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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婚》

_37 多吉卓嘎 (现代)
好。莲说,等你这几天念完经我们就去,后天就完了对吧?咱们去好不好?
洛桑点着头。
莲和他男人又聊起了老家,说要回去看女儿,要给草原买些太阳板回去。我和卓一航捧着咖啡杯安安静静地听着,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雨声小了些。
露台上灯光极暗,把我们四个人打成了剪影。《七月》的歌反反复复地唱,低沉而哀伤。
那一年的寒风中,我化了很浓的妆
第一次牵你的手啊,却装作老练的模样
我等你说,等你说我漂亮
哦,真的,我真的很想
又一年的夜色中,你遮住星星的光
第一次吻我的脸啊,多少有些惊慌
你等我说,说我是你唯一的港
哦,真的,我真的很想
七月的无奈,我们尽量不去想
你说你的山,我说我的水乡
七月的无奈,我们尽量不去讲
哦,真的,也许真的很傻
那一年的大雪中,你轻轻敲我的窗
告诉我你堆的雪人,很像很像我的模样
你等我说,说我真的感动啊
哦,真的,我真的很想
那一年的大雨中,我倚在你的肩上
让雨水渐渐洗去,两情很真的脸庞
我等你说,说你爱的好疯狂
哦,真的,我真的很想
七月的无奈,我们尽量不去想
你说你的山,我说我的水乡
七月的无奈,我们尽量不去讲
哦,真的,也许真的很傻
第256章:好好:如父的一航
莲不让我带着水儿去酒吧,说酒吧的气氛不适合孩子。不让我带着水儿满大街到处晃,说过多的紫外线会灼伤孩子幼嫩的肌肤。水儿是个典形的有奶便是娘的家伙,在莲家里呆了两天时间不倒,她就变成那个女人的女儿,对我这个妈到是见也可不见也可。
一航和水儿似乎也特别投缘,总是逗得水儿“咯咯”地笑个不停。一个成功的老男人,如果机缘合适,是不是早该是别人的夫孩子的爸了?一航,似乎错过了把自己成功送出去的最佳年龄。愈老愈醇的他也愈老愈安静,去掉浮化的男人真如一杯经年窖藏的红酒,一举一动都散发出浸人心脾的纯香。
莲说他在旁边买了房,正在装修,所以暂时寄居在这里。
看他和水儿在一起的情景,真是相信这人如果结婚生子肯定会是他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只是不知,有幸能让他心甘情愿走进婚姻为人夫者,将是何等精灵一样的女子?曾经是有这机会的,只是自己无知放弃了。唉,时至今日方信,自己真是错过了一个好男人。
上午一航出去拍照,回来居然带回来一套小藏裙,水儿穿上不伦不类的在地上爬着追着莲的獒尼玛,他和莲却乐得哈哈大笑。
我女儿成你俩的玩具了?穿了一身轻便的尼泊尔布衣坐在垫上听音乐,洛桑则拿了玩具坐在地上,正引逗水儿过去拿,不禁笑着说你们三是不是应该给我付费啊?
