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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25 蔡东藩 (现代)
州刺史,奉母乙弗氏赴镇。母子入宫辞行,与宝炬相见,并皆泣下。宝炬本无芥蒂,为势所
迫,勉强出此,此时触起旧情,也泪下不止。且密嘱乙弗氏在外蓄发,再图后会。乙弗氏母
子,乃拜辞而去。小子有诗叹道:
废后原来事不经,况兼妇德足仪型;
如何迎入侏俐女,诀别妻孥泣帝庭!
光阴易过,倏忽经年,那柔然竟来犯边。究竟为着何因,待小子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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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苑之役,为东西魏第一次大战。高欢发兵二十万,渡河而西,当时已目无关中,几视
黑獭如囊中物,卒之渭曲交兵,遭人暗算,曹操之败于赤壁,苻坚之败于淝水,高欢之败于
沙苑,皆恃众不整,出以轻心故耳。厥后河东、河南,没入西魏,莫多娄贷文以轻战而死,
高敖曹以轻敌而亡,轻躁者之不可行军,固如此哉!洛阳再战,宇文失利,一则因屡败而
惧;一则因屡胜而骄,甚矣用兵之不可不慎也。若夫两国相争,结邻为助,而柔然适得博渔
人之利,智如黑獭,且劝宝炬废旧迎新,纳侏俐之女,逐上国之母,毋乃悖甚!况女德无
极,妇怨无终,和亲岂果足恃耶!识者于此,当亦以轻率讥之矣。
南北史演义
第五十六回 战邙山宇文泰败溃 幸佛寺梁主衍舍身
却说西魏立柔然女郁久闾氏为后,是大统四年间事。越年废后乙弗氏,随子戊出居秦
州。又越年二月,柔然入犯,举国南来,直抵夏州。西魏主宝炬,免不得遣使诘问,究为何
事兴兵?柔然主头兵可汗,谓一国不能有二后,西魏故后尚存,将来仍拟复封,我女总要被
黜,所以兴师问罪云云。看官,试想柔然远居塞外,如何晓得魏宫中情事?这无非是郁久闾
氏,闻知乙弗氏临别,由西魏主嘱她蓄发,所以暗中怀妒,通报柔然,叫他兴兵内逼,好把
故后除去,免贻后患。西魏主宝炬,接得去使还报,踌躇了好多时,便叹息道:“岂有百万
番兵,为一女子大举?但朕若不肯割爱,自招寇患,亦有何面目自见诸将帅呢!”外人要你
杀妻,你便将爱妻杀却,若叫你自杀,你将奈何?乃遣中常侍曹宠,赍手敕赴秦州,令乙弗
氏自尽。乙弗氏洒泪,泣语曹宠道:“愿至尊享千万岁,天下康宁。我死无恨!”说着,召
次子武都王戊至前,嘱他后事。且令传语皇太子,善事阿父,勿念生母,语多凄怆,惨不忍
闻。左右皆垂涕失声,莫能仰视。时乙弗氏已蓄发鬑鬑,因复召僧供佛,再向佛像前落发,
始入室服毒,引被自覆而殁,年三十一。
当下凿麦积崖为龛,殓棺告窆,柩将入穴,有二丛云先入龛中。一灭一出,人皆诧为异
事,后来号为寂陵。曹宠还都复命,西魏主又遣人报告柔然,头兵可汗,乃引兵退去。
是年郁久闾氏怀妊将产,居瑶华殿,辄闻狗吠声,心甚不安。继而临盆坐蓐,胞久不
下,医巫相继召集,或为诊治,或为祈祷,郁久闾氏惟双睁凤目,满口谵言,忽言有盛饰妇
人入室,忽言妇人立在床边,用物击我,医巫皆无所见,都吓得毛骨森竖,齿牙皆震。好容
易产下一儿,那郁久闾氏已两目一翻,呜呼哀哉,年只十六。当时宫禁内外,统说是故后为
祟,因致产亡。容或有之。西魏主宝炬,命将遗骸安葬少陵原,不消细述。
东魏接连改元,始因南兗州获得巨象,称为祯祥。及改年元象,越年册立高欢次女为皇
后,营立新宫,复改元兴和。禁民间立寺,改停年格,命百官就麟趾阁议定新制,号为麟趾
格,颁敕施行。命侯景为吏部尚书,兼尚书仆射,出任河南大行台,随机防御。
适北豫州刺史高仲密,阴谋外叛。高欢遣将奚寿兴代掌军事,仲密竟执住寿兴,通款西
魏,以虎牢为贽仪。原来仲密为高敖曹次兄,见前。本来是忠事东魏,官拜御史中尉,遇事
敢言,颇有直声。嗣因与妻室反目,将妻休弃,遂致与妻舅崔暹有嫌。所选御史,均被暹排
去,免不得怏怏失望,怨及朝廷。暹为高澄心腹,与澄同在邺中,见五十四回。澄为大丞相
世子,姊入为后,又娶东魏主妹冯翊公主为妻,真是元勋贵戚,权焰熏天。崔暹倚作党援,
