚至准备忘掉回队报到的期限。是的,他在和袁朗初次相遇的地点整整守了三天,他一定要了这个孩子——这一点他从不讳言自己对袁朗的喜爱,在把他搜刮到A大队之后更是如此,尤其在他从“巷道战”里千辛万苦爬出来,并且看见自己心爱的“猎豹”上跟贴小广告似的被贴满罚单后,更坚定了这个信念。以至于袁朗在终于进入A大队,并晋升为铁路的左右手后还心有戚戚焉:“铁头儿,当初你不是为了报复我才让我参加选训的吧?”
  那时的铁路当然没想到那么长远的事情,他仅仅是想找到这个孩子而已。
  已经过了饭点很久了,铁路饿得有点快抓狂了。虽然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个不停,他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军用压缩饼干,仍然决定不要委屈自己得肚子,为了守这个孩子他已经吃了两天半这种咬起来跟石头一样梆硬的玩意,就怕像上次那样一闪神,被那孩子像泥鳅一样滑过去。他甚至开始隐隐怀疑这个孩子具备了强烈的反侦察能力,要不怎么守了快三天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呢?可他随即又自嘲的摇了摇头,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也有被他铁路当成对手一样对待的时候了?传出去一定会被大队的人笑话死。凭他多年老侦察的经验,这个孩子一定会在这条路上出现,可是,现在他几乎想要放弃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从倒后镜里撇见了那个梦寐以求的身影——不过有点出入,那身影一瘸一拐的,如果不是那个熟悉的脏的分不清颜色的破书包,和那身标志明显的衣服,铁路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心中的盼望太渴切以至于看花了眼。等身影挪近了,铁路有些好笑的看着那一张同样被修理精彩的脸,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显然脸的主人并不满意这个中途杀出来挡路并且看上去很讨打的人,仅存的一只没有青肿的眼睛危险地瞪着这个显然因憋笑而全身上下都在抖动着的男人。压低的嗓音吐出:“很好笑么?”
  铁路终于决定不要虐待自己的神经,捂着肚子暴笑出来,就差没滚到地上去——天,看着袁朗青肿精彩的脸,他真觉得老天是公平的,没白让自己啃了两天的“石头”。不过在脸的主人危险的目光下,他决定暂时不要刺激这个看起来随时会扑上来的小兽,毕竟,他还有“求”与他的。铁路咳嗽了两声,压制住笑意,努力不在把注意力放在袁朗的脸上,“先上车再说,OK?”
  袁朗狐疑的打量了铁路两眼:“我家没钱,你把我卖了我自己也会有办法逃的。”
  铁路差点没让自己的口水呛死,直接把袁朗手中的书包卸下来扔上车,“放心,我真想卖也会找个听话点儿的。”
  袁朗对铁路什么时候把自己包卸了的动作有点惊讶,但随即把这种惊讶抛到西伯利亚,他笃定铁路必定是专程在守他的,想想从相识到今,似乎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倒是自己把他耍的团团转,脑袋一定不怎么灵光,再者有车代步也不错,当下连车门都不拉,直接撑跳进副驾座,脚往挡风玻璃上一靠,双手插到脑后,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太安路,后勤大院。”
  铁路眼里精光一闪而过,他恨不得立马把袁朗那双得意的脚丫子敲下来,但想想最终的目的,决定先放他一马,真召进来了,慢慢收拾不迟。随即换回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打灯,加油,“猎豹”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隐藏在墨镜后的大半张脸,并没有泄露铁路更多的想法,否则袁朗要知道当初铁路动过这个念头,后来是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送到A大队去挨削的。不过墨镜,这个好用的道具以后则一代代在A大队里留传了下来。
  成长(六)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涉及内容也不过就是铁路使劲游说袁朗当兵的事情。袁朗觉得很可笑,他现在最迫切的希望就是等十八岁成人后可以搬出军区大院。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能搬去哪,或是能做些什么,但决不会是去当那什么劳什子的兵。“你这车不错,”袁朗闲闲的差开话题。“八五式,最新装备,速度一点不比老美的焊马差,车体轻巧,操作灵活,怎么?有兴趣?跟我好好干,我给你弄一台怎么样?”铁路随时不忘游说工作。袁朗一眼就看穿了铁路的“阳谋”,也懒得提醒,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甚至很自然的打了个哈欠。
  铁路恨得牙根儿痒痒的,可又无法对袁朗做出什么威逼的举动,凭他“丛林猎人”的经验,他断定这是一只“大猎物”,捕猎的守则必须要仔细观察猎物的弱点,在交锋的第一时间里,给予致命一击,这个“猎物”的弱点是什么呢?他当然可以以一种强迫的姿态狩猎到这个“猎物”,但那样并不能激发这个少年的承认和归属感。他已经感觉到了袁朗对旁人散发的那种强烈的排斥感,和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不应该有的一种冷漠与不在乎,那不会是大队需要的兵,但铁路知道,想袁朗这种人,只要一旦认定了什么,必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他要的就是那个时刻,让袁朗心甘情愿的为A大队服务的时刻。
  这事不能急,铁路正琢摩呢,袁朗懒懒的伸了个腰:“哎,叔叔,到了哈!”,铁路下意识的踩了刹车,下一秒袁朗“蹭”的跳出了车外,手里拽着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座摸回来的破书包:“谢了啊~”说罢挎上他的破书包,一瘸一拐的朝大门走去。铁路才发现车开得太忘我,以至于什么时候到了都没发觉,急忙探出身子嚷嚷:“哎!小子,袁朗!我说那么半天你倒是听没听进去啊?”
  袁朗的脚步滞了滞,没回头,铁路发现他这辈子没有那么郁闷的时候,连续两天提心吊胆的等着别人的答复,而这个别人仅仅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袁朗终于转过身,盯着铁路的眼睛,又是那种盯上猎物似的光芒让铁路都忍不住一颤,“不,我拒绝,因为我恨当兵的。”
  多年以后铁路回想起来仍觉得自己眼光很毒,这样一双眼睛会让所有成为他敌人的人胆寒,他庆幸他的锲而不舍,最终让袁朗变成了伙伴,而不是敌人。
  铁路有些失望的目送袁朗远去的身影,突然眼睛一亮,他发现袁朗迎上了一个门边瘦小的身影,一个老太太。让铁路激动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发现,当袁朗接触到这个老人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温柔的,他的全身,不是那种防备着,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看着袁朗一路小心的搀扶着老太,不是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老太满是皱纹的脸,全开成了一朵灿烂的花。
  铁路饶有幸味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摸摸下巴,思索着什么。
  袁朗
  奶奶那时已经记不起很多事情了,因为老年痴呆,也因为过早的失去父亲,让她失去了人生的支柱。但她仍记得每天接送我放学,每天,看着奶奶坐在岗亭前的花基接我,是我一生记忆中最温暖的画面。
  成长(七)
  在袁朗几乎已经快忘记铁路这么一号人物的时候,一天回家,在袁朗屋里桌面上摆了一个包裹,没有地址,没有收信人,也没有署名。拆开,是一盒没有标题的录像带。袁朗原想随手扔进垃圾桶,突然心中一转念,把带子插进了录像机。一段麻花闪过后,渐渐出现了一个影像,是他!袁朗惊讶的注视着屏幕,他不可能忘记这张脸,这张比父亲有着更多的岁月痕迹的脸,潜意识里,这张脸是与父亲重合的。
  那是一段访问谈话,袁朗很久以后一直都深深地记住了谈话的每一个段落。
  记者问:“老首长,您这一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那么多战役,打了不少的胜仗,那让您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情呢?”老军人沉默了很久,沙哑的声音缓缓说:“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每一个兵,每一个我带过的兵。”老人说到这里,抬起左手使劲的搓了搓脸,然后是长久的沉默。记者没有开口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等待老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很长时间过去了,老人忽然撑起身,说:“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老人小心翼翼捧出一本厚厚的相簿,看得出很旧了,可是却保存得很好,老人慢慢摩挲良久,翻开,里面并没有相片,而是一张张熨贴平整的纸片。“这是我带过的每一个牺牲了的兵的证件,有很多人的,已经无法找回来了。”老人一页页翻过,细细的说每一个兵长相,性格,喜好……有一页,驻扎了一张面孔,那是袁朗非常非常熟悉,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掉却始终深深的刻在了心底的不愿意碰触的面孔,黝黑,模糊,眉眼间是笑着的模样。这是老山战役后,我代职的那个工兵团的一个连长袁武行,大个儿,菜炒得好,当年他收拾出来得烤野兔,那在全团都是有名的。每一回,都抢在自己的兵前面清雷。那天,有个冒失的兵没注意撬开了一个联体雷,他只来得及把那个兵推开,就……”
  袁朗的泪已经淹没了自己的双眼,他使劲擦了擦眼睛,紧盯着屏幕。
  老人拍拍胸口的勋章,缓缓的,沉重的:“这里的每一个奖章,每一个胜利,都是兄弟们用鲜血,用生命换来的,我带着它们,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那些为这些胜利牺牲掉的兄弟们。”老人空握拳头,使劲捶了捶胸口,“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做过什么,但他们一辈子都活在这里。”老人激动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眶里泛着红。长时间的沉默后老人再次缓缓开口:“我费尽心血,却不敢妄谈胜利,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在战场上,他们能少死几个”……采访结束时记者恳请老人总结性的说点什么,老人考虑良久,说:“我给你唱个歌吧。”说罢目视前方,缓慢但有力的唱起:“红日照耀在东方,中华儿女在纵情歌唱……”镜头推远,夕阳里,老军人的一侧袖管,空荡荡的。
  袁朗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哭过了,从他懂事起就没再像这样放肆纵情的哭过。
  “妈,我想考军校。”这是自袁朗挨了那顿鸡毛掸子后第一次主动跟母亲说话。那一年,袁朗17岁。
  在被选进A大队后袁朗问铁路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录像带:“头儿,你可真神了哈,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录像的?”