做梦吧,我们没收你保姆费你就知足吧?莲嘿嘿地笑着,过去把跟尼玛玩得正欢的水儿捉了起来。那得意的样子,真像是抓了只哈巴狗一样。
卓一航微笑着接了过去,水儿挥着两只小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清晰地叫着“爸爸爸爸”在他脸上胡乱亲着。卓一航则叫着真乖,好宝贝,我是叔叔不是爸爸。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八爪鱼一样霸着卓一航不放的水儿,真不知道这家伙像了谁?见谁就跟谁亲,幸好还不是见谁都叫爸爸。
一航,对不起,她还不懂事。我苦笑着说。
有什么关系?一航,你不是一天到晚嚷着要收养个孩子吗?我看你和水儿也是缘分,干脆你当她干爹好了,让人家名正言顺地叫你爸爸。那个无聊女人接过他男人递上的白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抱着水儿的卓一航,大眼乱转一副贼兮兮不怀好意的样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居然这么说。
莲……我白了她一眼。
好啊,水儿,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干女儿是我的福气。卓一航笑着说,把水儿抓着他头发的小手分开,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你把干爹抓痛了。
于是呼,莲的这一个玩笑,重新定格了一航和水儿的关系,当事的一老一少当即改了称呼,好像没我这个当妈的什么事。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背。莲,我想出去走走。来拉萨这么些天还没去过八角街呢,身上都长霉了。
滚吧滚吧。莲挥着手,好像我是什么细菌一样。不准带水儿去啊,你那些藏漂,也不洗手就在我们水儿脸上乱摸,要长青春痘的。
切,水儿才多大呀?青春痘,太恐怖了吧?我说,上楼取了包出门。
第257章:卓嘎:出家
单增白玛出院后,她们家人就搬到我们家来住。
接待亲戚和老乡,是外出打工者的义务。
老家来人,在拉萨工作的人要负责接待。有时候,我家院子里都住满了人。公公婆婆认识的熟人,男人们童年的伙伴,我娘家的亲戚,央宗娘家的亲戚……一波人走了下一波又来了。特别是过节前后,家里客人就没断过。
这也算是民族习惯之一吧,我们比较注重亲情,看重家族的团结和谐,个人得失不能凌驾于家族利益之上。
阿佳已经知道了单增白玛的心事,但她并不难过,四个女儿,其中一个出家修行,这并不是怀事。过去在我们这里,家里两个男孩必须送一个去当僧人,两个女孩必须送一个去当尼姑,家中有人成为佛前的侍者不仅是个人的荣光,也是家族的荣耀。再说,过去进入寺庙可以摆脱没完没的工作还可以学到文化,对于不想干活的孩子来说也是一条偷懒的捷径啊。只不过现在生活好了,学习不再成为少数人的专利,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寺庙不再是唯一的选择。
单增白玛之所以想修行,一来是因为和宇琼的感情确实今生无望;二来也想摆脱掉家里尴尬的情形。姐妹共夫,原本是希望姐妹在一起共同照顾一个男人,会更加团结。哪知却弄成了仇敌一样,亲姐妹之间拔刀相向。单增白玛是真的伤心了,爱人近在咫尺却远胜天涯,姐妹又为一个男人翻脸拿刀砍她,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肯定是前世没修好,这辈子才会这么遭罪。”单增白玛坐在靠窗的卡垫上,阳光映在她则着的脸上,轮廓分明。她的面前是打开的包裹,里面放了一套崭新的绛色尼衣和一副卷着的唐卡。
她把唐卡拿出来,摆放在卡垫上,拿开上面那层黄色的纱缦,圣洁慈爱的白度母露了出来。白度母是“长寿三尊”之一,据说是观世音菩萨左眼眼泪所化。脸、手、脚共有七目,所以又叫七眼佛母。奶奶曾说白度母的额上一目观十方无量佛土,其余六目观六道众生。窗外透进的阳光照在唐卡上,只见她身体洁白,穿着华丽的天衣,袒胸露腹,颈挂珠宝璎珞,头戴花蔓冠,乌发挽髻,面目端庄慈和,右手膝前结施结愿印,左手当胸以三宝印捻乌巴拉花,花茎曲蔓至耳际。身着五色天衣绸裙,耳珰、手钏、指环、臂圈、脚镯具全,全身花鬘庄严,双足金刚咖趺坐安住于莲花月轮上,宝相庄严啊。
白度母据说性格温柔善良,聪明过人,世间没有能瞒得过她的秘密,女人们有事总爱求助于她,所以又叫救度母。
“你真的想好了吗?”我靠在柜子边,看着阳光笼罩中的单增白玛和白度母唐卡,一时有些恍然。一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上带着淡淡的忧伤。这是个美丽的姑娘,她的美跟我们不一样,眼底那层挥之不去的泪影总让人心生怜悯。穿越情天恨海的单增白玛,真的可以修成白度母,摇身于指点世间女子脱离苦海的菩萨吗?
