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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10 蔡东藩 (现代)
意群迷相煽,摇动众听。假使天道助逆,群凶逞志,亦必至祸难百出,不堪复问。舅父少有
大志,若能招集义勇,辅佐明廷,不但匡主静乱,且更足扬名竹帛呢。”孝祖听了,奋袂遽
起,也不管甚么妻孥,立率文武二千人,随僧韶至建康。
时会稽各郡叛军,愈逼愈近,内外忧危,群欲奔散,亏得孝祖驰至,所带随兵,饶有赳
赳气象,人心因是得安。宋主彧即进孝祖为抚军将军,督前锋诸军事,使往虎槛。再遣山阳
王休祐为豫州刺史,督领辅国将军刘勔,宁朔将军吕安国等,北讨殷琰。又派巴陵王休若,
率同建威将军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东讨孔顗。顗方会合东南各军,使出
晋陵,气焰甚盛。沈怀明至奔牛镇,未敢进战,但筑垒自固。永至曲阿县,更被吓退,逃还
延陵,往就休若。时方孟春,连日风雪,陂塘崩溃,众无固志。诸将劝休若退保破冈,休若
怒道:“叛贼未来,奈何轻退!敢有言退者斩!”诸将方不敢再言,乃筑垒息甲,严兵以待。
适殿中御史吴喜,在宋主前自请效力,宋主授喜建武将军,特简羽林勇士千人,遣往军
前。喜尝出使东吴,情性宽厚,得人敬爱,此次出兵,竟自成一路,往捣贼巢。吴人闻喜到
来,多望风欢迎,不战自服。足副大名。永世县令孔景宣,本已叛应孔顗,为土民徐崇之所
杀,向喜报捷。喜令崇之权署县事,自进兵至吴城,连破义兴军。义兴太守刘延熙,筑栅长
桥,保郡自守。喜正长驱进击,又来了一个好帮手,乃是司徒参军任农夫,也是自请从军。
到了义兴,与喜同攻刘延熙,延熙保守不住,棚毁兵溃,投水自尽,眼见得义兴克复了。
孔顗闻义兴兵败,不寒自栗。宋廷又遣积射将军江方兴,御史王道隆,出至晋陵,督厉
诸军,连战皆胜,攻克晋陵,各军皆遁,王昙生、顾琛、袁标等,亦弃郡出走。吴郡、吴
兴、晋州各地,相继荡平。捷书连达宋廷,宋主调张永等击彭城,江方兴等击寻阳,但留建
武将军吴喜,与建威将军沈怀明,东击会稽。喜遂引兵入柳浦,拔西陵,兵威所至,无不披
靡。上虞县令王晏,复起兵攻郡城,孔顗逃往嵴山,单剩一个寻阳王子房。子房系子勋弟,
与子勋同年,乳臭犹存,怎能自保?当被王晏攻入,把他缚住,械送建康。复悬赏购顗,顗
即被获,并顗从弟孔璪,一并诛死。
会稽平定,王昙生、顾琛、袁标等,无路可逃,不得已诣吴喜营,叩首乞怜。喜代达朝
廷,均蒙赦宥;就是子房解到建康,也因他年幼无知,特别宽免,但贬为松滋侯。东路了。
山阳王休祐到了历阳,令刘勔为先行,进军小岘。殷琰所署南汝阴太守裴季之,举合肥
城出降。宁朔将军刘怀珍,又奉了宋主遣发,带同龙骧将军王敬则等,共步骑五千人,诣刘
勔营,助讨寿阳,击斩庐江太守刘道蔚。琰遣部将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率兵
八千,东拒宛唐,与刘勔南北相持,约有月余。刘顺等粮食将尽,急向殷琰处索粮。参军杜
叔宝,发车千五百乘,运粮饷顺,途次为勔军所劫,弃粮遁还。顺军无从得食,自然溃散,
刘勔遂进薄寿阳。殷琰非常惶急,但与杜叔宝招集散兵,婴城自守,势孤援绝,料难保全。
张永与萧道成往攻彭城,彭城系徐州治所,为薛安都所据。安都从子薛索儿,偕太原太
守傅灵越,夺据雎陵,阻截官军。张、萧两将,与索儿大战城下,索儿败退,食尽走死。傅
灵越奔往淮西,武卫将军王广之,诱执送勔。勔送建康,宋主爱他骁勇,颇欲贷死,灵越抗
言不逊,因即伏诛。惟殷孝祖驰至虎槛,会同寻阳太守沈攸之,进攻赭圻,仗着自己猛力,
不顾士卒,昂然直往,且用羽仪前导,显示威风。他将已料他不终,果然与寻阳军将,大战
一场,身中流矢,倒地而亡。小子有诗叹道:
为王执殳效前驱,危局颇期只手扶。
忠勇有余谋不足,赭圻一战竟捐躯。