当然是指挥如意,他妹被仲密休弃后,即由澄出为媒介,别嫁显宦,格外备仪。仲密亦娶一
继妻李氏,美艳工文,澄借贺喜为名,亲往审视,果然是丰姿绰约,比众不同。嗣是暗地垂
涎,伺仲密外出时,竟驰至高宅,挑诱李氏。李氏拒绝不从,澄竟用出强暴手段,硬胁李氏
入室,为强奸计。当由高氏家人,飞报仲密,仲密踉跄归家,澄乃自去。李氏衣裳破裂,泣
告仲密,仲密怀恨益深,遂乞请外调,出为北豫州刺史,挈眷赴镇,潜通西魏。可巧高欢激
变,索性明目张胆,背东归西。仲密无故弃妻,惹出许多祸祟,这也自贻伊戚,不能尽咎他
人。
高欢闻仲密叛去,事出崔暹,即召暹赴晋阳,将加死罪。如何不知子恶?暹忙向高澄乞
怜,澄匿暹府中,浼人说欢,一再请免,欢乃宥暹不问。嗣闻西魏授仲密为侍中司徒,并由
宇文泰督率诸军,来收虎牢,且进围河桥南城,欢因发兵十万,亲至河北,御宇文泰。泰退
军上,令军士驾舟,纵火上流,欲毁河桥。东魏将斛律金,使行台郎中张亮,用小艇百余
艘,阻截敌船,用链横河,系以长锁,钉住两岸,敌人不得近桥,桥始获全。欢渡河据邙
山,依险立营,数日不进。泰在曲留住辎重,乘夜袭欢,侦骑驰报欢营,欢笑道:“贼距
我四十里,夤夜前来,必患饥渴,我正好以逸待劳呢。”乃整阵待着。候至黎明,泰军果然
驰到。欢将彭乐,不俟泰军列阵,便率数千精骑,冲将过去。泰军见欢有备,已是惊惶,更
遇着骁勇善战的彭乐,执着一杆长刀,左右乱劈,但见头颅滚滚,飞掷空中,不由的旁观股
栗,纷纷逃回。泰亦只好退走。欢军见彭乐得胜,统上前力追,杀死泰军无数。彭乐且一马
当先,追至上,踹入泰营,泰弃营再遁。西魏侍中大都督临洮王元柬,蜀郡王元荣宗,江
夏王元升,巨鹿王元阐,谯郡王元亮,詹事赵善等,仓猝不及遁逃,俱被掳去。泰正策马西
奔,忽背后有人大呼道:“黑獭休走!”泰急返顾,见一敌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禁不住
一身冷汗,勉强按定了神,徐声与语道:“汝非大将彭乐么?从泰口中呼出彭乐,笔势好不
平。一个伟男子,可惜太呆,试想今日无我,明日岂尚有汝么?何不急速还营,收取金
宝!”彭乐闻言,也觉有理,遂停住不赶,泰得脱去。
乐还入泰营,得泰金带一囊,携去归营。诸将各收军还报,载归甲仗,不可胜计。欢升
帐记功,已有人报乐纵泰。及乐入帐复命,且行且呼道:“黑獭漏刃遁去,但已是破胆
了!”欢不禁怒起,勃然离座道:“汝敢来欺我吗?”乐本已心虚,慌忙伏地,欢亲摔乐
头,三举三下,拔出佩剑,置诸乐颈,责他私纵黑獭,并前日沙苑一役轻战致败的罪状。乐
嗫嚅道:“愿乞五千骑士,再为王擒取黑獭!”欢益怒叱道:“汝纵他使去,尚说好擒取
么?”说至此,又取剑欲斫,将下未下,共计三次。诸将已窥透欢意,均上前乞情,黑压压
的跪满座下。欢乃还座,令左右取绢三千匹,压乐背上,乐兀自负住,不闻气喘。欢又道:
“有力不忠,也是徒然!今日饶汝,汝应自知前愆,效力赎罪!”乐连声遵令,欢因命将绢
卸下,仍赐与乐,不没前驱的功劳。好权术。乐拜谢而退。
越日复与宇文泰交战,泰自将中军,领军若干惠若干系复姓。为右军,两路夹击欢军,
欢军败绩,所有步卒,悉为泰军所擒。欢落荒东走,随员只有七人,后面追兵大至,都督尉
兴庆奋然道:“王速去!兴庆腰佩百箭,尚足杀敌百人。”欢乃留兴庆拒战,纵辔急奔,兴
庆独截追兵,矢尽而死。
泰料欢东奔不远,更召健卒三千人,令执短兵,用贺拔胜为统将,再往追欢。胜与欢本
来相识,执槊当先,竟得追及。欢见胜到来,驱马急奔,胜率十三骑力赶,驰至数里,槊已
及欢马尾,便大呼道:“贺六浑!今日在贺拔破胡手中,誓必杀汝!”胜字破胡,故自称表
字。欢吓得胆落,坠落马下。胜正挺槊刺欢,不防坐马一蹶,也将胜掀落尘埃。原来东魏将
军段韶正来救欢,见欢命在须臾,忙弯弓射胜,正中胜马;因此胜亦仆地。及胜跃起,韶已
驰至,扶欢上马,向东逸去。胜易马再追,复有东魏河州刺史刘洪徽,引兵拦阻,连射二
矢,毙胜从骑二人。胜知不能得欢,便即长叹道:
“今日不执弓矢,岂非天意!”泰遇彭
乐,欢遇贺拔胜,终得脱免,不可谓非天意。乃引骑西还。
惟东魏骑兵尚能再战,将军耿令贵整众复出,突入敌阵,锋刃乱下,杀伤相继。西魏将
士不防有此回马兵,多半懈怠,怎禁得令贵冲入,似虎似狼,霎时间旗靡辙乱。西魏将赵贵
