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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5 蔡东藩 (现代)
如魏修好,魏亦遣使报聘。及魏主将伐柔然,正值魏使北归,述宋主语,索还河南,否则将
发兵攻取云云。魏主大笑道:“龟鳖小竖,有何能为?我若不先灭蠕蠕,转使腹背受敌了。
今日北征,他日南伐未迟!”崔浩又从旁怂恿,乃决计北行,果得征服柔然,马到成功。凯
旋后,加授浩为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凡遇军国大事,必先咨浩,然后施行。
宋元嘉七年春季,宋主义隆,特选甲卒五万,命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
刺史竺灵秀,并为统领,泛舟入河。使骁骑将军段宏,率骑兵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刘
德武,领兵万人继进,皇从弟长沙王刘义欣,即道怜长子。统兵三万,监督征讨诸军事,出
镇彭城。先遣殿前将军田奇使魏。传语魏主道:“河南是我宋地,故遣兵修复旧境,与河北
无涉。”
魏主焘勃然道:“我生发未燥,已闻河南属我,奈何前来相侵?必欲进军,悉听汝便,
看汝能夺我河南否?”遂遣奇返报,一面使群臣会议。众请出兵三万,先发制人,并诛河北
流民,绝宋向导。独崔浩进议道:“南方卑湿,入夏水涨,草木蒙密,地气郁蒸,容易生
疫,不利行师;若彼果能北来,我正可以逸待劳,俟他疲倦,然后出击,那时秋高马肥,因
敌取食,才不失为万全计策呢!”魏主素来信浩,便按兵不发。
嗣由南方诸将,一再上表,乞派兵助守,并请就漳水造舰,为御敌计,朝臣统是赞成。
更想出一法,谓宜署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为将帅,使他招诱南人。楚之等入魏分见上
文。崔浩又谏阻道:“楚之等为宋所忌,今闻我悉发精兵,大造舟舰,欲存立司马氏,诛除
刘宗,他必全国震骇,拚死来争,我徒张虚声,反召实害,岂非大谬!况楚之等皆纤利小
才,止能招合无赖,断不能成就大功,徒使我兵连祸结,有何益处!”见地原胜人一筹。魏
主未免踌躇,浩更援据天文,谓“南方举兵,实犯岁忌,定必不利,我国尽可无忧!”
魏主不欲违众,命造战舰三千艘,调幽州以南戍兵,会集河上,且授司马楚之为安南大
将军,封琅琊王出屯颍川。宋右将军到彦之等,自淮入泗,适值淮水盛涨,逆流而上,每日
止行十里,自孟夏至孟秋,始至须昌,未免沿途逗留,否则亦未必至此。乃泝河西上。到了
碻磝,魏兵已撤戍北归,再进滑台,也只留一空城,又趋向洛阳虎牢,统是城门大开,并无
一个魏卒。彦之大喜,命朱修之守滑台,尹冲守虎牢,杜冀守金墉,余军入屯灵昌津,列守
南岸,直抵潼关。大众统有欢容,惟王仲德有忧色,语诸将道:“诸君未识北土情伪,必堕
狡计。胡虏仁义不足,凶狡有余,今敛戍北归,并力完聚,待至天寒冰合,必将复来,岂不
可虑?”彦之等尚似信未信,说他多心。是谓之愚。
才过月余,天气转寒,魏主焘大举南侵,令冠军将军安颉,督护诸军,来击彦之。彦之
遣裨将姚耸夫等,渡河接战,哪里挡得住魏军,慌忙退还,麾下已十亡五六。颉乘胜逾河,
攻金墉城,城中乏粮,宋将杜冀南遁,城遂被陷。洛阳已拔,又移军攻虎牢。守将尹冲,忙
向彦之处求援。彦之令裨将王蟠龙,率军援应,行至七女津,被魏将杜超截击,阵斩蟠龙。
尹冲闻援军败没,便与荥阳太守崔模,迎降魏军,虎牢又复失去。
彦之自魏兵南渡,畏缩得很,逐日退师,还保东平,且上表宋廷,请速派将添兵。宋主
义隆,命征南将军檀道济,都督征讨诸军事,出兵伐魏,魏亦续遣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
孙道生,越河南下,接应安颉。到彦之闻魏军大至,道济未来,不禁惶急异常,便欲引退,
将军垣护之贻书谏阻,谓宜令竺灵秀助守滑台,更督大军进趋河北。彦之怎肯听从,且拟焚
舟步走。
王仲德进言道:“洛阳既陷,虎牢自不能守,这是应有的事情;今我军与虏相距,不下
千里,滑台尚有强兵,若遽舍舟南走,士卒必散,愚意谓且引舟入济,再定行止。”彦之乃
督率舰队,自清河入济南。才至历城,闻报魏兵追来,慌忙焚舟弃甲,登岸徒步,一溜风似
的逃还彭城。何不改姓为逃。竺灵秀也弃了须昌,南奔湖陆,青、兖大震。