  铁路故作神秘的回他:“秘密!”
  “那您还真得要感激我那个革命思想一闪念啊!要不然,哎,你这会儿可就没有那么可爱的手下了啊!”袁朗有些嬉皮笑脸。
  铁路忽然换了一种很严肃的目光盯着袁朗:“那是一个赌注,我跟你的赌注。”
  被铁路的眼神看愣了一下,袁朗接着换上一副很讨打的表情:“您就不怕我进来了给您捣乱?”
  铁路淡淡扫过袁朗的脸:“捣乱?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捣乱。”
  成长(八)
  一年以后,袁朗已经站在培养中国军事指挥人员的最高学府的门口,从一个绿色换到另一个绿色,对他来说并没有很多的不适应,他已经决定好了要亲身体验一下这个集体,这个被铁路吹捧的地方——进入A大队后,他才知道,当初跟他斗智斗勇的铁路是多么一个名号响当当的人物,也因此,对自己当年的胜利多少仍有点得意忘形——这个让那个老军人念念不忘的地方,更是父亲寄托生命的地方。
  新兵连为期三个月的军训,就是为了教会这些新入伍的准军人们,什么是服从命令,什么是整齐划一,什么是军人的天职——军营,就是一个要让每一个人收敛个性,扩大共性,磨平所有的枝枝桠桠,磨平棱角的地方。但这显然是不适用于袁朗这样的“兵”的。
  挟着入学总分第一的成绩,袁朗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训队一区队区队长,负责他们训练的除了正儿八经的新训队队长和参谋之外,都是从老生队调过来的学生骨干和警勤连的士官们。队列操练、打靶内务,这些在袁朗从小的耳濡目染中,做起来实在是驾轻就熟,尤其是小时候学的那几手擒拿格斗的小招数,没几天就和这些“教官”们混了个烂熟。新训结束后,袁朗跟他们不少人都成了一起喝酒的哥们。
  接下来的课业,以袁朗的脑袋瓜子来说,更是小菜,成绩永远维持在专业队前十,参与设计的作战计划得到代职的大区作训参谋点名夸奖——他是那种为数不多的,不用死啃书本就轻松拿到好成绩的人——参加学校里的各种有对抗性的活动,辩论赛、运动会甚至吉他小组,在哪都是活跃分子,甚至有在学期段考时,带领全区队作弊的“辉煌记录”。
  队长和参谋一提起他是又爱又恨,参加什么比赛,不论学习还是对抗,拿第一的准是他,每回被旅部通报批评,被警通连通知领人,带头的也一定是他。不到一年,全校上至校长政委,下至扫地的阿姨,没有不认识他的。准确的说,离开家的第一年里,袁朗过的非常愉快。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成长(九)
  袁朗喜欢上了单杠。
  对于指挥专业的学员来说,单兵作战科目里的腹部绕杠并不是必选科目,但对袁朗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用来锻炼腹臂协调能力的家伙什。他喜欢在单杠上旋转时的感觉,听着风在耳边呼啸,看着蓝天黄土在眼前交替,仿佛找回了小时候,那种眩晕的感觉,很爽。在盖满营房,到处是人的营区里,只有在杠上旋转的时候,才是让袁朗觉得心最静的时候。
  一年一度的野外生存训练周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是学校的一个老传统,目的是给即将下各大军区实习的准毕业生们提前适应部队野外作战训练的“前菜”。训练成绩列入学年总成绩中——实际上,是直接关系到实习时被分配到的部队档次的,往年训练中表现突出的学员,就有好些,是直接被要到了重点作战部队——实习分配地点,几乎也等同于毕业分配部队,发展前景,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每一年的训练周,各大军区都非常重视,定会提前派出最苛刻的观察团参观训练情况并予以评估。同时,对优秀学员的争夺,也是抢得凶悍。而参与训练得学员们,也大多是飊足了劲儿的准备大展身手。
  以袁朗的成绩,即使不用参加野训,分配到一类甲种师实习也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队长和参谋虽然气他三不五时的捣蛋行为,却也真对这个脑袋瓜机灵的臭小子爱到心坎儿里——选训前一周,袁朗区队长带着队里的几个骨干,偷偷把炊事班下蛋的那只老母鸡给光荣了。这几个小子不但把人家鸡吃了,连作料也一并从炊事班顺了出来,跑到后草场美美的饱餐了一顿。等司务长寻着香味儿找上门时,就省下一地的鸡骨头了。司务长气得跳脚,一状告到了旅部。
  队长有点头痛得看着眼前立了快半小时的袁朗——低头,沉默,肢体语言:我非常忏悔。可队长太了解这个滑头小子,知道他心里绝对没有一点内疚的意思,不耐烦的挥挥手:“得了得了!你少在我面前跟我装熊,你要是真会认错,母猪都早会上树了!”
  袁朗迅速抬头瞄了一眼队长的表情,旋即满脸堆笑:“队长,您不生气了?嘿嘿,我说呢,咱队长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生气不是?多见外啊!再说了,那鸡,不就是等着人吃的么?这能为解放军服务,哎,那是它祖上积德啊!多光荣啊!是不?”边说边没正形的就准备往桌子上坐,顺手开始摸队长口袋里的烟。
  队长狠狠得拍掉袁朗不安分的爪子:“去去去,成长(十)
  野外生存训练,就是参训人员负重必须装备,进行一次野外绘图及生存训练,为时三天,配发物品除军用匕首外无常规武器,不配发枪械,每个小组配定向指北针一个,小组成员人手配发一日口粮,完成指定地点地图测绘一份,三天总计行军公里程约一百公里。
  没有对抗,没有伏击,没有很直接的格斗竞争——每个组都分别投放到不同地点。这种以班为单位的野外越野行军,对袁朗来说,跟幼儿园小朋友出去郊游没啥区别,还不如模拟电子对抗赛有意思。旅长宣布注意事项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走神儿——哎,别说,那天的鸡,味道还真不错,下回加点料,司务长那儿好像还拴着一条老黑贝,嘶,想起狗肉那个香啊!袁朗口水差点儿没滴下来。嗯,可以好好捣鼓捣鼓,不过司务长那儿,防范森严多了哇!
