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22 蔡东藩 (现代)
南北史演义
第四十九回 设伏甲定谋除恶 纵轻骑入阙行凶
却说元颢自铚县出发,转战入洛,共取三十二城,大小四十七战,无不获胜,这都出之
陈庆之的功劳。哪知他忘恩负义,潜生贰心,私与临淮王彧,安丰王延明,密谋背梁;因此
待遇庆之,亦渐不如前。庆之已微察隐情,预为戒备,且入朝语颢道:“我军不满万人,远
来至此,幸得成功,人情尚未尽服。彼若知我虚实,调兵四合,如何抵御?不如速启南朝,
更请济师。如北方有南人陷没,应敕诸州送入都中,兵多势厚,方可无虞。”颢支吾对付,
转告安丰王延明。延明道:“庆之兵不过七千,已是难制,今若更添兵力,怎肯再为我用?
大权一去,事事仰人鼻息,恐元氏宗社,要自此颠覆了。”颢乃遣使上表梁廷,但言河北河
南,同时戡定,只有尔朱荣一部,尚敢跋扈,臣与庆之自能擒讨,不烦添兵劳民云云。庆之
副将马佛念,密白庆之道:“将军威行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重,为魏所疑,一旦变生不
测,祸且及身,不如乘他无备,杀颢据洛,倒是千载一时的机会,将军幸勿错过。”为庆之
计,确是良谋。庆之摇首道:“此计太险,恐不可行。”
嗣来了河北急报,尔朱荣自晋阳发兵,与天穆相会,护送子攸南还,前驱已到河上了。
庆之亟往见颢,颢令庆之出守北中城,自据南岸,抵遏北军。庆之引兵直前,与北军相持三
月,接仗至十一次,杀伤甚众,未尝败衂。安丰王延明等,沿河固守,北军泛舟可渡,亦不
能亟进。尔朱荣意欲退师,再图后举,黄门侍郎杨侃语荣道:“胜负本兵家常事,裹创血
战,古今屡闻,况今并未大损,怎可中道折还,自阻锐气?今四方颙颙,视公此举,遽复引
归,民情失望。如虑乏舟渡河,何勿多为桴筏,参用舟楫,沿河数百里间,皆为渡势,使颢
防不胜防,一或得渡,必立大功。”高道穆亦进言道:“今乘舆飘荡,主忧臣辱,大王拥百
万雄兵,奉主南归,若分兵造筏,沿河散渡,指掌可克,奈何无端退却,使颢复得完聚?这
所谓养虺成蛇,悔将无及了。”荣已为感动,询及刘灵助,灵助亦谓不出十日,河南必平。
适伏波将军杨檦族人,居住马渚,自言有小船数艘,愿为向导,荣乃命从子车骑将军尔朱
兆,与都督贺拔胜,缚木为筏,自马渚夜渡,袭击颢军。颢不及预备,仓猝应敌,至为北军
所乘。领军将军冠受,系颢爱子,竟被擒去。颢大惊遁还,安丰王延明等亦皆溃退。陈庆之
孤军失倚,忙收众结阵,匆匆引归。会值嵩高水涨,不便徒涉,那尔朱荣却自督大军,从后
追来。庆之部众,急不择路,或投河溺毙,或缘河逃散,单剩得数十百骑,随着庆之。庆之
急令从骑下马易服,自把须发薙去,溷充沙门,从间道逃至汝阴,始得奔归建康。
颢由轘辕南出临颍,从骑四窜,临颍县卒江丰,诱颢入室,取刀杀颢,传首洛阳。魏主
子攸,早至北邙,由中军大都督杨津,洒扫宫禁,召集百僚,出迎子攸,涕泣谢罪。子攸慰
劳已毕,遂入居华林园,颁诏大赦。加尔朱荣为天柱大将军,尔朱兆为车骑大将军,仪同三
司,元天穆为太宰。凡北来军士,及随驾文武诸臣,各加五级,出宫人三百名,缯锦杂彩数
万匹,班赐有差。临淮王彧,仍诣阙请罪,有诏不问。安丰王延明自觉无颜,挈妻子南奔梁
朝,后来病死江南。
尔朱荣留都数日,仍辞归晋阳,遣都督贺拔胜,出镇中山,复使统军侯渊,讨灭葛荣余
党韩楼。越年再使从子骠骑将军尔朱天光,与左都督贺拔岳,右都督侯莫陈悦,率兵往讨万
俟丑奴。丑奴出没关中,屡为民患,时正往攻岐州,令党徒尉迟菩萨等,自武功南渡渭水,