我们的信仰,从出生到死去,一直贯穿于生活。但我们不主张有目的或是以逃避的方式进入寺庙。选择宗教的生活方式,远离族群,单那一份清苦寂寞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所以,一定要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了就别后悔。像我当初那样,一边在山洞里念着经文,一边却牵挂着窗外的世界。最终的结果是自己不得清净,外边的人也不得清静。
她点了点头,泪光迷蒙。
“宇琼知道了吗?”
“我没跟他说。阿佳,我跟他的缘分已经了了,来生吧,但愿来生我们不再是亲戚,我就可以当他的女人了。”她说,转回头来看着我,眼里溢出两粒豆大的泪珠。
“你……真的能忘得了吗?”我说,也有些伤感。爱情,不懂这个词的时候还能将就,懂了这个词却再没有回头的可能。这个人这颗心,从此系于一处再不游离,快乐吗?为何眼泪如此之多?幸福吗?为何想起他就痛苦得展转难眠?
“不能忘也得忘啊,阿佳。你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吗?上山捡牛粪想起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情形,他那时总说我是女孩子胆子小山有豹子不安全不准我一个人去。下地吧又想起他在时说地里的活太累了让哥哥干就行了。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明明知道不能跟他在一起的,但是那些事情就像被魔鬼一样缠着我,怎么都甩不掉。”
“唉……”
第258章:卓嘎:伤儿身,痛娘心
“你也爱大哥的,是吗?阿佳,二哥扎西呢?你第一次来拉萨的时候,二哥扎西总是背着人掉眼泪。你爱大哥,二哥却爱你。这就是无奈了,佛祖赐给我们的无奈,一道世界上最难的题,却让我们这些不懂爱情为何物的人自己去找答案。你、我、大哥、二哥、还有宇琼阿哥、央宗阿佳,我们都在为这道题寻找答案,却不知爱情根本就没有答案。爱情就是一个圆,让不明白的痴男怨女们围着这个没有出口的圆转圈,值到筋疲力尽。阿佳,我不想再转下去了,我想停住脚步,安安静静地寻找另一个出口。也许我们的来世就不再这么转了呢?也许来世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你知道吗?这辈子,我和他真是没办法了,不像你们,无论多苦多累,至少还有希望去转那个圈,而我和宇琼阿哥,无论怎么转都不会碰面的,佛祖连机会都没有给我们啊。所以,我要修白度母,她是女人的救星,她最懂得我们的心事。”
“回去以后就准备上山了吗?”
她点了点头,把唐卡卷了起来放进包里。
“我上次在山上住的那间石屋还空着,如果你想用就拿去吧。”我说,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修行是好事啊,不求今生求来世,为什么心里会如此难受呢?
“阿妈,阿妈……”天天叫着上楼来了。
“天天,什么事?”
“腿腿痛。”天天进来,咧着嘴说。
“过来阿妈看看,怎么啦?是不是又摔了?”我说,过去抱过起他坐在卡垫上,脱下他的裤子查看着,见他大腿和屁股上冒出好几块淤青,一碰他就叫。
“怎么回事?天天,你跟人打架了?”
“没有,阿妈。苏嫫央宗拉说我乱跑,不听话,踢我。”
“苏嫫央宗拉踢的?你又跑哪儿去了?”我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有股火直往上蹿。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不对说说他就行了,至于用脚踢吗?