孝祖中箭阵亡,众情大沮,后来胜负如何,容至下回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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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业为寿寂之所弑,湘东王彧实尸之,例以春秋书法,彧为首恶,不能辞咎。惟子业淫
昏凶暴,浮于桀纣,汤武征诛,不为不义,何尤于湘东!本回标目,不曰弑而曰戕,至演述
事实,复连录二令,所以罪子业,恕湘东也。子勋起兵寻阳,对于子业,尚属有名,对于湘
东,实为无理。彼虽幼稚,未知逆顺,但既有统军之名,不得以其年幼而恕之,标目曰讨,
书法特严。历叙叛党之不耐久战,正以见助逆之难成,莫谓乱世之果无公理也。
南北史演义
第二十二回 扫逆藩众叛荡平 激外变四州沦陷
却说殷孝祖阵亡,众情震骇,还亏沈攸之御众有方,勉力支持,方得镇定人心,不致溃
散。时江方兴已由南调北,与攸之名位相埒,应前回。大众拟推攸之为统军,攸之独让与方
兴。方兴大喜,便督厉诸将,准备开战。
赭圻守将,为寻阳左卫将军孙冲之,右卫将军陶亮等人,统兵约二万名。冲之语亮道:
“孝祖骁将,一战便死,天下事不难手定了。此地不须再战,便当直取京师。”亮不肯从,
但与部将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出兵对垒,决一胜负。方兴与攸之夹攻敌阵,有进无
退,杀得寻阳军士,弃甲曳兵,一哄儿逃往姥山。死亡过半,失去湖、白二城。陶亮大惧,
亟与孙冲之退保鹊尾,只留薛常宝等守赭圻。
寻阳长史邓琬,闻前军败绩,复遣豫州刺史刘胡,率众三万,铁骑二千,援应孙、陶。
胡系宿将,颇有勇略,为将士所敬惮,孙、陶二人,亦倚以为重,总道是长城可靠,后必无
虞。会宋廷已擢沈攸之为辅国将军,代殷孝祖督前锋军事,又调建武将军吴喜,自会稽至赭
圻。攸之以军势颇盛,遂麾军围赭圻城。
薛常宝乘城扼守,且因粮食不继,向刘胡处乞援。胡自督步卒万人,负囊运米,乘夜救
薛,天明至城下,偏为攸之大营所阻,不得入城。攸之且出兵邀击,与刘胡鏖斗多时,胡却
也厉害,持槊直前,冲突多次。经攸之号令诸军,迭发强弩,把他射住,胡尚三却三进,直
至身中数箭,方自觉支撑不住,向后倒退。攸之乘势奋击,胡众大败,舍粮弃甲,缘山奔
去。胡狼狈退走,仅得回营。
薛常宝见胡败去,料知孤城难守,便开门突围,走入胡寨。他将沈怀宝,也想随奔,适
被攸之截住,战不数合,就做了刀头鬼。陈绍宗单舸走鹊尾,城中尚有数千人,当即出降。
攸之入赭圻城,建安王休仁,亦自虎槛至赭圻。宋主复遣尚书褚渊,驰抵行营,赏犒将士,
促兵再进。
邓琬传子勋号令,征袁顗至寻阳,令他统军赴敌,顗尽率雍州部曲,来会寻阳各军。楼
船千艘,战士二万,如火如荼,趋至鹊尾,刘胡等迎顗入营,谈论军情,顗略略交谈,便算
了事。住营数日,并未闻有甚么方略,但见他常服雍容,赋诗饮酒,差不多似没事一般。也
想学谢太傅么?刘胡因南军未至,军需匮乏,特向顗商借襄阳军资,顗不肯应允。又闻路人
谣传,谓建康米贵,斗米千钱,遂以为不劳往攻,可以坐定;因此连日延宕,不发一兵。刘
胡等屡请出战,顗乃令胡出屯浓湖,堵截官军。
会青、兖各郡吏,并起兵应建康,青州刺史沈文秀,勉与相持,势颇危急。弋阳西山蛮
田益之,也输诚宋室,率蛮众万人围义阳,司州刺史庞孟虯,由邓琬差遣,击退益之,且引
兵往援殷琰。刘勔致休仁书,请分兵相助,休仁欲遣龙骧将军张兴世赴援,兴世方谋绕越鹊
尾,上据钱溪,截击寻阳军粮道,偏休仁令他北援,未免背道而驰,甚为叹惜。
沈攸之本赞成兴世,即入白休仁道:“孟虯蚁聚,必无能为,但遣别将往救,已足相
制,兴世谋袭叛军粮道,乃是安危枢纽,万难中止,还请大帅注意!”休仁依攸之言,另派
部将段佛荣率兵救虯,令兴世简选战士七千,用轻舸二百艘分装,泝流而上。途次辄遇逆
风,屡进屡退。刘胡闻报大笑道:“我尚不敢轻越彼军,下取扬州,张兴世有何能力,乃敢
据我上流呢!”遂不复戒备。
哪知天心助顺,不如人料,一夕东北风大起,兴世得悬帆直上,径越鹊尾。及刘胡闻