  袁朗刻意压低帽檐开小差的举动并没瞒过每一双来考察的眼睛——猛虎团作训股股长李连胜就发现了这个在开小差的兵。在所有人都那么专注,所有人都斗志昂扬,所有人都飊着劲儿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这个兵眼里的散漫和无聊——对,无聊,吸引了他,嗯,有点意思。李连胜判断,这个兵,不是绝对的强者,就压根儿是一个空有一副架子的孬兵,属于净扯班级后腿的那种。不过凭他多年的带兵经验,他直觉袁朗决不是后者——这次参观有点值当了。当下扭过头,向身后随行的作训参谋交代了些什么。
  袁朗慢慢的猫下身,悄悄举起手,向不远处的战友打了个手势,一个小个子兵把手中准备好的一把蒿草迅速填进脚前的一个土坑里。烟慢慢从袁朗眼前的洞里漫了出来,突然,一道黑影从洞里飞驰而出——
  “抓住它,快!堵上!别让它跑了!”
  “哎!看!又出来一个!快!”
  “你上那!哎哟!看着点儿!”
  “哎!跑了跑了!截住!对!”
  袁朗第一个猛扑没抓住,一边指挥其他人围追堵截,一边不忘叫人把刚才的洞堵上——他们在抓兔子。从进入林区袁朗就发现了,这里哪像野外生存训练啊~整个一个“后勤仓库”么,沿路有野果,水源也不难找,溪流里有不少拇指大小的小鱼,最重要的是——兔子,袁朗沿路发现了不少被兔子们隐藏起来的土堆儿,看来学校的教员们并没准备给他们太多的考验,更像是走走过场。这让袁朗不禁又对本次野训失望了几分。这不,刚到达驻营地,他就召集了大家先过来逮兔子。这菜加的,那比食堂加餐可有味儿多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们带着胜利的战果回到预定的驻营地,“得了,你们该睡的,该歇的歇,该干嘛干嘛去,兔子烤好了我叫你们!”袁朗一坐定就冲其他人嚷嚷。
  说到烧烤,在座的几个那都是尝过袁朗的手艺的,这个说:“大区,你可不能自己独吞哈!”
  那个接:“哎!大区,别烤糊了哈!”
  袁朗顺手把手里的柴伙棍儿扔了过去,故作生气状:“我踢死你们!”伙伴们都笑闹着跑开了。
  袁朗笑着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把帽子摘下来拍拍再反扣在脑袋瓜子上,开始细细翻烤树枝上串着的兔子……
  给我老实站着,少跟我登鼻子上脸的,我告诉你,臭小子,这回野外训练,你给我安分一点,好好表现,你要是没给我拿第一回来,我连这个一起处分你!滚!”边说边抬脚准备踹袁朗一下,袁朗一闪躲到门边,边敬礼边笑嘻嘻的答:“是!保证完成任务!”
  队长挥挥手让他出去了,几秒后,袁朗又伸进头来:“哎,队长,您到底是要我安分一点,还是好好表现啊?”队长转身举起文件夹:“我一脚飞死你!”——门外的袁朗早就跑没了影。
  成长(十一)袁朗
  半人高的灌木丛,是可以隐藏很多危险的。
  一群脸上画满了油彩的“迷彩”一动不动的卧在离驻营地不远的灌木丛里。李连胜带着一个侦察班的人员正潜伏在袁朗身后。从他们抓兔子的时候起李连胜就开始观察他们了。倒霉的是其中一个洞口正对着李连胜的潜伏区,烟熏火燎的,呛得他们差一点就暴露了目标。这会看他们悠闲自在的睡的睡,打屁的打屁,甚至有诱人的肉香从鼻尖飘过,要多折磨人有多折磨人,李连胜使劲睁大了被烟熏红了的眼睛,提醒自己,忍耐,忍耐,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袁朗仔细给兔子身上每个部位抹上盐,看着野兔往外滋滋冒着油,香味已经出来了,有两个嘴馋的兵,已经在身边晃荡好几圈,都被他赶了回去。大功告成!袁朗赶紧招呼伙伴们开餐。一群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到一刻钟两只烤野兔就已经被席卷一空,连骨头都被嚼了。酒足饭饱之后,错了,就差酒了,累了一天得学员兵们挤进临时搭建好的帐篷,进入了梦乡,帐篷外升着火,以防意外出现的野兽。
  夜深人静,秋虫鸣,几条人影迅速接近学员兵们酣睡的帐篷,悄悄摸了进去。“呜!”睡意正酣的学员们并没有被第一声“警报”闹醒,李连胜带着的侦察班速度迅猛的把睡在最靠门边的一个学员拖了出去,绑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天性的警觉,让袁朗迷糊的睁了睁眼,突然看见一张黑七马虎的脸正近距离的戳在自己眼前,“黑脸”也被突然睁开眼睛的袁朗吓了一跳,迅猛上来捂袁朗的嘴,袁朗下意识抬脚一踹,“噢!”“黑脸”一声低吼,松开了手,痛苦的抱着肚子弯下腰。袁朗趁机速度翻身大吼:“有(情况!呜)”旁边早已伸过一双手把他的嘴牢牢捂住。第一声大吼显然已经足够惊醒身边的伙伴们,但所有人都在撑起身的下一秒,就被稀里糊涂的绑了个结实。
  为时四分钟,袁朗等人在升起的篝火边看清了眼前伏击他们的一群“迷彩”,那些是真正的战士。目光锐利,军容整肃,往那一立仿佛就是一尊雕像,袁朗他们心底里是羡慕这样的兵的,因为他们手里握的“真家伙”——他们仅仅是在大一的射击课上摸过,还是教练弹,感觉真不过瘾。
  一个身影艰难的挪到队列前面,看那个姿势,似乎被击中了某个“重要部位”。站定后努力维持军姿:“今天的成绩,全体判定!不合格!”
  “为什么!”袁朗一伙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如果今天是敌军侵入,你们全体都去见马克思了!还有气问为什么吗?”李连胜几乎是咆哮了。他非常失望的看到自己中意的“目标”那么容易就被解决了,虽然他那一击很要命……李连胜克制住自己抚摸痛处的举动,脚下被什么东西硌了,低头一看,是一堆嚼得稀烂得骨头渣,李连胜危险得眯起眼,那香味……李连胜使劲咽了口唾沫,可恶,这帮死小子,新仇旧恨一起跟你们算!
  “报告!”袁朗不忿的吼起来,“作训科目里没包括这个!”
  “天真!”李连胜狠狠的剜了袁朗一眼,“你身为一个战士,连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如果是战场上,敌人会给你汇报训练科目吗!”
  “报告!”
  “说!”
  “至少我们在出现突发状况的时候做出适当的应对反应了!您不能判我们不合格!”袁朗不怕死的反驳,并挑衅的瞄向李连胜的腹部。
  “带回!”李连胜咬牙切齿地吼出两个字。
  袁朗
  李大是我军队生涯里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导师。
  从我们那届学员开始,以后每一年的野训都增加了这么一个科目,目的是为了检验学员们的临战应变能力,不过,这是不会在作训科目中宣布的。战争是残酷的,我想那些老军人们就是想通过这个,告诉我们这一点。
  进猛虎团后,李连胜曾气鼓鼓的敲着袁朗的头:“臭小子,为了你,差点害我绝了后!”可他是第一个,让袁朗找到军人意义的人。
  成长(十二)袁朗
  C师猛虎团前哨指挥部
  “嘀,嘀嘀,嘀,嘀嘀嘀…….”
  发报机繁忙的运输着战斗指令。袁朗到猛虎团代职第一年,赶上了军区联合演练,他们作为红方,主力打击B师的王牌装甲团。
  “李大。”袁朗讨好的紧贴在李连胜身后。李连胜眼眉子都没抬,“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袁朗换了个方向继续腆着脸向李连胜哀求:“李大,您就让我去吧,求您了,您看,你好不容易把我要来,不会是就让我动动笔杆子,磨磨嘴皮子,再加跑腿而已吧?您不也说我还需要继续锻炼一下么?这多好的机会啊!李大!您就准了吧!啊?”
  李连胜瞥了一眼袁朗一脸献媚的样子:“小王八羔子,我就知道你小子坐不住。滚吧滚吧!”说罢放下手里的瓷缸子冲门外晃过去的一个身影:“刘参谋!弄个车,把人送到侦一去!”回头往已经在一旁跃跃欲试的袁朗头上敲了一记暴栗,“臭小子,还不赶紧去报到,耽误了事儿,我唯你是问!”