“没有啊,阿妈,我就在院子里玩。央宗苏嫫拉买了苹果,就拿了一个。苏嫫央宗拉说是给妹妹拉吉买的,不准我吃。”
“咱不吃她的,下午阿妈给你买啊。”我说,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烦躁得想拿刀杀人。
放下天天就要下楼找她理论去。凭什么踢我儿子?不是她带的就不心痛吗?再怎么调皮也是我们家的孩子,家长都承认了的她有什么不好满的?拿了酥油进来的单增白玛见我黑着一张脸往外走,一把拉住了。“阿佳,算了,她也不好受,在楼下哭呢。”
“她把天天打成这样自己哭什么?是不是想等男人回来好告状说是天天打她呀。”我气愤地说。
“好像跟你家长闹别扭了。”她说,然后叫天天坐好,用手心把酥油捂化了抹到他腿上。
“她和男人闹别扭了就打天天啊?天天又没惹着她。”我说,一屁股坐到天天旁边。
“你们家啊,也真够乱的了。阿佳,别闹了,你没看大哥的样子,一看见她就黑着个脸。早上我听见她在跟大哥说不要让天天上幼儿园,大哥叫她回老家去,少管拉萨的事,她心里肯定不痛快。”
“你说,我处处让着她,只是希望她能对天天好一些。再说,家长都承认天天的,给他报了户口,老人们也高兴。男人们那样对她,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老跟扎西说,让他别不理人家,她在老家比我们辛苦多了,可那头牦牛就是不听嘛。还有家长也真是的,他对人家爱理不理的,你让她心里怎么想?肯定以为是我在里面起坏作用呢,我是不是冤枉啊?朗结现在心里只有蓉,别说央宗,就是我的房间他也不进了。嘉错是家长,他心里怎么想的要怎么做,我这个女人能管得了吗?也就是扎西还听我的,但这件事上,他就跟牦牛一样的。”
“算了,别计较了。反正她在老家,一年才来几天啊。”
“我也想带天天回去住一段时间,让央宗在这儿照顾他们几个。免得人家说闲话,觉得我好像是偷懒似的。”我说。心里真的很难受,大人的不痛快却让幼小的天天来承受,这不公平。
单增白玛给天天抹好酥油,穿上裤子,把他放到地上。
“阿妈,抱抱。”天天扑了过来,抓着我的手臂爬到膝上坐好,伸出小嘴在我脸上啪啪亲了两下。
“天天,别去拿央宗苏嫫拉的苹果了,她给小妹妹买的,你要吃给阿妈说,阿妈给你买,好吗?”我捧着天天的小脸对他说。天天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我的心里仍像堵了块石头般难受。
(在外地出差,有网时才能上来更新,请大家理解)
第259章:卓嘎:嘉错的痛苦 一
晚上打电话给莲,问她在哪儿?她说在医院里,朋友的孩子病了。放下电话,抱了天天到小区门口去等男人回来,黑鹰跟在我们身边。
天天爬在我怀里,头搁在我脖子边,突然觉得有些无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真怕保护不了天天。这个佛祖送给我的小天使,真是爱极了他,在他无限信任依赖的目光下,我宁可自己受一千遍的苦,也不愿他受一点罪。央宗,她是不是容不下我了?想赶走我和孩子吗?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却要冲着小小的天天?
太阳斜打在拉鲁对面的山头,山色分成了各种颜色,变得格外柔美。近处的柳无风轻摇,行人匆匆地往家赶去。
看见扎西匆匆而来,身旁的影拉得好长好长,黑鹰摇着尾巴欢蹦着迎了上去,不时跳起用嘴去够扎西的脸,扎西则高兴地揉着黑鹰的脑袋,憨憨地笑。
看到我,扎西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
他可能以为我在这里专门等他,才这么开心吧?真盼着有那么一天,就这么只等一个男人,天天就不会受那份委屈了,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叔叔扎西拉。”天天叫着,向他伸出手去。
“今天挺早的啊。”我看着他,笑着说。
“我跟老板说了要回老家去,他同意了,还把工资全给了我,说回来后可以还去他那里干活。”扎西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我,然后接过天天。
“交给央宗吧。”我说,把信封放回他怀里,解开自己的围巾打着他身上的土。
“我只交给你。”扎西说,把信封拿出来重新塞在我手上,就问着“天天,今天都干什么了?”往前走去。
夕阳中,我拿着那个厚实的信封,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潮湿。
在扎西的眼里,我始终是当年初嫁他的模样。他的心在那个我提着牛奶穿破朝霞进入他的视线里就再没变过。今生,愧对他实在太多。他能一颗心只守一个人,我的身子却在几兄弟间游离还要努力做到公平。原本是有机会只跟他相守的,我却自己把握不住让日子回到了从前。这样的生活真是我想要的吗?跟另一个女人分享男人,又让其它男人分享我?不,说实话,我是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想像莲的家那样,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彼此是对方的唯一。家庭是富裕了,心事却比从前更重。矛盾重重的生活,哪天不小心就会暴发冲突。女人间的战争,比起男人打一架留点血更难处理。
怀着满腹的心事追了上去,跟扎西并排走在一起,听着扎西正在跟天天讲老家牧场的事,也笑了。
不时有路过的邻居看到我们,笑着跟扎西打招呼,有的不时站住捏一把天天的小脸,说扎西罗布怎么这么白,越长越帅了,然后就是羡慕地看着我,说你男人真能干,下班就回家的男人现在很少了。
我笑着,说他就是一头老实的牦牛嘛。扎西则嘿嘿地傻笑。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是不是更像一个家庭?