扑城攻栅。贺拔岳引着千骑,倍道赴援,菩萨已拔栅收兵。岳前往挑战,诱菩萨至渭南,依
山设伏,俟菩萨轻骑追来,发伏齐起,得将菩萨捉住,名为菩萨,奈何毫无神力?收降贼众
万余。
丑奴闻菩萨陷没,退保安定。岳与天光会师岐州,扬言夏令将至,不便行师,应俟秋凉
再进。丑奴信为实言,散众归耕,据险立栅。天光遂与岳悦二都督,乘夜发兵,攻入大栅。
所得俘囚,悉数纵还,诸栅闻风皆降。天光长驱直进,径达安定,丑奴无兵可守,弃城出
走,贺拔岳等从后追蹑,赶至平凉,围住丑奴。裨将侯莫陈崇,单骑突入,与丑奴交手,不
到三合,便把丑奴活捉了来,大呼出阵,贼皆披靡。乘胜进逼高平,萧宝夤为丑奴太傅,尚
欲拒守,天光将丑奴推至城下,指示守卒,谕令速降。守卒立即应命,执住宝夤,送入大
营,关中悉平。丑奴宝夤,械送都中,缚至阊阖门外,示众三日,方将宝夤赐死,丑奴处
斩。丑奴了,宝夤亦了。
宇文泰曾随军讨颢,因功封宁都子,至此复从贺拔岳入关,讨平丑奴,魏主子攸,擢泰
为征西将军,行原州事。泰安抚关陇,待民有恩,民皆感悦,互相告语道:“早遇宇文君,
我等怎肯从乱呢!”为北周开国张本。
这且慢表。且说尔朱荣迭平叛乱,勋爵愈隆,威势亦愈盛,虽居外藩,遥制朝政,宫廷
内外,遍布心腹,伺察魏主动静。魏主有心振作,勤政不怠,常与吏部尚书李神隽,议清治
选部,荣奏补曲阳县令,资格未合,为神隽所搁置。荣当即怒起,擅自调补,神隽惶恐辞
职,荣即使从弟仆射尔朱世隆,代理吏部,欲调北人镇河南诸州,魏主未许。太宰元天穆,
出镇并州,竟为荣上奏道:“天柱立有大功,为国宰相,若请变易全国官吏,陛下亦不得遽
违,况止调数人为州吏,如何不即允许哩。”魏主复谕道:“天柱若不为人臣,朕亦须听他
命令;如犹存臣节,怎得黜陟百官!”天穆转告尔朱荣,荣当然生恨。尔朱后性又妒忌,稍
有不平,便忿然道:“天子由我家置立,怎得自专?我父原拟自为,何不早自决计呢!”尔
父若为天子,尔只能做个公主,怎能总制六宫?世隆亦谓兄不为帝,自己未得封王,阴生觖
望。惟魏主外制强臣,内迫悍后,居常愀然不乐。城阳王徽妃,系魏主舅女,侍中李彧,是
魏主姊婿,魏主因她戚谊相关,格外亲信。二人欲得权宠,尝恨尔朱氏牵制,所以日夕毁
荣,劝主除害。侍中杨侃,胶东侯李侃晞,仆射元罗等,亦曾与谋。魏主亦时思除荣,只一
时未敢猝发。荣好游猎,寒暑不辍,辄绘缚虎图进呈,谓臣不忘武功,实欲北扫汾胡,南平
江淮,为天子作统一计。又称参军许周,劝臣取九锡礼,臣未立大功,怎得叨受殊荣,已将
许周斥去等语。魏主见他词意骄倨,益有戒心,唯玺书褒答,申奖忠诚。无非以假应假。
会尔朱后怀妊九月,将要分娩,荣表请入朝,欲乘便视后。城阳王徽等谓荣果诣阙,正
好伏兵刺毙。李侃晞独言荣必设备,恐未可图,不如先杀荣党,发兵拒荣为是。两议俱属未
妥。魏主尚是未决,都下已颇泄秘谋。中书侍郎邢子才等多畏祸东去。尔朱世隆亦有所闻,
自为匿名书,粘贴门上,有天子欲杀天柱一语。旋即揭纸寄荣,荣自恃盛强,不以为意。且
扯书掷地道:“世隆胆怯,孰敢生心!看我单骑入朝,有人能挠我毛发么?”荣妻亦劝荣不
行,荣终不听。即率将士等南下,妻亦随行,直抵洛阳。
魏主本即欲杀荣,因恐天穆在并州,必为后患,乃虚与周旋,优礼相待。荣入宫待宴,
醉后奏陈,谓外人屡言陛下疑臣,意欲加诛。魏主不待说毕,便接口道:“人亦有言王欲害
我,谣说无凭,怎可轻信!”荣欢颜称谢。嗣是入谒,从人不过数名,又皆不持兵仗,魏主
见荣尚无反意,拟取消前议,城阳王徽怂恿道:“就使荣果不反,亦不可耐;况未必可保
呢。”魏主乃征天穆入朝,欲一并除去。荣全未察觉。再加朝士随员,向荣献谀,或说是将
加九锡,或说是将下禅文,或说是长星入中台,为除旧布新的预兆,或说是并州城上有紫
