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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9 蔡东藩 (现代)
行,宝之因随兵不多,也放令走还。
诞既入城,授申灵赐为骠骑府录事,参军王屿之为中军长史,世子景粹为中军将军,别
驾范义为中军长史,此外府州文武将佐,一概加秩,筑坛歃血,誓众固守。命主簿刘琨之为
中兵参军,琨之系宋宗室将军刘遵考子,不肯就职,正色谢诞道:“忠孝不能两全,琨有老
父在都,未敢奉命!”诞怒他抗违,囚絷狱中,不屈遇害。右卫将军垣护之,虎贲中郎将殷
孝祖等,前曾奉诏防魏,至是俱还广陵,与沈庆之合军攻城。诞遗庆之食物,庆之毫不启
视,悉令毁去。诞又在城上捧一函表,托庆之转达朝廷,庆之道:“我受诏讨贼,不能为汝
送表,汝欲归死朝廷,便当开门遣使,我为汝护送便了!”写庆之忠直。诞无词可答,乃遣
将分出四门,袭击宋营,俱被宋将杀退。
宋主颁发金章二钮,赍至军前,一为竟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系是悬赏擒诞,一为
建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乃是悬赏先登。并命庆之预设三烽,举一烽是克外城,举两烽
是克内城,举三烽是已擒诞。且又遣屯骑校尉谭金,前虎贲中郎将郑景玄,率羽林兵再助庆
之,促令速拔广陵。会值夏雨连绵,不便进攻,因此久持不下,诏使相继催迫,络绎道旁。
及天雨已霁,宋主命太史择日,拟渡江亲征,太傅义恭固谏,方才罢议。但使御史奏劾庆
之,并将原奏寄示行营,令他自省。若使庆之不忠,岂非激令附逆?庆之益督励诸军,奋勇
进攻,诞屡战屡败,穷蹙无法,将佐多逾城出降。记室参军贺弼,曾再四谏诞,终不见听。
或劝弼宜早出,弼答道:“叛君不忠,背主不义,只好一死明心罢了!”乃饮药自杀。参军
何康之等,斩关出降,诞拘住康之母,缚置城楼,不给饮食,母且呼且号,数日而死。诞已
死在目前,尚且如此残忍。庆之亲冒矢石,攻破外郛,乘势进拔内城,诞与申灵赐走匿后
园,为庆之裨将沈胤之等追及,击伤诞面,诞坠入水中,又被官军牵出,枭首送京。诞母殷
修华,修华为女嫔名。妻徐氏,俱随诞在镇,同时自尽,余众多死。
庆之连举三烽,报捷都中,宋主御宣阳门,左右争呼万岁,独侍中蔡兴宗在侧,绝不作
声。宋主顾问道:“卿何独不呼?”兴宗正色道:“陛下今日,正应涕泣行诛,怎得令称万
岁?”宋主怫然不悦,且传令军前,饬屠广陵城。沈庆之忙即奏阻,请自五尺以下,并皆贷
死。虽得宋主许可,但丁壮皆诛,妇女充作军赏。庶民何辜,遭此惨虐!更有杀人不眨眼的
宗越,临辕监刑,备极苛虐,或刳肠抉目,或笞面鞭腹,先令他血肉横飞,然后剁落头颅,
共计首级三千余,奉诏持至石头城南岸,聚为京观。诞子景粹,由黄门吕昙济,携逃出城,
匿居民间,好几日始得觅着,当然处斩。临川内史羊璿,与诞素善,连坐伏诛。山阳内史梁
旷,家在广陵,因不应诞召,全家被戮,至是受命为后将军。刘琨之亦得擢为黄门侍郎。
沈庆之班师回朝,赏赍有差,诏进庆之为司空,领南兖州刺史。庆之受职未久,仍然乞
休,且将司空职衔,让与柳元景。自挈家属徙居娄湖,广辟田园,优游自乐,蓄有妓妾数十
人,奴僮千计,非经朝贺,不复出门,居然想做一陶朱公了。若果与世无求,何至后来遇祸?
颜竣因佐命功,得为丹阳令,席丰履厚,夸耀一时。乃父颜延之,仍布衣茅屋,不改书
生本色,尝乘羸牛笨车,出游郊外,遇竣跨马前来,仪从甚盛,即屏住道侧。已而步入竣
署,面诫竣道:“我生平不喜见要人,今不料见汝!”竣仍不改,广筑居室,华丽无比。延
之又申谕道:“汝宜善为,勿令后人笑汝拙呢!”竣又尝晏起,甚至宾客盈门,尚未出见。
延之往斥道:“汝在粪土中,升云霄上,乃遽骄惰如此,怎能长久哩?”延之生平品行无甚
可取,惟诫子数语,却是治家格言。既而延之病卒,竣丁父忧,才阅一月,即起为右将军,
仍任丹阳尹。宋主奢淫自恣,竣欲沽名市直,屡有诤言,为宋主所隐恨。身且不正,安能正
君?竣见言多不纳,乞请外调,有诏徙为东扬州刺史。竣始知恩宠已衰,渐有惧意。寻遭母
忧,送葬还都,偏为仇家所讦,说他怨望诽谤,宋主竟将竣列入诞案,诬称与诞通谋,勒令