  “是!”袁朗连蹦带颠儿的跳上车,吉普“呼”一家伙冲进了草原深处。
  痛!一阵阵绞痛一波波的袭来,袁朗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深深抠进了黑土,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从刚才开始就不知怎的,先是胃,接着是全腹部,一阵赶似一阵的绞痛,他已经把吃过的晚饭全吐了个干净。好不容易参加的演习,袁朗可不想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偷偷问连卫生员要了两片止痛片,嚼嚼咽了下去,可疼痛并没有止住,反而一波胜似一波地越痛越凶。身旁的战士小周发现了袁朗的异常,小声询问:“袁代,袁代,你怎么了?”
  袁朗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敢开口。小周想想觉得不对,偷偷拉了一下身边的伙伴,一猫腰,退下了潜伏着的战壕。不一会儿,小周又悄摸迹地摸了回来,身后跟着侦一连的一排长。“袁朗,你怎么回事?”一排长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没事!”袁朗咬牙挤出一句话。一排长不放心的伸手拉了袁朗一把,触之烫手!“你在发烧!”一排长低吼。“发烧又烧不死人!”袁朗倔犟的顶了回去。“不行!你立刻给我到野战医院去!小周!”一排长毫不含糊。袁朗还想抗议,但疼痛早已耗尽了他大半体力,被小周等几个兵连拖带拽的撤离了战壕。
  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袁朗
  很多年以后,唐菲仍坚定的认为她嫁了一个怪胎。
  当我跟我的兵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齐桓说:“该把那个护士拉出去毙了!”——那是你嫂子……
  吴哲说:“这个兵有一种变态的自尊心。”——死小子,变着法儿埋汰你老大?
  许三多说:“这个兵是个好兵,他那么疼还能撑过去,比佩服还好!”
  我说:“谢谢,被人夸的感觉,真好!”
  成长(十三)袁朗
  “医生!医生!医生呢!”小周一冲进野战医院的帐篷就扯着脖子大喊。
  “喊什么!一边等着!没看见都在忙着呢么!”一个白口罩不耐烦的回道。
  小周他们几个赶紧小心翼翼的把袁朗放在一张空置的担架上,袁朗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豆大得汗珠从发青的脸上不住的滚落下来。小周他们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用枪押过来一个刚进门的白大褂,“快!给他看看!要不老子毙了你!”
  白大褂瞪了一眼小周急的青白的脸,俯身给袁朗查体,简单看了一下之后又询问了袁朗几句,起身:“快!准备手术,急性盲肠炎!”
  小周他们被“请出”了帐篷,忙乱的医护人员迅速的行动起来,准备给袁朗动手术。
  袁朗迷迷糊糊的睡在手术台上,刚打了止痛针,感觉不像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突然一阵剧痛从下腹部传来,播散到身体每一个神经。
  “嗷~!”袁朗惨叫出来。这一声中气十足,差点没把野战医院的帐篷顶掀翻。
  “喊什么呀喊什么呀!老虎团的还怕疼啊!”一个声音响起,带着隐隐的不屑,袁朗被这不屑给激怒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意志,咬紧牙,再也不发一声,全身因竭尽全力的压制而止不住微微颤动。
  就在袁朗以为自己的牙要全咬碎掉的时候,手术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放松了神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袁朗看见一个护士在自己面前痛哭,伴随小周在帐篷外大吼:“袁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毙了她!”怎么了?袁朗不知道,但他实在太困了,眼皮止不住又打起了架,合上眼前,他记住了一双很温柔,很清澈的眼睛。
  每一个来探望他的战友都会狠狠的瞪一眼那个一直守在袁朗身边的小护士,他终于哭笑不得的知道了因为她的迷糊,在手术时忘记了给自己打麻药,让他白遭了一回意志的锻炼。不过现在看她可怜兮兮外加被自己战友怒视的情形,有些好笑的想起她一开始对自己大吼的不屑。据说侦一连的连长已经上报到了师部,师部下令要好好处分这个护士,按说这种时候,她应该对自己避之不急的,可她居然主动申请要给他当特护。
  “谢谢啊!”袁朗看着在病房里转来转去的小护士,笑着说:“你让我成了名人,连军长都知道我的名字啦,我有点儿前途无量啊!”小护士脸一红,蚊子似的哼哼了句什么。转身又忙开了。
  两天以后,袁朗出院归队,李连胜亲自开了车来接,“你小子,熊兵一个,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
  “哎!李大,那可是非可抗拒因素啊!”袁朗这会可有精神跟人打屁了。伸了个懒腰,“睡了两天,骨头都睡散架了,哎,李大,演习咋样啊?”
  “废话!”
  袁朗有些遗憾的摸摸鼻子,“啧,要是我在……”李连胜伸手就拍向袁朗的后脑勺,袁朗赶紧一躲,却不幸撞上了前面的挡风玻璃,“哎哟!”
  李连胜好笑的收了手,专心继续开车。
  袁朗委屈的揉着头,看着倒后镜里渐渐消失不见的医院,心底浮现出一张哭成花猫一样的脸和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睛。
  成长(十四)
  袁朗
  袁朗
  喝酒那天,老七是搀着快要临盆的沐苒一起来的。糖糖他妈下厨。
  酒过中巡,唐菲和沐苒上里屋聊她们女人家的私话去了。我盯着明显有点喝高了的老七:“当初你怎么没去参加选训?”
  这个当年某陆院的优秀学员瞟我一眼,闷头连灌两杯啤酒没作声。
  沐苒从里屋一掀门帘,扬声说道:“他那个死脑筋,当年A大队不是他爸在那么?他接到通知就冲回家里,二话不说直接就跟老头儿拍着桌子大吵了一架,死活不肯去,这不,老头儿前些天还念叨这事儿呢!”
  “就,就,就你知道的多!”老七仰头梗着脖子,“女人!”
  沐苒毫不示弱的顶回来:“女人怎么了?你不是女人生出来的?土豆!木鱼圪塔!”
  “你,你!”老七平时就爱磕巴,这会儿一气更是。
  糖糖他妈一看这两人都快打起来了,赶紧拉住沐苒,不满的瞪了一眼明显在旁边偷乐,等着看好戏的我,转换话题:“哎,妹子,你们家儿子,起名字了么?都快生了。”
  沐苒孩子气的嘟起嘴:“人家当爸的可一点也不急!”刻意拖长了尾音,箭头直指一旁闷头喝酒的老七。
  “白菜!”老七大着舌头甩出来一句,“土豆配白菜,挺好!”
  我们几个一愣,随即捧着肚子笑得差点岔气——沐苒姓白。
  团里突然接到命令,抽调一批骨干到E区执行特殊任务。
  通讯员找到袁朗时,他正在训练场上。
  刚完成上午的障碍冲刺,袁朗这会正和侦一的几个排长凑到一起,站在圈外看摔跤。看得高兴还不时和着众人吼上两声。通讯员隔着操场,冲袁朗使劲挥手,扯着嗓子通报:“一排长,一排长!团部通知,叫你马上过去一趟!”
  袁朗老早就看见了这个长的肉乎乎的通讯员,看他那样子,大外八,小罗圈儿腿,好好的武装带像是随时会被那圆滚圆滚的“小腰”给撑断了似的勒在身上。跑步的时候脚几乎都没离地。袁朗特看不惯这种一看就属于油水很足缺乏锻炼的“熊兵”,存心逗他,故意把手拢在耳边,也扯着嗓子回道:“什么?我听不见!”
  王蛋蛋喊得嗓子都快冒烟儿了,袁朗还是做出一副莫宰羊的表情,其他人都看出袁朗在使坏,几个定力差的已经转到一旁偷笑去了。王蛋蛋苦着脸,认命地跑步到袁朗面前站定,边喘着粗气:“报,报告一排长,团部通知,叫你马上去一趟!”
  “嗯,知道了!”袁朗故作严肃,“马上就去!”
  目送王蛋蛋近乎“球状”的身体消失在操场尽头,看戏的人群终于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笑声。
  成长(十五)
  袁朗
  袁朗换好着装,心情愉快的晃进团部大门。
  刚荣升为团长的李连胜盯着手里的命令皱起了眉头。一十二人,全是团里的各个作战连的尖子。任务内容不详,任务持续时间不详,任务地点资料不详,只通知说标准单兵配备,其余一律到达集合点后统一配发。他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凑到沙盘前又仔细的在地图上查对了几遍,只能得到任务地点是一片开阔的“无人区”这唯一一点线索。李连胜背起手踱到窗边,“86749,86749”李连胜默默地重复着这几个数字,心里隐隐抓到了些什么,却又一闪而过。军里最近得有什么大动作么?不对啊?
