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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36 蔡东藩 (现代)
因酌酒赐胄,胄一饮而尽,站立坚旁。仿佛鸿门会上时。招与坚续饮数觥,伪醉欲呕,将入
后阁,胄恐他为变,扶令上坐,至再至三。招复自称喉渴,令胄就厨取饮,胄仍屹然不动。
适滕王逈后至,坚降阶出迎,胄乃得与坚耳语道:“事势大异,可速告归!”坚答道:“彼
无兵马,何足为虑!”胄又低声道:“兵马统是彼物,彼若先发,大事去了!胄不辞死,恐
死无益!”坚似信非信,重复入座。胄格外留意,忽听室后有被甲声,亟扶坚下座道:“相
府事繁,公何得流连至此?”一面说,一面扯坚出走,招不禁着急,亦下座追坚。胄让坚出
户,呼弘保坚同行,自奋身挡住户门,不令招出。小子演述至此,随笔写成一诗道:
欲为壮士贵争名,保主何如保国诚!
当户虽然资大力,公私两字欠分明。
毕竟杨坚如何脱身,待看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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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主赟淫昏失德,并立五后,其最称丑秽者,为西阳公温妻尉迟氏。温父亮为赟从祖
兄,温妻尉迟氏,赟之从祖侄妇也。尉迟氏有美色,赟乘其入朝,灌酒使醉,逼而淫之,亮
因此谋叛,祸及一门,尉迟氏被迫入宫,公然为后。赟之不道,原不足责;尉迟氏不能保
身,复不能保家,甘心受污,侈服翬翟,以视春秋时之怀嬴,其犹有愧辞乎?及昏君毕命,
仍出为尼,嗟何及哉!尉迟迥累世贵戚,地居形胜,愤坚专擅,誓众兴师,不可谓非忠义
士。司马消难,亦举兵响应,名正言顺,事若可成。然试思淫暴如赟,宁尚能泽及后嗣耶!
天意亡周,人力亦乌能挽之?徒见其倐起倐败而已。然如尉迟迥之为国死义,亦足垂千古矣!
南北史演义
第八十一回 失邺城皇亲自刎 篡周室勋戚代兴
却说杨坚为赵王招所诱,几乎遭害,幸亏大将军元胄,将坚扶出,奋身当户,阻住赵王
招,待至坚已去远,才转身趋归。赵王招见胄勇武,不敢与抗,眼见是纵虎出柙,自恨不先
下手,因致迟误,徒落得弹指出血,结愤填胸。那杨坚怎肯罢休,即诬称赵王招图逆,与越
王盛通谋,立刻驱策兵士,围住两王府第,屠戮全家;惟赏赐元胄,不可胜计。元胄、宇文
弘,仿佛许褚、曹洪。会益州总管王谦,亦自蜀起兵,与尉迟迥、司马消难等,互相联络,
尉迟迥更贻书后梁,请为声援。后梁诸将,竞劝梁主举兵,谓与迥等连盟,进可尽节周氏,
退可席卷山南。梁主岿踌躇未决,岿嗣糴位,见七十二回。乃使中书舍人柳庄,入周观衅。
杨坚握手与语道:“孤昔开府,尝从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幼时艰,猥蒙顾托,与梁
主共保岁寒,勿爽旧约,请君为我达意!”柳庄应命而还,具述坚言,且语梁主岿道:“尉
迟迥虽是旧将,昏耄已甚,消难王谦,才具庸劣,更不足道。周朝将相,多为身计,统已归
附杨氏,看来迥等终当覆灭,随公必移周祚,不若保境息民,静观时变为是。”梁主岿因敛
兵不动,作壁上观。
周行军元帅韦孝宽,已引军至武陟,与尉迟迥军隔一沁水,水势适涨,两下相持不战。
孝宽长史李询密报杨坚,谓总管梁士彦等,并受迥金,所以逗留。坚很加忧虑,与内史郑译
等,商议易将。李德林独进言道:“公与诸将皆国家贵臣,未相服从,今但由公挟主示威,
勉从号令,若非推诚相与,动辄猜疑,将来如何使人?况取金纳赂,事实难明,今或临敌易
将,恐郧公以下,莫不自危,军心一离,大势尽去了。”坚谔然道:“今将奈何?”德林
道:“依愚见,速遣一才望并优的干员,往达军前,察看情伪,诸将果有异心,亦不敢立时
变动;万一变起,也是容易制驭哩。”坚大悟道:“非公言,几误大事。”乃命少内史崔仲
方往监诸军。仲方以父在山东,不愿受命,改遣刘璆、郑译。璆说是未尝为将,译又以母老
为辞。无非怕死而已。坚不禁着急,幸司录高颎请行,乃即命出发,倍道至军,商诸孝宽,
择沁水较浅处,筑桥渡军,一决胜负。迥子魏安公惇率众十万,列阵至二十余里,麾兵少
却,拟俟孝宽军半渡,然后进击。孝宽乘势渡桥,鸣鼓齐进。惇兵上前堵截,尽被杀退。颎
又命将浮桥毁去,自断归路,使将士上前死战,将士果然拚生杀去,尉迟惇不能抵当,奔回
邺城,军多散失。韦孝宽麾动各军,乘势追至邺下。惇父迥与惇弟祐,尽驱部卒出城,共十
三万众,屯驻城南。迥自统万人,均戴绿巾,着锦袄,号称黄龙兵。迥弟勤又集众五万,由
青州援兄,自领三千骑先至。迥素习军旅,老犹被甲临阵,麾下兵多关中人,相率力战。孝
宽与战不利,只好退走。邺下士民观战,亦不下数万人。行军总管宇文忻道:“事已急了,
我当用计破敌。”说着,即命兵士各拈弓搭箭,竞射观战的士民。士民当然骇走,哗声如
雷。忻即大呼道:“贼败了,贼败了,我等将士,奈何不乘势立功?”众闻忻言,气势复
振,再接再厉,杀入迥阵。迥众已为士民所扰,心神惶乱,怎禁得敌军大至,不由的仓皇四