自尽,妻子徙交州。复遥嘱押解官吏,把他男口沈死江中,延之所言,果然尽验。功成不
退,往往罹祸。
庐陵内史周朗,每上书言事,语多切直,宋王怒起,命传送宁州,杀毙道旁。
到了大明五年,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又复谋变,未成即死,休茂为宋主第十四弟,兄
浑被诛,见本回上文。出代后任。司马庾深之行府州事,因休茂年少,不令专决,府吏张伯
超,得休茂宠,专恣不法,尝遭深之呵责,伯超遂劝休茂杀死休之,建牙驰檄,征兵作乱。
参军尹玄度潜结壮士,夜袭休茂,当场擒获,斩首送建康,母蔡美人亦死。
义恭进位太宰,希宋主意旨,即把竟陵、海陵等作为话柄,申请裁抑诸王,不使出任边
州,且令绝宾客,禁甲兵。宋主意欲准奏,由侍中沈怀文固谏,方将此议搁起,但心中未免
怏怏。怀文素与颜竣、周朗友善,竣、朗受诛,惟怀文犹进直言。宋主尝召与语道:“竣若
知有死日,也不敢向朕多嘴了。”怀文不答。
看官听说!古来直臣正士,明知闇君不能受谏,只因一腔热血,熬受不住,总要出去多
言;况宋主骏好色好货,好博好饮,好猜忌群下,好狎侮大臣,种种行止,皆失君道,试想
庸中佼佼的沈怀文,怎能隐忍过去?每过旬日,总有一二本奏牍,数十句箴言,宋主始终逆
耳,不愿听从。怀文又尝偕侍臣入宴,宋主必使列座沈醉,互相嘲谑。独怀文素不饮酒,又
不喜戏言,宋主益恨他故意违旨,出为广陵太守。大明六年正月,入都觐贺,事毕当还,因
女病乞请展期,致挂弹章,奉旨免官。怀文请卖去京宅,返归武康原籍,哪知益触主怒,竟
诬他还家谋变,下诏赐死。
朝中又少了一个直臣,于是正人短气,奸佞扬镳。两戴一巢,内邀恩宠,外受赃赇,家
累千金,门外成市。还有青冀刺史颜师伯,入为侍中,生平所长,莫如谀媚,朝夕入直,事
事得宋主心。好算一个人才。宋主常与他作摴蒲戏,一掷得雉,自谓必胜,师伯独一掷得
卢,急得宋主失色,不意师伯善解上意,慌忙敛子道:“几乎得卢。”遂自愿认输。待至罢
博,师伯竟输钱百万缗,宋主大喜。君臣相博,成何体统!况师伯所输之钱,试问从何处得
来?平时对大臣言谈,好涉戏谑,常呼光禄大夫王玄谟为老伧,仆射刘秀之为老悭,颜师伯
为齴。齴系露齿的意义,师伯唇不包齿,故有此称。此外长短肥瘦,各替他取一绰号。又嬖
宠一昆仑奴,状似昆仑国人,长大多力,令他执仗侍侧,稍不惬意,便令他殴击群臣。惟蔡
兴宗入朝,容仪严肃,颇为宋主所惮,不敢狎媟,且命与给事中袁粲,同为吏部尚书。有仪
可象,其效如此!粲亦持正,吏治少清。惟宋主骄侈日甚,奢欲无度,土木被锦绣,赏赐倾
库藏,财用不足,想出一个敛取的方法,每经刺史二千石,卸职还都,辄限使献奉,又召他
入戏摴蒲,必将他宦囊余积,悉数输出,然后快意。仿佛无赖子所为。所得财物,又任情挥
霍,因嫌宫殿狭小,特另造玉烛殿。坏高祖所居潜室,见床头用土作障,壁上挂葛灯笼,麻
绳拂,宋主瞧着,用鼻作嗤笑声。侍中袁顗,有意讽谏,极称高祖俭德,宋主反变色道:
“田舍翁得此器用,已算是过度了!”试问汝是田舍翁何人?顗知话不投机,方才退去。
义恭自诸王被祸,日夕忧惧,他本兼领扬州刺史,因恐权重遭忌,一再表辞。宋主乃令
次子西阳王子尚为扬州刺史,年未十龄。嗣又立第八子子鸾为新安王,领南徐州刺史,年仅
六龄。鸾母殷淑仪,宠擅专房,见前回。鸾亦独邀异数,怎奈红颜命薄,天不假年,大明六
年四月,殷淑仪一病身亡,惹得这位宋主骏,悲悼不休,如丧考妣。追册淑仪为贵妃,予谥
曰宣,埋玉龙山,立庙皇都。出葬时特给輼輬车,载奉灵柩,卫以虎贲班剑,导以鸾辂九
旋,前后部羽葆鼓吹,几比帝后发丧,还要炟赫。送丧人数,不下数千,外如公卿百官,内
如嫔御六宫,无不排班执引,素服举哀。宋主出南掖门,目送丧车,悲不自胜。何不去做孝
子?因饬执事中谢庄,作哀策文。庄夙擅文才,援笔立就,说得非常哀艳,可泣可歌。宋主
还宫偃卧,由内侍呈入哀诔,才阅数行,禁不住潸潸泪下。及全篇阅毕,起坐长叹道:
“不
谓当今复有此才!”说着,自己亦觉技痒,特拟汉武帝李夫人赋,追诔殷贵妃,语语悱恻,
字字缠绵,但比那谢庄哀文,尚自觉弗如。当下将谢庄哀文颁发,勒石镌墓,都下传写,纸
墨价为之一昂。小子因限于篇幅,无暇录述,但总结一诗道:
为昵私情益悼亡,秽闻欲盖且弥彰;
伤心南郡犹知否?父死刀头女盛丧!