气,不日当有应验,哄得尔朱荣心花怒开,扬扬自得。
荣有小女,适魏主兄子陈留王宽,荣尝指宽示人道:“我终当得此婿力。”这种词态,
传入宫廷,越令魏主生嫌。魏主又梦中取刀,自割十指,醒后很觉惊惧。问诸徽及杨侃,徽
答道:“蝮蛇螫手,壮士断腕,梦中割指,亦是此类。陛下若临机立断,可保吉征。”魏主
意乃决定。
可巧天穆奉召入都,由魏主邀同尔朱荣,迎入西林园,摆酒接风。荣请令群臣校射,且
面奏道:“近来侍臣多不习武,陛下宜率五百骑出猎,振励武功。”魏主含糊许可,但心中
愈觉动疑。越日召入中书舍人温子升,问汉杀董卓事,魏主道:“王允若赦凉州人,必不至
死。”良久复语子升道:“如朕心理,卿亦应知,死犹欲为,况未必死呢!若戮及渠魁,曲
赦余党,想不至有意外祸端!”子升唯唯应命。魏主嘱他预作赦文,指日诛恶,子升受命退
去。
诘旦即召荣与天穆,入宴明光殿,令杨侃等伏甲以待。荣与天穆入座,宴饮未毕,便即
起出。侃等从东阶入殿,见荣等已至中庭,不便动手,乃任他自去。既而荣诣陈留王家饮
酒,大醉而归,因自称病发,连日不入。
魏主恐密谋漏泄,寝馈不安,城阳王徽入白道:“事不宜迟,何不托言后生太子,召荣
入朝,就此毙荣?”魏主道:“后怀孕只及九月,怎得即言生子?”徽又道:“妇人不及产
期,便是生儿,也是常事,彼必不疑。”魏主乃再伏兵明光殿,声言皇子已生,遣徽驰告荣
及天穆。荣正与天穆坐博,徽即脱去荣帽,欢舞盘旋。忽又由殿中文武,传声促入,荣信以
为真,遂与天穆一同入贺。两人应该同死,所以连属。
魏主闻荣等进来,不觉失色,温子升趋入道:“陛下色变,速请饮酒壮胆。”魏主因索
酒连饮,渐觉心胆少豪。子升袖出赦文,正要呈览,遥见荣已登殿,料知不及再阅,便取文
趋出。巧巧与荣相遇,荣问是何文书?子升只说一敕字。荣见他神色自若,也不欲取视,惘
然竟入。魏主在东序下西向坐着,荣与天穆,至御榻西北入席。尚未开谈,李侃晞等持刀进
来。荣料知有异,起趋御座,魏主已横刀膝下,顺手取出,向荣力斫,荣即仆地。侃晞追上
一刀,呜呼毕命!天穆亦被砍死。荣长子菩提等,共三十人,随荣入宫,俱为伏兵所杀。
内外欢噪,声满都城。
魏主即登阊阖门,饬温子升宣诏大赦,并遣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率兵镇北
中城。尔朱世隆,闻变夜出,奉荣妻及荣部曲,走屯河阴。荣党田怡等,欲进攻宫门,贺拔
胜谓内必有备,不如出城,再图他计。怡乃随世隆出走,胜独不往。黄门侍郎朱瑞,虽为荣
所委,却能委曲将事,颇得主眷。故虽从世隆出城,半途逃回。金紫光禄大夫司马子如,素
为尔朱氏死党,弃家奔世隆。世隆即欲北还,子如道:“兵不厌诈,今天下汹汹,唯强是
视,君若北走,反示人以弱,不如分兵据守河桥,还袭京师,出其不意,或可成功。”子如
实是戎首。世隆依议,即夜攻河桥,擒杀将军奚毅等人,据北中城。
魏主大惧,遣前华阳太守段育慰谕,竟被世隆杀死。先是散骑常侍高乾,与弟敖曹避难
奔齐,受葛荣官爵,聚民为乱。魏主招令反正,授乾为给事黄门侍郎,敖曹为通直散骑侍
郎。尔朱荣奏请黜乾兄弟,谓叛人不宜再用,乃听解职还乡。敖曹复行抄掠,由荣诱拘晋
阳,荣入都时,恐他生变,独令随行,禁居驼牛署。荣已诛死,魏主释令入侍,授官直閤将
军。高乾亦自冀州至洛都,魏主命为河北大使,使与敖曹偕归,招集乡曲,作为外援。乾兄
弟临行时,魏主亲送出城,举酒指河道:“卿兄弟本冀部豪杰,能令士卒致死;倘京都有
变,可为朕至河上,耀众扬尘。”乾垂涕受谕,敖曹拔剑起舞,誓以必死,待魏主回城,始
相偕引去。