溃。迥无法支持,急与二子走回城中。孝宽纵兵围攻,毁城直入,邺城遂陷。迥窘迫升楼,
由周将崔弘度追入,弘度妹曾嫁迥子为妻,至是见迥弯弓欲射,索性脱去兜鍪,遥语迥道:
“颇相识否?今日各图国事,不得顾私,但亲谊相关,谨当禁遏乱兵,不许侵辱。事已至
此,请公早自为计,不必多费踌躇了。”弘度果知为国么?迥自知难免,把弓掷下,极口骂
坚十余声,拔剑自刎。弘度顾弟弘升道:“汝可取迥头。”弘升乃枭首而去,持献孝宽。勤
与惇祐,俱东走青州。孝宽遣开府大将军郭衍,率兵追获,与迥首同送入长安。杨坚因勤尝
呈入迥书,初意未差,特令赦罪,惟将惇祐处刑。总计尉迟迥起兵,只六十八日而败,后人
说他举事颇正,驭变无才,所以有此败亡呢。论断谨严。
孝宽更分兵讨关东叛吏,依次削平。坚命徙相州治所至安阳,毁去邺城及邑居,分置相
州为毛州、魏州,无非是地小力分,化险为夷的意思。时周行军总管于仲文,军至蓼堤,距
梁郡约七里许,檀让引众数万,前来搦击。仲文用羸兵挑战,佯作败状,退走十里。让恃胜
生骄,竟不设备,夜间被仲文还袭,霎时惊散,被俘五千余人。仲文进攻梁郡,守将刘子宽
弃城遁去;再进击曹州,擒住尉迟迥所署刺史李仲康,又追檀让至成武。让再战再败,东窜
数十里,终为仲文所获,槛送长安,眼见得是不能活命了。檀让又了,顾应前回。还有宇文
威、宇文曹等,亦由杨素剿平,报捷复命。两宇文亦随笔了结。惟司马消难及王谦两军,尚
未扑灭,坚深以为忧,促王谊进军郧州,速平消难,一面使上柱国梁睿为西征元帅,进图益
州。司马消难素无才略,但因尉迟迥发难,也想乘势图利,出些风头,淫惎父妾,让你出
头,战乃危事,如何轻试?一闻尉迟迥败灭,吓得魂不附身,忙遣人至建康,向陈乞援。陈
军尚未出发,王谊军已将驰至,消难不待王谊攻城,便夤夜南奔,投降南朝。陈主顼命为车
骑将军,兼职司空,加封随公。王谊当然告捷。坚以外患将平,功成在迩,便自为大丞相,
罢去左右丞相官衔,又杀害陈王纯及纯子数人。
益州总管王谦,但望各军得胜,自出兵为后继,哪知各处军报,都化作瓦解烟消,免不
得心惊肉跳,非常忧虑。隆州刺史高阿那肱,此子尚在耶?因被坚外调,怏怏失望,遂向谦
献计道:“公若亲率精锐,直指散关,蜀人知公仗义勤王,必肯为公效命,这是上策。出兵
梁汉,占据腹地,这是中策。若坐守剑南,发兵自卫,这便成为下策了。”谦因上策太险,
欲参用中、下二策,总管长史乙弗虔,益州刺史达奚惎谓:“蜀道崎岖,来兵不能飞越,但
当据险自固,俟衅出兵。”谦乃令两人率众十万,往堵利州。周西征元帅梁睿,调集利、
凤、文、秦、成各州兵马,直向利州进发。途次与蜀兵相值,蜀兵不待交绥,便即溃散。乙
弗虔、达奚惎两人,节节退走,梁睿节节进逼,两人无法可施,乃潜遣人至睿军,愿为内
应,借赎前愆。睿当然允行。虔与惎遂退还成都。谦尚未知二人情伪,还道是自己心腹,令
他守城,又命惎、虔子为左右军,仓猝出战。及睿军掩至,左右两翼,先已叛去,谦手下只
数十骑,逃回城下,但见城门紧闭,城上立着乙弗虔、达奚惎,同声语谦道:“我等已归附
梁元帅,公请自便。”还算客气。谦不能入城,窜往新都。县令王宝,假意出迎,诱谦入
城,把他杀毙,传首长安。梁睿驰入成都,擒得高阿那肱,械送入关。坚斩高阿那肱首,令
与谦头一并示众。高阿那肱至此方死,也是出人意料。又传语梁睿谓:“惎、虔二人,本是
首谋,不应贷死。”睿乃将二人斩首了事。数路大兵,统已荡平,权焰熏天的随公坚,便安
安稳稳的好篡那周室江山了。
郧国公韦孝宽班师未几,便即病殁,年已七十有二。孝宽智勇深沈,世称良将,每遇勍
敌,从容布置,常为人所未解。及成功以后,众才惊服。平时在军,笃意文史,有暇輙自披
阅。又早丧父母,事兄嫂加谨,所得俸禄,不入私房,亲族孤贫,必加赈给,士论更翕然称
颂。惟甘心为杨坚爪牙,铲灭义师,酿成杨氏篡周的祸祟,徒落得晚节不终,遗讥千古,这
岂非一大可惜么?特为孝宽加评,隐寓惜才之意。杨坚很是悲悼,追赠太傅,予谥曰襄。高
祐随军还朝,益得坚宠,命代刘璆为司马,且因此与郑译渐疏,虽未撤译官,独阴戒官属,
不必向译白事。译渐觉自危,乞求解职。坚尚加慰勉,敷衍面子,但礼貌已是濅衰了。周室
五王,已被坚害三人,只剩得代王达与滕王逈,毫无权力。坚尚不肯放过,索性也诬他通
叛,均令自尽。于是胁周主阐下诏,进坚为相国,总百揆,进爵随王,以安陆等二十郡为随
国。坚佯为谦让,但受十郡。已而复有敕颁下,加随王九锡礼,得建台置官,且进随王妃独
孤氏为王后,世子勇为王太子,坚三让乃受。开府仪同大将军庾季才、卢贲,及太傅李穆
等,俱劝坚应天受命,坚尚未肯遽允。又迁延逾年,至大象三年二月间,乃逼周主阐禅位,
当有一道逊国诏书,略云:
元气肇辟,树之以君。有命不恒,所辅惟德。天心人事,选贤与能,尽四海而乐推,非
一人所独有。周德将尽,妖孽递生,骨肉多虞,藩维构衅,影响同恶,过半区宇,或小或
大,图帝国王,则我祖宗之业,不绝如线。相国随王,叡圣自天,英华独秀,刑法与礼仪同
运,文德与武功并传。爱万物其如己,任兆庶以为忧。手运玑衡,躬命将士,芟夷奸宄,刷
荡氛冓,化通冠带,威震幽遐。虞舜之大功二十,未足相比,姬发之合位三五,岂可并论?