宋主忆妃爱子,更进子鸾为司徒,加号抚军,命谢庄为抚军长史,令佐爱儿。好容易过
了两年,宋主骏也要归天了。
欲知宋主何疾致死,且看下回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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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伯克段于鄢,春秋不书弟贱段而甚郑伯也,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宋竟陵王
诞,罪不段若,而宋主骏之惎刻,则过于郑庄,诞之反,实宋主骏激成之,雀鼠哀生,情殊
可悯。及沈庆之攻克广陵,复下诏屠城,虽经庆之谏阻,尚杀三千余口,筑为京观,视骨肉
如鲸鲵,不仁孰甚!且杀颜竣,戮周朗,赐沈怀文死,饰非拒谏,草菅人命,而独嬖一从
妹,宠一爱子,何薄于彼而厚于此耶?至若好博好财,有愧君道,盖独其失德之小事。古谓
其父行劫,其子必且杀人,无怪子业之淫恶加甚也。
南北史演义
第二十回 狎姑姊宣淫鸾掖 辱诸父戏宰猪王
却说宋主骏忆念宠妃,悲悼不已,后宫佳丽虽多,共产二十八男。但自殷淑仪死后,反
觉得此外妃嫔,无一当意,也做了伤神的郭奉倩,即魏郭嘉。悼亡的潘安仁,即晋潘岳。渐
渐的情思昏迷,不亲政事。挨到大明八年夏季,生了一病,不消几日,便即归天。在位共十
一年,年只三十五岁。遗诏命太子子业嗣位,加太宰义恭为中书监,仍录尚书事,骠骑大将
军柳元景,领尚书令,事无大小,悉白二公。遇有大事,与始兴公沈庆之参决,军政悉委庆
之,尚书中事委仆射颜师伯;
外监所统,委领军王玄谟。
子业即位柩前,年方十六,尚书蔡兴宗亲捧玺绶,呈与子业。子业受玺,毫无戚容,兴
宗趋出告人道:“昔鲁昭不戚,叔孙料他不终,是春秋时事。今复遇此,恐不免祸及国家
了!”不幸多言而中。
既而追崇先帝骏为孝武皇帝,庙号世祖,尊皇太后路氏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为皇太
后。子业系王氏所出,王太后居丧三月,亦患重疾。子业整日淫狎,不遑问安,及太后病
笃,使宫人往召子业,子业摇首道:“病人房间多鬼,如何可往?”奇语。宫人返报太后,
太后愤愤道:“汝与我快取刀来!”宫人问作何用?太后道:“取刀来剖我腹,哪得生宁馨
儿!”也是奇语。宫人慌忙劝慰,怒始少平,未几即殁,与世祖同葬景宁陵。
是时戴法兴、巢尚之等仍然在朝,参预国事。义恭前辅世祖,尝恐罹祸,及世祖病殂,
方私自庆贺道:“今日始免横死了!”慢着。但话虽如此,始终未敢放胆,此番受遗辅政,
仍然引身避事。法兴等得专制朝权,诏敕皆归掌握。蔡兴宗因职掌铨衡,常劝义恭登贤进
士,义恭不知所从。至兴宗奏陈荐牍,又辄为法兴、尚之等所易,兴宗遂语义恭及颜师伯
道:“主上谅闇,未亲万机,偏选举例奏,多被窜改,且又非二公手笔,莫非有二天子不
成?”义恭、师伯,愧不能答,反转告法兴,法兴遂向义恭谗构兴宗,黜为新昌太守。义恭
渐有悔意,乃留兴宗仍住都中。同官袁粲,改除御史中丞,粲辞官不拜。领军将军王玄谟,
亦为法兴所嫉,左迁南徐州刺史,另授湘东王彧为领军将军,越年改元永光,又黜彧为南豫
州刺史,命建安王休仁为领军将军。已而雍州刺史宗悫,病殁任所,乃复调彧往镇雍州。
子业嗣位逾年,也欲收揽大权,亲裁庶政。偏戴法兴从旁掣肘,不令有为。子业当然衔
恨,阉人华愿儿,亦怨法兴裁减例赐,密白子业道:“道路争传,法兴为真天子,官家为假
天子;况且官家静居深宫,与人罕接,法兴与太宰颜、柳,串同一气,内外畏服,恐此座非
复官家有了!”子业被他一吓,即亲书诏敕,赐法兴死,并免巢尚之官。颜师伯本联络戴
巢,权倾内外,蓦闻诏由上出,不禁大惊。才阅数日,又有一诏传下,命师伯为尚书左仆
射,进吏部尚书王彧为右仆射,所有尚书中事,令两人分职办理;且将师伯旧领兼职,尽行
撤销。师伯由惊生惧,即与元景密谋废立,议久不决。需者事之贼。
先是子业为太子时,恒多过失,屡遭乃父诟责,当时已欲易储,另立爱子新安王子鸾。
还是侍中袁顗,竭力保护,屡称太子改过自新,方得安位。及入承大统,临丧不哀,专与宦
官官妾,混作一淘,纵情取乐。华愿儿等欲攫大权,所以抬出这位新天子来,教他显些威
势,好做一块当风牌。
元景师伯即欲声明主恶,请出太皇太后命令,废去子业,改立义恭。当下商诸沈庆之,
庆之与义恭未协,又恨师伯平时专断,素未与商,乃佯为应允,密表宫廷。子业闻报,遂亲
率羽林兵,围义恭第,麾众突入,杀死义恭,断肢体,裂肠胃,挑取眼睛,用蜜为渍,叫作
鬼目粽,并杀义恭四子。宋武诸子至此殆尽。另遣诏使召柳元景,用兵后随。元景知已遇