世隆遣族人尔朱拂律归,率胡骑千人,白衣至郭下,索太原王尸。魏主自登大夏门眺
望,且令从臣牛法尚俯语道:“太原王立功不终,阴图叛逆,王法无亲,已正刑书。罪止荣
身,余皆不问。”拂律归应声道:“臣等随太原王入朝,忽致冤酷,今不忍空归,愿得太原
王尸,生死无恨!”言已大哭,群胡相率举哀,声震京邑。魏主亦觉怅然,便遣朱瑞赍着铁
券,往赐世隆。世隆道:“太原王尚不得生,两行铁字,何足为凭!”说着,举券投地。瑞
拾券还报,魏主乃募敢死士讨世隆。三日得万人,出御拂律归,究竟士系新募,未习战阵,
屡战不克。会皇子诞生,下诏大赦。庆贺既毕,复议讨叛,群臣皆面面相觑,不发一言。只
能放火,不能收火,此等人有何用处?独散骑常侍李苗挺身道:“小贼敢横逆如此!臣虽不
武,愿率一旅出战,为陛下径毁河桥!”魏主大喜,即假平西将军职衔,率数百人出城,由
马渚上流,乘船夜下,纵火焚河桥。尔朱兵顿时大乱,从南岸争桥北渡,俄而桥绝,溺毙甚
众。苗还泊小渚,守待南援,哪知官兵一个不至,敌兵却陆续趋击。苗拚死力战,终因寡不
敌众,部下尽歼,苗亦投水自尽。魏主闻报,很是痛惜,追封河阳侯,予谥忠烈。何不预发
援兵?尔朱世隆经此一吓,却召回拂律归,向北遁去。
魏主诏行台都督源子恭出西道,杨吴出东道,各率兵万人,追讨世隆。子恭至太行丹
谷,筑垒设防,控遏晋阳。时尔朱兆为汾州刺史,已发兵至晋阳城,拟即南向犯阙。适值世
隆北返,两下会谈,议先奉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长广王晔为主,然后进攻洛阳。晔系前中山王
英从子,轻躁有力,既得尔朱氏推戴,便欣然称帝,改元建明。命世隆为尚书令,兆为大将
军,皆封王爵,世隆从兄卫将军度律为太尉,天柱长史彦伯为侍中,徐州刺史仲远为车骑大
将军,兼尚书左仆射,领徐州大行台。仲远遂起兵遥应,约共入洛。
骠骑大将军尔朱天光,正与贺拔岳、侯莫陈悦,西循关陇,闻荣死耗,亦下陇南行,拟
向洛阳。魏主使朱瑞往抚,进天光为侍中,仪同三司,兼领雍州刺史。天光与贺拔岳谋,欲
令魏主外奔,更立宗室。乃使瑞归报云:“臣无异心,但欲仰奉天颜,再申宗门罪状。”又
令僚属佯为奏闻,谓天光暗蓄异图,愿思胜算以防微意。狡哉天光。魏主两得奏报,不免怀
疑,只好加封天光为广宗王,曲示羁縻。那长广王晔,亦封天光为陇西王。天光隐持两端,
观望成败。
尔朱兆引众向洛,先召晋州刺史高欢,愿与偕行。兆素骁勇善战,独尔朱荣未死时,谓
兆非欢匹,终当为彼穿鼻。至是欢接兆书,慨然叹道:
“兆狂愚如是,敢为悖逆,我不能长
事尔朱了!”遂托言山蜀未平,不肯应召。
兆自督众南行,到了丹谷,与源子恭相持。尔朱仲远亦自徐州北向,陷西兖州,擒去刺
史王衍。魏主亟命城阳王徽,兼大司马,录尚书事,总统内外,使车骑将军郑先护为大都
督,与右卫将军贺拔胜共讨仲远。先护疑胜曾附尔朱,挥置营外,胜已心怀怨望。及行次滑
台东境,与仲远相遇,交锋数次,先护并不出援,竟至败却。胜挟恨益深,遂潜奔仲远,返
攻先护。先护狼狈奔走,后且投顺梁朝。南路失败,北路亦溃,源子恭部将崔伯凤阵亡,史
仵龙开壁降兆。子恭慌忙奔回,还算幸全性命,洛阳大怖。
城阳王徽,毫无韬略,但惜财吝赏,失将士心。魏主与他商议,一味敷衍,谓小贼无虑
不平。魏主亦以大河深广,兆等未能即来,谁知永安三年十一月间,河水浅涸,暴风扬尘,
兆竟轻骑南来,渡河入都,守城将士,仓猝四溃,及兆纵骑叩宫,宿卫方才惊觉,立即骇
散。魏主仓皇出走,步行至云龙门外,适遇城阳王徽,跨马急奔,连呼数声,并不见应。及
徽已去远,却来了胡骑数十名,顺手把魏主牵住,往报尔朱兆去了。小子有诗叹道:
叛臣入阙始惊奔,失势何人认至尊?