长沙王义欣誓众戒严。将佐恐魏兵大至,劝义欣委镇还都,义欣慨然道:“天子命我镇
守彭城,义当与城存亡,奈何弃去?”如君才不愧一义字。遂坚持不动,人心稍定。
魏兵东至济南,济南城内,兵不满千,太守萧承之,用了一个空城计,开门以待。魏人
疑有伏兵,探望多时,始终不敢进城,相率退去。叔孙建入攻河陆,竺灵秀弃军遁走。各败
报传入宋都,宋主大怒,命诛灵秀,收击到彦之、王仲德,下狱免官。仲德似尚可贷。迁垣
护之为北高平太守,旌赏直言,并促檀道济速救滑台。
道济自清河进兵,为魏将叔孙建、长孙道生所拒,先后三十余战,多半得胜。转战至历
城,被叔孙建等前后邀击,焚去刍粮,遂不得进,魏将安颉、司马楚之等,得并力攻滑台。
朱修之坚守数月,援绝粮空,甚至熏鼠为食,魏又使将军王慧龙助攻,眼见得城池被陷、修
之成擒。
檀道济食尽引还,魏叔孙建得宋降卒,讯知道济乏食还军,即趋兵追赶。将及宋军,宋
军大惧,道济却不慌不忙,择地下营,夜令军士唱筹量沙,贮作数囤,用米少许,遮盖囤
上,摆列营前。到了黎明,魏兵前哨探视,见米囤杂列,不胜惊讶,忙报知叔孙建。叔孙建
闻道济有粮,还道是降卒妄言,喝令处斩,率骑士逼道济营,道济令军士被甲随着,自己白
服乘舆,从容出来,向南徐走。叔孙建疑为诱敌,不敢进击,反且引退,道济得全军而回。
宋将中应推此人。
魏主已攻克河南,饬安颉旋师。安颉系归朱修之,魏主嘉他固守,拜为侍中,妻以宗
女。司马楚之请再举伐宋,魏主不许,召楚之为散骑常待,令王慧龙为荥阳太守。慧龙在郡
十年,农战并修,声威大著,宋主义隆,使人往魏,散布谣言,但称慧龙功高位下,积怨已
久,有降宋背魏等情。魏主不信,宋主复遣刺客吕玄伯,往刺慧龙。玄伯诈为降人,投入荥
阳,被慧龙搜出匕首,纵使南归,且笑语道:“彼此各皆为主,我不怪汝!”玄伯感泣请
留,慧龙竟留侍左右,待遇甚优。后来慧龙病殁,玄伯代为守墓,终身不去,这也好算做豫
让第二了。褒中寓贬。
且说夏主赫连定战败魏军,擒住魏帅奚斤等,据有关中,声势复盛,尝遣使至宋,约同
攻魏,共分魏地。魏主焘正拟出兵讨夏,闻报大怒,遂亲赴统万城,进袭平凉,夏主方出居
安定,引兵还救,途中遇魏将古弼,便即交战。古弼佯退,引夏主入伏中,杀得夏兵东倒西
歪,斩首至数千级。夏主走保鹑觚原,命余众结一方阵,抵御魏兵。魏将古弼纵兵环集,又
由魏主遣将尉眷等,来助古弼。两军相合,把鹑觚原围住,截断夏兵粮道,连樵汲都无路可
通。夏兵又饥又渴,马亦乏草可食,没奈何下鹑觚原,突围出走。夏主定从西面杀出,正遇
魏将尉眷截住,一场死斗,方得杀开一条血路,奔往上邽,所有夏主弟乌视拔秃骨,及公侯
以下百余人,一古脑儿被魏人擒去。
魏兵乘胜攻安定,夏将东平公乙斗,竟弃了安定城,遁入长安,嗣复西奔上邽,往依赫
连定去了。
那平凉城为魏主所攻,经旬未下,夏上谷公杜干,广阳公度洛弧,婴城固守,专望夏主
定来援,魏主使赫连昌招降,亦不见从,乃掘堑营垒,督兵围攻。相持至一月有余,杜干等
已是力尽,且闻夏主定败奔上邽,无从得援,没奈何开城出降。
魏将豆代田先驱入城,掳得夏宫中后妃,并在狱中择出奚斤等人,送交魏主。魏主大
喜,入城安民,置酒高会,令豆代田就座左席,位出诸将上,并呼奚斤至前道:“全汝生
命,赖有代田,汝宜膝行奉酒,方可报德。”奚斤不敢违命,只好捧觞至代田前,屈膝奉
饮。代田起座接受,一饮而尽。魏主又命将夏后释缚,唤她侑宴,令就代田处斟酒。代田见
她低眉半蹙,泪眼微红,一种娇愁态度,令人暗暗生怜,便起禀魏主道:“她也是一个主
母,望陛下稍稍顾全!”魏主微笑道:“你爱她么,我便把她赐你便了。”代田喜出望外,
出座拜谢,及酒阑席散,便将夏后领去,享受美人滋味,越宿又接到诏敕,晋封井陉侯,加
散骑常侍右卫将军,既邀艳福,复沐宠荣,真个是喜气重重,得未曾有了。只难为了赫连
定,叫他作元绪公。
平凉既下,长安一带,复为魏有,魏主留巴东公延普镇安定,镇西将军王斤镇长安,自
率各军还平城。那夏主定仅保上邽,所有故土,多半失去,自思东隅难复,不如改辟西境,
还可取彼偿此,再振雄图。
当时陇西有西秦国,系鲜卑种族,初属苻秦,苻秦败亡,乞伏国仁,据有凉州、临洮、
河州,自称大单于,领秦、河二州牧。国仁死,弟乾归嗣,尽有陇西地,始称秦王,历史上
号为西秦。乾归为兄子公府所弑,公府复为乾归子炽磐所杀,炽磐并吞南凉秃发氏,秃发傉
檀为西秦所灭事见晋史。拓地益广。传子暮末,屡与北凉战争,师财劳匮,众叛亲离。暮末
不得已向魏乞降,魏遣将往迎暮末,暮末焚城邑,毁宝器,率部民万五千人东行。道出上