等禁遏不住,也俱回窜。宇文泰亲自出拒,交战数合,那东魏兵陆续攒集,气势甚锐,弄得
泰亦无法拦阻,没奈何策马返奔。东魏兵鼓勇追蹑,幸亏西魏将独孤信、于谨等收集散卒,
从后绕出,大呼杀贼,追兵也徬徨惊顾,倒退下去,西魏各军,才得保全。若干惠且建旗鸣
角,徐徐引还。
泰走入关中,屯兵渭上,欢进至陕城。泰使达奚武拒守,东魏行台郎中封子绘白欢道:
“混一东西,正在今日。昔魏太祖平汉中,不乘胜取巴蜀,失在迟疑,后悔无及。愿大王不
以为疑!”欢点首称善,集诸将会议进止。诸将多说野无青草,人马疲瘦,不可远追。欢乃
收军东归,但令侯景等收复虎牢。
时高仲密亦随泰入关,家属尚在虎牢城内。留偏将魏光居守。宇文泰遣谍赍书,送给魏
光,令他固守待援。中途为侯景所获,搜得书札,改易数字,叫他速去。乃复将书发还,纵
谍入城。光见书即夤夜遁走。景麾军入城,捕得仲密妻子,解送邺都。高澄得报,不禁喜出
望外,忙盛服出城,往迎仲密后妻赵氏。待了半日,方见心上人儿,被军士押至,花容惨
澹,云鬓蓬松,越觉可怜可爱,当即令军士释缚,载以良马,导入都中私第,召集婢媪,替
赵氏沐浴梳妆。到了黄昏,饮过交杯酒,搂入合欢床,绝处逢生的赵美人,身不由主,只得
任他所为。从此仲密妻变作高澄妾,又另是一番天地了。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高欢因高乾有义勋,高敖曹死王事,家属皆免连坐。尚有仲密幼弟季式,曾行晋州事,
镇守永安,至是先诣晋阳请罪,欢亦相待如初。惟高澄借父威势,得升任大将军,领中书
监,移门下机事,总归中书,文武赏罚,皆由澄主张。想是肉战的功劳。侍中孙腾自恃为高
澄父执,不肯敬澄。澄叱左右牵腾至阶,筑以刀环,使立门下。定州刺史库狄干,为澄姑
夫,自定州入谒,立门下三日,始得相见。尚书令司马子如,太师咸阳王坦,为澄心腹崔暹
所劾,说他贪黩无厌,并削官爵。高欢反与邺中诸贵书,略言儿年濅长,公等不宜撄锋,即
如咸阳王司马令两人,皆我故交,同时获罪,我尚不得相救,他人更不必论了。纵容儿子,
一至于此。自是公卿以下,无不惮澄。澄又授崔暹为御史中尉,宋游道为尚书左丞。二人俱
系高澄鹰犬,所有弹章,无不照行,或黜或死,几难胜数。澄威权几过乃父,东魏主善见,
简直是个木偶,毫无能力,徒拥虚名罢了。为北齐篡位张本。
西魏丞相宇文泰自邙山败后,方惮东略,并且太师贺拔胜悔恨致疾,又复去世,国中失
一大将,愈觉灰心。胜弟岳早被杀关中,见五十二回。兄允留官洛阳,为高欢所忌,闭置一
室,竟致饿死。胜诸子亦多为欢所杀。胜既悔失欢,又痛覆家,因此不得永年。临死时,自
写遗书致宇文泰,书中略云:“胜万里杖策,归身阙廷,每望与公扫除捕寇,不幸殒毙,微
志不伸,死若有知,尚当魂飞贼庭,借报恩遇”等语。泰览书流涕,表请赠胜为太宰,录尚
书事,予谥贞献。贺拔氏三弟兄从此皆亡,后来贺拔岳子纬,纳宇文泰女为妻,受封霍国
公,得承宗祀,事且慢表。前段了过高仲密兄弟,此段了过贺拔胜兄弟,两人关系较大,故
特表明始末。
且说梁主衍中大通七年,复改元大同,江南无事,坐享承平。虽与北方屡有交涉,但北
魏正东分西裂,无暇顾及江淮,且东魏与梁修和,边境安宁,更觉得囊弓戢矢,四静烽烟。
梁主衍政躬多暇,竟欲皈依佛教,为参禅计。特在都下筑一同泰寺,供设莲座,宝相巍峨,
殿宇弘敞,他即亲幸寺中,设四部无遮大会,居然披服缁衣,趺坐蒲圃,扮做一个老和尚,
自号三宝奴,叫做舍身为僧。尤可笑的是公卿以下,醵钱一亿,纳入寺中,替梁主赎身还
宫。这种法制,好似从平康里中采来。既而又舍身同泰寺,仍然戴毘卢帽,穿黄袈裟,亲升
法座,为四部众讲涅槃经,说得天花乱坠,有条有理。其实统是佛学皮毛,未得大乘真谛。
就使识得真谛,亦与治道无关。讲毕以后,拟在寺中居住,不复还宫,再经群臣出钱奉赎,
表请返驾。第一、二表还不肯从,三表乃许。做出甚么鬼态!南印度僧菩提达摩,得悉梁朝
重佛,从海路航至广州。梁主闻有高僧到来,亟命地方有司,护送入都,召见内殿,赐他旁
坐,且婉问道:“朕欲多造佛寺,写经度僧,可有功德否?”达摩答道:“没有甚么功德,
参禅不在形迹,须由静生智,由智生明,从空寂中体会出来,方有功德可言!”梁主复道:
“朕在华林园中,总集许多经典,高僧前来,可能为朕逐日讲解,指误觉迷否?”达摩微笑