知,急令偏将胡灵秀往追,已是不及。兴世竟趋钱溪,扎住营寨,堵截交通。刘胡自率水部
各军,往攻钱溪,前锋为兴世所败,伤毙数百人。胡不禁大怒,驱军猛进,不防袁顗着人追
还,说是浓湖危急,促令返救,胡只得回军浓湖。看官听说!这浓湖危急的军报,并非袁顗
虚造,实是休仁遥应兴世,特令沈攸之、吴喜等,率舰进击,牵制刘胡。胡既东返,攸之等
也即引还。无非是亟肄以敝,多方以误之计。
是时广州刺史袁昙远,为下所杀,山阳太守程天祚反正投诚。赣令萧颐,系辅国将军萧
道成世子,擒获南康相沈肃之,据住南康,起应君父。就是庞孟虯到了弋阳,也被吕安国等
击走,遁还义阳。王玄谟子昙善,又起兵据义阳城,击逐孟虯,孟虯窜死蛮中。皇甫道烈等
闻孟虯败死,相率降虯。
虯遂遣还段佛荣,仍至浓湖。
刘胡等军中乏食,粮运为兴世所阻,梗绝不通。胡再攻钱溪,仍然不克,更遣安北府司
马沈仲玉,竟往南陵征粮。仲玉至南陵,载米三十万斛,钱布数十舫,还过贵口,可巧碰着
宋将寿寂之、任农夫,麾兵杀来。那时逃命要紧,不得已弃去米布,走回顗营。
刘胡闻报大惊,阴谋西窜,佯令人通知袁顗,只说是再攻钱溪,兼下大雷,暗令薛常宝
办船,径趋海根,毁去大雷诸城,自向寻阳遁去。顗至夜方知,顿足大愤道:“不意今年为
小子所误,悔无及了!”一面说,一面即出跨乘马,顾语部众道:“我当自往追胡,汝等不
应妄动,在营守着!”语毕,即带着千人,策马飞驰,走往鹊头。依样画葫芦。
浓湖及鹊尾各营,统共不下十万人,两处并无主帅,如何保守?索性尽降宋军。建安王
休仁,既入浓湖,复至鹊尾,收降敌垒数十,遂遣沈攸之等追顗。
顗与鹊头守将薛伯珍,又趋向寻阳,夜止山间,杀马飨将士,且语伯珍道:“我非不能
死,但欲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尽呢。”伯珍不答。到了翌晨,竟请屏人言事。顗不
知他是何妙计,便命左右退去,与他密谈,哪知他拔剑出鞘,向顗砍来。顗骇极欲避,偏偏
身不由主,手足反笨滞得很,只听见砉的一声,魂灵儿已飞入幽都。
伯珍枭了顗首,持示大众,嘱令降宋,众皆听命,他即持顗首驰往钱溪。适遇马军将军
俞湛之,出首相示,湛之佯为道贺,暗拔刀斵伯珍首,共得两颗头颅,送往休仁大营,据为
己功。强中更有强中手。
寻阳连接败报,邓琬等仓皇失措,忽见刘胡到来,诈称袁顗叛去,军皆溃散,惟自己全
军回来,请速加部署,再图一战。琬信为真言,拨粮给械,令他出屯湓城,不料他一出寻
阳,竟转向淝口去了。
琬闻胡去,越加惶急,与中书舍人褚灵嗣等,商量救急方法,大家智尽能索,无一良
谋。尚书张悦,却想出一条妙计,诈称有疾,召琬议事。琬应召入室,向悦问安,悦答道:
“我病为国事所致,事至今日,已迫危境,足下首倡此谋,敢问计将安出?”琬踌躇多时,
方嗫嚅答道:“看来只好斩晋安王,封库谢罪,或尚得保全生命!”好计策。悦冷笑道:
“这也太觉不忍,难道可卖殿下求活么?且饮酒一樽,徐图良策。”说至此,即向帐后回
顾,佯呼取酒。帐后一声应响,便闪出许多甲士,手中并无杯箸,但各执刀械相饷。琬欲走
无路,立被甲士拿下,由悦数责罪状,当场斩首!该杀。复令捕到琬子,一并加诛,自乘单
舸诣休仁军前,献入琬首,赎罪乞降。
休仁即令沈攸之等驰往寻阳。寻阳城内,已经大乱,子勋已被蔡道渊囚住,城门洞开,
一任攸之等趋入。可怜十一岁的垂髫童子,做了半年的寻阳皇帝,徒落得一刀两段,身首分
离。
当下传首建康,露布告捷,再遣张兴世、吴喜、沈怀明等,分徇荆、郢、雍、湘各州,
及豫章诸郡县。刘胡逃至石城,为竟陵丞陈怀直所诛。郢州行事张沈,荆州行事孔道存,相
继毕命。临海王子顼,由荆州治中宗景,执送建康,勒令自杀。安陆王子绥也即赐死。还有
邵陵王子元,系子勋弟,本迁任湘州刺史,道出寻阳,为子勋所留,加号抚军将军,至是亦
连坐受诛,年止九岁。所有叛附子勋诸党羽,除见机归顺外,多被捕诛。徐州刺史薛安都,
冀州刺史崔道固,益州刺史萧惠开,梁州刺史柳元怙等,先后乞降。独湘州刺史何慧文,未
曾投顺,由宋主诏令吴喜,宣旨招抚。慧文叹道:
“身陷逆节,不忠不义,还有何面目见天
