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30 蔡东藩 (现代)
风,奈何出战?”文育道:“事已急了,何用古法?”遂抽槊上马,鼓勇先进。众军一齐随
上,风亦转势,得俘斩齐兵数百人。徐嗣徽分扰耕坛,由梁将侯安都截住。安都麾下只十二
骑,左冲右突,无人敢当,齐将乞伏无劳,独拨马来截安都,战不三合,即被安都运动猿
臂,活擒了去。无劳要想有劳,当然败事。嗣徽骇退,齐兵亦敛迹回营。
已而复潜至幕府山,霸先早已防着,密遣别将钱明,带领水师,绕出齐军后面,截击齐
人粮船,劫得数十艘,齐军乏食,至宰食驴马充饥。未几又入逾钟山,霸先与众军分屯乐游
苑东,及覆舟山北,断敌冲要。齐兵复转趋玄武湖,将据北郊坛,梁军也从覆舟山移驻坛
北,与齐兵相持。可巧连日大雨,平地水深丈余,齐人昼夜立泥淖中,足指腐烂,悬釜以
炊。惟梁军居处高原,尚得无虞。不过因霪雨连绵,粮运不继,未便枵腹从戎。会由陈蒨馈
运米三千斛,鸭千头,到了梁营,霸先亟命炊米煮鸭,各令用荷叶裹饭,夹入鸭肉数脔,分
给将士。大众饱餐一日,遂于翌日黎明,麾众出幕府山。侯安都为先锋,语部将萧摩诃道:
“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摩诃答道:“今日当令公亲见便了!”萧摩诃见六十三
回。说着,即偕安都杀入敌阵。齐兵见他来势凶猛,急命军士迭射,安都不肯少却,冒矢向
前,身上受了数箭,尚非致命要穴,却还熬受得住,偏马眼中着了一矢,马竟狂跃,将安都
掀落地上。齐人见安都坠马,争来擒捉,猛听得一声大呼,突入一位少年将军,用槊四拨,
把齐人纷纷杀退,救起安都。这少年不必细问,便可知是萧摩诃。安都易马再战,齐军披
靡,霸先令部将吴明彻、沈泰等,首尾齐举,纵兵大战。安都引兵横出,冲散齐军,齐人大
溃。徐嗣徽及弟嗣宗,先被梁军擒住,斩首示众,复鼓众力追,直至临沂,沿途屡有擒获,
连齐大都督萧轨,也逃走不及,由梁将活捉了来。只任约、王僧愔跑得较快,幸免性命,余
众无舟渡江,各缚荻茷北渡,中流沉溺,不计其数,流尸塞岸,弃械盈途。
梁军凯旋还都,由霸先下令,把齐帅萧轨以下,凡将吏四十六人,悉数处斩,然后请旨
大赦,内外解严。霸先得进位司徒,加中书监,封长城公,余官如故,他将各封赏有差。霸
先以侯安都为首功,愿将徐州刺史兼职,让授安都。梁主方智当然依议,寻且加授霸先为丞
相,录尚书事,兼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封义兴公。霸先乃踌躇满志,要想帝制自为了。
独广州刺史王琳,前曾北援江陵,行次长沙,闻元帝殉难,自己家属,亦被西魏军掳
去,不禁涕泪交并;遂为元帝发丧,三军缟素,且遣别将侯平,率舟师攻后梁。侯平连破后
梁军,兵威颇振,遂不受王琳命令。琳遣将讨平,平走依江州刺史侯瑱。琳所有精锐,本已
尽给侯平,平已叛去,军势遂衰,不得已奉表降齐。又因妻子皆为魏虏,复献款长安,乞请
取赎。魏太师宇文泰,许还妻子,琳又请归元帝及太子元良棺木,亦邀宇文泰允许。琳迎葬
元帝父子,报闻梁廷,仍然称臣,自是王琳一人,变做了三国臣仆,这好算是狡兔三窟呢。
太觉聪明。
且说齐主高洋,闻齐师覆败,萧轨等被梁擒斩,当然大怒,亦命将质子陈昙朗,置诸极
刑。惟永嘉王萧庄,非陈氏子,准令免死。本拟兴兵报怨,适值大修宫殿,无暇再举,乃将
兵事搁起,专务佚游。原来高洋自荡平山胡,致生骄侈,应五十九回。渐渐的荒耽酒色,肆
行淫暴。或躬自歌舞,尽日通宵,或散发胡服,杂衣锦彩,或袒露形体,涂傅粉黛,或乘牛
驴橐驼白象,不施鞍勒,或盛暑炎热,赤膊游行,或隆冬严寒,去衣驰走,从吏俱不堪苦
虐,洋独习以为常。有时觉得疲倦,令崔季舒、刘桃枝扶掖而行,勋戚私第,朝夕临幸,闲
街曲市,常见足迹。既而淫恣益甚,遍召娼妓,褫去衣裳,令从官相嬲为乐,自己淫兴勃
发,即使娼妓杂卧榻上,任意奸淫。甚至行及宫中,凡元氏、高氏两族妇女,悉数征集,亦
视如娼妓一般,先择几人上前,逼令卸装露体,供他淫污,稍或违拗,即拔刀杀死。除与己
交欢外,把妇女分给左右,概使当面肆淫。左右乐得从命,可怜这班妇女,为了一条性命,
只好不顾羞耻,任他所为!父兄好淫,子弟必从而加甚。
高澄妻元氏,由洋尊为文襄皇后,居静德宫。洋忽猛忆道:“我兄昔戏我妇,我今须
报。”遂将元氏移居高阳宅中,自入元氏卧室,用刀相迫。元氏不敢逆意,没奈何宽衣解