道:“佛学在心不在口,一落言论,仍非上乘,所以明心见性,自能成佛,不在区区经论
呢。”确有至理。梁主被他两番驳斥,反弄得哑口无言。达摩便起身告辞,梁主亦不挽留,
由他自去。他乃渡江北行,至嵩山少林寺中,面壁十年,方才入寂,是为中国禅宗第一祖。
弟子慧可承受衣钵,这却是佛学真传。
那梁主衍但尊俗僧慧约为师,亲自受戒,并令太子王公以下,亦皆师事慧约,受戒至五
万人。究竟佛学弘旨,无一了解,徒然开口谈经,闭口坐禅,有何益处?况且梁主是身为天
子,一日万几,怎得无端佞佛,反将政事搁起?为这一误,遂使朝纲废弛,宵小弄权。贤相
周舍、徐勉等,又相继逝世。侍中朱异,尚书令何敬容,表里用事。敬容还有些朴实,异才
足济奸,辩能惑主,任官三十年,广纳贿赂,蒙蔽宫廷,所有园宅玩好,饮膳声色,均极华
备。性又甚齐,不肯施舍,厨下珍羞腐烂,每月尝弃十余车。梁主衍却非常宠眷,言听计
从,于是赏罚无章,隐生乱祸。并因梁主好佛,上行下效,士大夫争向空谈,不习武事。
丹阳处士陶弘景少年好学,有志养生,齐高帝萧道成尝召为诸王侍读,虽应命入都,仍
然谢绝交游,不愿与闻朝事,旋即上表辞禄,归隐茅山。梁主衍早与相识,即位后通问不
绝,大事必谈,且劝令出山。弘景颇为献替,惟终不就征,当时号为山中宰相。梁主每得复
书,辄焚香虔受,遥申敬礼。太子纲未为储贰时,曾出督南徐州,想望风采,延弘景至后
堂,谈论数日,才许辞去。弘景年八十,得辟穀导引诸术,尚有壮容,又越五年乃殁。弥留
时尚口占一诗道:“夷甫即晋王衍,任散诞,平叔善论空,平叔即晋何晏字。岂悟昭阳殿,
遂作单于宫!”时人谓弘景此诗,明明是讥讽时事,且为侯景乱梁的预谶。可惜梁廷不悟,
卒致大乱,梁主衍闻弘景丧讣,特赠中散大夫,谥曰贞白先生。前述达摩,此述陶弘景,畸
人高士,亦必阐扬,是作者本意。
大同八年,安城郡民刘敬躬妖言惑众,逐去郡吏萧说,据郡造反。攻庐陵,陷豫章,党
徒多至数万,进逼新淦、柴桑。是由梁廷佞佛,感召出来。梁主第七子湘东王绎,方出为江
州刺史,亟遣中兵参军曹子郢,府司马王僧辩,引兵往讨。南方久弛兵革,甲士窳惰,幸僧
辩颇有智计,刘敬躬众皆乌合,因此一鼓荡平。
交州刺史武林侯萧谘,梁主从侄。苛暴失民心,郡民李贲纠众为乱。谘不能御,由梁廷
派遣高州刺史孙冏,新州刺史卢子雄,会师往援。适值春瘴方起,众皆溃归,谘诬奏冏与子
雄,通贼逗留,并皆赐死。子雄弟子略,为兄复仇,举兵攻谘,谘奔广州。高要太守陈霸
先,召集精甲三千,克日出讨,大破子略,子略走死。霸先因功进直閤将军。梁廷召谘还
都,改任杨瞟为交州刺史,霸先署府司马,进征李贲。贲方自称越帝,创置百官,屯兵苏历
江口,阻遏官军。瞟推霸先为先锋,直逼苏历江,拔去城栅,所向摧陷。贲走嘉宁城,转奔
典撤湖,俱被霸先攻入。再窜入屈獠洞中,由霸先谕令缚送,屈獠斩贲以献,传首建康,交
州乃平。嗣是霸先威名,震耀南方。
霸先系吴兴人,字兴国,小字法生,自云为汉太邱长陈实后裔,少有大志,不事生产,
及长乃涉猎史籍,好读兵书,身长七尺五寸,日角龙颜,垂手过膝。梁主闻他状貌过人,特
令图形以进,并因更造建功,除拜西江督护,兼高要太守,都督七郡军事。陈霸先、王僧辩
俱为后来重要人物,惟霸先后为陈祖,故叙述处详略不同。小子有诗叹道:
盛衰倚伏本无常,佞佛容奸即兆亡;
乱世偃文只尚武,但能平贼便称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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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苑败而高欢不复西行,邙山败而宇文泰不复东出,分据之势,自是遂定。要之欢、泰
两人,智力相埒,故忽胜忽败,变幻靡常。惟欢性好色,纵子淫暴,邙山之战,实自高澄酿
成之。其得战胜宇文,实出一时之侥幸,或者由宇文助叛,名义未正,故有此挫失,俾高氏
得以幸胜耳。梁主衍安据江南,不乘两魏相争之际,修明政治,渐图混一,乃迷信释教,舍
身佛寺,一任朱异擅权,紊乱朝纪,何其愦愦乃尔!夫梁主衍手造邦家,未始非一英武主,
其所由误入歧途,攻乎异端者,得毋鉴沈约之死,获罪齐和,自省亦未免多疚,乃欲借佛教
以图忏悔耶!然而愚甚!然而谬甚!