下士!”遂仰药自杀。有诏追赠死节诸臣,及封赏有功将士,各分等差,并召休仁还朝。
时路太后已遇毒身亡,追谥为昭太后,葬孝武陵东南,号修宁陵。名目上虽未减损,实
际上很是草率。原来路太后闻子勋建号,颇以为幸,及子勋将败,路太后竟召入宋主,置毒
酒中,伪令侍饮。宋主彧全不加防,经内侍从旁牵衣,始悟毒谋。即将计就计,起奉面前樽
酒,为太后寿。路太后无可推辞,只好拚死饮尽。原是自己速死。是夕毒发暴亡。宋主彧尚
秘不发丧,但迁殡东宫,至寻阳告捷,乃草草奉葬。
休仁应召入都,复密白宋主道:“松滋侯兄弟尚在,终为祸阶,宜早自为计!”宋主因
将松滋侯子房以下,共计兄弟十人,一并赐死,连路太后从子体之茂之,也连坐加诛。总计
孝武二十八子,至此俱尽。上文虽约略分叙,未曾详明,由小子列表如下:
废帝子业。遇弑。豫章王子尚。赐死。晋安王子勋。被杀。安陆王子绥。赐死。子深。
未封而殇。寻阳王子房。降为松滋侯赐死。临海王子顼。赐死。始平王子鸾。为子业所杀。
永嘉王子仁。赐死。子凤。未封而殇。始安王子真。赐死。子玄。未封而殇。邵陵王子元。
赐死。齐敬王子羽。早卒,追加封谥。子衡子况。俱未封而殇。淮南王子孟。赐死。南平王
子产。赐死。晋陵王子云。早卒。子文。未封而殇。庐陵王子羽。赐死。南海王子师。为子
业所杀。淮阳王子霄。早卒,追加封谥。子雍。未封而殇。子趋。未封赐死。子期。未封赐
死。东平王子嗣。赐死。子悦。未封赐死。
以上为孝武帝二十八男,由宋主彧赐死,得十四人,这也可谓残虐骨肉,太无仁心了。
咎在休仁。
辅国将军刘勔,围攻寿阳,自春至冬,尚未能下,宋主彧使中书草诏,招抚殷琰。尚书
蔡兴宗入谏道:“天下既定,琰宜知过自惧,但须由陛下赐给手书,彼方肯来,否则仍使疑
贰,尚非良策!”宋主不从,果然殷琰得诏,疑是刘勔行诈,不敢出降。杜叔宝且藏瞒寻阳
败报,益加守备。嗣经宋主发到降卒,使与城中人问答,守卒始知寻阳败没,各生贰心。琰
欲北走降魏,主簿夏侯详,极力劝阻。琰乃使详出见刘勔,婉言乞请道:“今城中兵民,明
知受困,尚且固守不变,无非惧将军入城,一体受诛;倘将军逼迫太急,彼将北走降魏,为
将军计,不如网开三面,一律赦罪,大众得了生路,还有不相率归顺么?”勔慨然应诺,即
使详至城下,呼城上将士,传达勔意。琰乃率将佐面缚出降,勔悉加慰抚,不戮一人。入城
又约束部曲,秋毫无犯,城中大悦。宋主亦有诏赦琰。琰还都后,复得为镇南谘议参军,仕
至少府而终。北路亦了。他如兖州刺史毕众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从前常向
应子勋,至是俱上表输诚,愿赎前愆。宋主因叛乱已平,更欲示威淮北,特授张永为镇军将
军,沈攸之为中领军,使统甲士十五万,往迎徐州刺史薛安都。蔡兴宗谏道:“安都已经归
顺,但须一使传书,便足征召,何必多发大兵,反令疑忌呢!若谓叛臣罪重,不可不诛,亦
应在未赦以前,早为处置。今已加恩宽宥,复迫令外叛,招引北寇,恐欲益反损,朝廷又不
遑旰食了!”历观兴宗所陈,多有特见。宋主不以为然,转询萧道成,道成亦答称不宜遣
兵,宋主道:“诸军猛锐,何往不利,卿等亦未免过虑了!”骄必败。遂径遣张、沈二将北
行。
安都闻大兵将至,果然疑惧,亟遣子入质魏廷,向他求救。汝南太守常珍奇,亦恐连坐
遭诛,也举悬瓠城降魏。魏主弘系拓跋浚长子,浚在位十四年病殂,由弘承父遗统,与宋主
彧同年即位,尊浚为文成皇帝。弘年仅十二,丞相太原王乙浑,总决国事。补前文所未详。
越年,乙浑有谋反情事,太后冯氏密定大计,收浑伏诛。冯氏为弘嫡母,颇有智略,因临朝
听政。可巧薛安都、常珍奇二人,奉书乞援,遂与中书令高允等,商决出兵,立派镇南大将
军尉元,镇东将军孔伯恭等,率骑兵万人,东救彭城。镇西大将军西河公拓跋石,都督荆豫
南雍州诸军事张穷奇,率步兵万人,西救悬瓠,授薛安都为镇南将军,领徐州刺史,封河东
公,常珍奇为平南将军,领豫州刺史,封河内公。
兖州刺史毕众敬,与安都异趋,表达建康,请讨安都。书尚在途,忽闻子元宾坐罪被
杀,不禁大怒,拔刀斫柱道:“我已白首,只生一子,今在都中受诛,我亦不愿生存了!”