一群男人两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是不是更像亲戚一些?
穿过弯弯曲曲的林阴小道,说笑着到了中心花坛边,见好几个平时认识的汉族阿姨带着孙子在玩,笑着招呼。两个小男孩见到天天,跑了过来,“天天,来跟我们玩嘛。”
天天挣扎着想下去。
想到他腿上的伤,怕再磕着,就说:“天天还没吃饭呢,咱们要先回家吃饭。”
“阿妈……”天天嘟着嘴极不情愿。
“让他玩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他。”扎西也帮他说话。
“不行。明天再玩。”我说。横了扎西一眼。
“你阿妈发威了,天天乖,回家二叔陪你玩。”
“不,阿妈……”天天扭着身子就要往地下蹿。
“不行。还不抱他回去?”我说,转身向前走。
“阿爸……”这时,天天突然大叫。
我和扎西都扭过头去,见穿着羊皮袄、戴了牛仔帽的嘉错从光影里走了出来,微卷的长发随着身子轻轻飘动。
第260章:卓嘎:嘉错的痛苦 二
看到我和扎西,嘉措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快,很快就恢复如此。
“扎西罗布,怎么不下去跟他们玩?”嘉错过来,扭了一把天天的脸颊。
“阿爸,阿妈拉不让去。”天天把身子扑到嘉错怀里,手臂吊在他脖子上。
“要吃饭了。”我说。不想让男人们知道今天家里发生的事。女人间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男人惨和进来,只会让矛盾加深。
“那就吃了饭再玩。”嘉错说,接过天天向家走去,我和扎西跟在后面。
进了院子了,央宗坐在厨房门口择菜,见到我们联袂进屋,脸色一下子变了。“哟,一家子真恩爱啊。”
嘉错看也不看他,就抱着天天进屋去了,扎西憨憨地笑了一下,过去拿过菜框子择着。
我则什么都没说,进了厨房。单增边玛正在切肉,宇琼在炒菜。我接过宇琼的工作,把他赶了出去。单增边玛看了看窗外,向我努努嘴说:“你小心点,别惹着她了。”
我点了点头,小声说:“又怎么了?”
“说你们联合起来不理她,心里不痛快罢。”
“我们哪有?”
“是这儿坏了。”单增白玛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做了个鬼脸。
平时吃完饭后,央宗都会帮着我收拾碗筷,把厨房打扫干净再上楼去的。今天她却把碗一推就进客厅去了,扎西和单增边玛帮我收拾着。
院子里,嘉错把天天的玩具框搬了出来,父子俩坐在垫子上摆积木玩,天天突然大声嚎哭起来。
我一下子冲了出去,其他人跟在我后面。“怎么了天天?”
“阿妈,阿爸拉我腿,痛。”天天看见我,伸出手来。
嘉错却一把撸起天天的裤腿,看到白皙的皮肤上一团团青紫,脸色马上跨了下来。“卓嘎,怎么回事?”