南北史演义
第五十七回 责贺琛梁廷草敕 防侯景高氏留言
却说梁主信佛,太子纲独信道教,尝在玄圃中讲论老庄。学士吴孜每入圃听讲,尚书令
何敬容道:“昔西晋丧乱,祸源在祖尚玄虚,今东宫复蹈此辙,恐江南亦将致寇了。”这语
颇为太子所闻,很滋不悦。后来敬容妾弟费慧明,充导仓丞,夜盗官米,为禁司所执,交领
军府惩办。敬容贻书领军将军,代为乞免。领军将军河东王萧誉,为太子纲犹子,见五十二
回。当然与太子叙谈,太子即嘱令封书奏闻,梁主大怒,立将何敬容除名。敬容既去,朱异
权势益专,更得引用私人,搅乱朝政。散骑常侍贺琛不忍缄默,因上书论事,略云:
窃闻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明君不畜无益之臣,臣荷拔擢之恩,曾不能效一职,献一言,
此所以当食废飱,中宵叹息也。今特谨陈时事,具列于后,倘蒙听览,试加省鉴,如不允
合,乞亮赣愚。其一事曰:今北边稽服,戈甲解息,正是生聚教训之时,而天下户口减落,
关外弥甚。郡不堪州之控总,县不堪郡之裒削,更相呼扰,莫得治其政术,惟以应赴征敛为
事。小民辗转流离,或依于大姓,或聚于屯封,盖不获已而窜亡,非乐之也。国
家于关外,赋税盖微,乃至年常租课,动致逋积,而民失安居,宁非牧守之过欤?东境
户口空虚,皆由使命烦数,驽困邑宰,则拱手听其渔猎,桀黠长吏,又因之而为贪残,虽年
降复业之诏,屡下蠲赋之恩,而民终不得反其居也。其二事曰:天下宰守,所以皆尚贪残,
罕有廉白者,实由风俗侈靡使然。夫食方丈于前,所甘一味,今之燕喜,相竞夸豪,积果如
山岳,列肴同绮绣,露台之产,不周一燕之资,加以歌姬盛畜,儛女盈庭,竞尚奢淫,不问
品制,凡为吏牧民者,竞事剥削,虽致资巨亿,而罢归以后,不支数年。率皆尽于燕饮之
物,歌讴之具。所费等于邱山,为欢止在俄顷,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今所费之多,如复傅
翼,增其搏噬,一何悖哉!其余淫侈,日见滋甚,欲使人守廉隅,吏尚清白,安可得耶!今
宜严为禁制,导之以节俭,贬黜雕饰,纠奏浮华,使众皆知变其耳目,改其好恶。盖论至治
者必以淳素为先,正雕流之弊,莫有过于俭朴者也。其三事曰:圣躬荷负苍生以为任,弘济
四海以为心,不惮胼胝之劳,不辞癯瘦之苦,岂止日昃忘饥,夜分废寝。至于百司,莫不奏
事,上息责下之嫌,下无逼上之咎,斯实道迈百王,事绝千载。但斗筲之人,藻棁之子,既
得伏奏帷扆,便欲诡竞求进,不论国之大体,但务吹毛求疵,运挈瓶之智,侥分外之求,以
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其威福,长弊增奸,实由于此。所愿责其公
平之效,黜其邪慝之心,则上安下谧,无侥幸之患矣!
其四事曰:曩昔征伐北境,帑藏空虚,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者,何也?去国弊则
省其事而息其费,事省则民养,费息则财聚。止五年之中,尚能无事,必能使国丰民阜,若
积以岁月,成效愈巨,斯乃范蠡灭吴之术,管仲霸齐之由。今应内省职掌,各简所部,或十
省其五,成三除其一,至国容戎备,在昔应多,在今宜少,凡四方屯传邸治,或旧有,或无
益,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减之,兴造有非急者,征求有可缓者,皆宜停省,以蓄财而息
民,蓄其财者,正所以大用之也,息其民者,正所以大役之也。若扰其民而欲求生聚,耗其
财而徒务赋敛,则奸诈盗窃,日出不已,何以语富强,图远大乎?伏思自普通以来,二十余
年,刑役荐起,民力雕流,今魏氏和亲,疆埸无警,不于此时大息四民,使之殷阜,减省国
费,使之储峙,一旦异境有虞,关河可扫,则国弊而民疲,事至方图,恐无及矣!臣心所谓
危,罔知忌讳,谨昧死上闻!