祸,入辞老母,整肃衣冠,乘车应召。弟叔仁为车骑司马,欲兴甲抗命,元景不从,急驰出
巷,巷外禁兵林立,挟刃相向。元景即下车受戮,容色恬然。元景有六弟八子,相继骈戮,
诸侄亦从死数十人。颜师伯闻变出走,在道被获,当即杀毙,六子尚幼,一体就诛。师伯该
死,义恭、元景未免含冤。
子业复改元景和,受百官朝贺,文武各进位二等,进沈庆之为太尉,兼官侍中,袁顗为
吏部尚书,赐爵县子,尚书左丞徐爰,夙善逢迎,至是亦徼功获赏,并得子爵。自是子业狂
暴昏淫,毫无忌惮,有姊山阴公主,闺名楚玉,与子业同出一母,已嫁驸马都尉何戢为妻,
子业独召入宫中,留住不遣,同餐同宿,居然与夫妇相似。父淫从妹,子何不可与女兄宣
淫。有时又同辇出游,命沈庆之为骖乘,沈公年垂白首,何苦如此?徐顗为后随。
山阴公主很是淫荡,单与亲弟交欢,意尚未足,为问伊母王氏,哪得此宁馨儿?尝语子
业道:“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妾止驸马一人,事太不均,还请
陛下体恤!”子业道:“这有何难?”遂选得面首三十人,令侍公主。面前,即美貌男子,
面谓貌美,首谓发黑,公主得许多面首,轮流取乐,兴味盎然。忽见吏部侍郎褚渊,身长面
白,气宇绝伦,复面白子业,乞令入侍,子业也即允许,令渊往侍公主。哪知渊不识风情,
到了公主私第中,似痴似呆,随她多方挑逗,百般逼迫,他竟守身如玉,好似鲁男子一般,
见色不乱,一住十日,竟与公主毫不沾染,惹得公主动怒,把他驱逐出来。恰是难得,只辜
负了公主美意。
子业且封姊为会稽长公主,秩视郡王。不过因公主已得面首,自己转不免向隅。故妃何
氏颇有姿色,奈已去世,只好追册为后,不能再起图欢。继妃路氏,系太皇太后侄女,辈分
亦不相符。年虽髫秀,貌未妖淫,子业未能满意。此外后宫妾媵,亦无甚可采,猛忆着宁朔
将军何迈妻房,为太祖第十女新蔡公主,生得杏脸桃顋,千娇百媚,此时华色未衰,何妨召
入后廷,一逞肉欲。中使立发,彼美旋来,人面重逢,丰姿依旧,子业此时,也顾不得姑侄
名分了,顺手牵扯,拥入床帏。妇人家有何胆力,只得由他摆布,任所欲为,流连了好几
夕。恩爱越深,连新蔡公主的性情,也坐被熔化,情愿做了子业的嫔御,不欲出宫。子业更
不必说,但如何对付何迈?无策中想了一策,伪言公主暴卒,舁棺出去。这棺材里面,却也
有一个尸骸,看官道是何人?乃是硬行药死的宫婢,充做公主,送往迈第殡葬。一面册新蔡
公主为贵嫔,诈称谢氏,令宫人呼她为谢娘娘。可谓肖子。一日与谢贵嫔同往太庙,见庙中
只有神主,并无绘像,便传召画工进来,把高祖以下的遗容,一一照绘。画工当然遵旨,待
绘竣后,又由子业入庙亲览,先用手指高祖像道:“渠好算是大英雄,能活擒数天子!”继
指太祖像道:“渠容貌恰也不恶,可惜到了晚年,被儿子斫去头颅!”又次指世祖像道:
“渠鼻上有齄,奈何不绘?”齄音楂,鼻上疱也。立召画工添绘齄鼻,乃欣然还宫。新安王
子鸾,因丁忧还都,未曾还镇。子业记起前嫌,想着当年储位,几乎被他夺去,此时正好报
复。便勒令自尽。子鸾年方十岁,临死语左右道:“愿后身不再生帝王家!”子鸾同母弟南
海王子师,及同母妹一人,亦被杀死。并掘发殷贵妃墓,毁去碑石,怪不得先圣有言,丧欲
速贫,死欲速朽。甚且欲毁景宁陵。即世祖陵见前。
还是太史上言,说与嗣主不利,才命罢议。
义阳王昶系子业第九个叔父,见前回。时为徐州刺史,素性褊急,不满人口,当时有一
种讹言,谓昶将造反,子业正想用兵,出些风头,可巧昶遣使求朝,子业语来使蘧法生道:
“义阳曾与太宰通谋,我正思发兵往讨,他倒自请还朝,甚好甚好!快叫他前来便了。”法
生闻言,即忙退去,奔还彭城,据实白昶。昶募兵传檄,无人应命,急得不知所为。蓦闻子
业督兵渡江,命沈庆之统率诸军,将薄城下,那时急不暇择,夤夜北走,连母妻俱不暇顾,
只挈得爱妾一人,令作男子装,骑马相随,奔投北魏。在道赋诗寄慨,佳句颇多。魏主浚时
已去世,太子弘承接魏阼,闻昶博学能文,颇加器重,使尚公主,赐爵丹阳王。昶母谢容华
等还都,还算子业特别开恩,不复加罪。
吏部尚书袁顗,本为子业所宠任,俄而失旨,待遇顿衰。顗因求外调,出为雍州刺史,
顗舅就是蔡兴宗,颇知天文,谓襄阳星恶,不宜前往。顗答道:“白刃交前,不救流矢,甥
但愿生出虎口呢!”适有诏令兴宗出守南郡,兴宗上表乞辞,顗复语兴宗道:“朝廷形势,
人所共知,在内大臣,朝不保夕,舅今出居南郡,据江上流,顗在襄淝,与舅甚近,水陆交
通,一旦朝廷有事,可共立桓、文齐桓晋文。功业,奈何可行不行,自陷罗网呢!”兴宗微
笑道:“汝欲出外求全,我欲居中免祸,彼此各行已志罢了。”看到后来毕竟兴宗智高一
筹。顗匆匆辞行,星夜登途,驰至寻阳,方喜语道:“我今始得免祸了!”未必。兴宗却得
承乏,复任吏部尚书。
东阳太守王藻,系子业母舅,尚太祖第六女临川公主。公主妒悍,因藻另有嬖妾,很为