我过去抱起天天,看了看门口的央宗,想说什么却把话咽了回去。
“你不在家带他吗?为什么弄成这样?”嘉错看着我,大声问。
“我……我也不知道。他在院子里玩,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我昂起头看着嘉错。
“你是阿妈,现在家里这么多人干活,你就带个孩子还不行吗?”嘉错说,“让他伤成这样,也太不小心了。”
“大哥,魔女又不是故意的。”扎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大哥,低声说。
“不是阿妈,不是阿妈,是……”天天抽抽搭搭的说。
“天天,明天阿妈给你买苹果,不哭了啊要。”我怕天天说出央宗来,那会引起嘉错更大的愤怒,便阻止了他,抱了他正要进屋。
“扎西,不关你的事,你少说话。”嘉错大声说:“我们一天在外面辛辛苦苦,小孩子在家就指望女人看着,这点事都做不好,要她在拉萨干什么?”
“好,我做不好,我回老家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啊。”我回声盯着嘉错,泪珠滚了出来,心里想着你心情不好,我就心情好了吗?不就是看到我和扎西在一起吗?这又不是第一次,一开始结婚你就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只属于你一个人。这么多年了,还容不得我和其他兄弟亲近一点,作为家长,你是不是也该反省一下?
“大哥,你干什么这么骂她?”扎西放下模框子站起来,“魔女又不是故意的,她很爱天天的。”
“你少帮她。”嘉错吼了一声。“爱孩子为什么不好好看着?”
“你不能这么骂她,她心里也难过啊。”不明就里的扎西,只一个劲地帮着我。他却不知道,他越是帮我,嘉错的气就越大。唉……
“你给我滚远点,不关你事。”
“好了,大哥,下次阿佳会注意的。”宇琼拉着嘉错进屋,朗结也把扎西拉进厨房去了。
央宗则坐在客厅看电视,对外面的一切装着没听到。
我流着泪抱着天天坐在床上,真是感到无助。天天不断用小手帮我抹泪;“阿妈,别哭了,阿妈,你不哭啊……”
这样的家,两个女人一堆男人,转个身都可能出点事故,要怎么做才能和和气气?要怎么做才能不起风波?
知道他心里的苦。看不得我和扎西在一起,我呢,难道我就见得他和央宗在一起吗?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庭吗?再多的不愿意也只能放在心里,从来没有在脸上流露出半分。不是我有多大度,实在是知道闹起来对这个家没有一丝好处。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了,为什么到了我们这里就过不了呢?
再说,我不能生孩子,央宗能生,我不能做到的另一个女人做到了,有什么好怨的呢?佛祖既然安排我们在一起,这也是一种缘分,总不能把家打破重来吧?
给天天穿上外套,自己也套上外衣,抱着他下楼。
“阿佳,去哪儿?”单增边玛问。
“去看看他干妈。”我说,出了客厅。
见扎西站在厨房门口忧伤地看着我。低了头,装着没有看见,匆匆出了院子。
第261章:好好:再次感受拉萨
阳光明媚,凉风习习。昨晚的一场大雨,洗去了空气中的尘埃,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楼房都变得格外清晰。
在北京的高楼里,最想念的就是拉萨的阳光拉萨的天。通透的蓝天上飘着白云,就像童话里的世界。常跟朋友家人说起这里的天是蓝缎做的,这里的阳光如婴儿的小手般柔软,招来的都是白眼,说我吹牛,说我活在想像中。
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自己生活的地方只有一方天,就以为这个地球都是那么大了。
打了辆的士坐到宇拓路口子上下车。三年,一千多天,这个城市的变化是惊人的。记得离开时,这条路两边还是乱糟糟的,出租车也是可以随进随出的,行人是可以拎着酒瓶喝着歌吆喝着来来往往的,没想到现在这里成了出租车禁行的路,两边的商铺变成了各种品牌的专卖店。我这是走在哪儿?看着明亮的橱窗真有些迷惑。这是拉萨吗?记忆中的拉萨好像不是这个模样啊。
匆匆过了宇拓路,从西门进了边上的珠峰伟业,第一个柜台是我朋友小保开的。她是过去认识的一个青海姑娘,没想到还在这里卖旅游纪念品。把墨镜扣严了,装着游客的样子大剌剌地坐在凳子上,拍着柜台变声变调地说老板把绿松石拿来看一下。小保端出盛绿松石的盘子放在我面前,说姐姐,我的松石都是新进的,密度很好,你选吧。
几毛钱一克?