梁主衍览书,不禁大怒,立召侍臣至前,口授教书,令他照录,大旨是诘责贺琛,令他
据实指陈,不得徒托空言。第一事谓牧守贪残,应指出某官某吏,以便黜逐。第二事谓风俗
侈靡,不便一一严禁,自增苛扰。朕常思本身作则,绝房室三十余年,不饮酒,不好音,雕
饰各物,从未入宫。宗庙牲牢,久未宰杀,朝廷会同,只备蔬菜,且未尝奏乐。朕三更即起
理事,每至日昃,日常一食,昔腰十围,今裁二尺,勤俭如许,不得谓非淳素。舍本逐末,
无益于事。第三事谓百司干进,谁为诡竞?谁为吹毛求疵?谁为深刻绳逐?若不令奏事,专
委一人,与秦二世宠信赵高,汉元后付托王莽,亦复何异?第四事谓省事息费,究竟何事宜
省?何事宜息?国容戎备,如何减省?屯传邸治,如何裁并?何处兴造非急,何处征求可
缓?宜条具以闻,不得空作漫语,徒沽直名。这道敕文,颁给贺琛,琛不禁畏缩,未敢复
奏,但申表谢过罢了。原来是银样镴枪头。
大同十二年三月,梁主衍又幸同泰寺,讲三慧经,差不多过了一月,方才罢讲。再设法
会,大赦天下,改元中大同。是夜同泰寺竟肇火灾,毁去浮图,梁主叹道:
“这便佛经上叫
作魔劫呢!”浮图成灾,并非魔劫,似你这般佞佛,却是要堕入魔劫了!遂令重造浮图十二
层,格外崇闳,需工甚巨,经年未成。梁主衍年逾八十,虽精神尚可支持,终究是老态龙
钟,不胜繁颐。再加平时览诵佛经,时思修寂,尤觉得耄期倦勤,厌闻政治。
是时储嗣虽定,诸子未免不平,因为梁主不立嫡孙,但立庶子,大家资格相等,没一个
不觊觎神器,猜忌东宫。邵陵王纶,系梁主第六子,性最浮躁,喜怒无常,车服尝僭拟乘
舆,游行无度。梁主屡戒不悛,曾将他锢置狱中,免官削爵,已而仍复旧封,命为扬州刺
史,纵肆如故。遣人就市购物,不给价值,商民怨声载道,甚至罢市。府丞何智通具状上
闻,纶竟遣人刺杀智通。梁主乃将纶召回,锁禁第舍,免为庶人。过了数月,又赐复封爵,
何溺爱乃尔!授丹阳尹。纶恃宠生骄,妄思夺储,太子纲当然嫉视,请出纶为南徐州刺史,
有诏依议。还有梁主第五予庐陵王续,出镇荆州,第七子湘东王绎,出镇江州,第八子武陵
王纪,出镇益州,皆权侔人主,威福自专。惟次子豫章王综,已死北朝,四子南康王绩,长
孙豫章王欢,俱已去世,免为东宫敌手。但太子纲终不自安,常挑选精卒,为自卫计。
梁主衍未察暗潮,反因舍嫡立庶的情由,未免内愧,所以待遇昭明太子诸男,不亚诸
子。河东王誉得为湘州刺史,岳阳王詧,亦授雍州刺史。镴见梁主年老,朝多秕政,也不免
隐蓄雄心,豫先戒备。自思襄阳形胜,为梁业开基地,正好作为根据,遂聚财下士,招募健
卒数千人,环列帐下。一面究心政事,拊循士民,辖境称治。未几庐陵王续,病殁任所,调
江东王绎继任。绎喜得要地,入閤欢跃,靴履为穿。
梁主怎知诸子用意,总道是孝子贤孙,不复加忧,整日里念佛诵经,蹉跎岁月。中大同
二年,又复舍身同泰寺,群臣出金奉赎,如前二次故例。满望佛光普照,天子万年,哪知祸
为福倚,福为祸伏,平白地得了河南,收降了一个东魏叛臣,遂闹得翻天覆地,大好江南,
要变做铜驼荆棘了。直呼下文。
且说东魏大丞相高欢,自邙山战后,按兵不动,休养了两三年。东魏主善见复改元武
定。嗣闻柔然与西魏连兵,将来犯境,乃亟令高欢为备。欢仍执前策,决与柔然续行修好,
遣行台郎中杜弼为使,北诣柔然,申议和亲,愿为世子澄求婚。澄已有妻有妾,还要求什么
婚!头兵可汗道:“高王若须自娶,愿将爱女遣嫁。”还要悖谬。杜弼归报高欢,欢年已五
十,自思死多活少,不堪再偶柔然公主,因此犹豫未决。何必犹豫,将来替汝效劳,大有人
在。事为娄妃所闻,遂白欢道:“为国家计,不妨从权,王无庸多疑!”欢半晌才道:“我
娶番女,岂不要委屈贤妃?”娄妃道:“国事为大,家事为轻,枉尺直寻,何惜一妾!”欢
一笑而罢。已而世子澄与太傅尉景,俱劝欢迎纳柔然公主,欢乃使慕容俨为纳采使,迎女南
来。
欢出迎下馆,但见柔然仆从,无论男女,统皆控骑而至,就是这位新嫁娘,亦坐下一匹
红鬃马,身服行装,腰佩弓矢,落落大方,毫无羞涩态度。最后随着一位番官,也是雄赳赳
的少年,与新嫁娘面庞相似。欢又惊又喜,问明慕容俨,乃知送亲的随员,便是女弟秃突
佳。当下彼此接见,问讯已毕,始引还晋阳城。欢妾大尔朱氏等,也出城相迎,一拥而归。
柔然公主素善骑射,在途见鹍鸟飞翔,便在佩囊中取出弓矢,一发即中,鹍随箭落。大尔朱
氏亦不禁技痒,由从人手中取过了弓箭,亦斜射飞鸟,应弦而落。既有此技,何不前时射死
高欢,为主复仇!欢大喜道:“我得此二妇,并能击贼,岂非快事!”说着,便纵辔入城。
到了府舍,与柔然公主行结婚礼,娄妃果避出正室,令柔然公主安居。欢感激异常,寻
至别室,得见娄妃,不由的五体投地,向妻拜谢。娄妃慌忙答礼,且笑且语道:“男儿膝下
有千金,奈何向妾下跪!况番国公主,有所察觉,反觉不美,王尽管自去,与新人作交颈
欢,不必多来顾妾了!”欢乃起身去讫。是夕老夫少妻,共效于飞,不必絮述,惟大尔朱氏
器量褊窄,未及娄妃的大度,她情愿出家为尼。欢特为建筑佛寺,俾她静修。
秃突佳传述父命,谓待见外孙,然后返国,因此留居晋阳。看官!试想这高欢年经半
百,精力渐衰,况他是好酒渔色,宠妾盈庭,平时已耗尽脂膏,怎能枯杨生稊,一索得男!