  “报告!”
  “进!”
  李连胜转过身,看见袁朗满面春风的走进门口,在自己面前立定,敬礼:“报告团长!侦一连一排长袁朗报到,请指示!”
  李连胜满腹心事的还了个礼:“坐下吧!”
  “是!”话音未落,袁朗已经毫不客气的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腿一翘,很自然的摸上李连胜桌上的“大中华”。
  李连胜心烦伸腿一踹。
  袁朗没防备,很狼狈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哎哟!”不解的抬头,才发现李连胜的脸色不太对劲:“李大,怎么了?什么事儿不高兴了?”
  “自己看!”李连胜把命令甩到袁朗面前。
  袁朗拿起命令迅速浏览了一下,放下也是满脸疑惑:“什么任务?”
  “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么?全部不详,送命令过来的马参谋什么风也没透。就是这样我才觉得奇怪!”李连胜有些忿忿的准备点烟,才发现火没了,袁朗赶紧凑过去把烟给他点着。
  “去了不就知道了呗!”袁朗有些满不在乎的甩甩手里地火柴棍儿,顺手扔进了墙边的垃圾桶,精确命中。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李连胜看着袁朗的自信,心里莫明就踏实不少。
  “咳!李大,您就对我那么没信心?”袁朗一副很臭屁的样子。
  李连胜捶了袁朗一拳,“就你小子牛,别又给我掉链子,去,把剩下的几个给我叫过来,你整队,半小时后集合!”
  “是!”袁朗一溜烟儿的跑了。
  李连胜深深的吸了口烟,在窗边目送袁朗身影拐出团部大门。
  他还是觉得哪不对劲。
  侦一连宿舍。
  “哎!你们哪个混球把我的衣服拿跑了!”袁朗冲走廊大吼。
  一回到队里,他就发现刚换下来的作训服不见了,急得上窜下跳,这不是要命么!
  “报,报告……”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袁朗身后响起,“排,排长,那个,衣服刚泡上……”队通讯员举着湿嗒嗒的手,鼻子上还有一团肥皂泡。
  “你!”袁朗气得指着他的鼻子,“谁叫你给我洗了的!五分钟之内,你给我弄干!”
  “啊?”通讯员垮下一张脸,五分钟?
  袁朗咬牙切齿的在凉嗖嗖的秋风里带队跑步向E区进发,远远就看见集合地点已经聚集了很多车子,甚至包括大型演练才出库的轻型装甲炮和数量重机动越野,黑烟随着车子移动呼呼冒着一片烟雾弥漫。跑近后,更是有些意外的发现大区的主官基本上都来了,看来是有什么大动作——袁朗不禁对本次“任务”多了一点点期待。
  “报告!猛虎团预定集合人员报到!应到一十二人,实到一十二人,请指示!”袁朗冲着标着“1号”车的一个背影吼到。
  正在核对名单的铁路回过头,有些意外又好笑的看着那个万绿丛中一点“深绿”,憋笑快憋到肌肉抽筋,他放下花名册,慢慢踱到袁朗面前,“嗯,不错,非常好!原地休息!”
  而袁朗,从见到铁路的那一刻,就像动物对危机有本能反应一样,不祥的阴影漫过心头。
  成长(十六)
  
  铁路心情极好的站在集合好的队伍前:“今天临时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只是一次简单的突击测验,目的呢,只是检验一下你们团平时的训练情况,啊,大家完全可以把它当作一次野外郊游嘛!呵呵。”士兵们疑惑的眼神不解的盯着铁路,铁路摸摸鼻子:“装备呢,随便挑,只要你背得动,食物呢,按一日标准单兵配备,最快完成指定点绘图并把它交到我这里的人员为优胜。三天后,我在E8区的树林旁边等你们。前三名完成后,其余人员一律视为失败。如果跑不动了或者需要放弃的话,这里有信号弹,一会儿人手一个。明白了么!”
  “明白!”
  袁朗在“大闷罐儿”里晃晃悠悠的摇着,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配发的装备,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演习才使用的空包弹,定向指北针,一张标志模糊的地图,连信号弹都配了!以及——环顾了一周——团里各连的精英。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脑海里浮现出铁路送他们上车时那墨镜后隐藏不住的笑意。袁朗非常肯定,这绝对不会是一次愉快的“野外郊游”。
  “现已进入战区,请全体人员下车!”没时间等袁朗细想,扩音器里传出新的指令。袁朗刚跳下车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奇怪的听到子弹出膛的呼啸声。他本能的往地下一趴,一颗子弹几乎蹭着他的头皮“嗖”的飞进了身后的土堆,溅起一阵黄烟。紧接着乒呤乓啷跟放爆竹似的,四面八方飞来了无数的子弹,把刚下车的士兵们打得晕头转向,连扑带摔的卧倒在稍高出来的土堆后面不敢抬头。几个反应慢得兵还没回过神儿就被击中,被判出局。
  这才是“郊游”的真像!袁朗低头吐出刚啃了一嘴的泥,趁对方换弹间隙,迅速抬头判断了一下火力分部情况。三点,十一点,七点方向,均有火力打击,火力密集度评估,来围堵他们的至少有两个重机排外加一个营的兵力!这么多人阻击他们一车不到三十个只有步兵标配人——袁朗突然发现这个游戏好玩了,有意思,他决定好好玩下去。
  一组火力打击间隙,袁朗瞅了个空,迅速爬起身,箭一样的“蹭”就窜了出去,其他兵反应过来也紧跟在袁朗身后弹了出去,边跑边还击,一路突出了伏击圈。
  成长(十七)
  
  “报告队长!”车载步话机里传来声音,铁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摘下话筒:“说话!”
  “目标已向B2、C1、E16方向移动,已向各地点组织追击。完毕!”话筒里还传来零星枪声。
  “随时报告情况进展!”铁路悠哉回到。
  “是!”
  铁路再次转身举起望远镜,远处一片绿色的小点,迅速投入了苍茫的草原。
  “呼,呼,”袁朗紧贴在一处草窝深处,努力压制自己呼吸的动度。仔细观察附近确定没有追兵后,才转身靠在草窝里,伸手松了松领口。取出随身的军用水壶,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轻轻吐了口气。两天了,背包里还有半块军用饼干,他克制很久才压住了把它吃掉的本能冲动。从口袋里翻出一把桑叶,塞了两片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一梗脖子咽了下去,桑叶苦涩的滋味让他奔跑了两天的身体稍稍振奋了一下。
  该死的铁路!袁朗现在已经很肯定这次“郊游”是铁路一手策划的结果,他抬头再次观察了一遍附近的动静,把自己稍微压低了一些,让绷了两天的身体稍微放松一下。一想到铁路这会正不知在那个角落,好吃好喝的偷着乐,袁朗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恨不得能变成一头草原狼,这样就可以寻着味儿找回大营去——可他现在已经挤不出一点狼的威风了,一天半的树叶,都快把袁朗喂成兔子了!他咬牙切齿的嚼着手里的树叶,想象那就是铁路的模样——这笔帐,该怎么跟铁路讨回来呢——正在编拟作训计划的铁路,没来由的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一身泥泞的袁朗,拖着沉重的脚步,命令自己跑起来。离开始比赛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十八个小时了连续的体力消耗,让袁朗非常疲惫。他手里仅仅攥着绘好的地图——刚才在测图的时候,就听见东南方向有零星的枪声,一定是其他参训的士兵也到了。正想着,脚下一绊,袁朗“嘭”一家伙砸进了草场里的湿地,凉浸浸的,好舒服。袁朗几乎想要就这么睡过去了。不行!他使劲咬咬牙,撑起身子,不能就这么睡着,要快!只取前三!袁朗摸出那半块饼干,囫囵吞下,把图小心收好,一路摔着往目的地进发。
  铁路有点焦急的在车旁踱着步子,计算着士兵们到达的时间。救护队也早待命一旁,随时准备展开救护工作。当守候多时的铁路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冒出第一个身影时,那心情甭提多激动了!