姐姐,怎么可能几毛钱呢?你选嘛,我保证不会收你高价的。
谁知道呢?商人都这么说,等我选好了你们喊出的价格吓死人。我说,把头埋得低低的,脸蔽得通红。
不会的姐姐,我在这里做了好多年生意了你放心吧,保证质好价优。小保一本正经地说,还帮着我选了起来。你这么漂亮,戴这个肯定好看。
能不能把这颗送我?我拿着颗最大的说,心里早笑翻了天。
姐姐,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少收你点钱,没关系的。她说。
我实在忍不住了,把松石一放,伏在柜上哈哈大笑。
好好,你个妖精。小保看清是我后,抓着我的手又笑又跳。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狼哥他们说你要回来我还不信……
上周到的。我直起腰看着她,脖子上戴了一串上好的绿松石,依然那么秀雅。美女老板,三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啊?怎么保养的,是不是找了无数的情人?
切,你以为我是你啊,天天换情人?小保白了我一眼。说狐狸精,你一来拉萨,女人又要倒霉了。
为什么是女人倒霉而不是男人倒霉?我凑近她,兴趣盎然地问。
你要抢女人的老公啊,不是女人倒霉是什么。她翻着白眼看我。
切,我从不抢别人的对老公。本美女对老公不感兴趣。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炒股把自己炒成股东,那是最笨的人。我只对炒股感兴趣,对当股东一丝兴趣也没有。
好好,你还是以前那个狐狸精,一点都没变。小保笑着说,今天怎么想起过来?寂寞了?
难得寂寞啊。我说,晃着身子。过来看看你,顺便买点绿松石回去送人。奸商,你不会拿水泥疙瘩骗我吧?
再说我是奸商就去别处买吧。她打了我一下,帮我选绿松石。我开始打量起她的柜台来。第一次来拉萨时就认识她,也算是老藏漂了吧,只不过小保早早就漂上了岸,租了柜台,把自己的脚植根于拉萨的青石板里,生根发芽开花然后结果了。曾经也想像她这样,租个小店,卖些旅游商品,发不了多大的财却也足够养活自己,守着这片蓝天这缕阳光,闲闲地度过一生。
我是个矛盾的人,心里这么想的身体却总是那么做。今天安静了明天安静了后天呢?真的得到了接下来可能就是厌倦。把握不住自己,就算此刻确定下一刻我就会怀疑。莲说我是没有放心所以得不到轻松,不懂得遗忘所以找不到快乐。然而,如何放心?谁又能让我放心了把自己交出去呢?一个口口声声喊着爱你一辈子疼你一生要照顾你的男人转眼间都可能背叛了去,这世上还有谁是值得信赖的?
第262章:好好:旧地旧心事
小保,你幸福吧?我突然问。
你问此刻还是下一刻?她把选出来的绿松石放在秤上。
幸福还分时段?
当然。她说,接过她女儿的冰捧咬了一口,说此刻我看着女儿的笑脸,又有生意上门,你说是不是幸福?下一刻,收费的来了,开口就是几千,我没钱付,还幸福吗?
有道理啊。小保,看来你是真的在过日子了,能把幸福分得如此清楚。我说,接过编好的项链、手链,付了钱,挥着手说声再见,出了商场,径直往大诏寺广场走去。
看着游人如梭往来,想小保这样的生活今生怕是不会属于我了。永不停歇的脚步,随意自在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安安稳稳已经过去并且证明,我的命运里就没有那么一环,如果强要生活如此,我痛苦,别人也痛苦。
一踏上大诏寺广场熟悉的青石板,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悸动。终于回来了,还站在这里,物是,人是不是早非了?