柔然公主望儿心急,每夕嬲欢不休,累得欢形容憔悴,疾病缠身。有时入宿射堂,暂期休
养,偏秃突佳硬来逼迫,定要欢去陪伴乃姊,欢稍稍推诿,秃突佳即发恶言。可怜欢无从摆
脱,没奈何往就公主,力疾从事,峨眉伐性,实觉难支。欢乃想出一法,只说要出攻西魏,
督军经行。肉战不如兵战。
先是西魏并州刺史王思政居守恒农,兼镇玉璧,嗣受调为荆州刺史,举韦孝宽为代。孝
宽莅任后,闻高欢率军西来,即至玉璧扼守。欢至玉璧城下,昼夜围攻,孝宽随机抵御,无
懈可乘。城中无水,仰给汾河,欢堵住水道,并就城南筑起土山,拟乘高扒城。城上有二
楼,孝宽缚木相接,高出土山,居上临下,使不得逞。欢愤语守兵道:“虽尔缚楼至天,我
自有法取尔。”因凿地为十道,穿入城中。孝宽四面掘堑,令战士屯守堑上,见有地道穿
入,便塞柴投火,用皮排吹,地道变成火窟,掘地诸人,悉数焦烂。欢又改用攻车撞城,孝
宽缝布为幔,悬空遮护,车不能坏。欢命兵士各执竹竿,上缚松麻,灌油加火,一面焚布,
一面烧楼,孝宽用长钩钩竿,钩上有刃,得割松麻,竿仍无用。欢再穿地为二十道,中施梁
柱,纵火延烧,柱折城崩。孝宽积木以待,见有崩陷,立即竖栅,欢军仍不得入。城外攻具
已穷,城内守备,却还有余。
孝宽更夜出奇兵,夺据土山。
欢知不能拔,乃使参军祖珽,呼孝宽道:“君独守孤城,终难瓦全,不如早降为是!”
孝宽厉声答道:“我城池严固,兵多粮足,足支数年,且孝宽是关西男子,怎肯自作降将
军!”珽复语守卒道:“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当与城存亡,汝等军民,何苦随死?”守卒俱
摇首不答。珽复射入赏格,谓能斩城主出降,拜太尉,封郡公,赏帛万匹。孝宽手题书背,
返射城外,谓能斩高欢,准此赏格。欢苦攻至五十日,始终不能得手,士卒战死病死,约计
七万人,共为一冢。大众多垂头丧气,欢亦旧病复作,入夜有大星坠欢营中,营兵大哗,乃
解围引还。欢悉众攻一孤城,终不能下,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当时远近讹传,谓
欢已被孝宽射死。西魏又申行敕令道:“劲弩一发,凶身自殒。”欢也有所闻,勉坐厅上,
引见诸贵。大司马斛律金为敕勒部人,欢使作敕勒歌,歌云:“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
庐,笼罩四野。天苍苍,夜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斛律金为首倡,欢依声作和,语带呜
咽,甚至泪下。死机已兆。自此病益沉重,好容易延过残冬,次年为武定五年,元旦日蚀,
欢已不能起床,慨然叹道:
“日蚀恐应在我身,我死亦无恨了!”日蚀乃天道之常,干卿甚
事!遂命次子高洋,往镇邺郡,召世子澄返晋阳。
澄入问父疾,欢嘱他后事,澄独以河南为忧。欢说道:“汝非忧侯景叛乱么?”澄应声
称是。欢又道:“我已早为汝算定了,景在河南十四年,飞扬跋扈,只我尚能驾驭,汝等原
不能制景,我死后,且秘不发丧,库狄干、斛律金,性皆道直,终不负汝。可朱浑元、刘丰
生,远来投我,当无异心。韩轨少戆,不宜苛求。彭乐轻躁,应加防护。将来能敌侯景,只
有慕容绍宗一人,我未尝授彼大官,特留以待汝,汝宜厚加殊礼,委彼经略,侯景虽狡,想
亦无能为了。”说至此,喉中有痰壅起,喘不成声,好一歇始觉稍平,乃复嘱澄道:“段孝
先即段韶字。忠亮仁厚,智勇兼全,如有军旅大事,尽可与他商议,当不致误。”是夕遂
殁,年五十二。
澄遵遗命,不发丧讣,但诡为欢书,召景诣晋阳。景右足偏短,骑射非长,独多谋算,
诸将如高敖曹、彭乐等,皆为景所轻视。尝向欢陈请,愿得兵三万,横行天下,要须济江缚
取萧衍老公,令作太平寺主,欢因使景统兵十万,专制河南。景又尝藐视高澄,私语司马子
如道:“高王尚在,我未敢有异心,若高王已没,却不愿与鲜卑小儿共事。”子如忙用手掩
住景口,令勿多言。景复与欢约,谓自己握兵在外,须防诈谋,此后赐书,请加微点,欢从
景言,书中必加点以作暗号。高澄却未知此约,作书召景,并不加点,景遂辞不就征。且密
遣人至晋阳,侦欢病状。
旋接密报,晋阳事尽归高澄主持,料知欢必不起,乃决意叛去,通书西魏,愿举河南降
附。西魏授景为太傅,领河南大行台,封上谷公。景遂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
密,广州刺史暴显等,潜遣兵士二百人,夜袭西兖州,被刺史邢子才探悉,一律掩获,因移
檄东方诸州,各令严防。高澄即派司空韩轨,督兵讨景。
景恐关、陕一路,为轨所断,不如南向投梁,较无阻碍,乃遣郎中丁和,奉表至梁。内
言臣景与高澄有隙,愿举函谷以东,瑕邱以西,如豫、广、颍、荆、襄、兖、南兖、济、东
豫、洛阳、北荆、北扬等十三州内附,所有青、徐数州,但须折简,即可使服。齐、宋一
平,徐事燕、赵,混一天下,便在此举云云。忽降西魏,忽附南朝,景之狡猾已可想见。梁
主衍接阅景表,因召群臣廷议,尚书仆射谢举进谏道:“近来与东魏通和,边境无事,若纳
彼叛臣,臣窃以为未可!”梁主怫然道:“机会难得,怎得胶柱鼓瑟?”群臣多赞成举议,
请勿纳景。独有一人鼓掌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况陛下吉梦征祥,臣曾料是混一的预
兆,今言果验,奈何勿纳!”梁主亦欣然道:“诚如卿言,朕所以拟纳侯景呢。”小子有诗
叹道:
竖牛入梦叔孙亡,故事曾从经传详;
尽说春秋成答问,如何迷幻自招殃!梁武曾作春秋答问,见《梁书本纪》。
究竟梁主曾梦何事,与梁主详梦,及劝纳侯景,又为何人?俟小子下回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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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琛上书言事,胪陈四则,未尝无理。梁主衍护短矜长,颁敕诘责,昏髦情形,已可概
见。然读其敕文,犹令琛指实具陈,琛少振即馁,仍作寒蝉,主不明,则臣不能伸其直,于
琛何尤焉!惟梁主信佛过甚,教子无方,琛上书时,亦未闻提及,舍本逐末,皮相虚谈,绳
以国家大体,琛固未足知此也。高欢年已五十,尚娶蠕蠕公主,老犹渔色,不死何为?玉璧
之围,五旬不下,虽由韦孝宽之善守,亦由高欢之精神不济,未能振作军心。将帅疲敝,而
望士卒之振奋,不可得也。及归死晋阳,犹能智料侯景,以慕容绍宗为嘱,工心计于生前,
贻智谋于身后,此其所以为乱世之雄也欤!