况木行已谢,火运既兴,河、洛出革命之符,星辰表代终之象,烟云改色,笙簧变音,狱讼
咸归,讴歌尽至。且天地合德,日月贞明,故已称大为王,照临下土。朕虽寡昧,未达变
通,幽显之情,皎然易识。今便祗顺天命,出逊别宫,禅位于随,一依唐、虞、汉、魏故
事。王其恪膺帝箓,幸勿再辞!
杨坚得此诏书,当然躇踌满志,惟表面上不得不三辞三让。乃再遣兼太傅杞公宇文椿奉
册,大宗伯赵矸铉簦了*王府中劝进,册书有云:
咨尔相国随王,粤若上古之初,爰启清浊,降符授圣,为天下君,事上帝而利兆人,和
百灵而利万物,非以区宇之富,未以宸极为尊。大庭、轩辕以前,骊连、赫胥之日,咸以无
为无欲,不将不迎。遐哉其详,不可闻已。厥有载籍,遗文可观,圣莫逾于尧,美未过于
舜。尧得太尉,已作运衡之篇,舜遇司空,便叙精华之竭。彼褰裳脱屣,贰宫设飨,百辟归
禹,若帝之初,斯盖上则天时,不敢不授,下祗天命,不可不受。汤代于夏,武革于殷,干
戈揖让,虽复异揆,应天顺人,其道靡异。自汉迄晋,有魏至周,天历逐狱讼之归,神鼎随
讴歌而去。道高者称帝,箓尽者不王,与夫父祖神宗,无以别也。周德将尽,祸难频兴,宗
戚奸回,咸将窃发。顾瞻宫阙,将图宗社,藩维连率,逆乱相寻,摇荡三方,不合如砺,蛇
行鸟撄,投足无所。王受天明命,睿德在躬,救颓运之艰,匡坠地之业,拯大川之溺,扑燎
原之火,除群凶于城社,廓妖氛于远服,至德合于造化,神用洽于天壤,八极九野,万方四
裔,圜首方足,罔不乐推。往岁长星夜扫,经天昼现,八风比夏后之作,五纬同汉帝之聚,
除旧之征,昭然在上。近者赤雀降祉,玄龟效灵,钟石变音,蛟鱼出穴,布新之征,焕焉在
下。九区归往,百灵协赞,人神属望,我不独知,仰祗皇灵,俯顺人愿。今敬以帝位禅于尔
躬,天祚告穷,天禄永终。於戏!王宜允执厥和,仪刑典训,升圜丘而敬苍昊,御皇格而抚
黔黎,副率土之心,恢无疆之祚,可不盛欤!
杨坚收受册书,及皇帝玺绶,便直任不辞。大事告成,何必再辞。庾季才谓二月甲子
日,应即帝位,坚依言办理。届期早起,召集百官,乘车入宫。宫中仪卫,已备齐衮冕,奉
至坚前。坚立即被服,由百官拥至临光殿,升座受朝。一班舍旧从新的官吏,当然是舞蹈山
呼,齐称万岁。国号随,改元开皇,坚本袭父封,号为随公,他却以随字中箝一辵旁,辵与
辶同,音绰。义训为走,作为朝名,恐有不遑安处的预兆,所以去辵作隋,想望升平。徒从
字义上着想,究有何益?命有司奉册至南郊,燔燎告天,兼祀地祗。少内史崔仲方,请改周
氏官仪,仍依汉、魏旧制,诏如所请。乃置三师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等
五省,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卫等十二府,分司定职。又设上柱国至都督共十
一等勋官,所以报功,特进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所以旌贤。改称侍中为纳言,命相国司马
高颎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一职。相国司录虞庆则为内史监,兼吏部尚书。相国内郎李德林
为内史令,典军元胄为左卫将军,追尊皇考忠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吕氏为元明皇
后,立独孤氏为皇后,长子勇为皇太子。
杨氏系出弘农,相传为汉太尉杨震后裔。坚六世祖元寿,为后魏武川镇司马,遂留居武
川。元寿玄孙就是杨忠,忠从周太祖举兵关西,赐姓普六茹氏,妻吕氏,生坚时,紫气充
庭,有一尼来自河东,语吕氏道:“此儿骨相非凡,不宜留处尘俗。”吕氏乃托尼择一别
馆,移坚居养,尼亦尝往来省视。一日,吕氏抱坚在怀,忽见坚头上出角,遍体鳞起,不禁
大骇,将坚置地。尼适从外趋入,忙把坚抱起道:“已惊我儿,致令晚得天下。”吕氏再为
复视,并无鳞角,依然形相如常。及坚既长成,尼已他去,不知下落。后来坚累迁显要,周
室君臣,多加猜忌,竟得不死。至是竟篡周称帝,史家于一代崛兴,往往叙及祯祥,这也是