邽,正值夏主定有心西略,便出兵邀击。暮末不敢争锋,退保南安,夏主定令叔父韦伐,驱
兵进逼,即将南安城围住。城中无粮可依,人自相食,秦侍中出连辅政,乞伏国祚及吏部尚
书乞伏跋跋,逾城奔夏。暮末窘急万状,只好面缚舆榇,出城请降。
夏将韦伐,把暮末送至上邽,又将乞伏氏宗族五百余人,悉数擒献,当被夏主定严刑屠
戮,杀得一个不留。危亡在即,还要如此惨虐,安得不自速其死!复驱秦民十余万口,自治
城渡河,欲夺北凉疆土,作为根据。不意吐谷浑吐读如突,谷读如欲。王慕璝,骤发劲骑三
万人,前来袭击,顿令这痴心妄想的赫连定,从此了结,一命呜呼。
吐谷浑也是鲜卑支派,远祖名叫谷吐浑,为晋初鲜卑都督慕容廆庶兄,旧居辽西。迁往
阴山,再传至孙叶延,颇好学问,用王父字为氏,故国号吐谷浑。又三传至阿豺,据有并、
氐、羌地方数千里,自称骁骑将军沙州刺史。宋景平初年,通使江南,进献方物,宋少帝封
为浇河公,未及拜受。至宋主义隆入嗣,始受册命。阿豺有子二十人,临死时,命诸子各献
一箭,共得二十支。又召母弟慕利延入帐,令他取折一箭,应手而断,更命把十九箭总作一
束,再使取折,慕利延费尽腕力,不损分毫。阿豺顾语子弟道:“汝等可共视此箭,孤单易
折,众厚难摧,愿汝等戮力同心,保全社稷!”至理名言,不可勿视。言讫即逝。
弟慕璝嗣立,奉表至宋,宋封为陇西公,慕璝又遣使通魏,魏亦封为大将军。至是闻夏
主西来,遂遣慕利延等率骑三万,沿河截击,乘着夏兵半济,奋杀过去。夏兵大半溺死,夏
主定拖泥带水,登岸飞逃,偏被敌骑逾河追至,七手八脚,把他拖去。当下置入囚车,献与
慕璝,慕璝又遣侍郎谢太宁,押定送魏。魏主焘即令斩定,且嘉奖慕璝,加封为西秦王。
既而赫连昌亦叛魏西走,为河西军将格毙,并收捕赫连昌子弟,一并诛夷。夏传三主而
亡,勃勃子孙,被诛殆尽。小子有诗叹道:
侈言徽赫与天连,勃勃改姓赫连即本此意。三主相传廿六年;
虎父不能生虎子,平城流血几成川。
夏已灭亡,上邽为氐王所据,自称都督雍、凉、秦三州军事,且发兵进窥汉中,与宋构
衅。欲知详情,俟下卷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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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主欲规复河南,何不先用檀道济,而乃命怯懦无能之庸帅,侥幸一试,痴望成功?魏
兵之不战而退,明明是欲取姑与之谋,臂如鸷鸟搏食,必先敛翼,然后一往无前。王仲德虽
尚能料事,顾亦徒托空言,未尝预备。至于魏兵再下,宋师屡败,始用檀道济以援应之,晚
矣!道济之唱筹量沙,古今传为奇计,但只能却敌,不能破敌,大好中州,终沦左衽,嗟何
及耶!赫连兄弟,先后就擒,男作俘囚,女作妾媵,未始非勃勃残恶之报。赫连定已经授首,
赫连昌尚属幸存,受魏封爵,娶魏公主,假令安分守己,不生异图,则赫连氏何至无后?乃
复叛魏西走,卒至全族诛夷,凶人之后,其果无噍类也乎!
南北史演义
第十一回 破氐帅收还要郡 杀司空自坏长城
却说关陇南面,有一胜地,叫作仇池,地方百顷,平地起凸,四面斗绝,高约七里有
奇,统是羊肠曲道,须经过三十六个回峰,力登绝顶。上面水草丰美,且可煮盐,向为氐族
所据。东汉末年,氐族头目,姓杨名腾,占据此地。其孙名千万,称臣曹魏,受封百顷王,
再传至杨飞龙,势渐强盛,晋封他为平西将军。飞龙无嗣,养外甥令狐茂搜为子,茂搜冒姓
杨氏,又三传至杨初,自号仇池公。曾孙名纂,为苻秦所灭。苻秦败亡,杨氏遗族杨定,亡
奔陇右,收集旧众千余家,仍据仇池,徙居历城,距仇池二十里,与山东之历城不同。夺取
天水、略阳等地,僭称陇西王,后为西秦王乞伏乾归所杀。从弟杨盛,留守仇池,自称仇池
公,出略汉中,向晋称藩,晋封盛为征西大将军,兼仇池王。宋主篡晋,复封盛为车骑将
军,晋爵武都王。盛仍奉晋正朔,尚沿用义熙年号。
元嘉二年,盛病将死,授遗嘱与子玄道:“我年已老,当终为晋臣,汝宜善事宋帝。”
玄涕泣受命,及盛没后,向宋告哀,始用元嘉正朔。宋令玄仍袭父爵,玄又通好北魏,受封
征南大将军兼南秦王。才越四年,又复病剧,召弟难当入,语道:“今国境未宁,正须抚
慰,我子保宗,年尚冲昧,烦弟继承国事,毋坠先勋!”难当固辞,愿辅立保宗。至玄死发
丧,难当果不食言,立保宗为嗣主。偏是难当妻姚氏,密语难当道:“国险未平,应立长