  袁朗全身上下都滚满了泥,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使不上一点儿劲。迷彩早已失去了它的保护色作用而变成一件地地道道的“泥盔甲”。眼看终点就在眼前,袁朗拼了命地咬牙,鼓劲儿,连滚带爬的往目标挪去。当他看清站在车边那个光鲜又熟悉的身影时,压抑许久的怨气转化为最后的动力,大吼一声,瞄准铁路冲了过去。
  是那小子!铁路有些欣慰的看到自己钟爱的“种子选手”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不禁对自己的看人眼光有点沾沾自喜,下意识的伸手准备扶袁朗一把。袁朗目标明确的直冲到铁路面前,忽的一伸手,然后尽情往前一扑。倒下之前,他满意的看到自己的杰作——铁路光鲜的军装和墨镜,一点没糟践的被染满了泥巴。
  铁路成了有史以来A大队最“漂亮”的选训队长。
  自那次选训后,有此前车之鉴的A大队历届选训负责人,都再不会跟任何选手,进行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成长(十九)
  
  一辆“猎豹”飞一般的行驶在崎岖的公路上。
  沉默,压抑。
  铁路从墨镜后瞟了眼副驾驶座上的袁朗——刀刻一般的线条,安静的仿佛没有一点儿生气。他在担心,他害怕袁朗失去他心中的支柱后,会变成一只无法掌控的“野兽”——他太清楚的记得那种闪烁着危险的目光——以前,还有他奶奶温暖着袁朗心底的一小块儿柔软,现在他奶奶去世了,会对袁朗造成多大的影响,什么样的影响,铁路一概不知,也无法预测。一个只有狠、绝的兵,不是大队需要的,他们要的不是杀人机器。
  “家里还好吧?”铁路尝试打破沉默。
  “嗯。”
  “要不,再给你两天假?好好休整一下?”铁路知道这违反规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袁朗终于把视线从窗外调回铁路身上,似笑非笑:“首长,违规了啊!”说罢再次把视线调开。良久,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铁路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铁路轻轻吹了口气,轻松绕过一个弯路,继续寻找活跃气氛得话题:“别急着叫首长,能不能成为你的首长,还得看你表现呢!”
  这句话成功勾起了袁朗的兴趣,他回头疑惑的望着铁路。“说多了违规了,只能透露一点儿,前两天的选训,只是一个开始。”铁路专心绕过两个险弯,速度却是一点儿没降。
  “首长,”袁朗加重语气:“从某一点上来说,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实现,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和退却。”他目光直视前方,自信地扯了扯嘴角。
  铁路见“鱼儿”成功上钩,继续乘盛追击:“牛皮不要吹大了!你要是真通过了,我‘老婆’就归你了!”铁路拍拍手中的猎豹一副看轻袁朗的模样。袁朗轻轻摸索了“猎豹”一会,“你舍得?”
  铁路笑得张狂:“你还真当已经是你的了?能不能通过还两说呢!”
  “既然这样,现在让我试试车吧,如何?”袁朗也有意笑得灿烂。
  五分钟过后,铁路绷紧了神经,紧握住触手可抓住的一切固定物体。他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坐袁朗开得车了!为了安慰一个“痞兵”把自己“光荣”了,他值么?
  飞驰的猎豹上,全神看路的铁路没听到袁朗近乎耳语的说了声:“谢谢。”
  成长(十九)
  
  一辆“猎豹”飞一般的行驶在崎岖的公路上。
  沉默,压抑。
  铁路从墨镜后瞟了眼副驾驶座上的袁朗——刀刻一般的线条,安静的仿佛没有一点儿生气。他在担心,他害怕袁朗失去他心中的支柱后,会变成一只无法掌控的“野兽”——他太清楚的记得那种闪烁着危险的目光——以前,还有他奶奶温暖着袁朗心底的一小块儿柔软,现在他奶奶去世了,会对袁朗造成多大的影响,什么样的影响,铁路一概不知,也无法预测。一个只有狠、绝的兵,不是大队需要的,他们要的不是杀人机器。
  “家里还好吧?”铁路尝试打破沉默。
  “嗯。”
  “要不,再给你两天假?好好休整一下?”铁路知道这违反规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袁朗终于把视线从窗外调回铁路身上,似笑非笑:“首长,违规了啊!”说罢再次把视线调开。良久,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铁路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铁路轻轻吹了口气,轻松绕过一个弯路,继续寻找活跃气氛得话题:“别急着叫首长,能不能成为你的首长,还得看你表现呢!”
  这句话成功勾起了袁朗的兴趣,他回头疑惑的望着铁路。“说多了违规了,只能透露一点儿,前两天的选训,只是一个开始。”铁路专心绕过两个险弯,速度却是一点儿没降。
  “首长,”袁朗加重语气:“从某一点上来说,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实现,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和退却。”他目光直视前方,自信地扯了扯嘴角。
  铁路见“鱼儿”成功上钩,继续乘盛追击:“牛皮不要吹大了!你要是真通过了,我‘老婆’就归你了!”铁路拍拍手中的猎豹一副看轻袁朗的模样。袁朗轻轻摸索了“猎豹”一会,“你舍得?”
  铁路笑得张狂:“你还真当已经是你的了?能不能通过还两说呢!”
  “既然这样,现在让我试试车吧,如何?”袁朗也有意笑得灿烂。
  五分钟过后,铁路绷紧了神经,紧握住触手可抓住的一切固定物体。他发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坐袁朗开得车了!为了安慰一个“痞兵”把自己“光荣”了,他值么?
  飞驰的猎豹上,全神看路的铁路没听到袁朗近乎耳语的说了声:“谢谢。”
  成长(二十一)
  
  袁朗
  鹞子在选训结束后常喜欢跟我一起坐在375看鹰。他说,当初为了按铁头儿的要求对我们进行“严格训练”,他可吃了不少苦头——眼神儿不够吓人,天天跑去跟队里的那几只“黑贝”较劲,直到练到那群威风凛凛的“钢牙”们一见他就吓畏了的趴地上哼哼,还不肯罢休。以至于负责训它们的老林,一见他就头大:“我的祖宗哎!你把我的宝贝儿们都给整成猫儿了!我求求你行行好啊!这可都是军费啊!我把它们训出来我容易么我!去去去!哪凉快哪待去,少招惹我的宝贝儿!”
  鹞子挠挠头,咧开大嘴呵呵直笑,“没办法,队里人太知道我了,我一瞪眼儿,他们就乐,又怕你们来了完不成任务,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招了。”
  鹞子其实是个特别厚道,特别替人着想的人,就像我的大哥。可他端起枪的那一刻,他眼神就变了,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神。鹞子说,他们那儿不叫鹰,叫海东青,海东青才是最顶尖儿的鸟儿。“哎,你见过海东青么?雪白雪白的,可漂亮了,见到猎物,就那么‘呼’的一下。”鹞子每次说起的时候,眼神都特别特别漂亮,像清澈澄明的天空。
  “这里九点钟熄灯,六点钟至六点半,洗漱、早饭,十二点和下午六点,午饭和晚饭教官有权随时对此做出修改。不许私自下楼,外出要得到教官或我的批准;不许私自前往其他宿舍;不许与基地人员私下接触;不许打听你们在特训期的得分;不许使用任何私人通信器材与外界联络;你们的信一律交给我寄发;训练期间称呼名字一律使用编号……”沈鹞一边往楼上晃,一边向身后的袁朗扔出一串指令——这个指令已经成了之前和以后每一个到A大队的兵们背会的第一个“条令”。袁朗不知道,这段话就是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背得几乎成为噩梦的玩意。
  月色如皎。
  袁朗头枕在床上,睡意全无。这也是之所以,当铁路指使沈鹞吹响紧急集合哨后,他是第一个冲到楼下的。
  夜晚的寂静,特别容易引起人的思乡之情。袁朗在想念刚刚离开的奶奶。一天的颠簸,让他忙碌到没有空闲思考。或者,他根本就在压抑自己的思考,一但静了下来,所有的思念就如潮水一般,汹涌的埋没了袁朗的全部——奶奶,奶奶,袁朗在心中默念。走得时候,奶奶可在想他,可有唤过他的乳名?一定有的,奶奶是这样的疼他,而他,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能……
  成长(二十二)
  
  沈鹞看着铁路高深莫测的样子:“现在吹?”