习见之谈。降周主阐为介公,迁居别宫,食邑万户。车服礼乐,仍用周制。上书不为表,答
表不称诏,似乎有永作隋宾的意义。阐后司马氏坐父消难叛周罪,已早废为庶人,独周太后
杨氏,系坚长女,年不过二十有奇,从前坚入宫辅政,杨太后本未与谋,但因嗣主幼冲,恐
权界他族,与己不利,既得乃父秉权,倒也喜如所愿。后来见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诸词
色,只是一介女流,如何抗得过当朝宰相?没奈何忍气吞声,迁延过去。既而周竟被篡,杨
氏越加愤惋,屡思与父面争。坚也自觉惭愧,不令入见,惟遣独孤后好言抚慰。嗣复改封为
乐平公主。且见她芳年尚盛,欲令改嫁,杨氏誓死不从,方得守志终身。尚有周太皇太后阿
史那氏,经隋革命,便即病终。坚却令有司仍用后礼,饘葬周武帝陵。周太帝太后李氏,与
介公阐迁居别宫,李氏不免愤懑,情愿出俗为尼,改名常悲。就是介公阐生母朱氏,亦随着
李氏一同削发披缁,改名法浄。周宣帝赟五后,唯杨氏留居宫中,陈、元、尉迟三后,已早
为尼,见前回。与李、朱二氏,同心念佛。朱氏首先逝世,李氏继殁,尉迟氏亦即随殒。
陈、元二后,直至唐贞观年间,方才告终。杨后至隋炀帝大业五年病逝,得饘葬周宣帝陵。
那被废的司马皇后,却改嫁与司州刺史李丹为妻,仍去做那宦家妇了。总结一段,缴足前文。
周氏诸王,尽降为公,另封皇弟邵国公慧为滕王,同安公爽为卫王,皇子雁门公广为晋
王,俊为秦王,秀为越王,谅为汉王,命并州总管申国公李穆为太师,邓国公窦炽为太傅,
幽州总管任国公于翼为太尉,金城公赵砦惺橛移蜕洌*安公韦世康为礼部尚书,义宁公
元晖为都官尚书,昌国公元岩为兵部尚书,上仪同长孙毗为工部尚书,杨尚希为度支尚书,
族子雍州牧邗国公杨惠为左卫大将军,从祖弟永康公杨弘为右卫大将军,从子陈留公杨智积
为蔡王,杨静为道王。寻又令晋王广为并州总管,上柱国元景山为安州总管,当亭公贺若弼
为楚州总管,新义公韩擒虎为庐州总管,神武公窦毅为定州总管。毅为邓国公窦炽从子,曾
尚周太祖第五女襄阳公主,生有一女,尚未及笄,闻隋主受禅,自投堂下抚膺太息道:“恨
我不为男子,救舅氏患。”毅夫妇忙掩女口道:“汝休妄言!恐灭我族。”满朝官吏,不及
一窦氏女儿。后来此女嫁与唐公李渊,得做唐朝的开国皇后。可见人世无论男女,总要有些
志向,志向一定,将来自然有一番事业哩!唤醒庸人。话休叙烦。
且说内史监虞庆则,劝隋主坚尽灭宇文氏,断绝后患。高颎、杨惠亦附和同声,独李德
林力言不可。隋主坚变色道:“君系书生,不足与语大事。”遂令宿卫各军,搜捕宇文氏宗
族,所有周太祖泰孙谯公乾恽、冀公绚、闵帝觉子纪公祲、明帝毓子酆公贞、宋公实、武帝
邕子汉公赞、秦公贽、曹公允、蔡公兑、荆公元、宣帝酆子莱公衍、郢公术等,一古脑儿拘
到狱中,勒令自杀。未几,又将介公阐害死宫中,谥曰静帝,年仅九龄,总算做了两年有零
的小皇帝。统计周自闵帝觉篡魏,至静帝阐亡国,中历五主,共得二十五年。小子有诗叹道:
九龄幼主罪难论,惨祸临头忽灭门;
莫道覆宗由外戚,厉阶毕竟自天元。
隋主坚已灭尽宇文氏,安然为帝,从此疏远李德林,又另征一人为亲信侍臣。究竟此人
为谁,待至下回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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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起兵讨坚,以尉迟迥为首难,故本回于尉迟迥之死,叙述较详,隐寓惋惜之意。韦
孝宽为北周大臣,义同休戚,乃甘心助坚,致迥败死,迥才不及孝宽,乃舍生取义,死且留
名,孝宽之死,阒然而已,后世或且有鄙夷之者。本回叙孝宽行谊,似有褒词,实则褒之正
所以贬之耳。杨后丽华,柔婉不忌,周旋暴君,接御妃嫔,颇有卫风硕人之德,及乃父受
禅,愤惋不平,虽未能保全周祚,以视盈廷大臣之卖国求荣,相去固有间也。至若窦毅之
女,年未及笄,且自恨不能救舅氏患,巾帼妇女,犹知节义,彼昂藏七尺躯,自命为须眉男
子者,曾亦自觉汗颜否耶?