为子叛君,也不合理。未几魏军至瑕邱,众敬即遣人乞降,魏将尉元,拨部众随入兖州,便
将城池据去,不令众敬主持。众敬始觉悔恨,好几日不进饮食,但已是无及了。
魏西河公石至上蔡,与尉元同一谋画,俟常珍奇出迎,即麾众入城,勒交管钥,据有仓
库。珍奇也有悔心,复欲图变,奈石已防备严密,无从下手,没奈何屈意事石,蹉跎过去。
引狼入室,应有此遇。
薛安都尚未知两处消息,但闻张永、沈攸之等已到下磕,忙遣使催促魏军。尉元长驱至
彭城,见薛安都开门迎谒,便派部将李璨,偕安都入城,收检库钥,更令孔伯恭用精兵二
千,守卫城池内外,方才驰入。既至府署,堂皇高坐,令安都下阶参见,好似上司对下属一
般。安都不禁愤恚。退语部众,再欲叛魏归宋,偏又为尉元所闻,召入署中,语带讥讽。安
都且愧且惊,不得已携出私资,重赂尉元,复委罪女夫裴祖隆,将他杀死。女夫何罪,乃斵
其首,女又何辜,乃令其寡?徇利贪生,一至于此,比毕、常二人犹且勿如。元乃使李璨守
城,安都为助,自率兵出袭张永粮道。
永正派羽林监王穆之,领兵五千,在武原守住辎重,不意魏兵杀到,措手不及,只好将
辎重弃去,奔就永营。永等方进薄彭城,蓦见穆之逃来,说是辎重被夺,不觉大骇,又兼冬
春交季,雨雪纷纷,自知站立不住,索性弃营遁还。适泗水冰合,船不能行,复把兵船弃
去,渡冰南走。士卒已多半冻毙,及渡过南岸,行抵吕梁相近,突遇魏兵杀出,首领正是尉
元。原来元袭穆之辎重,已绕出永营后面,预料永军绝粮,必将奔还,因即逾淮待着,截击
永军。永已无心恋战,既遇魏军,不得不勉强厮杀,哪知后面又有鼓声,乃是薛安都领兵追
到,也来乘势邀功。何颜之厚。永前后受敌,如何了得,急令沈攸之抵挡后军,自督兵冲突
前军。好容易杀开血路,已是足指被伤,忍痛走脱。沈攸之也仅以身免。部众死亡逾万,横
尸六十里,所有军资器械,抛散殆尽。
宋主接得败报,召语蔡兴宗道:“朕不听卿言,竟致徐、兖失守,今自觉无颜对卿
呢。”兴宗道:“徐、兖已失,青、冀亦危,速请抚慰为是!”宋主乃遣沈文秀弟文炳,持
诏宣抚,又遣辅国将军刘怀珍,与文炳同行。途次果闻青、冀有变,由怀珍兼程急进,连定
各城,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始不敢生贰,仍绝魏归宋。怀珍乃还。
魏既得徐、兖二州,复拟攻青、冀二州,再遣平东将军长孙陵赴青州,征南大将军慕容
白曜为后应,驱兵大进,势如破竹,据无盐,破肥城,夺去糜沟。垣苗二戍,又进陷升城。
守将非死即降。宋主复命沈攸之等规复彭城,俾得通道东北,往援青、冀。攸之谓淮泗方
涸,不便行军,宋主怒起,立要他立功赎罪。攸之不得已北行,萧道成亦奉命镇淮阴,接应
攸之军需。攸之至濉清口,被魏将孔伯恭截住,战了半日,攸之败退。孔伯恭乘胜追击,杀
毙宋龙骧将军崔彦之,攸之身亦受创,走还淮阴。下邳、宿豫、淮阳诸守将,皆弃城遁还。
青、冀二州,日夕待援,始终不至,崔道固孤守历城,即冀州治所。被围年余,力竭降
魏。沈文秀困守东阳,即青州治所。被围三年,士卒昼夜拒战,甲胄生虮虱,魏将长孙陵,
督众陷入,执住文秀,缚送慕容白曜。白曜喝令下拜,文秀亦厉声道:“汝为北臣,我为南
臣,彼此名位从同,何必拜汝!”白曜倒也起敬,待以酒食,始转送平城。魏主令为中都下
大夫,于是青、冀二州,也为魏有。小子有诗叹道:
无端挑衅启兵争,外侮都因内变生;
试看四州沦陷日,才知师出本无名。
豫州境内,又有魏兵出入,亏得有人守住,击斩魏将,才得保全。欲知此人为谁,且至
下回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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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勋之死,咎由自取,袁顗、邓琬、刘胡等,死有余辜,更不足责。子顼、子房、子
绥,同类受诛,尚不得为冤死。子元被留寻阳,死非其罪,顾犹得曰受抚军将军之伪命,固
不便轻赦也。子仁以下共九人,年皆沖幼,又未尝趋附子勋,何罪何辜,乃尽赐死?休仁原
是不仁,而宋主彧之妄加锄戮,举孝武遗胄而悉屠之,安得谓非残忍乎?子勋既败,余党尽
降,薛安都亦奉表归命,无端发兵十五万,往迎安都,可已不已,激成外变,卒至徐、衮、
青、冀四州,相继沦没。江左小朝,不及北魏之半,又复失去四州,是地且益小矣。呜呼刘
勔弄巧反拙,原厥祸始,实误于“骄”之一字。裴子野谓齐桓矜于葵邱,而九国叛,曹公不
礼张松,而三国分,合以宋主彧之失四州,几成鼎足,乃知持盈保泰之固自有道也。
南北史演义
第二十三回 杀弟兄宋帝滥刑 好佛老魏主禅统
却说豫州刺史刘勔甫经莅任,闻魏司马赵怀仁,入寇武津,亟遣龙骧将军申元德,出兵
拦截。元德击退魏兵,且斩魏于都公阏于拔,获运车千三百乘,魏移师寇义阳,又由勔使参
军孙台灌把他驱逐,豫州才幸无事。勔复致书常珍奇,叫他反正,珍奇亦生悔念,乃单骑奔
寿阳,魏始不敢南侵。宋亦无力恢复,但矫立徐、兖、青、冀四州官吏。徐治钟离,兖治淮
阴,青、冀治郁洲,虚置郡县,招辑流亡,不过摆着个空场面。那徐、兖、青、冀的人民,
都已沦为左衽,无力南迁了。
宋主彧遭此一挫,未尝刷新图治,反且纵暴肆淫。即位初年,立妃王氏为皇后,王氏系
仆射王景文胞妹,秉性柔淑,赋质幽娴,与宋主却相敬爱。后来宋主纵欲,选择嫔御数百
人,充入后房,渐把王后疏淡下去。王后倒也不生怨忿,随遇自安。惟王后只生二女,未得
毓麟,就是后宫许多嫔御,亦不闻产一男儿。寡欲始可生男,否则原难望子。
宋主好色过度,渐至不能御女,只好向人借种,乃把宫人陈妙登,赐给嬖臣李道儿。妙
登本屠家女,原没有甚么廉耻,既至李家,与道儿连日取乐,不消一月,已结蚌胎。如此得
孕,有何佳儿?事为宋主所闻,又复迎还。曾不思覆水难收么?十月满足,得产一子,取名
慧震,宋主说是自己所生。又恐他修短难料,更密查诸王姬妾,遇有孕妇,便迎纳宫中,倘
得生男,杀母留子,别使宠姬为母,抚如己儿。至慧震年已三龄,牙牙学语,动人怜爱,宋
主即册立为太子,改名为昱,册储节宴,很是热闹。
到了夜间,复在宫中大集后妃,及一切公主命妇,列坐欢宴。饮到半酣,却下了一道新
奇命令,无论内外妇女,均令裸着玉体,恣为欢谑。王皇后独用扇障面,不笑不言,宋主顾
叱道:“外舍素来寒乞,今得如此乐事,偏用扇蔽目,究作何意?”后答道:“欲寻乐事,
方法甚多,难道有姑姊妹并集一堂,反裸体取乐么?外舍虽寒,却不愿如此作乐!”宋主不
待说毕,益怒骂道:“贱骨头不配抬举,可与我离开此地!”