君,奈何反事孺子呢?”妇人专喜播弄是非。难当听信妇言,竟将保宗废去,自称都督雍、
凉、秦三州军事,兼征西大将军秦州刺史武都王。
可巧赫连族灭,上邽空虚,他即命子顺收取上邽,充任留守。又授保宗为镇南将军,使
戍宕昌。保宗谋袭难当,事泄被拘。难当又欲并吞汉中,伺隙思逞。补叙详明。
会梁州刺史甄法护,刑政不修,宋主特遣刺史萧思话代任,思话尚未莅镇,那杨难当又
乘机先发,调拨兵将,径袭梁州。甄法护本来糊涂,一切兵备,统已废弛,蓦闻氐众到来,
吓得魂驰魄散,慌忙挈领妻孥,逃出城外,奔投洋州。氐众当然入城。
萧思话到了襄阳,接得梁州失守的消息,忙遣司马萧承之,率五百人前进,长史萧汪
之,率五百人为后应。看官听着!这萧承之就是后来齐太祖的父亲,前为济南太守,曾用空
城计却魏。事见前回。此次调任汉中太守,偕思话东行,兼充行军司马。既奉思话军令,作
为前驱,自思随兵太少,应该沿途招募,便陆续收集丁壮,约得千人,乃进据磝头。
杨难当焚掠汉中,引众西还,留将军赵温居守梁州,温令魏兴太守薛健据黄金山,副守
姜宝据铁城。铁城与黄金山相对,仅隔里许,斫树塞道,阻截宋军。萧承之遣阴平太守萧
坦,进攻二戍,扫除芜秽,长驱直达,先拔铁城,继下黄金山,杀得薛健、姜宝大败而逃。
赵温亲自出马,来攻坦营,坦又出兵奋击,舞刀先进,左斫右劈,杀死氐众数十人。后面兵
士随上,搅破温阵,温知不可当,狼狈遁去。坦亦受创,退归大营养疴,承之另遣司马锡文
祖,往戍黄金山。后队萧汪之亦至,还有平西将军临川王刘义庆,即道规继子,见第七回。
方出镇荆州,也遣将军裴方明,带兵三千,来助思话。思话派参军王灵济,率偏师出洋川,
进向南城。氐将赵英,据险扼守,为灵济所破,将英擒住。南城空虚,无粮可因,灵济引军
退还,与承之合师。
承之督令诸军追击氐众,行抵汉津,但见两岸遍布敌营,中通浮桥,步骑杂沓,戈戟森
严,料知有一场恶斗,乃立营布阵,从容待战。极写承之。那敌营中的统帅,乃是杨难当子
杨和,会集赵温、薛健等人,据津拒敌,兵约万余。既见宋军到来,便麾众来攻,环绕承之
行营,至数十匝。承之开营逆战,因与敌接近,弓箭难施,只好各用短刀,上前力搏。偏氐
众尽穿犀甲,刃不能入,承之急命将士截断长矟,上系大斧,横砍过去,每一动手,砍倒氐
兵十余人,氐众抵敌不住,纷纷溃散。杨和等逃回寨中,放起一把无名火来,将所有营帐及
所筑浮桥,尽行毁去,退保大桃。
既而萧思话、裴方明等一齐驰至,与承之并力进攻,连战皆捷,不但将大桃敌众,悉数
逐走,就是梁州亦唾手取来。从前杨盛时候,略汉中地,夺去魏兴、上庸、新城三郡,至是
且尽行克复,汉中全境,无一氏人。杨难当恐宋军入境,慌忙上表谢罪,宋主义隆,方下诏
赦宥。令萧思话镇守汉中,加号宁朔将军。召萧承之还都,令为太子屯骑校尉,收逮甄法护
下狱,赐令自尽。此外有益州贼赵广,秦州贼马大玄,先后作乱,俱得荡平,这也无容细表。
且说魏主焘既得河南,分兵戍守,加授崔浩为司徒,长孙道生为司空。道生平素俭约,
得一熊皮为毯,数十年不易,魏主尝使歌工作颂,有智如崔浩,廉如道生二语。浩更劝魏主
偃武修文,征求世胄遗逸,得范阳人卢玄,博陵人崔绰,赵郡人李灵,河间人邢颖,渤海人
高允,广平人游雅,太原人张伟等,各授中书博士。惟崔绰以母老为辞,不肯受官。浩又改
定律令,除四岁五岁刑律,增一年刑,授议亲议贵议功诸例,凡官阶九品以上,得酌量减
免,妇人当刑而孕,概令延期,待产后百日,始按律取决。阙下悬登闻鼓,使冤民得诣阙伸
诉,击鼓上闻,舆情翕服,国内称治。一面欲通好江左,息争安民,乃请命魏主,令散骑侍
郎周绍南来,至宋聘问,并乞和亲。宋主含糊作答,但遣使臣魏道生报聘,嗣是两国使节,
往来不绝。
魏主立子晃为太子,又派散骑常侍宋宣至宋,为太子求婚,宋主仍然支吾对付,卒无成
议,惟南北和好,约得十余年,好算是魏主的美意。应该使南人领情。
宋主义隆,闻魏主求贤恤民,也下了几道劝农举才的诏敕,无如亲贵擅权,吏胥舞法,
就使有几个遗贤耆老,怎肯冒昧出山,虚縻好爵。武帝时,尝召武阳人李密为太子洗马,密
愿终养祖母刘氏,上了一篇陈情表,决意辞征。作者误,此系晋武帝。武帝只好收回成命,
许令终养。还有谯郡戴逵子颙,承父遗训,雅好琴书,屡征不起。南阳人宗炳,与妻罗氏,
并隐江陵,亦终不就征。他如广武人周续之,临沂人王弘之,鲁人孔淳之,枝江人刘凝之
等,均立志高尚,迭经宋廷召用,并皆固辞。最著名的是寻阳陶渊明先生,他名潜,字元
亮,系晋大司马陶侃曾孙,晋季曾为彭泽县令,郡遣督邮至县,故例应束带迎见,渊明慨然