南北史演义
第八十二回 挥刀遇救逆弟败谋 酣宴联吟艳妃专宠
却说隋主坚起用一人,令为太子少保,兼纳言度支尚书。这人为谁?就是西魏度支尚书
苏绰子威。先出官名,后出姓氏,笔法特变。威五岁丧父,哀毁若成人,及长颇有令名,周
太祖泰代为申请,令袭爵美阳县公。嗣由大冢宰晋公宇文护,强妻以女。威见护擅权,恐自
遭祸累,遁入山中,栖寺读书,后来屡征不起。至隋主坚为丞相时,因高颎荐引,召入与
语,很加器重,约居月余,威闻坚将受禅,又遁归田里。颎请遣人追还,坚撚须道:“彼不
欲预闻我事,且从缓召至。”受禅数月,坚与李德林有嫌,乃复召威入朝,处以清要,追封
绰为邳公,令威袭爵,观威后此行状,实是沽名钓誉。威遂得与高颎并参朝政,日见亲信。
尝劝隋主减徭轻赋,尚俭戒奢,隋主坚很是嘉纳,除去一切苛征,所有雕饰旧物,悉命毁
除。威又入白道:“臣先人每戒臣云,但读《孝经》一卷,便足立身治国。”
隋主坚亦深以为然。
先是周定刑律,颇从宽简,隋既建国,更命高颎、杨素等修正,上采魏、晋旧律,下至
齐梁,沿革重轻,务取折衷主义,删去枭擐鞭各法,非谋反无族诛罪。始制定死刑二条,一
统一斩;流刑三条,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徒刑五条,自一年至三年;杖刑五条,自六十至百
下;笞刑五条,自十至五十。士大夫有罪,必先经群臣公议,然后上请。罪有可原,酌量从
减,或许赎金,或罚官物。人民有罪,须用刑讯拷掠,不得过二百,枷杖大小,俱有定式。
民有枉屈,县不为理,得依次诉诸州郡省。州郡省仍不为理,准令诣阙申诉。自是法律简
明,恩威两济。嗣隋主坚览刑部奏狱,数犹至万,尚嫌律法太严,乃敕苏威再从减省,法益
简要,疏而不漏,且仍置法律博士弟子员,研究律意,随时改订,这也未始非慎重人命的美
意。心乎爱民,宜加称扬。且隋、唐以后,刑法简明,亦皆导源于此。
惟郑译解职归第,尚留上柱国官俸。译怏怏失望,阴呼道士醮章祈福。适有婢女为译所
殴,计奏译为厌盅术,隋主坚召译入问道:“我不负公,公怀何意?”译不能答辩,顿首谢
罪。隋主仍不忍加谴,敕令闭门思过,译遵旨自去。会宪司劾译不孝,尝与母别居。隋主乃
下诏道:“译嘉谟良策,寂尔无闻,鬻狱卖官,沸腾盈耳,若留诸世间,在人为不道之臣,
戮诸朝市,入地为不孝之鬼。有累幽显,无可处置,宜赐以《孝经》,令彼熟读。”仍遣使
与母同居。周之亡,译为首恶,隋主不忍加诛,反出此诙谐敕文,殊失政体。已而复授译为
隆州刺史,译赴任未几,请还治疾,又得赐宴醴泉宫,许还官爵,这且慢表。
惟是时岐州刺史梁彦光,新丰令房恭懿,治绩称最,有诏迁彦光为相州刺史,擢恭懿为
海州刺史,且饬令全国牧守,以二人为法。自是吏多称职,民物鈇安。寻又因宇文孤弱,遂
至亡国,特使三皇子分莅方面,作为屏藩。晋王广为河北行台尚书令,蜀王秀为西南行台尚
书令,秦王俊为河南行台尚书令,一面通好南朝,与民休息。边境每获陈谍,皆赐给衣马,
遣令南归。独陈尚未禁侵掠,并遣将军周罗、萧摩诃等,侵入隋境。隋主坚乃命上柱国长
孙览、元景山两人,并为行军元帅,出兵攻陈,且持简尚书左仆射高颎,节度诸军。颎奉命
南行,适值陈主顼新殂,太子叔宝嗣立,调回北军,且遣人至隋军求和。颎仰承上意,因奏
请礼不发丧,隋主果然依议,诏令班师。
那陈朝却为了大丧,生出内乱,好容易才得荡平,说来亦是一番事迹,不得不约略表
明。陈主顼子嗣最多,共生四十二男,长子就是叔宝,已立为皇太子,次子叫作叔陵,曾封
始兴王,见第七十四回。累任方镇,性情淫暴,征求役使,无有纪极。夜常不寐,专召僚佐
侍坐,谈论民间琐事,作为笑谑。且多置胾噉,昼夜儉嚼,自怏朵颐,独不喜饮酒。每当入
朝,却佯为修饰,车中马上,执简读书,高声朗诵,掩人耳目。陈主顼亦为所欺,迁擢至扬
州刺史,都督扬、徐、东扬、南豫四军事。既而入治东府,好用私人,一经推荐,必须省阁
依议,倘微有违忤,即设法中伤,使陷大辟。平时居府舍中,尝自执斧斤,为沐猴戏;又好
游恟墓间,遇有著名茔表,辄令左右发掘取归,石志古器,并尸骸骨骼,持为玩物,藏诸库
中;民间有少妇处子,略可悦目,即强取入府,逼为妾婢。及生母彭贵人病逝,他却请葬梅
岭,就晋太傅谢安茔间,掘去谢棺,窆入母柩,又伪作哀毁形状,自称刺血写涅珽经,为母
超荐,暗中即令厨子日进鲜食,且私召左右妻女,与他奸合。左右惮他淫威,不敢与校,但
不免有怨言传出,为上所闻。陈主顼素来溺爱,不过召入呵责,并未加谴,因此叔陵得益加
恣肆,潜蓄邪谋。
新安王伯固,系文帝蒨第五子,与叔陵为从父昆弟,形状眇小,独善为谐谑,得陈主
欢。陈主顼宴集百官,往往引他入座,目为东方朔一流人物。溺爱己子,尚还不足,还要添