带,惟命是从。娄太后闻洋昏狂,召洋诃责,且举杖击洋道:“当效汝父,当效汝兄!”洋
不肯认错,受杖数下,即起身奔出,回指太后道:“当嫁此老母与胡人!”娄太后大怒,遂
不复言笑。洋颇知自悔,屡向太后前谢罪,娄太后怒气未平,终不正视。洋自觉乏趣,唯饮
酒解闷,醉后益触起旧感,复趋至太后宫中,匍匐地上,自陈悔意。娄太后仍然不睬,洋不
由的懊恼起来,把太后的坐榻,用手掀起。太后未尝预防,突然倒地,经侍女从旁扶起,面
上已有伤痕,当时怒上加怒,立将洋撵出宫外。未几洋已酒醒,大为悔恨,又至太后宫请
安。娄太后拒不肯见,洋使左右积柴炽火,欲投身自焚。当有人报知太后,太后究系女流,
免不得转恨为怜,乃召洋入见,强为笑语道:“汝前酒醉,因致无礼,后当切戒为是!”洋
乃命设地席,且召平秦王高归彦入宫,归彦系高欢从祖弟。令执杖施罚。自跪地上,袒背受
杖,并语归彦道:“杖不出血,当即斩汝!”娄太后亲起扶持,免令加杖。洋流涕苦请,乃
使归彦笞脚五十,然后衣冠拜谢,呜咽而出。因是戒酒数日,过了旬余,又复如初,甚且加
剧。
归彦幼孤,寄养清河王高岳家,岳为高欢从父弟,见前文。岳待遇甚薄,及归彦长成,
辄怀隐恨。岳尝将兵立功,颇有威望,起第城南,很是华膴。归彦向洋进谗,说岳僭拟宫
禁,洋由是忌岳。岳性爱酒色,曾召入邺下歌妓薛氏姊妹,侑酒为欢。后来薛氏妹得入后
宫,邀洋宠爱,洋遂往来薛氏家。薛氏姊为父乞司徒,洋勃然怒道:“司徒大官,岂可求
得?”薛氏姊亦出言不逊,竟被洋饬人锯死。且因薛氏妹尝侑岳酒,疑岳通奸,便召岳入
问。岳答道:“臣本欲纳此女,因嫌她轻薄,所以不取,并未与她有奸。”洋终未释嫌。及
岳辞归,即令归彦赍鸩赐岳。岳自言无罪,归彦道:“饮此尚得全家。”岳乃服鸩而亡。洋
仍葬赠如礼,惟令改岳宅为庄严寺。薛氏妹尚是得宠,册为嫔御。嗣忽忆她与岳通奸,亲斲
薛首,藏诸怀中,自赴东山游宴,肴核方陈,群臣列席,洋探怀出薛氏头,投诸盘上,一座
大惊。又命左右取薛氏尸,把她支解,以髀骨为琵琶,且击且饮,且饮且泣,喃喃自语道:
“佳人难再得。”乃载尸以归,被发步行,哭泣相随,待亲视殓葬,然后还宫。
实是丧心病狂。
已而嫌宫室卑陋,乃发工匠三十余万,修广三台宫殿。殿高二十七丈,两栋相距二百余
尺,工匠危怯,皆系绳防踬,洋登脊疾走,毫不畏怖。旁人代为寒心,他却身作舞势,折旋
中节,好多时方才下来。
平时出游,好作武夫装,兵器不离手中,尝在途中见一妇人,面目伶俐,便召问道:
“你道今日的天子行为如何?”妇人未曾相识,猝然答道:“癫癫痴痴,成何天子!”语未
毕,已被洋一刀两段。
洋乘便入李后母家,后母崔氏出迎,不防洋突射一矢,正中面颊。崔氏惊问何因?洋怒
叱道:“我醉时尚不识太后,老婢问我何为?”遂复用马鞭乱击,至百余下,打得崔氏面目
青肿,方才驰去。转入第五弟彭城王浟家,浟母即大尔朱氏,当然出见。洋瞧将过去,觉得
尔朱氏虽值中年,尚饶丰韵,不觉欲火上炎,竟牵住尔朱氏,欲与交欢。尔朱氏难以为情,
未肯照允,惹得洋易喜为怒,立即拔刀砍去,尔朱氏无从闪避,头破身亡。前时已经失节,
此时偏要顾名,死不值得!
洋既杀死尔朱氏,复别往魏安乐王元昂家,昂妻李氏,即李后之姊,颇有姿色,巧值元
昂外出,由李氏出迓车驾,洋入室后,便将李氏拥住,李氏惮他淫威,无法摆脱,勉承主
欢。嗣是洋屡次往幸,并欲纳为昭仪,恐昂不肯舍,先召昂入便殿,使他匍伏,自引弓射昂
百余箭,凝血满地,乃使舁归家中,即夕毕命。洋反自往吊丧,就丧次逼拥昂妻,与他续
欢。一面命从官脱衣助襚,号为信物。李后终日哭泣,不愿进食,但乞让位与姊。娄太后俟
洋入宫,面加训导,方不纳昂妻为昭仪。
洋又作大镬长锯锉碓等类,陈列殿庭,每醉辄杀人为戏,刲解屠炙,成为常事。左丞卢
斐、李庶,及都督韩哲,俱无罪遭戮,惟宰相杨愔,始终倚任,但亦视若奴隶,使进厕筹,
或用鞭笞愔背,流血盈袍。有时令愔露腹,欲执小刀劙皮,还是崔季舒托为诽言,从旁笑语
道:“老小公子恶戏。”因把刀掣去,才免剺腹。愔因洋嗜杀人,尝简邺下死囚,置诸仗
内,号为供御囚,三月不杀,方才赦宥。开府参军裴谒之,上书极谏,洋语愔道:“谒之愚
人,怎敢如此!”愔答道:“彼欲陛下加刑,使得传名后世。”谲谏语。洋笑道:“我不杀
他,怎得成名!”正要你说此言。一日,泣语群臣道:“黑獭不受我命,奈何!”都督刘桃
枝道:“臣愿得三千壮士,西入关中,牵絷以来。”洋闻言大喜,赐帛千疋。侍臣赵道德进
言道:“东西两国,势均力敌,我可擒彼,彼亦可擒我;桃枝妄言应诛,陛下奈何滥赏!”