道:“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乃解组自归。随赋《归去来辞》,自明志趣。门前种五柳
树,因作《五柳先生传》,为己写照。妻翟氏亦与同志,偕隐栗里,渊明前耕,翟氏后锄,
并安勤苦,不慕荣利。宋司徒王弘,为江州刺史时,尝使渊明友人庞通之,赍着酒肴,邀他
共饮。渊明嗜酒,欣然应召,入座便饮。俄顷弘至,渊明只自饮酒,不通姓名,既醉即去。
平时所著文章,必书年月,但在晋义熙以前,尝署年号,一入宋初,唯署甲子,隐寓不事宋
室的意思。宋主义隆,正拟遣发征车,适渊明病殁,方才罢议,后世号渊明为靖节先生。叠
叙高人,以愧干禄之士。
王弘闻讣,亦叹息不置。元嘉九年,弘进爵太保,才阅月余,亦即逝世。王华、王昙首
又皆病终。荆州刺史彭城王义康已入任司徒,录尚书事,至是因元老丧亡,遂得专握政权。
领军将军殷景仁升任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升任领军将军。湛本为景仁所引,既沐荣宠,
却暗忌景仁。且前时曾为彭城长史,与义康有僚佐情,遂格外巴结义康,想将景仁挤排出
去。是谓小人。偏偏景仁深得主心,更加授中书令兼中护军。湛未得加官,但命兼任太子詹
事,湛益愤怒,与义康并进谗言,诋毁景仁。宋主始终不信,待遇景仁,反且加厚。景仁亦
知刘湛排己,尝对亲旧叹息道:“引虎入室,便即噬人!”乃托疾辞职,累表不许,但令他
在家养疴。湛尚不能平,拟令兵士诈为劫盗,夜入景仁私第刺杀景仁。谋尚未发,偏有人传
报宋主,宋主亟令景仁徙居西掖门,使近宫禁,因此湛计不行。宋主既知湛阴谋,何不立加
穷治,乃使其连害骨肉耶?
嗣是义康僚属,及湛相知的友人,潜相约勒,无敢入殷氏门。独彭城王主簿刘敬文,有
父名成,尚向景仁处求一郡守。敬文得悉,忙至湛第,长跪叩首,湛惊问何因?敬文呜咽
道:“老父悖耄,就殷家干禄,竟出敬文意外。敬文不知豫防,上负生成,阖门惭惧,无地
自容!为此踵门请罪。”无耻已极。湛徐答道:“父子至亲,奈何不先通知,此次且不必
说,下次须要加防!”敬文听了,如遇皇恩大赦一般,又捣了几个响头,方才辞出。作者亦
太挖苦。
后将军司马庾炳之,颇有才辩,往来殷、刘二家,皆得相契,暗中却输忠宋主。宋主屡
使炳之传达密命,往谕景仁,景仁虽称疾不朝,仍然有问必答,密表去来,俱令炳之代达,
刘湛全然未知,但闻炳之出入殷家,也还道是探问疾病,不加猜疑。此等处何独放心?
嗣因谢灵运得罪被收,宋主怜他多才,拟加赦宥。彭城王义康,听刘湛言,说他恃才傲
物,犯上作乱,定须置诸重典,乃流戍广州。究竟灵运有何逆迹,待小子略略叙明。灵运前
曾蒙召为秘书监,见第九回。使整理秘阁书籍,补足阙文,且命他撰述晋书。他尝挟才自
诩,意欲入朝参政,不料应召以后,但教他职司翰墨,未免心下怏怏,所以奉命撰史,不过
粗立条目,日久无成。及迁任侍中,朝夕引见,或陈诗,或献字,宋主尝称为二宝,辄加叹
赏。惟总不令他参预朝纲,因此灵运益觉不平,时常称疾不朝。有时出郭游行,兼旬不返,
既未表闻,又不请假,廷臣喷有烦言。宋主亦嫌他不守官方,讽令辞职,灵运始上表陈疾,
奉旨东归。
族父谢方明,为会稽太守,灵运即往省视,与方明子惠连相见,大加赏识。又与东海人
何长瑜,颍川人荀雍,泰山人羊璇之,诗酒倡和,联为知交,惠连亦得与列,称为四友。谢
氏本为名族,灵运得先世遗资,畜养僮奴数百人,又得门生数百,同游山泽间,穷幽极险,
伐木开径,百姓惊扰,目为山贼。可巧会稽太守,换了一个新任官,叫作孟顗,顗迷信佛
教,灵运独面讽道:“得道须慧业文人,公生天当在灵运前,成佛必在灵运后。”顗深恨此
言,遂与灵运有隙,上书奏讦。灵运原是多嘴,孟顗亦觉逞刁。
灵运忙诣阙自讼,得旨令为临川内史。一行作吏,仍然游放自若,为有司所纠劾,遣使
逮治,偏他抗衡不服,竟将来使执住,且作诗道:“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
人,忠义感君子。”这诗一传,有司越加借口,称为逆迹昭著,兴兵捕住灵运,请旨正法。
还是宋主特别垂怜,连义康面奏诸词,都未听从,才得免死流粤。也是灵运命运该绝,又有
人奏了一本,说他私买兵器,纠结健儿,欲就三江口起事。那时宋主只好割爱,饬令在广州
弃市。看官!你想灵运是个文人,怎能造反?无非是文辞狂放,触怒当道,徒落得身首异
处,贻恨千秋呢!实是一种文字狱。
未几又由刘湛主谋,要把那宋室长城,凭空毁坏。真个是谗人罔极,妨功害能,说将起