天子穷途犹若此,才知处士贵争存。
未知魏主性命如何,容待下回再详。
-------------------------------
平葛荣,灭元颢,诛万俟丑奴,擒萧宝夤,尔朱荣之功,不可谓不高。功高者本易震
主,况如尔朱荣之有心篡逆,遥制朝政,而能不遭主忌耶!魏主子攸,定谋阙下,伏甲除
奸,梁冀死而钟簴不惊,董卓诛而宫廷无恙,不可谓非一时快事。惜平所用非人,满廷阘
茸,城阳王徽,贪佞无能,而任为统帅;源子恭、郑先护辈,皆等诸自郐以下,不足讥焉。
忠愤如李苗,挺身出战,冒险焚桥,乃不为后援,任其战死,虽欲不亡,宁可得乎?逆兆入
宫,始得闻知,狼狈出走,立遭牵絷,识者有以知子攸之自取矣。
南北史演义
第五十回 废故主迎立广陵王 煽众兵声讨尔朱氏
却说魏主子攸,被胡骑牵去,往报尔朱兆。兆不欲与见,但令牵往永宁寺中,锁禁楼
上。自入宫扑杀皇子,见有嫔御妃主,一并拘住,拣得几个美貌少妇,姿情污辱。独不提及
尔朱后,想尚顾全姊妹。余皆随给将弁,任他处置,并纵兵大掠,都市为墟。司空临淮王
彧,尚书左仆射范阳王诲,青州刺史李延实等,皆为乱兵所杀。
城阳王徽走至山南,抵前洛阳令寇祖仁家。祖仁一门三刺史,皆徽所引拔,总道他记念
旧情,肯为留纳,哪知祖仁佯为欢迎,请徽入室。徽有金百斤,马五十匹,皆寄交祖仁,祖
仁私语子弟道:“今日富贵并至,不但可得徽财,且可因徽得赏呢!”徽仅留一日,祖仁即
伪言官捕将至,纵令他适。徽慌忙逃避,途次被杀。这刺客便由祖仁所使。既得徽首,便传
送洛阳,兆竟不加赏。
未几兆梦中见徽,叫他往祖仁家,取贮金二百斤,马百匹。鬼犹狡猾,生前可知。兆即
遣人掩捕祖仁,祖仁料不可匿,据实供明。兆疑与梦中未符,硬要逼索,祖仁将私蓄黄金三
十斤,马三十四,悉数输兆。兆尚未信,怒执祖仁,悬首高树,用大石系足,搒掠至死。可
怜寇祖仁贪图富贵,不顾仁义,害得这般结局!孽报难逃,可作后鉴,奉劝世人,勿昧心利
己哩!苦口婆心。
尔朱世隆闻兆已成功,也即至洛。兆按剑瞋目道:“叔父在朝日久,耳目应广,如何令
天柱受祸!”说至此,声色俱厉,吓得世隆胆战心惊,慌忙拜谢,方得无事。仲远亦自滑台
入洛阳。会河西贼帅纥豆陵步蕃,声称奉魏主密诏,讨尔朱兆,进军秀容。兆无暇居洛,亟
还晋阳,并将魏主劫去,留世隆、度律、彦伯等,镇守洛都。晋州刺史高欢,率骑兵邀截魏
主,已是不及,乃作书致兆,为陈祸福,谓不应加害天子,徒受恶名,兆毁掷欢书,竟拘魏
主至三级佛寺中,把他缢死,年才二十四。越二年为魏主修太昌元年,始追谥为孝庄皇帝,
庙号敬宗。
陈留王宽曾随魏主北行,也为兆所杀。兆自率众御步蕃,到了秀容,连战皆败,急遣使
至晋州,向刺史高欢乞援。欢虽应召,沿途逗留,直至兆再三告急,方与兆会师平乐。步蕃
乘胜进逼,欢约兆为后应,自当前锋。行至石鼓山,大破河西寇众,击死步蕃。兆大喜过
望,即与欢约为兄弟,连宵宴饮,相得甚欢。恐要被他穿鼻了。且因葛荣余党,出没六镇,
谋乱不止,特向欢问计。欢答道:“六镇叛众,不能尽歼,王何不迭用心腹,使为统帅!如
有叛乱,统帅连坐,叛乱自渐少了。”兆欣然道:“此计甚善!但何人可使?”旁座贺拔允
接入道:“莫如高公!”道言未绝,那唇间已着了一拳,流血满口,折落一齿。看官道由何
人所击?原来就是高欢。出人不料。欢既击落允齿,且厉声道:“天下事取舍在王,汝何得
妄言!王宜速杀此人!”浑身是假,兆摇手道:“允言甚是,君何必作态?今日便分兵属
君,统帅六镇。”正要你说出此语。欢尚饰词谦让,兆以欢为诚,越加信任,坚嘱勿辞。
酒阑席散,兆已醉枕座上,欢恐他醒后悔言,遂出谕大众,已受委统州镇兵,可集汾东
受号令。乃即建牙阳曲川,部署兆军。军士素惮兆凶狠,情愿就欢,相率投效麾下。欢又请
将并、肆降户,就食山东。兆信欢方深,又复依议。长史慕容绍宗道:“不可!不可!今四
方纷扰,人怀异望,高公雄才盖世,若再使外握强兵,譬如蛟龙得云雨,尚肯受人约束
么?”兆咈然道:“我与彼有香火重誓,何必过虑!”绍宗道:“亲兄弟尚不可信,何论一
区区香火呢!”兆不禁动怒,便叱道:“你敢离间我友情么?”遂喝令左右,把绍宗牵禁狱
中。全然是一卤莽汉。一面促欢就道。
欢自晋阳出滏口,正值尔朱荣妻,自洛阳行来,有良马三百匹。他即指麾军士,截夺良
马,另用羸马掉换。荣妻未敢与争,只好入城报兆,兆始觉惊疑,释出慕容绍宗,再与商
议。绍宗道:“欢去未远,还是掌握中物呢。”兆乃自追欢至襄垣,适漳水暴涨,桥被冲
坍,欢隔水拜语道:“借马非有他意,实防山东盗贼,王乃信谗来追,欢何惜一死,但恐部
众便要叛离了。”兆亦自明无他,复跃马渡水,与欢并坐帐前,拔刀授欢,引颈就斫。欢大
哭道:“自从天柱薨逝,贺六浑何所仰望,但愿大家千万岁,戮力同心,今奈何忽出此
言!”兆乃投刀地上,复命斩白马,与欢为誓,且留宿夜饮。欢部下尉景,欲乘机执兆,欢
啮臂戒谕道:“今欲杀兆,彼党必并力来争,势不可敌,不若且从缓议。兆徒勇无谋,将来
总为我所擒呢。”尉景乃止。
诘旦兆渡河归营,复召欢会谈。欢上马欲行,长史孙腾牵住欢衣,欢乃托词不赴。兆隔
水责欢,说他负约,欢不与答语。兆亦无法,不得已驰还晋阳。
那尔朱世隆等镇守洛阳,屏除盗贼,流通商旅,恰尚能勉力维持。尔朱天光入会世隆,
谈及新主元晔,未洽人望,不如更立近亲。世隆也以为然,郎中薛孝通入白天光道:“何不
改立广陵王?既属近支,又有令望,沈晦不言,多历年所,若奉以为主,必天人允叶了!”