王后当即起座,掩面还宫,宋主为之不欢,才命罢宴。次日为王景文所闻,语从舅谢纬
道:“后在家时,很是懦弱,不意此番却这般刚正,真正难得!”纬亦为叹赏不置。
看官听说!从来淫昏的主子,没有不好色信谗,女子小人,原是连类并进,似影随形,
宋主彧既选入若干妇女,免不得有若干宵小。游击将军阮佃夫,中书舍人王道隆,散骑侍郎
杨运长,并得参预政事,权亚宋主。就中如佃夫最横,纳货赂,作威福,宅舍园池,冠绝都
中。平居食前方丈,侍妾数百,金玉锦绣,视同粪土,仆从附隶,俱得不次升官,车夫仕至
中郎将,马士仕至员外郎。朝士无论贵贱,莫不伺候门庭。从前二戴一巢,号称权幸,也未
及佃夫威势。且巢、戴是士人出身,尚知稍顾名誉,佃夫是从小吏入值,由主衣得充内监,
不过因废立预谋,骤得封至建城县侯。寻阳乱作,从军数月,又得兼官游击将军,声灵赫
濯,任性妄行。王道隆、杨运长等,与为倡和,往往援引党徒,排斥异类。最畏忌的是皇室
宗亲,宗亲除去,他好侮弄人主,永窃国权,所以随时进谗,凭空构衅。好一段大文章,含
有至理。
宋主彧本来好猜,更有佃夫等从旁鼓煽,越觉得至亲骨肉,纯是祸阶。可巧皇八兄庐江
王祎,与河东人柳欣慰,诗酒劝酬,订为知交。欣慰密结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意图立祎,
偏幼文奏发密谋,遂将欣慰捕戮,降祎为车骑将军,徙镇宣城,特遣杨运长领兵管束。运长
更嘱通朝士,讦祎怨望,祎坐夺官爵,且为朝使所迫,勒令自裁。
扬州刺史建安王休仁,与宋主彧素相友爱,前曾保全彧命。彧即位后,更由休仁亲冒矢
石,迭建大功,位冠百僚,职兼内外,渐渐的功高遭忌,望重被谗。休仁已不自安,至祎被
诛死,即上表辞扬州兼职。宋主乃调桂阳王休范为扬州刺史,并改封山阳王休祐为晋平王,
自荆州召还建康,另派巴陵王休若为荆州刺史。休祐刚狠,屡次忤旨,宋主积不相容,故召
回都下,设法翦除。泰始七年春二月,车驾至岩山射雉,特令休祐随行,射了半日,有一雉
不肯入场,呼休祐驰逐,必得雉始归。休祐既去,宋主密嘱屯骑校尉寿寂之等,追随休祐,
自己启跸还宫。天色将暮,日影西沉,休祐尚未得雉,控辔驰射,不意后面突来数骑,冲动
马尾,马遇惊跃起,竟将休祐掀下。休祐料有急变,奋身腾立,顾见寿寂之等,正要诘问,
那寂之等已四面凌逼,拳足交加。休祐颇有勇力,也挥拳抵敌,横厉无前,忽背后被人暗
算,引手撩阴,一声爆响,晕倒地上,复被大众殴击,自然断命。寂之驰白宋主,报称骠骑
坠马,休祐原任骠骑大将军,所以有此传呼。宋主佯为惊愕,即遣御医络绎往视,医官检验
伤痕,明知殴毙,但返报气绝无救罢了。殓葬时尚追赠司空,旋且废为庶人,流徙家属。究
竟要露出真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中忽起谣言,谓巴陵王休若,有大贵相,宋主复召休若为南徐
州刺史。休若将佐,都劝休若不宜还朝,中兵参军王敬先进言道:“荆州带甲十余万,地方
数千里,上可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保境土,全一身,奈何自投罗网,坐致赐剑呢!”休若
阳为应诺,至敬先趋出,即令人把他拿下,奏请加惩,奉诏将敬先诛死。及启行入都,会宋
主遇疾,医治乏效,自恐病不能兴,特召杨运长等筹商后事。运长独指斥建安王休仁,以为
此人不除,必贻后患。宋主尚觉踌躇。嗣闻宫廷内外,多属意休仁,拟俟宋主晏驾,即行推
戴,仍恐出运长等谗言。于是决计先发,召体仁直宿尚书省。休仁至尚书省中,闲坐多时,
已将夜半,乃和衣就寝。蓦然有诏使到来,宣敕赐死,且进毒酒。休仁叱道:“主上得有天
下,究系何人的功劳?今天下粗安,乃欲我死,从前孝武诛夷兄弟,终至子孙灭绝,前车不
鉴,后辙相循,宋祚岂尚能长久么?”原是冤枉,但松滋兄弟,并无致死之罪,汝何故奏请
诛夷?诏使逼令饮酒,休仁道:“我死后,看他能活到何时?”说着,遂取杯饮尽,未几毒
发身死。宋主虑有他变,力疾乘舆,夜出端门,及接得休仁死报,才复入宫。
黎明又下一诏,诈言休仁谋反,惧罪引决。应降为始安县王。惟休仁子伯融,许令袭
爵,伯融为休仁妃殷氏所出。殷氏嫠居抱病,延医生祖翻诊治,祖翻面白貌秀,殷氏亦甫在
中年,两下相窥,你贪我爱,竟相拥至床,实行那针灸术。后来奸案发觉,遣还母家,亦迫
令自尽。裸体纵欲,已成常事,何必勒令自尽!宋主且语左右道:“我与建安年龄相近,少
便款狎,景和、泰始年间,原是仗他扶持,今为后计,不得不除,但事过追思,究存余痛
呢!”说至此,潸然泪下,悲不自胜,左右相率劝解,还说是情法两全,可以无恨。彼此相
欺,亡无日矣。
先是吏部尚书褚渊出为吴郡太守,宋主谋杀休仁,促令入见,流涕与语道:“我年甫逾
壮,病日加增,恐将来必致不起,今召卿进来,特欲卿试着黄呢。”看官道黄是何衣?