来,可痛!可恨!当时宋室良将,首推檀道济,自历城全师退归,进位司空,仍然还镇寻
阳。即江州。左右心腹,并经百战,有子数人,如给事黄门侍郎檀植,司徒从事中郎檀粲,
太子舍人檀隰,征北主簿檀承伯,秘书郎檀遵等,又皆秉受家传,才具卓荦。功高未免震
主,气盛益足陵人,朝廷已时加疑忌,留意豫防。会宋主寝疾,历久不愈,刘湛密语义康
道:“宫车倘有不测,余无足忧,最可虑的是檀道济。”义康道:“君言甚是,应如何预先
处置?”湛答道:“莫如召他入朝,但托言索虏入寇,要他来都面议,如欲乘此除患,便容
易下手了。”
义康点首称善,入白宋主,请召道济入朝。宋主神疲意懒,无暇问明底细,但模糊答应
了一声,义康遂飞诏驰召。道济接到诏敕,即整装起行,妻向氏语道济道:“震世功名,必
遭人忌,今无故相召,恐不免及祸哩!”颇有见识,但奉召不入,亦属非是。道济道:“诏
敕中说有边患,不得不赴,谅来亦无甚妨碍,卿可放心!”言为心声,可见道济存心不贰。
随即启程入都。
及至建康,与义康等晤谈,义康谓索虏已退,只是主疾可忧。道济遂入宫问疾,见宋主
却是狼狈,略略慰问,便即趋出。嗣是宋主病势,牵缠不退,道济只好在都问安,计自元嘉
十二年冬季入都,直至次年春暮,始见宋主少瘥,乃辞行还镇。方才下船,忽有中使驰至,
谓圣躬又复不安,仍命他返阙议事。道济不敢不依,还入都城,甫至阙下,忽由义康出来,
指示禁军,拿下道济,且令他跪听宣敕,旁边趋出刘湛,即捧敕朗读道:
檀道济阶缘时幸,荷恩在昔,宠灵优渥,莫与为比,曾不感佩殊遇,思答万分,乃空怀
疑贰,履霜日久。元嘉以来,猜阻滋结,不义不昵之心,附下罔上之事,固已暴之民听,彰
于远迩。谢灵运志凶辞丑,不臣显著,纳受邪说,每相容隐,又潜散金货,招诱剽猾逋逃,
必至实繁弥广,日夜伺隙,希冀非望。镇军将军王仲德,往年入朝,屡陈此迹,朕以其位居
台铉,预班河岳,弥缝容养,庶或能革。而乃长恶不悛,凶慝遂遘,因朕寝疾,规肆祸心。
前南蛮行参军庞延祖,具悉奸状,密以启闻。夫君亲无将,刑兹罔赦,况罪衅深重,若斯之
甚,便可收付廷尉,肃正刑书,事止元恶,余无所向。特诏!
道济听毕诏书,不禁大愤,张目注视刘湛,好似电闪一般。转思已落人手,多言无益,
索性脱帻投地道:“乃坏汝万里长城!”说着,即起身自投狱中。那阴贼险狠的刘湛,竟怂
恿义康,收捕道济诸子,令与乃父一同牵出,骈首都市。还有随从道济的参军薛彤,一体收
斩。又遣尚书库部郎顾仲文,建武将军茅亨,领兵至寻阳,捕系道济妻向氏,少子夷、邕、
演等,及参军高进之,悉置死刑。道济有子十一人,统遭骈戮,诸孙亦死,只留邕子孺一
人,使续檀氏宗祀。何罪至此?薛彤、高进之,皆有勇力,为道济所倚任,时人比为关羽、
张飞。魏人闻道济被诛,私自庆贺道:“道济一死,吴人均不足畏了!”小子走笔至此,也
不禁为道济呼冤。即自录一诗道:
百战经营臣力多,无端谗构起风波。
都门脱帻留遗恨,坏汝长城可奈何!
义康与湛既冤杀檀道济,宋主病亦渐愈。忽有前滑台守将朱修之,自虏中逃归,替燕求
援。欲知燕国详情,容至下回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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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之力破氐众,为萧氏篡刘之滥觞,故本回特别叙明;志功首,即所以记祸始也。刘
湛列元嘉五臣之一,而二王迭逝,彭城秉政,乃隐结义康,以排殷景仁,始联殷而得主宠,
继倾殷而欲自专,小人变诈,几不胜防,无怪景仁之引为长叹也。谢灵运之被诛,当时谓其
逆迹昭著,而史官独以恃才凌物,为其致祸之由,诚有特见。灵运一文人耳,吟诗遭忌,锻
炼深文,刑重罚轻,已为可悯。檀道济以不世之功,罹不测之祸,自坏长城,冤无从诉。乃
知陶靖节之归隐柴桑,自耽松菊,其固有加人一等者欤!本回连类汇叙,彰瘅从公,益可见
下笔之不苟云。
南北史演义
第十二回 燕王弘投奔高丽 魏主焘攻克姑臧
却说燕主冯弘,为后燕中卫将军冯跋弟。跋尝得罪后燕,亡命山泽。后燕主慕容熙即慕
容宝之叔。淫荒失德,跋即乘势作乱,推慕容氏即慕容宝。养子高云为主,弑慕容熙。云自
称天王,寻复遇弑,由跋代定国乱,继为燕主,定都龙城,史家称为北燕。魏遣使臣于什门
至燕,敕令称藩,冯跋不从,拘住于什门,迫令投降。什门不屈,跋亦不肯遣归,魏遂与燕
有隙,屡次鏖兵。既而冯跋病剧,命太子翼摄政,跋妃宋氏,欲立亲子受居,迫翼退居东