天光因告世隆,世隆道:“广陵王数年不言,莫非真有瘖疾不成?”天光道:“且遣人试验
真伪。”乃使尔朱彦伯往告广陵王,他竟说出“天何言哉”四字,才知他并非真瘖,实是
“遵养时晦”的意思。彦伯返报世隆,世隆大喜,便决意改立广陵王。
究竟广陵王为谁?闻他单名是一恭字,就是孝文帝宏的侄儿,广陵王羽的嗣子。广陵王
羽见四十二回中。从前元爰擅权,恭恐得祸,避居龙华寺,佯称爰疾,谢绝交通。至永安年
间,都下谣传,寺中有天子气,由魏主子攸遣人监束,并无异征,乃得免害。世隆等既议定
废立,天光仍还雍州。同谋不同行,无非取巧。可巧长广王晔,来都定位,已至邙山南首,
世隆亟遣泰山太守窦瑗,往启晔道:“天意人心,俱属广陵,愿王行尧舜事,勿再迟疑。”
晔不觉失色,满口支吾,瑗已怀着禅文,竟取出示晔,硬令署印。晔无法推托,只好照署,
瑗即返示广陵王恭。恭尚奉表三让,及百官备驾恭迎,然后入宫即位,改建明二年为普泰元
年。令黄门侍郎邢子才草撰赦文,文中叙及太原王荣枉死情状,魏主恭勃然道:“永安手翦
强臣,并非失德,不过因天未厌乱,所以遇着成济的遗祸呢。”成济弑曹髦见三国魏史中。
因取笔自作赦文,节去尔朱荣死事。恭闭口八年,至是始言,中外推为明主,想望太平。改
封长广王晔为东海王,余如乐平王尔朱世隆,颍川王尔朱兆,彭城王尔朱仲远,陇西王尔朱
天光,常山王尔朱度律,各仍元晔时故封。车骑大将军高欢,及都督斛斯椿以下,各加六
级。斛斯椿本为魏东徐州刺史,曾依附尔朱荣,荣受诛时,椿惧祸南奔,依附汝南王悦。悦
曾奔梁见四十二回。及尔朱复盛,仍然北归,得为将军,这且待后再叙。
惟尔朱世隆等,请追赠尔朱荣,魏主恭赠荣为相国晋王,并加九锡。世隆意尚未足,再
使百官议荣配飨。司直刘季明抗言道:“今若配飨世宗,恪。时尚无功;配飨孝明,诩。亲
害乃母;配飨先帝,子攸。为臣不终,下官谓无从配飨!”不愧司直。世隆发怒道:“汝不
怕死么?”季明道:“下官既为议首,自当依礼直陈,不合尊意,翦戮唯命!”世隆倒被他
驳倒,不敢加刑。但将荣配飨高祖即孝文帝。庙廷。又至首阳山立庙,就借周公庙旧址,重
加建筑。庙貌甫成,偏被祝融氏收去。不可谓元圣无灵。世隆亦只好罢休。
尔朱兆以废晔立恭,事未预闻,将发兵攻世隆。世隆令彦伯前往调停,费了无数唇舌,
才平兆怒,总算按兵不发,但已未免生嫌了。尔朱之败,已露端倪。
最可笑的是幽州刺史刘灵助,好谈术数,为尔朱荣所赏拔,得刺幽州。此时自加推算,
逆料尔朱将衰。竟纠众为乱,自称燕王,声言为故主子攸复仇,且妄述图谶,谓刘氏当王。
幽瀛沧冀四州愚民,多往奔投,灵助遂引众南下,进据博陵郡的安国城。
河北大使高乾兄弟,前曾奉遣至冀州,招募徒众,应前回。尔朱兆防他为变,特遣监军
孙白鹞往冀州城,托言调发兵马,将掩捕高乾兄弟。乾瞧破机关,即与前河内太守封隆之
等,袭据信都,击杀白鹞,奉隆之行州事,并为故主子攸举哀,缟素升坛,誓众讨尔朱氏。
一面通书灵助,愿受节制。殷州刺史尔朱羽生,率兵袭击,及城中闻知,羽生兵已到城下。
高敖曹不及擐甲,携槊上马,仅十余骑出城,冲入羽生军中,舞槊四刺,无人敢当。从骑亦
皆死战,以一当百,顿时摧陷敌阵,纷纷窜散。高乾登城拒守,缒下五百人接应,那羽生已
魂销胆落,逃回殷州去了。时人俱服敖曹骁勇,称为项籍再生。