原来是当时乳母服饰。宋主以子昱年幼,有志托孤,乃有此语。渊婉辞慰答。及与谋诛休仁
事,却由渊谏阻,宋主怒道:“卿何太痴!不足与计大事!”渊乃恐惶从命。既而进右仆射
袁粲为尚书令,渊为尚书左仆射,同参国政。
适巴陵王休若,到了京口,闻得休仁死耗,惊惧交并,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接到朝廷
手敕,调任江州,惟促令入都相见,定期七夕会宴。休若不得已入朝,宋主尚握手殷勤,叙
家人谊。到了七夕宴期,休若入座,主臣欢饮,并没有什么嫌疑。宴罢归第,时已入夜,偏
有朝使随到,赍酒赐死。休若无可奈何,只好一饮而尽,转眼间已是毕命。追赠侍中司空,
命子冲袭封,总算敷衍表面,瞒人耳目。
又调休范刺江州,休范在兄弟中,最为朴劣,宋主彧尝语王景文道:“休范材具庸弱,
不堪出镇,只因我承大统,令他富贵,释氏谓愿生王家,便是此意。”承情之至。景文唯唯
而退。其实文帝十九子,除宋主彧外,此时只休范尚存,不过因他庸愚寡识,尚得苟延残
喘,但也是死多活少,命在须臾了。文帝十九子,已见前文,故本回不再复述。
宋主既猜忌骨肉,复迷信鬼神,特辟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华丽。新安太守巢尚之,罢职
还朝,宋主与语道:“卿可往湘宫寺否?这是朕生平一大功德。”尚之还未及答,旁有一官
闪出道:“这都由百姓卖儿贴妇钱,充作此费,佛若有灵,当暗中嗟叹,有甚么功德可
言!”宋主闻言,怒目顾视,乃是散骑侍郎虞愿,便喝令左右,驱愿下殿。愿从容趋出,毫
不动容。过了数日,宋主与彭城丞王抗弈棋,抗本善弈,远出宋主上,只因天威咫尺,不便
争胜,往往故意逊让,且弈且言道:“皇帝飞棋,使臣抗不能下手。”这句话明明是不愿与
弈,那宋主还自得其乐,愈嗜弈棋,虞愿又进谏道:“尧尝用弈教丹朱,非人主所应留
意。”宋主只听得两语,已经怒起,便挥手使退,但因他是个文人,不足为虞,所以未尝加
罪,始终含容过去。独屯骑校尉寿寂之,孔武有力,豫州都督吴喜,智计过人,均阴中上
忌,先后赐死。寂之手刃子业,应死已久;吴喜且有大功,奈何赐死!萧道成出镇淮阴,为
人所谮,也被召入朝。将佐等劝勿就征,道成慨然道:“死生自有定数,我若淹留,乃足致
疑;况朝廷摧残骨肉,祸必不远,方当与卿等戮力图功,有甚么顾虑呢!”随即偕使入朝。
果然到了阙下,并无危祸,惟改官散骑常侍,兼太子左卫率,不令还镇罢了。能杀他人,不
能杀萧道成,岂非天数。
宋主又欲规复淮北,命北琅琊、兰陵太守垣崇祖出师,当时北琅琊、兰陵两郡,已被魏
陷没,崇祖侨驻郁洲,只率数百人袭入魏境,据住蒙山。魏人闻信出击,崇祖恐众寡不敌,
仍然引还。
魏自拓跋弘即位,第一年改元天安,第二年又改元皇兴。皇兴元年,后宫李夫人生下一
子,取名为宏,由冯太后取入己宫,勤加抚养,一面把政权付还魏主。魏主弘始亲国事,追
尊生母李贵人为元皇后,向例魏立太子,即将生母赐死。弘册为太子时,李贵人应依故事,
条记事件,付托兄弟,然后自尽。此等秕政,实属无谓。弘回忆生初,当然伤感,因追尊为
后。自亲政后,大小必察,赏不滥,刑不苛,黜贪尚廉,保境息民,十五六岁的北朝天子,
居然能移易风俗,整肃纪纲,中书令高允,却也竭诚辅导,知无不言。所以皇兴年间,魏国
称治。惟冯太后尚在盛年,不耐寡居,巧值尚书李敷弟奕,入充宿卫,太后见他年少貌美,
遂引入宫中,赐以禁脔。宫女等素惮雌威,不敢窃议,所以李奕得出入无忌,尝与冯太后交
欢,只瞒着魏主弘一人。
魏主弘性好释老,做了三五年皇帝,已不耐烦,就将那襁褓婴儿,册为储贰。到了皇兴
五年,太子宏年仅五岁,一时不便禅授,意欲传位京兆王子推。子推系文成帝弟,与魏主弘
为叔父行,弘因他器宇深沉,故欲推位让国,令他主治,自己可以养性参禅。匪夷所思。当