宫。跋弟弘乘间入阁,便即篡位,跋竟惊死。弘杀太子翼,及跋子弟百余人。
魏主焘再督兵伐燕,连败燕兵,燕尚书郭渊,劝弘送款献女,向魏求和。弘摇首道:
“负衅在前,结怨已深,就使屈志降敌,也未必保全,不如另图别计。”乃再行调兵,与魏
相持,魏降将朱修之,系怀祖国,因魏主自出攻燕,拟与前时被俘诸南人,联络起事,往袭
魏主,事成归宋。当下商诸毛修之,毛修之亦系宋臣,被掳多年,甘心事魏,不肯相从。同
名不同姓,同迹不同心,我为一叹。毛修之被掳见第六回。朱修之恐他泄谋,逃奔入燕。燕
主弘遣令归宋,乞师北援,因即汎海南行,仍返故都。看官!你想此时的彭城王义康,及领
军将军刘湛,方自坏长城,冤杀良将,还有何心去援北燕,再伐北魏!朱修之替燕求救,徒
托空言,惟得了一个官职,充任黄门侍郎,没奈何蹉跎过去。
魏主焘闻南人谋变,引兵西还,燕得苟延旦夕。不意内讧复起,反召外侮,遂令冯弘自
取危祸,从此败亡。
原来弘妻王氏,生有三子,长名崇,次名朗,又次名邈,妾慕容氏生子王仁,及弘已篡
国,以妾为妻,竟立慕容氏为后,王仁为太子。崇受封长乐公,出镇辽西,朗与邈私议道:
“今国家将亡,无人不晓,我父又听慕容氏谗言,恐我兄弟要先遭惨祸了,不如先走为
是。”乃同奔辽西,劝兄降魏。嫡庶相争,非乱即亡,弘之得国也在此,其失国也亦在此,
可谓天道好还。崇遂使邈赴魏都,举郡请降。
冯弘闻三子卖国,勃然大怒,立遣部将封羽往讨。崇再向魏求救,魏授崇为车骑大将
军,兼幽、平二州牧、封辽西王,食辽西十郡。更派永昌王拓跋健,左仆射安原,往援辽
西,进攻龙城。拓跋健到了辽西,探得燕将封羽,在凡城驻兵,便遣裨将楼勃,率五千骑兵
往攻,封羽不战即降,凡城复为魏有。
冯弘大惧,不得已遣使至魏,情愿纳女求成。魏主焘索还于什门,且令燕太子王仁为
质,方许罢兵。弘乃遣于什门归燕,什门在燕二十一年,终不屈节,魏主比为苏武,拜治书
御史。惟弘子王仁,仍未遣往,由魏使征令入朝。弘锺爱少子,当然迟疑,更兼宠后慕容
氏,从旁阻挠,掩袖工啼,牵袍揾泪,惹得这位燕王弘,倍加怜惜,宁可亡国,不肯割爱。
小不忍,则乱大谋。
散骑常侍刘滋入谏道:“从前蜀刘禅依山为固,吴孙皓据江为城,后来顿为晋俘,可见
得强弱不同,终难幸免。今魏比晋强,我且不如吴蜀,若不从魏命,恐速危亡,还请陛下暂
舍太子,令他入魏。一面修政治,抚百姓,收离散,赈饥穷,劝农桑,省赋役,维持国本,
返弱为强,那时魏主亦不敢轻视,太子自得重归了。”计划甚是。道言未绝,弘已拍案道:
“你也有父子情谊,难道教朕送儿就死么?”滋亦抗声道:“陛下遣子往魏,子未必死,国
家可保;否则危亡在即,不但失一太子呢!”弘更大怒道:“逆臣咒诅朕躬,罪无可赦,左
右快将他绑出朝门,斩首报来!”左右一声遵旨,便将刘滋绑出,一刀了命。可与龙逢、比
干共传不朽,故本书不肯略过。
随即叱还魏使,另遣使至建康,称藩乞援。宋廷称他为黄龙国,会燕使赍还诏书,封弘
为燕王,但未尝出师相救,弘料不可恃,再命部将汤烛,奉贡魏都,托言太子有疾,故未遣
质。魏主焘知他饰词,下诏逐客。先命永昌王拓跋健等伐燕,割取禾稼,继命骠骑大将军乐
平王拓跋丕,镇东大将军徒河、屈垣等,带领骑兵四万,直捣龙城。弘闻报大惧,亟备牛酒
犒师。魏将屈垣先到城下,由弘遣发部吏,牵羊担酒,犒劳魏兵,并令太常卿杨崏求和。屈
垣道:“汝国不送侍子,所以我军前来;如果悔罪投诚,速将侍子献出,不得迟延!”杨崏
唯唯而还。屈垣待了一日,未见复音,乃纵兵大掠,虏得男女六千余口。未几拓跋丕亦至,
麾兵薄城。燕主弘既忧外侮,复舍不得膝下宠儿,害得徬徨失措,昼夜不安。没奈何再遣杨
崏出城,限期送入侍子,求他退兵。拓跋丕总算应允,许以一月为期,自率四万骑兵,及所
掠人口,从容退去。转眼间限期已满,弘仍未践约,杨崏一再入劝,弘答道:“我终不忍出
此,万一事急,不如东投高丽,再图后举。”崏对道:“魏用全国兵力,来压我国,理无不
克,高丽也是异族,始虽相亲,终必为变,不可不防!”燕臣非无智虑。弘终不从,密遣尚
书阳伊,东往高丽,请发兵相迎。阳伊未返,魏师又来,弘又向魏进贡方物,愿送侍子入
质。魏主焘到了此时,却不肯应许了,魏平东将军娥清,安西将军古弼,奉魏主命,率精骑
万人,杀入燕境,再檄平州刺史拓跋婴,调集辽西诸军,一齐会合,鼓行而进,攻陷白狼
城,入捣燕都。凑巧燕尚书阳伊,也乞得高丽兵将数万人,来迎燕主,进屯临川。燕尚书令
郭生,不欲东迁,骤开城门纳魏兵。魏兵疑他有诈,未敢径入,郭生竟勒兵攻弘。弘急引高