洋幡然道:“道德言是!”乃收回桃枝赐绢,转赏道德。会洋使道德从游,至漳水旁,欲跃
马驰下峻岸,道德揽辔劝阻,洋恨他逆旨,拟拔刀刺道德,道德从容道:“臣死不恨,当至
地下启奏先帝,谓此儿淫凶颠狂,不可教训!”
滑稽得妙。洋亦为默然,回马径归。
典御丞李集面谏,比洋为桀、纣,洋当即怒起,令缚置水中,好多时才命引出。复问
道:“我究竟与桀、纣相同否?”集正色道:“恐尚不及桀、纣!”却是真话。洋又令入
水,三沉三问,集对答如初。洋大笑道:“天下有如此痴人,方知龙逢、比干,未是俊
物!”乃挥集使去。嗣复被引入见,又欲进言,洋窥知集意,竟令左右驱出腰斩,一道忠
魂,趋入地府,往寻那龙逢、比干,证引同调去了。小子有诗叹道:
为臣原贵格君非,君太狂昏耍见几;
强谏徒然罹一死,何如先事学鸿飞!
洋淫恶未悛,还亏杨愔主持政务,百度修饬,才得粗安。那西魏及南朝,篡弑相寻,真
是泥泯棼棼,不可纪极了。看官欲知详情,待小子逐节叙明。
-------------------------------
陈霸先战败齐兵,为后来篡梁预兆。齐、魏为南朝劲敌,齐或胜梁,霸先犹有惧心,乃
全军覆没,令霸先得以逞志,其不肯受制于萧家小儿,已可知矣。然齐主高洋,方淫昏失
德,所任将帅,如萧轨等类皆庸闇,亦安能制胜疆场耶!齐兵败覆,高洋乃不遑报怨,但沉
湎酒色,兴役土木,任意淫烝,逞情杀戮,儗以桀、纣,诚有过之无不及者。李集虽忠,徒
死无益,本回结束一诗,最得李集定评。“事君数,斯疏矣,”况其为暴君乎!古训之不可
不遵也如此。
南北史演义
第六十八回 宇文护挟权肆逆 陈霸先盗国称尊
却说宇文泰废立嗣君,专权如故,尝欲仿行古制,依周礼改定六官,至是决意施行。泰
自为太师大冢宰,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
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余官皆仿周礼,不消细述。泰前尚魏孝武妹冯翊公主,生子名觉,
泰封安定公,觉亦得封略阳公。妾姚氏,生子名毓,又受封宁都公。毓年较觉为长,曾娶大
司马独孤信女,泰欲立嗣,苦未能决,因语诸公卿道:“我欲立子以嫡,但恐大司马见疑,
如何是好?”尚书左仆射李远道:“立子以嫡不以长,这是古来的常道,若虑信有异言,远
愿为公斩信!”说着,拔剑遽起。也是一个莽夫。泰忙起身拦住道:“何至如此!”信闻远
言,亦入内自陈,主张立嫡,于是大众并从远议。远出外谢信道:“临大事不得不尔,请公
莫怪!”信亦谢远道:“今日赖公决此大议。”乃一笑而散。泰遂立觉为世子。
西魏主廓三年八月,泰北巡渡河,还至牵屯山,忽然遇病,病且沉重,急发使驰驿,往
召中山公护。护至泾州,入省泰疾,泰语护道:“我诸子皆幼,外寇方强,天下事仗汝主
持,汝宜努力,勉成我志!”护当然受命。史称泰知人善任,奈何反不知犹子?奉泰舆至云
阳,泰气促身亡,年五十二,途中不便传讣,及舁还长安,方才发丧,由魏主赐谥曰文。
世子觉嗣位太师大冢宰,袭封安定公。觉时年十五,尚乏谋断,国家大事,应由护一人
办理,护名位素卑,虽经泰托命,未惬舆情,名公巨卿,多半不服。护未免加忧,商诸大司
寇于谨,谨答道:“谨蒙令先公知遇,情同骨肉,今日事当效死力争;若对众定策,公亦不
宜推辞。”谨亦不能知护。护易忧为喜,欣然受教。次日与公卿会议,谨首先开口道:“从
前帝室倾危,非安定公不得今日,今安定公一旦去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为兄子,兼受顾
托,军国重事,理应归中山公主决,何必多疑!”说至此,余音震响,面带威棱。公卿等不
寒而栗,莫敢发言。护徐说道:“此乃家事,护虽庸昧,亦何敢遽辞!”谨即起立道:“中
山公统理军国,使谨等有所依归,应当拜命!”遂向护再拜,公卿等亦不敢不拜。护一一答
礼,众议乃定。护欲笼络众心,抚循文武,整肃纪纲,俱属有条不紊,朝右益无异言。
魏主廓复将岵阳土田,赐宇文觉,进封周公。护因觉幼弱,意欲导觉篡魏,自居首功,
遂遣人入讽魏主,逼他禅位。魏主廓本无权力,好似傀儡一般,此时为护所迫,眼见得不能
反抗,只好推位让国,拱手求生。乃使大宗伯赵贵,奉册周公,自愿逊位。宇文觉尚上表鸣
谦,辞不敢受,再由济北公拓跋迪,赍交玺绶,公卿等相率劝进,觉乃受命。遂于次年正月
朔,即位称天王,燔柴告天,朝见百官,国号周。史家称为北周。追尊皇考文公泰为文王,
庙号太祖,皇妣元氏为文后,降魏主廓为宋公,进大司徒李弼为太师,大宗伯赵贵为太傅,
大司马独孤信为太保,从兄中山公护为大司马,庶兄宁都公毓为大将军。余皆封拜有差。已