下召集公卿,议禅位事,公卿等听作奇闻,莫敢应对。独子推弟任城王子云,抗言进谏道:
“陛下方坐致太平,君临四海,怎得上违宗庙,下弃兆民!必欲委置尘务,亦应传位储君,
方不乱统。”不私所亲,却是一个正人。太尉源贺,尚书陆馛,亦相继应声道:“任城所言
甚是,请陛下采纳!”魏主弘不禁变色,似有怒意,中书令高允插口道:“臣不敢多言,但
愿陛下上思宗庙付托,何等重大,追念周公抱成王事,也是从权办法,陛下择一而行,才不
致惊动中外!”魏主弘乃徐徐道:“据卿等奏议,宁立太子,不过太子幼弱,全仗卿等扶
持。”高允等尚未及答,魏主弘又道:“陆馛素来正直,必能保全我子。”馛闻言即叩首谢
奖,魏主即授为太保,令与太尉源贺,准备禅位事宜。
宏生有至性,上年魏主病痈,由宏亲为吮毒,至是得受禅信息,向父泣辞。魏主弘问为
何因?宏答道:“臣儿幼弱,怎堪代父承统,中心忧切,因此泪下!”五岁小儿,却能如
此,恐未免史笔夸张。魏主弘叹道:
“尔能知此,必可君人。我意已决定了!”遂令陆馛等
整缮册文,即日传位。文中略云:
昔尧、舜之禅天下也,皆由其子不肖,若丹朱、商均,果能负荷,岂必搜扬侧陋而授之
哉!尔虽冲弱,有君人之表,必能恢隆主道,以济兆民。今使太保建安王陆馛,太尉源贺,
持节奉皇帝玺绶,致位于尔躬。尔其践升帝位,克广洪业,以光祖宗之烈,使朕优游履道,
颐神养性,可不善欤!
五龄太子,出受册文,也被服帝衣,登上御座,受文武百官朝谒,改年为延兴元年。礼
毕还宫,又由公卿大夫,引汉高帝尊奉太上皇故事,奉魏主弘为太上皇帝,仍总国家大政。
魏主弘准如所请,自徙居崇光宫,采椽不斵,土阶不垩,差不多有太古风。又仿西印度传
闻,特在宫苑中建造鹿野浮图,引禅僧同住,研究佛学。惟国有大事,始令上闻。这也是别
有心肠,非人情所得推测呢。这且慢表。
且说北朝禅位以后,遣使告宋,宋亦遣使报聘,南北又复通好,暂息兵争。只宋主屡次
抱病,骨瘦如柴,无非渔色所致。渐渐的支撑不住。自恐一旦不讳,子昱尚幼,不能亲政,
势必由皇后临朝,王景文为皇后兄,必进为宰相,大权在握,易生异图。乃特书手敕,遣人
赍付。景文方与客围棋,见有敕至,启函阅毕,徐置局下。及棋局已终,敛子纳奁,乃取敕
示客道:“有敕赐我自尽。”客不觉大惊,景文却神色自若,自书墨启致谢,从容服毒而
死。使人得启返报,宋主方才安心。是夜又梦人告语道:“豫章太守刘愔谋反了!”宋主突
然惊寤,俟至天明,便发使持节,驰至豫章,杀死刘愔。
嗣是心疾日甚,精神越加恍惚,每当夜静更阑,辄见有无数冤魂,环集榻旁,争来索
命。他亦无法可施,特命改泰始八年为泰豫元年,暗取安豫的意思。也是痴想。又命在湘宫
寺中,日夕忏醮,祈福禳灾。可奈神佛无灵,鬼魂益迫,休仁、休祐,索命愈急,宋主呓语
不绝,尝云司徒恕我,或说是骠骑宽我。模模糊糊的说了几日,略觉有些清醒,便命桂阳王
休范为司空,褚渊为护军将军,刘祐为右仆射,与尚书令袁粲,仆射兼镇东将军蔡兴宗,及
镇军将军郢州刺史沈攸之,入受顾命,嘱令夹辅太子。渊等受命而出。复由渊保荐萧道成,
说他材可大任,乃加授道成为右卫将军,共掌机事。
是夕宋主彧病剧归天,享年三十四岁。改元二次,在位共八年。太子昱即皇帝位,大赦
天下,命尚书令袁粲,护军将军褚渊,左右辅政,尊谥先帝彧为明皇帝,庙号太宗。嫡母王
氏为皇太后,生母陈氏为皇太妃。昱时年仅十龄,居然有一个妃子江氏,妻随夫贵,也得受
册定仪,正位中宫。一对小夫妻,统治内外,眼见是宫廷紊乱,要收拾那宋室的江山了。小
子有诗叹道:
乏嗣何妨竟择贤,如何借种便相传!
十龄天子痴狂甚,两小宁能把国肩?
还有阮佃夫、王道隆等,依旧用事,搅乱朝纲。欲知后来变乱情形,俟小子下回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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