不平,遂入宫进谗,逮藻下狱,藻竟愤死,公主与王氏离婚,留居宫中。岂亦效新蔡公主
耶?新蔡公主,既充做了谢贵嫔,寻且加封夫人,坐鸾辂,戴龙旗,出警入跸,不亚皇后。
只驸马都尉何迈,平白地把结发妻房,让与子业,心中很觉得委屈,且惭且愤,暗中蓄养死
士,将俟子业出游,拿住了他,另立世祖第三子晋安王子勋。偏偏有人报知子业,子业即带
了禁军,掩入迈宅。迈虽有力,究竟双手不敌四拳,眼见是丢了性命。有艳福者,每受奇祸。
沈庆之见子业所为,种种不法,也觉看不过去。有时从旁规谏,非但子业不从,反碰了
许多钉子,因此灰心敛迹,杜门谢客。迟了!迟了!吏部尚书蔡兴宗,尝往谒庆之,庆之不
见,但遣亲吏范羡,至兴宗处请命。兴宗道:“沈公闭门绝客,无非为避人请托起见,我并
不欲非法相干,何故见拒!”羡乃返白庆之,庆之复遣羡谢过,并邀兴宗叙谈。兴宗又往见
庆之,请庆之屏去左右,附耳密谈道:“主上渎伦伤化,失德已甚,举朝惶惶,危如朝露。
公功足震主,望实孚民,投袂指挥,谁不响应?倘再犹豫不断,坐观成败,恐不止祸在目
前,并且四海重责,归公一身!仆素蒙眷爱,始敢尽言,愿公速筹良策,幸勿自误!”庆之
掀须徐答道:“我亦知今日忧危,不能自保,但始终欲尽忠报国,不敢自贰,况且老退私
门,兵权已解,就使有志远图,恐亦无成!”尸居暮气。兴宗又道:“当今怀谋思奋,大有
人在,并非欲徵功求赏,不过为免死起见;若一人倡首,万众起应,指顾间就可成事;况公
系累朝宿将,旧日部曲,悉布宫廷,公家子弟,亦多居朝右,何患不从?仆忝职尚书,闻公
起义,即当首率百僚,援照前朝故事,更简贤明,入承社稷,天下事更不难立定了,公今不
决,人将疑公隐逢君恶,有人先公起行,祸必及公,百口难解!公若虑兵力不足,实亦不必
需兵,车驾屡幸贵第,酣醉淹留,又尝不带随从,独入閤内,这是万世一时,决不可失
呢!”庆之终不愿从,慢慢儿答道:“感君至言,当不轻泄;但如此大事,总非仆所能行,
一旦祸至,抱忠没世罢了!”死了!
死了!兴宗知不可劝,怏怏别去。
庆之从子沈文秀受命为青州刺史,启行时亦劝庆之废立,甚至再三泣谏,总不见听,只
好辞行。果然不到数日,大祸临门。原来子业既杀何迈,并欲立谢贵嫔为后,恐庆之进谏,
先堵青溪诸桥,杜绝往来。庆之怀着愚忠,心终未死,仍入朝进谏。及见桥路已断,始怅然
折回。是夕即由直阁将军沈攸之,赍到毒酒,说是奉旨赐死。庆之不肯遽饮,攸之系庆之从
子,专知君命,不顾从叔,竟用被掩死庆之,返报子业。子业诈称庆之病死,赠恤甚厚,谥
曰忠武。庆之系宋室良将,与柳元景齐名,元景河东解县人,庆之吴兴武康人,异籍同声,
时称沈、柳。两人以武功见称,故并详籍贯。
庆之死时,年已八十,长子文叔,曾为侍中,语弟文季道:“我能死,尔能报!”遂饮
庆之未饮的药酒,毒发而死。文季挥刀跃马,出门径去,恰也无人往追,幸得驰免。文叔弟
昭明,投缳自尽,至子业被弑后,沈、柳俱得昭雪,所遗子孙,仍使袭封,这且慢表。
且说庆之已死,老成殆尽,子业益无忌惮,即欲册谢贵嫔为正宫。谢贵嫔自觉怀惭,当
面固辞,乃册路妃为后,四厢奏乐,备极奢华。子业又恐诸父在外,不免反抗,索性一并召
还,均拘住殿中,殴捶陵曳,无复人理。湘东王彧,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祐,并皆肥壮,
年又较长,最为子业所忌。子业号彧为猪王,休仁为杀王,休祐为贼王,尝掘地为坑,和水
及泥,褫彧衣冠,裸置坑中,另用木槽盛饭,搅入杂菜,使彧就槽餂食,似牧猪状,作为笑
谑。且屡次欲杀害三王。亏得休仁多智,谈笑取悦,才得幸全。东海王祎,姿性愚陋,子业
称为驴王,不甚见猜。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尚在少年,故得自由。自彧以下,均见前
回。
少府刘鬯妾怀孕临月,子业迎入后宫,俟她生男,当立为太子。湘东王彧,不愿做猪,
未免怨怅,子业令左右缚彧手足,赤身露体,中贯以杖,使人舁付御厨,说是今日屠猪。休
仁在旁佯笑道:“猪未应死!”子业问是何故?休仁道:“待皇太子生日,杀猪取肝肺。”
子业不待说毕,便大笑道:“好!好!且付廷尉去,缓日杀猪。”越宿,由休仁申请,但言
猪应豢养,不宜久拘,乃将彧释出。及曚妾生男,名曰皇子,颁诏大赦,竟将屠猪事失记。
这也是湘东王彧,后来应做八年天子,所以九死一生。
晋安王子勋,系子业第三弟,五岁封王,八岁出任江州刺史,幼年出镇,都是宋武遗
传。子业因祖考嗣祚,统是排行第三,太祖义隆为宋武第三子,世祖骏为太祖第三子。恐子
勋亦应三数,意欲趁早除去。又闻何迈曾谋立子勋,越加疑忌,遂遣侍臣朱景云,赍药赐子
勋死。景云行至湓口,停留不进,子勋典签谢道迈,闻风驰告长史邓琬,琬遂称子勋教令,
立命戒严。且导子勋戎服出厅,召集僚佐,使军将潘欣之,宣谕部众,大略谓嗣主淫凶,将