而复封弼为赵国公,贵为楚国公,独孤信为卫国公,于谨为燕国公,侯莫陈崇为梁国公,大
司马护为晋国公,各食邑万户,使作屏藩。魏主廓早已出宫,寄居大司马府,护拟斩草除
根,索性把他鸩死,托言遇疾暴亡,加谥为魏恭帝。魏自道武帝拓跋珪建元,传至孝武帝修
入关,共历九世,得十一主,计一百四十九年,东魏一主,凡十七年,西魏三主,凡二十三
年。总束北魏,万不可少。
宇文护自恃功高,不免专恣。赵贵、独孤信等,本皆与宇文泰毗肩,不愿事护,只因为
于谨所胁,勉强推让,至此见护揽权不法,遂密谋诛护。贵欲速发,信尚迟疑,开府仪同三
司宇文盛,诇悉阴谋,即向护报闻。护乘贵入朝,潜伏甲士,将贵拿下,立即处斩;并免独
孤信官,胁令自尽。护得进任大冢宰,势力益横,仪同三司齐轨,语御正大夫薛善道:“军
国大权,应归天子,奈何尚在权门!”善将轨语告护,护便命处死,授善为中外府司马。周
主觉见护专横,一切刑赏,统是独断独行,未尝豫白,心中也隐觉不平。
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本系先朝佐命,久参国政,因恐护不相容,乃与宫伯乙弗凤、
贺拔提等,秘密往来,欲清君侧。植与恒先入白道:“护擅戮朝贵,威权日甚,谋臣宿将,
争往依附,事无大小,绝不启闻,臣料护包藏祸心,未肯终守臣节,还望陛下早日图谋,无
待噬脐!”周主觉唏嘘不答。凤与提从旁插嘴道:“如先王明圣,犹委植、恒等参议朝政;
今若将国事委托二人,何患不成!臣闻护常自比周公,周公摄政七年,然后还政,试问护能
如周公的贤圣么?就使七年以内,护无异图,恐陛下事事受制,亦怎能忍待七年?”周主觉
颇以为然,因屡引武士至后园,演习技艺,为除奸计。宫伯张光洛,系护心腹,他却佯言嫉
护,交欢植等。植等未识真假,引与同谋,光洛即背地告护。护遂出植为梁州刺史,恒为潼
州刺史。还算不用辣手。
周主觉怀念植等,每欲召还,护入内泣谏道:“天下至亲,莫如兄弟,兄弟尚或相疑,
此外何人可信?太祖以陛下春秋未盛,嘱臣后事,臣情兼家国,愿竭股肱,若陛下亲览万
几,威加四海,臣虽死犹生;但恐臣一除去,奸邪得志,非但不利陛下,亦将倾覆社稷,臣
至地下,何面目再见先王!且臣为天子兄,位至宰相,尚复何求?愿陛下勿信谗言,疏弃骨
肉!”巧言如簧。试问后日弑主将作何说?觉乃罢议,但心终疑护。凤等益惧,密谋益亟,
拟召公卿入宴,即席执护。张光洛又向护报闻,护召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等,共谋废
立。纲即入殿中,佯召凤等议事,待凤等趋入,麾兵拿下,送交护第。周主觉方册后元氏,
在宫叙情。后系魏文帝宝炬第五女,姿容秀雅,觉为略阳公时,已纳为夫人,情好颇笃。此
时大礼告成,格外欢暱,蓦闻外廷有变,料知情事不佳,急令宫人执兵自守。偏贺兰祥带兵
入宫,逼主逊位,区区宫人,哪里敌得过赳赳武夫,不由的四散奔窜。周主觉束手无策,只
得挈了元后,出居旧第。数月天王,不如不为!
护更召公卿会议,仍废觉为略阳公,迎立岐州刺史宁都公毓。大众齐声道:“这是大冢
宰家事,敢不唯命是听!”乃驱出凤等,一一枭斩。复召还潼州刺史孙恒,梁州刺史李植。
植父柱国大将军李远,正出镇弘农,亦被召还朝。远防有变祸,沉吟多时,乃慨然道:“大
丈夫宁为忠义鬼,怎可作叛逆臣!”遂就征诣长安。孙恒先至,当即被杀。植与远依次入
都。护因远名望素隆,尚欲保全,特引与握手道:“公儿忽有异谋,不但屠戮护身,且欲倾
危宗社,叛臣贼子,理应同嫉,请公自行处置!”说着,即令执植付远,远素爱植,植又巧
言抵赖,远不忍加诛。诘旦复率植谒护,护总道远必杀植,及闻父子俱来,因盛气传入,呼
远同坐。且召略阳公觉与植对质,植无可讳言,乃抗声语觉道:“本为此谋,欲利至尊,今
日至此,有死罢了,何劳多言!”远听了此语,不禁起身投地,且愤愤道:“果有此事,合
该万死!”护即命左右牵植出外,斩首返报,并逼远自杀。植弟叔诣、叔谦、叔让皆处死,
余子以幼冲得免。
过了月余,宁都公毓自岐州至长安,护即害死略阳公觉,早知不免一死,亦不必诿罪李
植。并黜元后为尼,然后迎毓入宫,嗣天王位,大赦天下,就延寿殿朝见群臣。太师赵国公
李弼,朝罢归第,便即婴疾,未几谢世。宇文护晋位太师,授皇弟邕为柱国,进封鲁国公。
邕系宇文泰第四子,幼有器量,泰尝语人道:“欲成吾志,必待此儿。”年十二,已得封公
爵,至是官拜柱国,出镇蒲州,容后再表。毓妻独孤氏,得册为后。独孤氏悼父非命,屡思
为父复仇,怎奈仇人在前,不得加刃,渐渐的抑郁成病,竟致不起,距立后期才及三月,已
是玉殒香消,往地下去省乃父了。周主毓虽然悼亡,但亦没法图护,只好蹉跎过去。毓不能
为妇翁复仇,又不能为妇泄忿,如此懦弱,怎得不同归于尽!