丽将葛卢、孟光入城,与生交锋。生中箭倒毙,余众奔散。葛卢、孟光,乘势掠取武库,搬
出甲胄刀械,颁给高丽兵士。高丽兵易去旧褐,焕然一新,且见城中人民殷实,索性任情打
劫,彻夜不休。燕民何辜!燕主弘遂迫民东徙,纵火焚去宫阙,但携细软什物,出城启行。
令后妃宫人被甲居中,阳伊率兵外护,葛卢、孟光殿后,方轨并进,绵亘八十余里。
魏将古弼因高丽兵众,立营自固,作壁上观。至燕主东行,弼正举酒独酌,陶然忘情。
忽由部将高苟子入报,请率骑兵追击燕人,弼已含有醉意,拔刀斫案道:“谁敢打断老夫酒
兴,如再多言,便即斩首!”高苟子伸舌而退。弼醉后就寝,翌日始醒,闻燕主已经遁去,
始有悔意,乃率兵驰入龙城,据实奏报。不到数日,即有槛车到来,责弼拥兵纵寇,把他拘
去,并召还娥清,一律加罪,黜为门卒。另派散骑常侍封拨,驰诣高丽,饬他送弘入魏。
高丽王高琏不肯送弘,但复书魏都,谓当与冯弘俱奉王化。魏主焘恨他违命,拟发兵进
讨,还是乐平王丕上书规谏,方才罢议。弘到了高丽,由高琏遣人郊劳道:“龙城王冯君,
远来敝郊,敢问士马劳苦否?”弘且惭且愤,还要摆着皇帝架子,使人赍着诏书,谯让高
琏,太不自量。高琏未免动怒,不许入城,但令弘寓居平郭,嗣复徙往北丰。弘侈然自大,
政刑赏罚,独行独断,仍与在龙城时相似,惹得高琏怒上加怒,竟遣发骑士,驰至北丰,夺
去冯弘侍臣,并把他太子王仁,一并拘去。令人一快。
看官试想!这冯弘为了爱子娇妻,甘心弃国,此时仍弄到父子生离,哪得不悲愤交集?
当下再遣密使,奉表宋廷,哀求援助,宋主遣吏王白驹等往迎冯弘,且饬高琏给资遣送。高
琏益加愤恨,索性差了两员大将,一是孙漱,一是高仇,带了数百兵士,至北丰杀死冯弘,
并弘子孙十余人。慕容后如何下落,可惜史中未详。
北燕自冯跋篡立,一传即亡。高琏阳谥弘为昭成皇帝,但说他因病暴亡,浼王白驹返报
宋主。宋主原不过貌示怀柔,既闻冯弘病殁,也就罢休,不复追诘了。
魏主焘既灭北燕,乃进图北凉。北凉沮渠氏,世为匈奴左沮渠王,以官为姓。后凉主吕
光,背秦自立,用那沮渠罗仇为尚书,后凉兴灭,见《两晋演义》。出伐西秦,竟致败绩。
吕光归罪罗仇兄弟,将他处斩,罗仇从子蒙逊,起兵报怨,推太守段业为凉州牧,自为部
将,击败后凉,擒住吕光侄吕纯。段业遂自称凉王,用蒙逊为尚书左丞,历史上称为北凉。
蒙逊功高权重,为业所忌,出为西平太守,因密约从兄男成,谋共除业。男成亦辅业有功,
不从蒙逊计议,蒙逊先谮男成,令业赐男成自尽,然后托词纠众,为兄报仇。阴害从兄,为
弑主计,仁义安在?遂攻入凉州,弑了段业,自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兼张掖公。至后凉
为后秦所灭,令南凉主秃发傉檀据守姑臧,蒙逊击走傉檀,即将姑臧夺来,作为国都,挈族
迁居,加号河西王。嗣又破灭西凉,得地更广。蒙逊灭西凉见第七回。尝遣使通好江南,迭
受册封,又遣子安周入侍北魏,魏亦遣官授册。两头讨好,计亦甚狡。僭号至二十余年,免
不得骄淫起来。西僧昙无谶自言能使鬼治病,且有秘术,为蒙逊所信重,尊为圣人,令诸女
及子妇,皆往受教。恐他是肉身说法。魏主焘独信道教,甚嫉释徒,闻蒙逊礼事西僧,遂遣
尚书李顺,往征无谶。蒙逊抗命不遣,因此失魏主欢。李顺屡至姑臧,蒙逊渐不为礼,甚至
箕踞上坐,受书不拜。顺正色道:“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天子赐祚,命无下拜。
桓公犹谨守臣道,下拜登受。今王不及齐桓,我朝又未尝谕王免拜,乃反骄蹇无礼,莫非轻
视我朝不成!”这一席话,说得蒙逊神色悚惶,方起拜受诏。
顺辞行归魏,魏主问焘及凉事,顺答道:“蒙逊控制河右,将三十年,粗识机谋,绥集
荒裔,虽不能贻厥孙谋,尚足传及一世。惟礼为德舆,敬为德基,蒙逊无礼不敬,死期将
至,不出一两年,就当毙命了。”魏主复问道:“易世以后,何时当灭?”顺又道:“蒙逊
诸子,臣皆见过,统是庸才,惟敦煌太守牧犍,较有器识,继位必属此人,但终不及乃父,
这乃是天授陛下呢。”魏主喜道:“能如卿言,朕当记着!”果然过了一年,北凉遣使告
哀,说是蒙逊已殁,由世子牧犍嗣位。魏主谓李顺道:“卿言已验,看来朕取北凉,亦当不
远了。”乃进授安西将军,仍令他赍送封册,拜牧犍为凉州刺史兼河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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