危社稷,今当督众入都,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愿大家努力云云。众闻言尚未及对,参军
陶亮,跃然起座,愿为先驱。于是众皆奉令,即授陶亮为咨议中兵,总统军事,长史张悦为
司马,功曹张沈为咨议参军,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彭泽令陈绍宗等,传檄远
近,旬日得五千人,出屯大雷。
那子业尚未闻知,整日宣淫,又召诸王妃公主等,出聚一室,令左右幸臣,脱去衣裳,
各嬲妃主,妃主等当然惊惶。子业又纵使左右,强褫妃主下衣,迫令行淫。南平王铄妃江
氏,抵死不从,子业怒道:“汝若不依我命,当杀汝三子!”江氏仍然不依,子业益怒,命
鞭江氏百下,且使人至江氏第中,杀死江氏三子敬深、敬猷、敬先。铄已早死,竟尔绝嗣。
淫恶如此,自古罕闻。子业因江氏败兴,忿尚未平,另召后宫婢妾,及左右嬖幸,往游华林
园竹林堂。堂宇宽敞,又令男女裸体,与左右互相嬲逐,或使数女淫一男,或使数男淫一
女,甚且想入非非,使宫女与羝羊猴犬交,并缚马仰地,迫令宫女与马交媾,一宫女不肯裸
衣从淫,立刻斩首。诸女大惧,只好勉强遵命,可怜红粉娇娃,竟供犬马蹂躏,有几个毁裂
下体,竟遭枉死。子业反得意洋洋,至日暮方才还宫。夜间就寝,恍惚见一女子突入,浑身
血污,戟指痛詈道:“汝悖逆不道,看你得到明年否?”子业一惊而醒,回忆梦境,犹在目
前。翌日早起,即向宫中巡阅,适有一宫女面貌,与梦中女子相似,复命处斩。是夜又梦见
所杀宫女,披发前来,厉色相诟道:“我已诉诸上帝,便当杀汝!”说至此,竟捧头颅,掷
击子业,子业大叫一声,竟尔晕去。小子有诗咏道:
反常尚且致妖兴,淫暴何能免咎征;
两度冤魂频作厉,莫言幻梦本无凭。
毕竟子业曾否击死,试看下卷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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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淫昏之主,莫如桀、纣;然桀在位五十二岁,纣在位三十二祀,历年已久,昏德始
彰,未有若宋子业之即位逾年,而淫凶狂暴,若是其甚者也!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王
贺,太甲昌邑王,亦不子业若,而后世以伊尹为圣,霍光为贤,国君危社稷则变置,古训昭
然,无足怪也。沈庆之以累朝元老,不能行伊、霍事,反害义恭及柳元景,寻亦被杀,愚忠
若此,何足道焉!阅此回几令人作三日呕云。
南北史演义
第二十一回 戕暴主湘东正位 讨宿孽江右鏖兵
却说子业被女鬼一击,竟致晕去。看官不要疑他真死,他是在睡梦中受一惊吓。还道是
晕死了事,哪知反因此晕死,竟得醒悟。仔细一想,尚觉可怕,于是要想出除鬼的法子来了。
还是被鬼击死,免得刀头痛苦。
先是子业杀死诸王,恐群下不服,或致反动,遂召入宗越、谭金、童太一、沈攸之等,
令为直閤将军,作为护卫。四子皆号骁勇,又肯与子业效力,所以俱蒙宠幸,赏赐美人金
帛,几不胜计。子业恃有护符,恣为不道,中外骚然。左右卫士,皆有异志,但因宗越等出
入警跸,惮不敢发。湘东王彧,屡次濒危,朝不保夕,乃密与主衣阮佃夫,内监王道隆,学
官令李道儿,直閤将军柳光世等,共谋杀主,觑隙行事。子业素嫉主衣寿寂之,常加呵斥,
寂之又与阮佃夫等连合,并串通子业左右,如淳于文祖、朱幼、王南、姜产之、王敬则、戴
明宝诸人,同伺子业行动,候便开刀。
子业不务防人,反欲防鬼,竟带了男女巫觋,及彩女数百人,往华林园中的竹林堂,备
着弓箭,与鬼从事。鬼岂畏射,真是妄想!会稽长公主也同随往,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
祐,受命前导,独湘东王彧尚软禁秘书省中,不使同行。当时民间讹言,湘中将出天子,子
业欲南巡厌胜,令宗越等先期出閤,部署各军,暗中谋杀湘东王,然后启程。会因两次梦
鬼,猝拟往射,总道是鬼不胜力,且有巫觋为卫,不必召入宗越等人,所以左右扈驾,无一
勇士。
当下到了竹林堂,时已黄昏,先由巫觋作法,作召鬼状,然后由子业亲发三箭,再命侍
从依次递射。平白地乱了一阵,巫觋等齐拜御前,说是鬼已尽死,喧呼万岁。真是捣鬼。子
业大喜,便命张筵奏乐,庆鬼荡平。
正要入座饮酒,蓦见有一群人,持刀直入,为首的是寿寂之,次为姜产之,又次为淳于
文祖,此外不及细认。但觉他来势凶猛,料知有变,慌忙引弓搭箭,向寂之射去。偏偏一箭
落空,寂之仍然不退,反向前趋进。不能射人,专能射鬼。那时脚忙手乱,不遑再射,只好