古人说得好,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北周屡遭篡弑,南朝亦猝生变祸,画一个依样葫
芦。自陈霸先进为丞相,手握重权,已把梁主方智,视若赘瘤。本拟即日篡梁,可巧南方起
了兵祸,不得不遣将往讨,暂将受禅事搁过一边。晋州刺史萧勃,因王琳还援江陵,复徙居
始兴,应六十六回。始兴郡已改称东衡州,即令欧阳頠为刺史。已而复调頠刺郢州,勃留頠
不遣,且遣兵袭頠,攻入城中,尽取资财马仗,把頠拘回。勃又命释頠囚,甘言抚慰,頠也
只好得过且过,俯首听命。勃乃使归原任,联为指臂。及梁主方智嗣位,进勃为太尉,勃虽
遣使入贺,仍然阳奉阴违。越年,梁又改绍泰二年为太平元年,国家多事,也无暇顾及南
方。又越年为太平二年,陈霸先逆迹渐萌,勃却假名讨逆,发难广州。前阻霸先北援,此时
反欲为梁讨逆,谁其信之!遣欧阳頠为前锋,从子萧孜部将傅泰为副,复檄南江州刺史余孝
顷,引兵相会。頠出南康,屯苦竹滩,泰据蹠口城,孝顷出豫章,踞石头津。渚名,非建康
之石头城。梁廷闻警,急遣平西将军周文育,调集各军,往讨萧勃。巴山太守熊昙朗,伪称
应頠,约与共袭高州,暗中却已通知高州刺史黄法。頠不防有诈,出会昙朗,共赴高州城
下。法出兵逆战,昙朗与战数合,便麾兵倒退,冲頠后军。法乘势杀来,頠始知中计,
慌忙弃去军械,引兵遁去。昙朗却得收拾马仗,饱载而归。周文育统军前进,正苦乏船,探
得余孝顷有船在上牢,潜遣军将焦僧度袭取,得船数百艘,乃溯江至豫章,立栅屯兵。适军
中食尽,粮运不至,诸将俱欲还师,独文育不许,使人从间道至衡州,向刺史周迪乞粮,约
为兄弟。迪得书甚喜,遂输粮济军。文育既得粮饷,并不进军,反遣老弱各兵,乘船东下,
自毁营栅,作遁去状。孝顷闻梁军东返,总道他粮尽回师,毫不设备,哪知文育却绕出上
流,潜据芊韶,筑城飨士,营垒一新。
芊韶左近,为欧阳頠、萧孜营,右近为傅泰、余孝顷营,文育据住中间,惹得頠、孜等
仓皇大骇,急欲移营。頠先退还泥溪,不料梁将周铁虎,引兵追及,槊及頠马。頠不得已回
马与战,不到十合,但听铁虎猛喝一声,頠已落马,被梁军活擒了去,送入文育大寨。頠见
文育,自言为勃所迫,并非真心事勃,文育乃亲释頠缚,与他乘舟同饮,张兵至蹠口城下。
傅泰出战败走,由梁将丁法洪,驱马追上,手到擒来。统是没用的家伙。萧孜、余孝顷见两
将被擒,吓得魂飞天外,统一溜烟似的逃走了去。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正
接萧勃檄文,率兵往助,猝闻勃军败衄,乐得倒戈从事,一哄而入,杀死萧勃。勃将兰敳不
服,又袭杀世远,偏别将夏侯明彻,又将敳杀毙,持勃首出降梁军。
文育传首建康,并槛送欧阳頠、傅泰等人。霸先本与頠有旧,见六十三回。当然宥罪,
且因他声著岭南,仍令为衡州刺史,使他招抚。一面遣平南将军侯安都,往助文育,剿平余
孽。萧孜、余孝顷尚分据石头津,夹水列营,多设舟舰。安都趋至,潜师夜袭,借着祝融氏
的威焰,顺风纵火,把石头津左右的军船,烧得精光。再由文育督众夹攻,萧孜惶急乞降,
孝顷窜去。文育等乃奏凯班师。欧阳頠到了岭南,诸郡皆望风归顺,广州亦平。
霸先闻孝顷往依王琳,特征琳为司空。琳不肯就征,乃命周文育、侯安都等,率舟师至
武昌,进击王琳,一面安排篡梁,自为相国,总百揆,胁梁主进封陈公,加九锡礼。未几即
进爵陈王,建天子旌旗;又未几即迫梁主禅位,颁发策命。词云:
咨尔陈王:惟昔上古,厥初生民,骊连、栗陆之前,容成、大庭之世,杳冥荒忽,故靡
得而议焉。自羲农、轩昊之君,陶唐、有虞之主,或垂衣而御四海,或无为而子万民,居之
如驭朽索,去之如脱敝屣,裁遇许也,便能舍帝,暂逢善卷,即以让王。故知玄扈璇玑,非
关尊贵,金根玉辂,示表君临,及南观河渚,东沈刻璧,菁华既竭,耄勤已倦,则抗首而
笑,惟贤是与,然作歌,简能斯授,遗风余烈,昭晰图书。汉魏因循,是为故实,宋齐授
受,又弘斯义。我高祖应期抚运,握枢御宇,三后重光,祖宗齐圣。及时属阳九,封豕荐
食,西都失驭,夷狄交侵,惵惵黔首,若崩厥角,徽徽皇极,将甚缀旒。
惟王乃神乃圣,钦明文思,二仪并运,四时合序,天锡智勇,人挺雄健,珠庭日角,龙
行虎步,爱初投袂,仗义勤王,电扫番禺,云撤彭蠡,翦其元恶,定我京畿。及王贺帝弘,
贸兹冠履,既行伊霍,用保冲人,震泽稽涂,并怀畔逆,獯羯丑虏,三乱皇都,才命偏师,
二邦自殄,薄伐玁狁,六戎尽殪,岭南叛涣,湘郢连结,贼帅既擒,凶渠传首;用能百揆时
叙,四门允穆。无思不服,无远弗届,上达穹昊,下漏渊泉,蛟鱼并见,讴歌攸属。况乎长
彗横天,已征布新之兆,璧日斯既,实标更姓之符。
七百无常期,皇王非一族,昔木德既穷,而传祚于我有梁,天之历数,允集明哲。式遵
前典,广询群议,敬从
人祗之愿,授帝位于尔躬。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王其允执厥中,轨仪前式,以副普天
之望,禋郊祀帝,时膺大礼,永固洪业,岂不盛欤!