广场两边的商铺依然,或真或假的商品没有一点变化,转经的人依旧顺着时针脚步匆匆,白墙红边的大诏寺还是那么庄严圣洁。
我回来了,站在你面前,一身尘土,满心苍痍!
盘腿坐下,青石板极热。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寺和天边的浮云,过去了的那段际遇一点点回到了脑中。从来就没忘却过,那些神魂颠倒疯狂纠缠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弥漫着酥油馨香的小屋、汗湿的长发、发亮的眼……一切的一切,并没随着时间远去。
人走,酥油茶是不是也凉了?我用所有的柔情装饰你的激情,用眼泪修饰你的转场,离去时你竟毅然决然无一丝回顾,一个背影留给我一生的沧桑。嘉错嘉错,那段有你的日子透支了我一生所有的快乐和眼泪。
今天,不想疯狂,不想见任何人,只想一个人走走,安安静静地,理清心底的债务,重新面对不可知的未来。
拖着沉重的脚步,怀着的朝圣的心情,去了冲赛康。那些古老的石头房子依然,甚至连熟悉的缝隙都还是那么宽。那间小甜茶馆,那道珠红色的铁门,那黑黑的门楣,一切依旧。人呢?住在里面的人呢?早以搬离原地,有了豪华别墅似的小楼小院,哪里还会记得这古老的巷道里有间吱吱作响的小屋曾经收藏过一个女人的眼泪和身体?那些疯狂的过往化作了无数的小针扎在了女人心上,痛并快乐着。
轻轻推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就如一个老人生命将尽的喘息。青石铺成的小院中间,公用的水池都还是过去的样子。一个红衣的小姑娘把头浸在水龙头处洗着,长长的青丝被水冲击得左右摇摆,像及了青蛇的身段。小姑娘偏着头看到我,突然展颜,白白的眼齿和黑亮的眼珠在晕暗的光线中,如才出壳的珍珠般璀璨。
两层的小楼,只是更加成旧一些了,栏上搭了些打工者的衣服。间或有一两盆红花海棠,开得到是鲜艳。信步而上,每一步梯子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在穿越某段历史。那泛起的尘雾啊,轻轻飘扬着,鼻翼有些发痒,伸手于光影里,十指纤纤却不染尘埃。
没有人,泛白的木门却很少上锁的。即使有锁,也是对君子不对小人的。这古老的院落,曾经是达官贵人豪门贵妇起居有度的地方,如今住着的全是一身臭汗一身尘土收入微薄的打工者,栖息之地连小偷都不愿光顾。
一个裹着大红披肩的女子,神情忧伤地走在泛着尘埃的光线中,古老的木板吱吱地响。这是不是一幅很奇特的画面。我不属于这里的,对此我比谁都明白。然而仍控制不住情绪地想来看看,就当是给自己的心一个交待吧。
停在那道门前,看着泛黄的门板上黑黑的门扣,心狂跳着。心里有个声音在喊着推开,手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推开它干什么?我想寻找到什么?这个世道,过了那个时间,离了那个地方,难道还有永恒可言吗?快餐似的生活,快餐似的感情,没有谁还会是谁的唯一。我们,在杂乱的性中寻找快感,在无妄的感情中寻找归依。谁给你的是真的,谁给你的又是假的,真的是需要火眼金睛去辨别。
就这么着了吧,就这么完结了吧。
这时,旁边的门吱呀一声推开,探出一张高原红的脸。问我你找人吗?
不,我找地方。我说,扯了扯披肩,扭过头去。
这里没有空房子了。她说。
我点了点头,转身徐徐离去,披肩向后飞扬。
下楼,向小姑娘挥了挥手,貌似平静地出了院子。
只是“貌似平静”啊。
心里的痛、身上的伤,只有自己知道。
第263章:好好:买醉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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