入一侄,宜乎陈祚速亡。太子叔宝,更喜与伯固相狎,日必过从。叔陵却起了妒意,阴伺伯
固过失,意欲加害。偏伯固生性聪明,做出一番柔媚手段,讨好叔陵,叔陵渐被笼络,不但
变易恶念,反视伯固为腹心。叔陵好游,伯固好射,两人相从郊野,大加款暱。陈主顼怎知
微意,用伯固为侍中,伯固有所闻知,必密告叔陵。太建十年,陈主命在娄湖旁筑方明坛,
授叔陵为王官伯,使盟百官。又自幸娄湖誓众,分遣大使,颁诰四方。这是何意?适以阶身
后之乱。叔陵既得为盟主,愈思夺嫡,只因乃父清明,未敢冒昧从事。
到了太建十四年春间,陈主顼忽然不豫,医药罔效,病且日深,太子叔宝当然入侍,叔
陵与弟长沙王叔坚,陈主顼第四子。也入宫侍疾。叔坚生母何氏,本吴中酒家女,陈主顼微
时,尝至酒肆沽饮,见何氏有色,密与通奸,至贵为天子,遂召何女为淑仪,生子叔坚,长
有膂力,酗虐使酒。是谓遗传性。叔陵因何为贱隶,不愿与叔坚序齿,所以积不相容,常时
入省,辄互相趋避。此次入侍父疾,只好一同进去。叔陵顾语典药吏道:“切药刀太钝,汝
应磨砺,方好使用。”机事不密则害成,况自露意旨耶?典药吏不知何意。叔陵却扬扬踱
入,在宫中厮混了两三日,忽见陈主病变,气壅痰塞,立致绝命。宫中仓猝举哀,准备丧
事。那叔陵反嘱令左右,向外取剑,左右莫名其妙,取得朝服木剑,呈缴叔陵。叔陵大怒,
顺手一掌,把他打出。似此粗莽,也想谋逆,一何可笑?叔坚在侧,已经瞧透隐情,留心伺
变。越日昧爽,陈主小殓,太子叔宝伏地哀恸,叔陵觅得衒药刀,踅至叔宝背后,斫将下
去,正中项上,叔宝猛叫一声,晕绝苫地。柳皇后惊骇异常,慌忙趋救叔宝,又被叔陵连斫
数下。叔宝乳母吴氏急至叔陵后面,掣住右肘,叔坚亦抢步上前,叉住叔陵喉管,叔陵不能
再行乱斫,柳皇后才得走开。叔宝晕绝复苏,仓皇扒起。看官听说!这衒药刀究竟钝锋,不
利杀人,故叔宝母子,虽然受伤,未曾致命。叔陵尚牵住叔宝衣裾,叔宝情急自奋,竟得扯
脱。叔坚手扼叔陵,夺去衒药刀,牵就柱间,自劈衣袖一幅,将他缚住。且呼问叔宝道:
“杀却呢?还是少待呢?”叔宝已随吴媪入内,未及应答。叔坚还想追问,才移数步,叔陵
已扯断衣袖,脱身逃出云龙门,驰还东府,亟召左右截住青溪道,赦东城囚犯,充做战士,
发库中金帛,取做赏赐。又遣人驰往新林,征集部曲,自被甲胄,着白布帽,登城西门,号
召兵民及诸王将帅,竟无一应命。独新安王伯固单骑赴召,助叔陵指麾部众。
叔陵部兵约千人,尽令登陴,为自守计。
叔坚见叔陵脱走,急向柳后请命,使太子舍人司马申,往召右卫将军萧摩诃。摩诃入见
受敕,率马、步数百人,趋攻东府,屯城西门。叔陵不免惶急,因遣记室韦谅,送鼓吹一部
与萧摩诃,且与约道:“事若得捷,必使公为台辅。”摩诃笑答道:“请王遣心膂节将,前
来订约,方可从命。”叔陵乃复遣亲臣戴温、谭骐驎,出与订盟。摩诃把二人执送台省,立
即斩首,枭示城下,城中大骇。叔陵自知不济,仓皇入内,驱妃张氏及宠妾七人,俱沉入井
中,自领步、骑数百,与伯固夤夜出走,乘小舟渡江,欲自新林奔隋,行至白杨路,后面追
兵大至,伯固避入小巷,叔陵亲自追还,拟与追军决一死战。锋刃未交,部下已弃甲溃奔。
萧摩诃部将马容、陈智深,双刺叔陵,叔陵坠落马下,即被杀死。伯固亦为乱兵所杀,两首
并传入都门,当下自宫中颁敕,所有叔陵诸子,一体赐死,伯固诸子,废为庶人。余党韦
谅、彭暠、郑信、俞公喜等,并皆伏诛。于是叔宝即皇帝位,援例大赦,命叔坚为骠骑将
军,领扬州刺史。萧摩诃为车骑将军,领南徐州刺史,晋封绥远公。立皇十四弟叔重为始兴
王,奉昭烈王宗祀。余弟已经封王,一概照旧,未经封王,亦皆加封。尊谥大行皇帝为孝宣
皇帝,庙号高宗,皇后柳氏为皇太后。总计陈主顼在位十四年,享年五十三,这十四年间,
起兵数次,既得淮南,仍复失去,对齐有余,对周不足,只好算做一个中主。而且得国未
正,传统未贤,偌大江东,终归覆灭,史称他德不逮文,智不及武,恰也是一时定评呢。褒
贬得当。
叔宝已经嗣位,项痛未愈,病卧承香殿,不能听政,内事决诸柳太后,外事决诸长沙王
叔坚。叔坚渐渐骄纵,势倾朝廷,叔宝未免加忌,只因他讨逆有功,含忍过去。寻且加官司
空,仍兼将军刺史原官。立妃沈氏为皇后,皇子胤为皇太子。胤系孙姬所出。因产暴亡,沈
后特别哀怜,养为己子。太建五年,已受册为嫡孙,寻封永康公,聪颖好学,常执经肄业,
终日不倦;博通大义,兼善属文。既得立为储君,朝野慰望,共称得人。反射下文。越年正
月,改元至德。叔宝疮疾早痊,亲自听政,都官尚书孔范,中书舍人施文庆,皆东宫旧侍,
并得邀宠,遂日夕在叔宝前陈论叔坚过失。叔宝本已相猜,更兼二人从旁构煽,越加动疑,