策命既颁,再由尚书左仆射兼太保王通,司徒左长史兼太尉王瑒,赍奉玺绶,交给霸
先。霸先不得不三揖三让,装出许多伪态,经百官一体劝进,乃允议受禅,遂使中书舍人刘
师知,往引将军沈恪,勒兵入殿,逼梁主方智出宫,恪不愿偕行,独排闼入见霸先,叩头泣
谢道:“恪曾服事萧氏,今日不忍见此,情愿受死,不敢奉命!”还算是庸中佼佼。霸先倒
也默然,改派荡主王僧志,胁梁主迁居别宫。梁自武帝萧衍篡齐,共传四主,计五十六年而
亡。
霸先即位南郊,国号陈,改元永定。废梁主方智为江阴王。追尊皇考文赞为景皇帝,皇
妣董氏为安皇后,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立夫人章氏为皇后。霸先少娶
同郡钱仲方女,早年去世,因纳章氏为继室。章氏吴兴人,原姓钮氏,过养章家,乃改姓为
章,善书计,能诵诗及楚辞。相传章母苏氏,尝遇道士,赠一小龟,光采五色,且语以三年
有征。后来及期生女,紫光照室,独龟却不知去向。这恐是史家附会,未足为凭。小子亦不
过有闻必录罢了。
霸先长子名克,也已夭折。次子名昌,与从子顼前居江陵,并为西魏所虏,霸先遥封昌
为衡阳王,顼为始兴王。他如在都从子蒨封临川王,昙朗封南康王,蒨与顼为霸先兄道谭
子,道谭曾仕梁为散骑常侍,昙朗为霸先弟休先子,休先亦仕梁为骠骑将军。兄弟俱已逝
世,由霸先追赠为王,即令从子袭爵。一人为帝,举族荣封,这也是应有的常例。惟梁主方
智,废徙逾年,终为陈主霸先所害。可怜他在位三年,年才十六,终落得非命而亡,总算得
了一个嘉谥,号为梁敬帝,小子有诗叹道:
伤心世变等沧桑,半壁江山又速亡;
宗社沉沦君被弑,祖宗造孽子孙当。
陈主即位未几,忽闻武昌舟师,败绩郢州,各将均被掳去,不禁惊骇异常。究竟如何覆
师,且看下回再叙。
-------------------------------
宇文氏之篡魏,非觉为之,护实使之然也,故觉可恕,护不可恕。护既导觉为恶,复弑
魏主,彼犹得曰吾为宗族计,吾为昆弟计,不得不尔。即如杀赵贵,逼死独孤信等,俱尚有
词可辩,觉负何罪,乃遽废之,且并弑之?然则护之凶逆,一试再试,固不问为何氏子也。
宇文泰为乱世英雄,奈何误信逆侄,得毋由天夺其魄,特假手于乃侄,以戕害其子嗣乎?陈
霸先袭杀王僧辩,攫得重权,废萧渊明而仍立萧方智,彼固玩孤儿于股掌之上,可以随我舍
取也。萧勃讨逆,不得谓其有名,但霸先犹有所忌,至勃死而余不足惮矣。一介幼主,捽而
去之,易如反手,未几即为所害,阅史者为方智惜,实则不足惜也。萧衍尝手刃同宗,能保
子孙之不为人戮乎!