偏高欢硬来出头,扬言将讨灭信都,信都人当然惊惶。高乾道:“高晋州雄略盖世,岂
肯长居人下!今日尔朱无道,弑君虐民,正是英雄立功的机会。他欲来此,必有深谋,我且
前去谒他,定可无虞。”乃与封隆之子子绘,潜至滏口,迎见高欢。欢召入与语,乾乘机进
言道:“尔朱酷逆,痛结神人,凡有知识,莫不思奋。明公威德素著,天下归心,若兵以义
动,无论如何倔强,不足敌公。敝州虽小,户口不下十万,赋税亦足济军资,愿公熟思,毋
误事机!”欢见乾词气慷慨,语语动人,几乎相见恨晚,便促膝与谈,呼乾为叔,话至夜
半,且引与同寝。
越宿先遣乾归,自引兵东向徐进。前驱遇着一人,乘露车,载素筝浊酒,投刺军前,自
言愿谒见高公。当有军吏传报,欢略阅名刺,见是南赵郡太守李元忠数字。便道:“这人是
个酒鬼,见我何为?”说着,也不传见,又不拒绝。元忠待了片刻,不见复语,便下车独
坐,酌酒擘脯,且饮且嚼。连饮了好几觥,乃复顾语军吏道:“闻高公招延隽杰,故不惜来
谒。今未见吐哺迎贤,慢士可知,请还我名刺,不劳再报!”军吏又复告欢,欢始命引入,
尚是淡漠相遭。元忠再就车上取酒及筝,一面饮酒,一面弹筝,继以长歌。歌罢乃语欢道:
“天下事已可知,公尚欲事尔朱么?”欢答道:“富贵皆因彼所致,怎敢不外彼尽节!”元
忠喟然道:“迂拘小谨,怎得称为英雄!”狂态咈语,仿佛三国时之祢衡。嗣又问及高乾兄
弟,曾来过否?欢诈言未来。元忠又道:“公果是真语呢,还是假语呢?”欢微哂道:“赵
郡醉了。”因使人扶出。元忠不肯起,长史孙腾进言道:“此君系天遣至此,愿公勿违。”
欢乃复与问答,元忠慨陈时事,呜咽流涕。欢亦不觉动容。元忠因进策道:“河北形势,莫
如冀、殷,殷州城小,又无粮仗,不足济大事,最好是往就冀州,高乾兄弟必倾心事公,殷
州便可赐委元忠。冀、殷既合,沧、瀛、幽、定自然弭服了。”欢闻言起座,握元忠手,亲
为道歉,留诸幕下,与谈数日,方令归图殷州,自率众至信都。
隆之与乾,开门纳欢。敖曹正在外略地,未预乾议,闻乃兄迎欢入城,嗤为妇人,即遗
兄布裙。欢素知敖曹勇悍,加意笼络,特遣长子澄往见敖曹,执子孙礼,敖曹乃与澄俱来。
欢格外优待,敖曹方无异言。
乾与隆之,本依附刘灵助,既迎高欢为主帅,便与灵助断绝往来。魏亦使大都督侯渊,
骠骑将军叱列延庆,往讨灵助。灵助尝自占道:“三月末旬,必入定州。”渊至固城,用延
庆计,伪言将西入关中,暗中却简选精骑,昏夜疾驰,直入灵助垒中。掩他不备,得将灵助
首级取来,函入定州,正值三月末日。灵助只算得半着,平白地丧了性命。
魏廷既讨平灵助,复欲规画冀州,阳赐高欢为渤海王,征令入朝。看官,试想此时的高
欢,还肯应命入都,再受尔朱氏的暗算么?尔朱世隆升授太保,专揽朝纲,尔朱兆兼督十州
军事,奄有并汾,尔朱天光加位大将军,专制关右,尔朱仲远徙镇大梁,复加兖州刺史,性
最贪暴,境为富室,往往诬他谋反,取男子投入河流,籍没妇女财产,悉入私家,所入租
税,亦未尝解送洛阳。东南州郡,畏仲远似虎狼,恨不即日诛殛。只因尔朱势盛,未敢反
抗,没奈何忍气吞声。即为尔朱灭亡张本。独高欢养士缮甲,招兵抚民,将与尔朱氏决一雌
雄,蓄锐以待,所以魏廷征令入朝,当然托辞不至。魏廷亦无可如何,只好设法羁縻,授欢
为大都督东道大行台,领翼州刺史。征朝不至,反授重寄,尔朱氏未亡先馁,衰兆已见,魏
主恭亦安得为英主耶!