遂调回皇弟江州刺史豫章王叔英,陈主顼第三子。令为中卫大将军,出叔坚为江州刺史,另
用晋熙王叔文陈主顼第十二子。代刺扬州。叔坚入朝辞行,又由叔宝当面慰谕,留任司空,
再调叔文往江州,命始兴王叔重为扬州刺史。甫经莅政,便已朝令暮改,自相矛盾。叔坚既
不得专政,又不得外调,郁郁困居,绝无聊赖,乃雕刻木偶为道人装,中设机关,能自拜
跪,使在日月下,醮祷求福。真是呆想。当有人讦他咒诅,被逮下狱,由内侍传敕问罪。叔
坚答道:“臣本无他意,不过前亲后疏,意欲求媚,所以祈神保祐。今既犯天宪,罪当万
死,但臣死以后,必见叔陵,愿陛下先传明诏,责诸泉下,方免为叔陵侮弄。”仍是呆话。
这一席话,由内侍还报。叔宝也记念前勋,不思加刑,乃特下赦书,但免司空职衔,仍使还
第,食亲王俸。过了数月,复起为侍中,兼镇左将军。
前太子詹事江总,素长文辞,与叔宝相暱,叔宝为太子时,总自侍东宫,为长夜饮,且
养良娣陈氏为女,导太子微行。陈主顼闻总不法,将他黜免。叔宝嗣位,即除授总为祠部尚
书,未几又迁为吏部尚书,又未几且超拜尚书仆射。尝引总至内廷,作乐赋诗,互相唱和。
侍中毛喜系累朝勋旧,叔陵谋逆,喜与叔坚并主军事,更得纪功。叔宝亦颇加优礼,或令入
宴。喜因山陵初毕,丧服未除,不应如此酣饮;且见后庭陈乐,所作诗章,多淫艳语,更觉
看不过去,只一时不好多言。可巧叔宝酒酣,命喜赋诗,喜即欲规诫,又恐叔宝酒后动怒,
乃徐徐升阶,佯为心疾,扑仆阶下。叔宝即命左右扶起,掖出省中。及叔宝酒醒,忆喜情
状,顾语江总道:“我悔召毛喜,彼实无疾,不过欲阻我欢饮,托疾相欺,如此奸诈,实属
可恨。”说着,即欲使人系喜,还是中书舍人傅縡,谓喜系先帝遗臣,不宜重谴,乃谪喜为
永嘉内史。
自喜被外谪,言官相率箝口,无人进规,叔宝日益荒淫,不是使酒,就是渔色。沈皇后
为望蔡侯沈君理女,母即高祖女会稽公主,公主早亡,后年尚幼,哀毁如成人。宣帝顼闻后
孝思,所以待后及笄,纳为冢妇。已而君理逝世,后复出处别舍,日夕衔哀,叔宝目为迂
愚。且因后端静寡欲,很不惬意,另纳龚、孔二女为良娣。龚氏有婢张丽华,系兵家女,家
事中落,父兄以织席为业,不得已鬻女为奴。丽华得随龚入宫,年只十岁,龚、孔饶有容
色,当然为叔宝所爱,张丽华生小玲珑,周旋主侧,善承意旨,早得叔宝欢心,越两三年,
更出落得娉婷嬝娜,妖艳风流,叔宝即欲染指禁脔,迫与淫狎。丽华半推半就,曲尽绸缪,
惹得这位陈叔宝,魂魄颠倒,无梦不恬。好容易生下一男,取名为深,益令叔宝由爱生宠,
视若奇珍。胡天胡帝,号称专房。就是龚、孔二氏,也俱落丽华后尘。叔宝即位,册丽华为
贵妃,龚、孔二氏为贵嫔,贵妃位置,与皇后只隔一级,贵嫔又在贵妃下。沈皇后本来恬
淡,竟把六宫事宜,让与贵妃主持,自己不过挂个皇后虚名,居处俭约,服无华饰,左右侍
女,亦寥寥无几,但静阅图史,闲诵佛经,作为消遣。张贵妃百端献媚,与叔宝朝夕不离,
叔宝卧病承香阁,屏去诸姬,独留张贵妃随侍。病痊后又采选美女,得王、李二美人,张、
薛二淑媛,并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等七人,轮流召幸,但不及张贵妃的宠眷。至德二
年,特命在光照殿前,添筑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各高数十丈,袤延数十间,凡窗牖壁
带,悬楣栏槛,均用沈檀香木制成,炫饰金玉,杂嵌珠翠,外施珠帘,内设宝床宝帐,一切
服玩,统是瑰奇珍丽,光怪陆离。每遇微风吹送,香达数里,旭日映照,光激后庭。阁下积
石为山,引水为池,种奇花,植异卉,备极点染。叔宝自居临春阁,张贵妃居结绮阁,龚、
孔二贵嫔居望仙阁。三阁并有复道,互便往来。
仆射江总,虽为宰辅,不亲政务,常与都管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等十余人,入阁侍
宴,称为狎客。宫人袁大舍等,颇通翰墨,能作诗歌,叔宝命为女学士。每一宴会,妃嫔群
集,女学士及诸狎客,两旁列坐,飞觞醉月,即夕联吟,彼唱此酬,无非是曼词艳语,靡靡
动人。又选入慧女千余名,叫她学习新声,按歌度曲,分部迭进,更番传唱。歌曲有《玉树
后庭花》,及《临春乐》等名目,统由狎客女学士编成。叔宝亦素工词赋,间加点窜,大略
是赞美妃嫔,夸张乐事。最传诵的有二语,是“壁户夜夜满,琼树朝朝新”十字。此十字亦
无甚佳妙,不过似近今吴人小调而已。且狎客名目,尤属非宜,岂叔宝特开妓馆耶?一笑。
张贵妃发长七尺,鬒黑如漆,光可照物,并且脸若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比远