  铁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沈鹞叹口气,抓起胸前的哨子:“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紧急集合!”
  集合!袁朗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伸脚踹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同屋,一边迅速把衣服套到身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快点快点!快点!”沈鹞不住的催促,“楼上的!快点!没穿好的整理好着装再归队!快点!你们化妆呢!”
  不到4分钟,全体人员已经安静的矗立在楼前的空地上。
  铁路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满意的看着四十号人迅速整理好的队伍,当然不能表露出来。直到沈鹞不耐烦的看了他好几眼,他才慢悠悠的晃到集合好很久的队列前,悠哉的背起手:“太慢了!居然用了近四分钟!穿个衣服磨磨唧唧!一群娘们!全体扣5分!”
  沈鹞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还慢?他下意识想抬头看——五楼耶!跳下来还得1分钟呢!不过这会儿铁路是老大,他认命的翻开记分册,一个个划拉。
  铁路继续站在队列前“训话”:“从现在起,早中晚十公里负重越野各一次,早晚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贴墙深蹲各一百个,早晚四百米越障、徒手攀缘各一次,全部项目要求全负重高于二十五公斤,全部项目要求在用餐时间前做完,因为,不能影响每天的正常课目训练。”铁路背着手一溜背下来,气不喘心不跳的:“完不成任务的,视情节严重,予以扣分,满分一百,扣完走人!哦,不对,你们就剩九十五分了。啧啧!”铁路貌似很好心的“提醒”大家。
  寂静。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大伙心里都憋了气。
  铁路像是很享受迎着“南瓜们”气愤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忽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兴:“哎!今天天气不错诶!”铁路笑眯眯的看着大家,扫视一圈后,很“失望”的发现没人听明白自己的画外音——除了一旁撇嘴的沈鹞。铁路警告的瞪了沈鹞一眼,后者立马把表情换回没有感情的钢板状。铁路满意的略一点头,决定不再继续卖关子:“我决定,临时加个餐,”铁路笑得像只狐狸:“大伙儿穿戴齐整怎么也得活动活动不是?就先去跑个五公里热个身吧!”
  沈鹞站在队列后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铁路忽略不理:“听口令!目标操场,右转弯!跑步-走!”
  袁朗他们被负责协助的“老A”们带队跑向操场,没看见身后沈鹞同情的目光。
  “怎么,有意见?”铁路靠近沈鹞身边小声说。
  沈鹞没好气的看了铁路一眼:“我敢?”
  铁路满意的点点头:“不敢就好,赶紧去,别忘了你的职责!”“哎!”铁路伸了个懒腰:“你去盯着,我回去再睡会儿。”
  “是!”沈鹞冲铁路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回头收拾你!”铁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沈鹞吐吐舌头,赶紧一溜烟往操场方向跑去。
  铁路转过身,冲他跑去的方向笑着摇摇头:“傻小子,前面那么大一面风纪镜没看见!回头再削你!熊兵”
  成长(二十三)
  
  所谓的“视情节严重”,实际上就是看教官心情好坏了——这一点袁朗他们从第一天开训就深刻的体会到了。
  五公里越野对袁朗他们这些各个兵种选拔上来的“兵王”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负重个三十公斤也不成问题。可后面再加上全副战备武装的——沈鹞他们这群死老A怎么会放过整“南瓜”的机会,没人背包里填了六整块青砖,外加全套的武装,足够四十公斤重的——负重越野、四百米越野障碍、徒手攀缘后一直饿着肚子的众人明显有点发虚,汗珠子跟开水笼头似的哗哗往下淌,新发的A大队作训服——就是昨天袁朗看见的那种分不清军种的土黄色军装,已经湿透四遍了。袁朗咬牙撑着地,可自己都明显感觉到手有些发抖。沈鹞在趴了一地的“南瓜”前踱了一圈,慢腾腾的“唱”:“五十一~!”全体“南瓜”参差不齐地完成一个已经有些不太标准的俯卧撑,身后背着的武装包简直就是当年压在劳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
  看着一地的“南瓜们”沈鹞都有点儿不忍心了,抬头瞄了眼靠在操场边的“猎豹”上的铁路,铁路正端了个保温杯,好整以暇的吹着浮在面儿上的茶叶沫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沈鹞气不打一处来的咬了咬牙吼了一声:“一分钟内完成剩下数目,做不完的自动出局!做完的原地稍息!”
  一句话仿佛给“南瓜”们打了强心针,谁都不希望自己第一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踢出局,迅速咬牙做完剩余的俯卧撑,摇晃着站起身。铁路这会儿已经察觉到了这边有“情况”,放下茶杯晃了过来。
  “有这么稍息的么!站没站像!全体扣两分!”铁路人未到声先到,顺便瞪了胆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违规”搅局的沈鹞一眼。沈鹞自知理亏,心虚的埋头翻开记分册迅速划拉完,合上记分册抢在铁路开声“加餐”以前,扬声道:“继续下面的训练科目!”
  事后铁路沉着脸“训”沈鹞:“你小子想造反,敢给我执行命令打折扣?”
  沈鹞也有的儿赌气的把帽子一把抓手里:“反正,他们完成训练量了,我没违反原则,头儿,我,我,都是自己兄弟,不能,不能悠着点儿?”
  “战场上谁给你悠着!”铁路真动怒了。
  沈鹞一愣,沉默了。
  铁路沉声:“还有问题么!”
  沈鹞把帽子正好,一个标准敬礼:“报告队长!没有!”
  “那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该干嘛还用我教吗?”
  “是!”沈鹞转身拉门。
  “跑步!”铁路吼。沈鹞一点没敢再打折扣。
  成长(二十四)
  随笔/感悟
  早饭集合的时候,袁朗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儿饿软了。
  “坐!吃饭!”全体“南瓜”们完全没有形象的开始埋头猛吃。
  “五分钟之后,全员楼前集合!”沈鹞站在食堂门外吼了一嗓子,里面没人回话,只见“南瓜”们的吃相更加可怖了。负责巡场的老A们看着“南瓜”们那恨不得把头扭下来直接往里倒的架势,差点儿破功笑差气。
  五分钟以后,全体人员被带到了操场——跑步。对,就是那个后来成为A大队参训人员经典科目的跑步。二十圈以后,队形已经散得不成样子了。
  “后面的跟上了啊!跟上,跟上!”扩音器里传来铁路气定神闲的声音。沈鹞在一旁开车,匀速40公里每小时。“跑不动的可以休息,一百分扣完走人!”铁路话音未落,刚摔倒的几个学员已经手脚并用得爬了起来,几个已经捂着肚子的也咬紧了牙,再次跟上队伍。
  “头儿,还跑多久啊?”沈鹞小心翼翼的询问铁路。铁路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末,没搭理沈鹞。沈鹞碰了一鼻子灰,闷着头接着开车绕圈。场内为选训调来的老A们不住的提醒已经有点儿脱形的“南瓜们”:“快点!快点!跟上!”
  也有捣乱的:“跑不动的休息啊!别撑坏了!”“南瓜”们咬牙切齿的逼自己继续迈步子。
  袁朗憋着气努力保持在“第一军团”里,这会儿他庆幸自己“阑尾”早就被割掉了,要不这会儿刚吃饱就被拉过来疯跑,不知道得得几回“急性阑尾炎”。
  铁路终于好像对绕圈产生了厌倦:“停车!”沈鹞一听眼睛一亮,赶紧把猎豹靠边停下。铁路下了车,但一点也没喊停得意思。沈鹞急得在一边直想跳脚,“怎么,你不也是这么训来的?”铁路继续抱着他的保温杯不紧不慢的吹,他怎么老吹没完呢?沈鹞想不明白,闷嘴儿葫芦似的不吱声,半天憋出来一句:“我还是不忍心。我,我宁愿您罚我下去跟他们一起跑得了。”
  “不忍心个球!你下去跑我自己开车?”铁路把杯盖儿一合:“你以为我不知道心疼他们?你现在敢对他们心软,那等于是害他们!还不明白!执行任务!”