南北史演义
第六十九回 讨王琳屡次交兵 谏高洋连番受责
却说周文育、侯安都等带领舟师一万人,往击王琳,师至武昌,武昌守将樊猛,已归附
王琳,至此弃城遁去。安都正欲进兵,接得陈主受禅的诏敕,不禁叹息道:“我今必败,师
出无名了。”时安都为西道都督,文育为南道都督,两将不相统摄,号令不一,部众彼此歧
视,每有争端。军至郢州,琳将潘纯陀先已据守,用着强弓硬箭,遥射梁军。安都前队的步
兵,多为所伤。安都怒起,督兵围攻,数日未下,那王琳已出屯弇口,来截梁军。安都不得
已撤郢州围,移兵往趋沌口,留沈泰一军守汉曲。途次适遇逆风,不得前进,文育亦引兵来
会,与王琳隔江相持,琳据东岸,梁军据西岸。两下里按兵数日,乃整舰交锋,偏偏东风大
起,骇浪西奔,梁军各舰,帆樯俱折,舵且把持不定,怎能与琳军对敌?琳军却顺风猛击,
跳跃如飞,文育、安都不及奔避,俱被琳军擒去,还有偏将周铁虎、徐敬成、程灵洗等,亦
皆成擒。惟沈泰留军汉曲,闻败急退,尚得旋师。霸先即位,便致偏师败覆,这也是天道恶
逆,故有此警。
琳见文育诸将,责他不当助逆,文育等统垂首无言。独周铁虎词色不挠,反唇相稽,顿
时触动琳怒,把铁虎推出斩首。徒勇者多不得其死。所有文育、安都等,用一长链拘系,锁
置后舱,令宦寺王子晋看管,进军湓城。行至白水浦,文育、安都,用甘言子晋,许给重
赂。子晋竟为所动,伪用小船垂钓,夜载文育、安都等,渡至岸上,纵使脱逃。琳已睡着,
毫不觉察。文育、安都等,从深草中潜行而出,东走还都。
陈主霸先闻得全军覆没,正在惊惶,未几得文育、安都等奏启,自言从贼中逃还,入都
待罪,又不禁易惊为喜,下诏赦宥,并召入陛见,令他立功自赎,各复原官。王子晋随入建
康,特酬重赏。王琳失去梁将,又不见子晋,料知为子晋所纵,懊悔不已,乃移湘州军府至
郢城。更因江州刺史侯瑱还都,特遣樊猛袭据江州。陈主霸先再拟讨琳,但恐西南一带,各
郡豪帅,反复无常,不得不先行招抚,免生他变,因遣侍郎萧乾,持节慰谕。乾系齐豫章王
萧嶷孙,遣令宣慰,亦无非借用故臣,俾便笼络的意思。当时巴山太守熊昙朗在南昌,衡州
刺史周迪在临川,尚有东阳太守留异,晋安太守陈宝应,均起自草泽,雄踞一方。南中土豪
多立寨自保,不服朝命。萧乾到处慰抚,晓示祸福,总算是各无异言,奉表投诚。陈主即令
乾为建安太守,镇抚远近。
会王琳东至湓城,招兵买马,为东侵计,特与北江州刺史鲁悉达交欢,使为镇北将军。
陈主亦颁诏至北江州,授悉达为征西将军,两造各送鼓吹女乐。悉达狡猾得很,做一个骑墙
将军,所得赠品,老实收受,西不拒琳,东不却陈,其实是安坐观望,两无所就。倒是一个
好法门。陈主使安西将军沈泰袭击,他却严兵防守,无隙可乘。王琳欲引军东下,也被他截
住中流,不能前进。琳乃使记室宗虩向齐乞援,且请纳永嘉王庄,续承梁祀。庄系梁元帝萧
绎孙,方等所出,江陵陷没,庄才七岁,避匿女尼法慕家,得辗转至建康,嗣因入质北齐,
尚留邺下。见六十七回。齐从琳请,发兵护送萧庄至郢州,并册封琳为梁丞相,都督中外诸
军,录尚书事。琳乃奉庄即皇帝位,改元天启,追谥建安公渊明为闵皇帝。不尊方等而尊渊
明,却也可怪。琳自为侍中大将军,中书监,余依北齐册命,当下传檄伐陈。
陈主霸先命司空侯瑱,领军将军徐度,率舟师为前军,溯江讨琳。因恐复蹈覆辙,先遣
吏部尚书谢哲,谕琳利害。琳愿归湘州,乃召还诸军,使屯大雷。衡州刺史周迪,闻王琳引
兵东下,欲自据南川,召集所部八郡守吏,结一盟约,托言将入卫建康。事为陈主所闻,也
防他借名图变,特遣人谕止,并加厚抚,迪乃按兵不动。独余孝顷进语王琳道:“周迪等皆
依附金陵,阴窥间隙,大军若下,必为后患,不如先定南川,然后东行。孝顷愿招集旧部,
随效驱驰。”琳乃复遣部将樊猛、李孝钦、刘广德等出兵临川,使孝顷总督三将,威吓周
迪。孝顷先向迪征粮,迪惶急请和,愿送粮饷。孝顷得步进步,还未肯退军,樊猛不愿进
战,与孝顷龃龉,遂致军心涣散。
那周迪因孝顷未退,乞援邻郡,高州刺史黄法,吴兴太守沈恪,宁州刺史周敷,合兵
救迪。敷分兵扼截江口,刘广德顺流先下,被敷擒住。孝顷、李孝钦,与迪等交战,也遭败
衄,弃舟步走。迪麾众追击,悉数擒归,独樊猛坐视不救,奔回湘州。余孝顷等解至建康,
席藁待罪,得蒙赦宥。惟孝顷弟孝励,及子公飏,尚据临川营栅,相拒未下。周迪表请济
师,陈主命周文育统率将士,前往会迪。巴山太守熊昙朗,亦引兵来会,众五万人。文育出
次金口,余公飏诣营请降,文育见他词色支离,料他有诈,喝令左右把他缚住,囚送建康。
孝励忙向王琳告急,琳使部将曹庆率兵赴援。庆令偏将常众爱,往拒文育,自督众袭击周
迪。迪仓猝逆战,遂致败绩。文育方进屯三陂,与常众爱列营相拒,未分胜负,适值迪败报
传来,乃退屯金口。
熊昙朗忽生异心,竟想联络众爱,戕害文育。文育监军孙白象,探悉昙朗阴谋,即向文
育报知,并谓宜先除昙朗,免滋后患。文育尚半信半疑,且更欲推诚相待,俾安反侧,坐是