向后逃走。休仁、休祐等已早奔出,巫觋彩女等亦皆四窜。子业且走且呼,口中叫了寂寂数
声,已被寂之追及,一刀刺入背中,再一刀断送性命。寂之即齐声道:“我等奉太皇太后密
命,来除狂主,今已了事,余众无罪,不必惊慌!”话虽如此,那竹林堂中,除寂之等外,
已阒如无人了。
休仁奔至景阳山,未知竹林堂消息,正在遑迫无措,可巧寂之等寻至山中,报称宫廷无
主,亟应迎立湘东王。休仁乃径诣秘书省,见了湘东王彧,便拜手称臣。彧虽有心弑主,但
未料到这般迅速,此次从睡中惊起,由休仁促赴内廷,中途失履,跣足急行。既至东堂,犹
着乌帽,休仁召入主衣,易用白帽,并给乌靴。仓猝登座,召见百官,群臣依第进谒,统无
异言。当由中书舍人戴明宝,代草太皇太后命令,对众宣读,词云:
前嗣王子业,少禀凶毒,不仁不孝,著自髫龄。孝武弃世,属当辰历,自梓宫在殡,喜
容腼然。天罚重离,欢恣滋甚。逼以内外维持,忍虐未露,而凶惨难抑,一旦肆祸,遂纵戮
上宰,殄害辅臣。子鸾兄弟,先帝锺爱,含怨既往,枉加屠酷。昶茂亲作扞,横相征讨。新
蔡公主,逼离夫族,幽置深宫,诡云薨殒。襄事甫尔,丧礼顿释,昏酣长夜,庶事倾遗。朝
贤旧勋,弃若遗土。管弦不辍,珍羞备膳。詈辱祖考,以为戏谑。行游莫止,淫纵无度,肆
宴园陵,规图发掘。诛剪无辜,籍略妇女。建树伪竖,莫知谁息。拜嫔立后,庆过恒典,宗
室密戚,遇若婢仆,鞭捶陵曳,无复尊卑。南平一门,特钟其酷,反天灭理,显暴万端。苛
罚酷令,终无纪极,夏桀殷辛,未足以譬。阖朝业业,人不自保,百姓皇皇,手足靡措。行
秽禽兽,罪盈三千,高祖之业将泯,七庙之享几绝。吾老疾沈笃,每规祸鸩,忧遂漏刻,气
命无几。开辟以降,所未尝闻。远近思奋,十室而九。卫将军湘东王体自太祖,天纵英圣,
文皇钟爱,宠冠列藩,吾早识神睿,特兼常礼。潜运宏规,义士投袂,独夫既殒,悬首白
旗,社稷再兴,宗祐永固,人鬼属心,大命允集,且勋德高邈,大业攸归,宜遵汉晋故事,
纂承皇极。未亡人余年不幸,婴此百艰,永寻情事,虽存若殒,当复奈何!当复奈何!
宣读既毕,天已大明。直閤将军宗越等闻变,始踉跄趋入,湘东王好言慰抚,越等也无
可奈何,唯唯从命。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傲顽无礼,不啻乃兄,会稽长公主淫乱宫闱,俱
由太皇太后命令,即日赐死。面首三十人可令殉葬!子业尸首,尚暴露竹林堂,未曾棺殓。
蔡兴宗语仆射王彧道:“彼虽凶悖,曾已为天下主,应使丧礼粗备,否则人言可畏,亦足寒
心。”彧乃依言入白,因草具丧礼,槀葬秣陵县南,年仅十七。改元未及一年,时人称为废
帝。穷凶极恶,总有此日。
湘东王母沈婕妤早卒,尝经路太后抚养,王事太后甚谨,太后爱王亦笃,至是命太后从
子路休之为黄门侍郎,茂之为中书侍郎,算是报答太后的深恩。又复论功行赏,如寿寂之等
十余人,或封县侯,或封县子。弑主者得与荣封,究属未当。改号东海王祎为庐江王,兼中
书监太尉,建安王休仁为司徒尚书令,领扬州刺史,山阳王休祎为荆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
南徐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是年十二月。湘东王祐即皇帝位,宣
诏中外,又有一篇革故鼎新的文字,小子亦录述如下:
昔高祖武皇帝德润四瀛,化绵九服;太宗文皇帝以大明定基,世祖孝武皇帝以下武宁
乱,日月所照,梯山航海,风雨所均,削衽袭带,所以业固盛汉,声溢隆周。子业凶嚚自
天,忍悖成性,人面兽心,见于龆日,反道败德,著自比年,其狎侮五常,怠弃三正,矫诬
上天,毒流下国,实开辟所未有,书契所未闻。再罹遏密,而无一日之哀,齐斩在躬,方深
北里之乐。虎兕难柙,凭河必彰,遂诛灭上宰,穷衅逆之酷,虐害国辅,究孥戮之刑。子鸾
同生,以昔憾殄殪,敬猷兄弟,以睚眦歼夷,征逼义阳,将加屠脍,陵辱戚藩,捶楚妃主,
夺立左右,窃子置储,肆酗于朝,宣淫于国。事秽东陵,行污飞走,积衅罔极,日月兹深。
比遂图犯玄宫,暴行无忌,将肆枭獍之祸,逞豺虎之心,又欲鸩毒崇宪,路太后居崇宪宫。
虐加诸父。事均宫阃,声遍国都。鸱枭小竖,莫不宠昵,朝廷忠臣,必加戮挫。收掩之旨,
虣虎结辙,掠夺之使,白刃相望。百僚危气,首领无有全地,万姓崩心,妻子不复相保。所
以鬼哭山鸣,星钩血降,神器殆于驭索,景祚危于缀旒。朕假寐凝忧,泣血待旦,虑大宋之
基,于焉而泯,武文之业,将坠于渊。赖七庙之灵,借八百之庆,巨猾斯殄,鸿沴时褰,皇
纲绝而复纽,天纬缺而更张。猥以寡薄,属承乾统,上缉三光之重,俯顾庶民之艰,业业兢
兢,若履冰谷,思与亿兆,同此维新。可大赦天下,改景和元年为泰始元年,一切法度,悉
依前朝令典。其昏制谬封,并皆刊削,不使留存。特此谕知!