  “是!”沈鹞回身拿起扩音器:“快点!没吃饭啊!后面的跟上!”声音震得全操场跟炸雷似的。铁路靠着车被震得手里的茶差点儿洒一身,危险的回头瞅了沈鹞一眼,暗骂:死小子,那么大嗓门还拿什么扩音器!
  沈鹞很尽职的继续催促绕操场的南瓜们,直到铁路夺过话筒:“最后一圈冲刺!最后的十名没人扣二十分!”沈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疼?在他看来铁路很享受收拾“南瓜”的乐趣。
  成长(二十五)
  
  等袁朗他们终于完成一天的训练爬回宿舍的时候,已经累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床上再也不起来。
  “哎,四十号,你是哪个部队过来的?”同屋的另一个兵王军——代号二十七挑起话头。
  袁朗从枕头上侧了侧头,看看对面同样瘫在床上的同伴,依稀记得报到那天他穿的是一身海军蓝。“C师183团。”袁朗回道。
  “哦!大名鼎鼎的军中老虎,猛虎团啊!”二十七很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呢?海军少校?”
  “425。”
  “呵,你也不差嘛!‘深海炸弹’”
  “熄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沈鹞在楼下扯着喉咙大吼。
  袁朗伸手抓灭了顶灯。
  “哎,”二十七压低声音,“你说,这第一天就给咱们个下马威,明儿他们还能玩什么花儿出来?”
  “呵,想那么多干啥?明儿就知道了呗,睡觉睡觉。”袁朗实在是睁不开眼了。
  沈鹞巡完新训宿舍,听见里面大小呼噜打得那叫一个欢。不忍心的朝对面的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望了一眼。故意慢腾腾的晃下楼,心不甘情不愿的抓起手中的哨子:“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紧急集合!”
  铁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苦笑着摇摇头,这个老鹞子,还欠点儿火候。
  训练科目一样是“绕圈”,只是负重换成了一人多高的圆木,并且身后多了几个高速喷枪。袁朗他们努力睁大眼睛在水中前进,不知道脸上的是水是汗。
  “快点!随便找个地方老百姓都比你们跑得快!什么速度!全体扣五分!”铁路抓着扩音器吼。沈鹞有点犹豫:“队长,下手太狠了点儿吧?”铁路瞪他一眼,他赶紧闭嘴。
  成长(二十六)
  
  袁朗
  看着名单上的人一个个减少,铁头儿有点坐不住了。拐弯抹角的打听情况。
  “你今年到底准备留几个?”
  “不知道,也许一个都不留。”
  我要对我选回来的兵负责。
  泥浆里,齐齐整整的趴了一片“南瓜”们。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高频射水枪喷出的水柱砸在身上生疼。袁朗和其他队员们一动不动的趴在泥水里。泥浆打在脸上,早已分不清面孔。
  “趴低点!你们那个南瓜脑袋等着挨枪子儿呢!”沈鹞说话就把手中的水枪直接从一个“南瓜”射过去。强大的冲力把他冲得一个重心不稳,歪向一边。
  “十四号扣五分!这两下都趴不住,你吃干饭的!”沈鹞大吼。
  袁朗已经顾不上同情那个倒霉蛋了,暗暗把手往泥里插得更深了些,鼻子几乎都埋进了水里。
  袁朗
  吴哲那天告诉我,二十七走的时候,跟他说过,老A的人真黑,但真有东西,他后悔没能留下来继续受训,后悔放弃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告诉吴哲他们要坚持下去,不能输。那是支持他们完成后来训练的动力。那个二十七号,叫拓永刚,现在是空降兵特种部队的队员。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进入大队的人都经历过这个心理过程,我是的。就像齐桓后来说的:强者为什么要去尊敬一个弱者?只有让自己变得比他们更强,他们才会认可你,尊敬你!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每天都是早中晚各十公里负重越野、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贴墙深蹲、四百米越障、徒手攀缘、不定时的紧急集合外加沈鹞或铁路心血来潮的“加餐”。吃饭像是打仗,严重缺乏睡眠——袁朗已经快三天没洗澡了。每天结训,他几乎是摸到床边儿就着,根本没办法“浪费”宝贵的时间到洗漱上面。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熬干了!
  与之相对的,是沈鹞及那群抽调来训“南瓜”的老A们,和袁朗他们一比,沈鹞他们简直可以算是养尊处优了!每天除了精力旺盛的折腾光他们的体力,还不忘记不时折磨他们的意志——这不,这会他们就在新训楼前的草坪上围了一圈,啤酒罐头的搞什么“野餐会”!
  刚爬回宿舍的“南瓜”们累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眼神表示他们异常的愤怒。想他们在各个部队,那都是人尖儿了。来到这里不但没有了自己的姓名,失去起码的尊重,还被他们当牲口一样训着
  成长(二十七)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娘的!”二十七把帽子使劲往床上一砸。“老子受够了!”
  袁朗没搭腔,小心的揭开裤管,一片血肉模糊的膝盖,吐口唾沫算是消了毒。二十七继续在屋子里困兽一样转悠:“这是训练?这是上刑!这是虐待!”一屁股坐到床铺上:“当年白公馆渣滓洞也不过如此!”二十七隔着门板儿冲门外嚷嚷:“我们是敌人吗?我们是俘虏吗?有这么对待革命同志的吗!”连珠炮似的吼完似是终于想起了屋里还有个人,不满的看了袁朗一眼:“哎!我说四十号,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你就一点儿都没脾气?”
  袁朗已经和衣躺到床上了,懒懒的开口:“有又能怎样?我们现在在他们手里。没听到?也就是人家菜筐子里的一个南瓜!”
  不提“南瓜”还好,一提更激起二十七一肚子气:“什么南瓜!我看他们全是一群土豆!”二十七颇有些忿忿不平。
  袁朗把手枕到脑后,细细琢磨,铁路到底在打什么注意呢?他们不会只想要一群孔武有力的“莽夫”吧?
  “所有的南瓜听好了!明天!实弹射击!”沈鹞的破锣嗓子从楼下响起。
  “真的?”二十七忍不住拉开门探出头去,正好碰上巡楼的两个老A。
  “想挨枪子儿啊!进去!”其中一个老A毫不留情面。
  二十七老大不情愿的缩回来关上门,暗暗隔着门板啐了一口:“哼!明天叫你们知道爷爷的厉害!别以为满天下就你们会玩枪!”
  袁朗貌似镇定的躺在床上,嘴边的笑意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眼睛慢慢凝出精湛的光芒——实弹射击么?很好!
  袁朗
  那天,鹞子让我们见识到了,什么叫“会玩枪”。鹞子说,他那还不算厉害的,真正厉害的是铁头儿,那枪法,绝了!我们事后曾再三请求铁头儿给咱们露一手,开开眼,铁头儿总是很不懈的撇嘴。
  后来我们终于见识到了铁头儿的枪法,可那并不是值得兴奋的记忆。
  成长(二十八)
  
  凌晨四点。袁朗他们被一早拉到了靶场。
  黎明前的黑暗,天是灰的,能见度极差。不过这对袁朗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他们早就在各种可视条件下练就了一手过硬的射击功夫,尤其是,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暗攥着劲儿,要好好露一手,压压那群可恨的死老A们的威风。
  铁路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脸上带着千年不换的墨镜,旁边站着把脸绷成钢板状的沈鹞。
  大黑天儿带墨镜,怎么没见你掉坑里!袁朗自从开训来,每回见到铁路那张得意的脸,就忍不住在心里暗咒。他非常肯定铁路在借着训练的机会给他“加餐”整他——比如过障碍的时候,别人的空包弹都是象征性的从障碍网上飞过的,到他这儿一家伙就低了近二十公分!弹道都快蹭着腰了!害他不得不压低身形,以一种近似青蛙游泳的姿势,几乎都快成从泥浆里“泅渡”过去的了。而那个始作俑者还居然敢以他姿势不好看为借口,生生扣掉他五分!
  这小子在骂我——铁路看到袁朗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虽然袁朗马上掩饰性的调开了目光,但铁路很肯定这个从进来后就一直貌似“安分”的小子一定憋了一肚子火。他不准备跟这群“南瓜”们解释什么。等他们真正进入老A后,他们自会明白自己的苦心,除非——他们只配当被A大队淘汰的南瓜。“开始射击!”铁路沉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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