因循姑息,不先下手。是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巧有迪书到来,乞分兵援助,文育拟拨
昙朗往救,乃亲至昙朗营中,面与商议。昙朗谋杀文育,正苦无隙可乘,偏文育自来送死,
不禁喜出望外,遂命壮士伏住帐后,自己出营相迎。待文育入营坐定,但叙数语,即传了一
个暗号,使壮士一齐杀出,攒刃文育座前。文育无从奔避,眼见是身首两分了。昙朗既杀死
文育,复威胁文育部曲,令他从顺,进据新淦城,转袭周敷。敷已侦悉情事,严阵以待,一
俟昙朗趋至,便纵兵痛击,昙朗抵敌不住,更兼文育部众,统是乘势倒戈,弄得昙朗走投无
路,好容易杀出圈外,只剩得一人一骑,奔还巴山,旋为村民所杀。
陈主霸先尚未知文育死耗,特遣侯安都率兵接应。安都将至豫章,始知文育被戕,因引
师退还。途遇王琳将周炅、周协南归,顺便邀击,得将二周擒住。凑巧孝励弟孝猷,率部下
四千家,往投王琳,也被安都截断,不得已投降安都。安都得此胜仗,便放胆进攻常众爱,
众爱败奔庐山,曹庆亦遁。庐山民杀死众爱,送首至营,安都即传首建康,引还南皖。临川
王陈蒨,方奉命在南皖筑城,安都当然进谒。正在会叙的时候,忽有急足从建康驰至,报称
主上宴驾,请临川王速即还都。蒨惊愕异常,便引安都偕行入都。都中骤遇大丧,内无嫡
嗣,外有强敌,老成宿将,又多在外边镇戍,只有中领军杜棱,典宿卫兵,与中书侍郎蔡景
历,入宫定议,拟立临川王蒨,遣使征还。
蒨入居中书省,由杜棱等启请嗣位,蒨辞不敢当。安都入白道:“今日继承大统,舍王
为谁?王当顾全大局,不宜拘守小节!”蒨含糊答应。安都趋出,立即登殿,召集百官,请
章皇后下令,立临川王蒨为嗣君,百官面面相觑,不敢发言。看官道是何因?原来陈主霸
先,在位三年,因嗣子昌被虏西去,屡请北周放归,虽尚未得请,总望他后日生还,所以东
宫虚位,未曾立储。到了临崩时候,口不能言,竟未定何人入嗣。一代枭雄,连嗣主未曾嘱
定,何贪传子孙乃尔!中领军杜棱等,当时面谒章皇后,请立临川王,章皇后也只得允从。
无如妇人见识,少断多疑,后来又记念嗣子,更因蒨自甘推让,乃复踌躇起来。公卿大臣,
已探悉皇后意旨,也不敢决议。当下恼动了侯安都,正色厉声道:“今四方未定,何暇远
迎?临川王有功天下,应该嗣立,如有异议,请污吾刀!”说至此,拔剑出鞘,迫众承认。
百官统有惧色,始齐声赞成。安都即入见章皇后,请后出玺,后只好将玺绶持授,再令中书
舍人代草后令,立即颁发。令曰:
昊天不吊,上玄降祸,大行皇帝奄捐万国,率土哀号,普天如丧,穷酷烦冤,无所逮
及。诸孤藐尔,返国无期,须立长君,以宁寓县。侍中安东将军临川王蒨,体自景皇,属惟
犹子,建殊功于牧野,敷盛业于戡黎,纳麓时叙之辰,负扆乘机之日,并佐时庸,是同草
创;祧祐所系,遐迩宅心,宜奉大宗,嗣膺宝箓,使七庙有奉,兆民宁晏。未亡人假延余
息,婴此百罹,寻绎缠绵,兴言感绝。特此令闻!
临川王蒨既接章皇后令,尚再三推辞。百官等又复固请,乃入御太极前殿,即皇帝位,
颁诏大赦。追尊大行皇帝为武皇帝,庙号高祖,奉章氏为皇太后,立妃沈氏为皇后。进司空
侯瑱为太尉,侯安都为司空,杜棱为领军将军,内外文武百官,俱进秩有差。越二月,葬高
祖武皇帝于万安陵。陈主霸先颇有智谋,临敌制胜,多由独断。及即位后,政尚宽大,性独
俭约,常膳不过数品,私飨曲宴,常用瓦器蚌盘,后宫衣不重采,饰无金翠,歌钟女乐,禁
令入宫,当时号为明主。但躬蹈篡弑,不脱前代恶习,故历世传祚,亦不得灵长,本身亦不
过做了三年皇帝,土宇比宋、齐、梁为尤狭。殁时年已五十七,竟不得一子送终。可见有智
不如有德,有勇不如有仁,有仁有德,乃足永世,单靠着一时智勇,取人家国,终究是不能
享呢。至理名言。这且不必絮述。
且说齐主高洋淫暴日甚,既广筑宫殿,复增造三台,并发工役,修造长城,东西凡三千
余里。适大河南北,飞蝗蔽天,伤及禾稼,洋问魏郡丞崔叔瓒道:“何故致蝗?”叔瓒答
道:“五行志有云:土功不时,蝗虫为灾。今外筑长城,内兴三台,适如五行志所言。”洋
不待说毕,勃然怒起,即使左右殴击,且把他倒浸厕中,使尝粪味,然后曳足以出,释使归
家。叔瓒无可奈何,只好自认晦气罢了。粪味如何?
先是齐有术士,谓亡高者黑衣,洋因问左右,何物最黑?左右答言是漆。洋想入非非,
默思兄弟辈中,惟上党王涣,排行第七,莫非应在此人,遂使库直都督破六韩伯升,驰驿召
涣。涣偕伯升至紫陌桥,料知此行不佳,竟杀死伯升,渡河南逸。行至济州,为人所执,送
至邺下,系入狱中。
永安王浚,系洋第三弟,洋少不好饰,尝与浚同见兄澄,涕垂鼻下,浚责洋左右道:
“何不替二兄拭鼻!”洋因此挟嫌。及洋即位,浚为青州刺史,颇有政声,闻洋酗酒失性,
尝语亲近道:“二兄嗜酒败德,朝臣无敢直言,我当入朝面谏,未知肯用我言否?”话虽如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