南北史演义
第五十八回 悍高澄殴禁东魏主 智慕容计擒萧渊明
却说梁主衍太清元年正月,曾得一梦,梦见中原牧守,并举地来降,盈庭称庆,醒寤后
尚觉得意。诘旦召入中书舍人朱异,详述梦境,且语异道:“我平生少梦,若有梦必验。”
异便即献谀道:“这便是宇内混一的预兆哩。”至是侯景来归,群臣皆主张拒绝,就中有一
人反对,援梦相证,请即纳景,便是曲意迎合的朱舍人。是梁朝祸魁。
梁主听了异言,即优待来使丁和,令居客馆俟命。越宿复召异入语道:“我国家固若金
瓯,无一伤缺,今忽受景地,倘自致纷纭,悔将无及!”异答道:“圣明御宇,南北归仰,
今侯景来降,为北方的先导,若一见拒,反绝人望,愿陛下勿再疑!”仍是揣摩迎合。梁主
乃授景为大将军,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诸军事。令丁和赍敕还报,续遣司州刺史羊鸦仁,
兖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发兵三万,同趋悬瓠,接应侯景。
平西将军谘议周弘正素善占候,数年前即语人道:“国家将有兵变。”及闻朝廷纳景,
不禁长吁道:“乱阶在此了!”东魏高澄已派韩轨督兵讨景,复恐诸州有变,自出巡抚,乘
便入邺都谒主。东魏主善见特赐盛宴,澄酒酣起舞,欢跃异常,好似乃父未死时情状。及宴
毕出宫,闻韩轨调兵未齐,不能遽发,因另遣将军元柱等率兵数万,往袭侯景。哪知景已有
备,设伏待柱。柱等遇伏中计,大败而还。景因梁军未至,亦退保颍川。
既而韩轨督军趋集,围颍川城,景见他兵势甚盛,阴有畏心,再遣使至西魏求救,愿割
东荆、北兖、鲁阳、长社四城为赂。西魏尚书仆射于谨道:“景奸诈难测,不必遣兵。”荆
州刺史王思政谓不若乘机进取,乃率荆州兵万余人,出鲁阳关,向阳翟进发。宇文泰时镇华
州,承制加景大将军,兼尚书令,遣太尉李弼,仪同三司赵贵,率兵万人,援颍川。韩轨闻
西魏军至,引兵还邺。
景又因通款西魏,恐被梁主诘责,特遣参军柳昕,上表朝廷,只说是王师未至,不得不
乞援西魏,暂救目前。一面欲诱执李弼、赵贵,讨好梁廷。赵贵正虑景有诈,不愿见景,且
闻东魏退兵,乐得与弼引归。惟王思政带兵入颍川,景畏他兵盛,不敢生谋,唯托词略地,
出屯悬瓠,向西魏乞师。宇文泰再调同轨戍将韦法保等,往助侯景,且令召景入朝。景待遇
法保,佯表谦恭,法保长史裴宽,密白法保道:“景外示隆礼,内实藏奸,宽料他必不入
关,公能设伏杀景,最为上策,否则当时时防备,愿勿信他诳诱,自贻后悔!”法保遂不敢
信景,亦不敢图景,竟辞别还镇。王思政亦料景多诈,分布诸军,据景州镇。景乃决意归
梁,致书报宇文泰道:“我耻与高澄雁行,怎能比肩大弟!”泰乃召还前后所遣各军,示与
景绝,且将授景各职,移给王思政。思政固辞,经泰再四敦谕,但受都督河南军事职衔。
梁司州刺史羊鸦仁,得引兵入悬瓠城,梁主命改悬瓠为豫州,寿春为南豫州,合肥为司
州,即授鸦仁为司、豫二州刺史,镇守悬瓠。西阳太守羊思达为殷州刺史,镇守项城。已而
梁廷下诏,大举伐东魏,拟选鄱阳王萧范为元帅。范即恢子,系梁主侄。朱异忌范英武,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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