即位礼成,又有一番封赏,特进南豫州刺史刘遵考为光禄大夫辅国将军,历阳、南谯二
郡建平王景素为南豫州刺史,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为镇军将军,徐州刺史永嘉王子仁为中军
将军,左卫将军刘道隆为中护军。建安王休仁,闻道隆升职,上表辞官,谓不愿与道隆同
朝。宋主彧几莫明其妙,嗣经左右查明,方知子业在日,曾召入休仁母杨氏,嘱令道隆逼
奸。道隆乐得宣淫,竟将这位杨太妃,按倒榻上,备极丑态。杨氏亦不为无过,如何不学南
平王妃?休仁不堪此辱,所以情愿解职。宋主彧既知底细,便将道隆赐死。片刻欢娱,丢去
性命,何苦何苦!宗越、谭金、童太一等,虽经新皇摭慰,心中终属不安,嗣复闻有外调消
息,遂与沈攸之密谋作乱。攸之竟去告密,越等当然被捕,勒毙狱中。好杀人者,终为人
杀,观越可知。尚书右仆射王彧,表字景文,因避宋主名讳,易字为名,正任仆射,总尚书
事,内外布置,统已就绪。独晋安王子勋,偏不肯服从命令,仍然用兵未休。
子勋年仅十龄,晓得甚么军事,凡事统由长史邓琬作主。琬因子勋排行第三,且起兵寻
阳,与世祖骏相符,还道是后先辉映,定获成功。当时由都中新令,传到江州,将佐统共喜
贺,琬忽取令投地道:“殿下将南面听政,如车骑将军等职,乃是我等所为,奈何授与殿
下!”众皆骇愕,琬独与陶亮合谋,缮治兵甲,征兵四方。
雍州刺史袁顗,偕谘议参军刘胡,起兵相应,诈称奉太皇太后密令,嘱使出师。一面表
达寻阳,劝子勋速即帝位。邓琬遂替子勋传檄,略言孤志遵前典,废幽陟明,湘东王彧,矫
害明茂,指宋主杀豫章王事。篡窃大宝,干我昭穆,寡我兄弟,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灵
何辜,乃致乏飨云云。这檄文传达远近,四处闻风;于是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荆州刺史临
海王子顼,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均与子勋谊关兄弟,愿作臂助。他如徐州刺史薛安都,冀
州刺史崔道固,青州刺史沈文秀,义阳内史庞孟虯,行会稽郡事孔顗,吴郡太守顾琛,吴兴
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州太守袁标,益州刺史萧惠开,湘州行事何慧文,广州刺
史袁昙远,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阳太守程天祚等,皆归附子勋。何攀龙附凤者之多耶!邓琬
因趋附日多,遂伪言受路太后玺书,率将佐劝进,草草定仪,竟于宋主彧泰始二年,奉子勖
为帝,改元义嘉,用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张悦为吏部尚书,袁顗为尚书左仆射,此外将佐及
诸州郡官吏,各加官进爵,赏赐有差,四方贡献,多归寻阳。
宋主媟只保有丹阳、淮南数郡,几乎危急得很,亟派建安王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命
王玄谟为江州刺史,做了休仁的副手。沈攸之为寻阳太守,率兵万人,出屯虎槛。休仁等出
都西去,才隔数日,忽由东南传来警报,说是会稽太守寻阳王等,已进兵至永世县。永世县
地隔建康,不过数百里,都下震惧,风鹤惊心。宋主媟忙召群臣计事,蔡兴宗进言道:“今
普天同叛,各怀异志,亟宜处以镇静,推诚待人;即如叛党亲戚,散布宫省,若用法相绳,
转致激变,不为瓦解,必为土崩。今宜速颁明诏,示以罪不相及,待至舆情既定,人有战
心,将见六军精勇,器械犀利,与叛众交战,自操胜算,何必过忧?”宋主媟连声称善,依
议施行。
甫越两日,又闻豫州有附逆消息。豫州刺史殷琰,家属多在建康,本不愿归附寻阳,建
武司马刘顺,替寻阳游说,力劝琰背东归西,琰犹豫未决,寻由右卫将军柳光世,出奔彭
城,道过寿阳,谓建康万不可守,又兼豫州参军杜叔宝,从中迫胁,令琰不能自脱,没奈何
起应子勋。宋主彧又复添忧,仍召兴宗等入商,蹙然与语道:“各处未平,殷琰又复同逆,
奈何奈何?”兴宗道:“顺逆两端,臣不暇辨,惟现时商旅断绝,米却丰贱,四方云合,人
情反安,照此看来,荡平可卜。臣所忧不在今日,却在将来。昔晋羊祐言事平以后,方劳圣
虑,臣意亦这般想呢。”宋主道:“诚如卿言,且卿前言叛党亲属,不宜株累,朕今拟厚抚
琰家,卿以为何如?”兴宗道:“这正是招携怀远的要策呢。”宋主遂令侍臣慰抚琰家,令
他作书招琰。并遣兖州刺史殷孝祖甥荀僧韶,往谕孝祖,饬令即日入朝。
僧韶到了兖州,谒见孝祖道:“景和凶狂,开辟未闻,今主上夷凶剪暴,再造河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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