山。偶一眄睐,光采四溢,每在阁上靓妆玉立,凭轩凝眺,飘飘乎如蓬岛仙姝,下临尘世,
性尤慧黠,才辩强记。起初但执掌内事,后来干预外政。叔宝荒耽酒色,尝不视朝,所有百
司启奏,统由宦官蔡脱儿、李喜度传递。叔宝将贵妃抱置膝上,共决可否。李、蔡或不能悉
记,贵妃即逐条裁答,无一遗漏。又好笼络内侍,无论太监宫女,都盛称贵妃德惠,芳名鹊
起,益得主欢。自是内外连结,表里为奸,后宫家属,招摇罹法,但教向贵妃乞求,无不代
为洗刷。王公大臣如不从内旨,亦只由贵妃一言,便即疏斥。因此江东小朝廷,不知有陈叔
宝,但知有张贵妃。妇女擅权,势必至此。
还有都官孔范,与孔贵嫔结为姊妹,阿谀迎合,善伺主意。舍人施文庆心算口占,榷算
甚工,并得叔宝亲幸。文庆且荐引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概邀擢用。客卿为中
书舍人,惠朗为大市令,哲为刑法监,慧景为尚书都令史,数人皆以小吏起家,不达大体,
督责苛碎,聚敛无厌。叔宝方大兴土木,供亿浩繁,国用正虑不给,经数人爬罗剔抉,取供
内库,当然得哄动天颜。叔宝大喜过望,重任施文庆,叹为知人。孔范又自称有文武才,举
朝莫及,尝从容入白道:“外间诸将,起自行伍,统不过一匹夫敌,若望他有深见远虑,怎
能及此?”叔宝信以为然,见将帅稍有过失,便黜夺兵权,把部曲分配文吏。领军将军任
忠,素有战功,偶挂吏议,即夺忠部卒,交与孔范等分管。忠被徙为吴兴内史。于是文武懈
体,士庶离心,覆亡即不远了。小子有诗叹道:
宵小都缘女盅来,玄妻覆祀古同哀;
临春三阁今何在?空向江东话劫灰。
叔宝既已荒淫,又复骄侈,夜郎自大,挑衅强邻,欲知底细,容待下回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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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陵之谋杀乃兄,残忍无亲,原为名教罪人,但实受教于乃父。乃父虽未尝杀兄,而兄
子伯宗,因曾篡废之而贼害之也。兄子可杀,去杀兄仅一间耳。幸而药刀锋钝,手刃不殊,
叔坚助顺,逆弟脱逃,卒窜死白杨道中,叔宝始得安然嗣立。厥后耽情酒色,恣意声歌,疏
骨肉,宠妇寺,终致亡国败家。陈主顼欲为子孙计,而子孙仍为俘虏,谋国不仁,殃必及
之,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天道岂真无知欤?张丽华为江南尤物,与邺下之冯小怜相似,小
怜亡齐,丽华亡陈,乃知尤物之贻祸国家,无古今中外一也。
南北史演义
第八十三回 长孙晟献谋制突厥 沙钵略稽首服隋朝
却说陈主叔宝,习成骄佚,当居丧时,隋主坚尝遣使赴吊,国书中自称姓名,并列顿首
字样。叔宝疑为畏怯,答书多不逊语。隋主坚当然愤怒,出示廷臣。廷臣多献议伐陈,隋主
方建筑新都,并因突厥未平,不遑南顾,乃暂从缓图。原来长安城制度狭小,宫阙亦多从简
陋,隋主尝以为嫌。尚书苏威,亦劝隋主迁都,无非希旨。隋主再与高颎熟商,颎即为规画
新都,夜半方休。翌晨,即由庾季才入奏道:“臣仰观玄象,俯察图记,必有迁都情事。此
城自两汉营建,将八百年,水皆咸卤,不甚宜人,愿陛下应天顺人,为迁徙计。”隋主愕
然,顾语颎、威,诧为神奇。有何神奇,不过巧为迎合。乃诏颎等营造新都,择地龙首山
麓,兴工赶筑。约近期年,新都告成,取名大兴城,涓吉移徙。一切规模,比旧都雄壮加
倍。隋主坚自然惬心,遂遣将兴师,北图突厥。
突厥称雄朔漠,自伊利可汗为始,伊利传子科罗,科罗舍子摄图,独传弟俟斤。俟斤就
是木杆可汗,木杆可汗临死,复舍子大逻便,立弟佗钵可汗。均见七十二回及七十九回。佗
钵可汗,封兄子摄图为尔伏可汗,使统东方,弟褥但子为步离可汗,使居西方。当时北齐尚
存,与北周争媚突厥,岁给缯絮锦彩,各数万匹。佗钵尝呼周、齐为两儿,谓:“两儿常
孝,何忧国贫?”已而齐为周灭,佗钵不及援齐,乃屡寇周边,且纳齐范阳王高绍义。周主
赟与他和亲,封赵王招女为千金公主,嫁与佗钵。佗钵始执送高绍义,与周通好。才越一
年,佗钵忽得暴病,自知将死,召子庵逻入嘱道:“我兄舍子立我,我今病危,死在朝夕,
但兄德未忘,汝当让与大逻便,休得相争!”佗钵尚知有兄,不如诸夏之亡。庵逻涕泣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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