欢益起雄心,再加部将斛律金、库狄干,及妻弟娄昭,姊夫段荣,从旁怂恿,劝他速讨
尔朱。欢乃诈为尔朱兆书,谓将遣六镇人刺配契胡,众皆忧惧。又伪示并州符檄,征兵讨步
落稽。亦胡人之一种。因调发万人出郊,由欢亲自送行,洒泪叙别,大众号恸,声震原野。
欢且泣且谕道:“我与尔等均为羁客,义同一家,不意在上征发如此!今若西向,一当死;
后军期,二当死;配国人,三当死。奈何奈何?”大众齐声道:“只有造反一法。”逼出一
个反字。欢皱眉道:“造反二字,实非美名,必不得已,亦须推一人为主帅。”大众闻言,
当然推欢。欢又叹道:
“尔等独不见葛荣么?有众百万,散漫无纪,终致败亡。今若推我为
主帅,当听我号令,毋陵汉人,毋违军律!否则我不能为天下笑呢。”众皆叩首道:“死生
唯命。”欢乃椎牛飨士,起兵信都,但尚未敢显斥尔朱。
会李元忠起兵逼殷州,劝令高乾率众往应。乾佯言是赴救殷州,单骑入见尔朱羽生,与
谋战守事宜。羽生即偕乾出御元忠,乾觑隙刺死羽生,与元忠会师,持羽生首胁降州民,遂
留元忠守殷州,自携首级报欢。欢抚膺道:“今日只好决计造反了!”乃令元忠为殷州刺
史。随即表闻魏廷,历举尔朱氏罪状,抗辞声讨。
尔朱世隆匿表不通,但奏称高欢造反,于是尔朱兆、尔朱仲远、尔朱天光、尔朱度律
等,皆受命讨欢,由世隆居中调度。狼子狼孙,一齐出来,煞是热闹。欢闻尔朱氏一齐来
攻,当然要部署兵马,出御各军。
忽有一人满身衰绖,踉跄至军门,求见高欢。欢一见名刺,即命召入。那人到了案前,
匍匐地上,放声大哭。欢亦泪下,自起扶持,令他起坐。与见李元忠时又是一种写法。那人
尚流涕道:“一家百口,尽毙贼臣手中,闻明公起义兴师,所以奔波至此,愿效犬马,图报
大仇!”欢叹息道:“君家世忠孝,乃为逆贼所屠,可悲可恨,我正为此起事,天道有知,
必不使逆贼漏网哩!”遂面授行台郎中,令他参议军情。
看官道此人为谁?原来是魏司空杨津子愔。津长兄名播,次兄名椿,皆仕魏有名。播性
刚毅,椿津谦恭,家世孝友,缌服同爨,男女百口,人无间言。椿津位至三公,一门七郡太
守,三十二州刺史。播先病逝,子侃曾为侍中,与杀尔朱荣。见前回。尔朱兆入洛,侃逃归
华阴故里,尔朱天光佯言赦侃,召令出仕,侃明知有诈,但尚望保全百口,宁糜一身。乃即
出应召,果为天光所杀。时杨椿亦已致仕,与子昱同返华阴。椿弟冀州刺史顺,顺子东雍州
刺史辩,正平太守仲宣,皆在洛阳,就是司空津,亦留居都中。尔朱氏恨侃切齿,甚至欲屠
戮全家,乃由世隆出奏,诬言杨氏谋反,请一律捕治。魏主恭不肯依议,偏经世隆固请,乃
命有司检案以闻。世隆遽遣兵围津第,屠戮无遗。原来天光亦发兵至华阴,把杨氏一门老
小,杀得精光。只有杨愔在外,幸得脱逃,奔至信都谒欢。尚留杨愔一人,未始非孝友之
报,然亦惨矣。
愔颇有才智,为欢谋议,甚得欢心。欢因将文檄教令等件,一概委爨,但令咨议参军崔
,作为副手。爨下笔千言,词多慨切,一经颁布,无不传诵,于是尔朱氏罪恶,遐迩共
知。尔朱兆出攻殷州,李元忠独力难支,弃城奔信都。酒鬼究属无用。尔朱仲远及尔朱度
律,与将军斛斯椿、贺拔胜、贾显智等,亦进军高平,欢颇以为忧。
长史孙腾献议道:“今朝廷隔绝,号令无所禀承,众将沮散,不如先立元氏宗亲,维系
众志。”此策实属无谓。欢不能无疑,腾一再固请,乃奉渤海太守鲁郡王元朗为帝。朗系景
穆太子晃玄孙,父为章武王融,至是迎入信都,即皇帝位,改元中兴。命高欢为侍中丞相,
都督中外诸军事,高乾为侍中司空,高敖曹为骠骑大将军,领冀州刺史,孙腾为尚书左仆
射,魏兰根为右仆射。欢既受命统军,指日出征,用了一条反间计,遂令尔朱氏自相猜忌,
走仲远、度律,并大破兆军。小子有诗叹尔朱氏道:
人生兴废本无常,一姓争荣一姓亡;
自古强宗无不覆,祸根多半起参商。
究竟高欢计策若何,请看下面第五十一回。
-------------------------------
本回述高氏得势之由来,即北齐开国之动机,无尔朱氏之乱魏,则高氏不得兴;无尔朱
氏之举兵相委,则高氏亦不得兴。谚有之:乱世出英雄。高欢其果为乱世之英雄乎?彼尔朱
子弟,皆非欢敌,尔朱荣固已逆料之矣。尔朱将佐只有一慕容绍宗,而不能用。贺拔兄弟反
复无常,皆不足取。欢则蓄甲养士,疏狂如李元忠而优容之,悍戾如高敖曹而礼遇之,迹其
所为,仿佛魏武,宜乎乘时崛起,而为一世雄也。然尔朱氏目无长上,置君如弈棋,倏废倏
立,致当时目为乱贼,而高欢亦从而蹈之,为义不忠,以暴易暴,欢之与尔朱相去,得毋所
谓不能以寸耶!
南北史演义
第五十一回 战韩陵破灭子弟军 入洛宫淫烝大小后
却说高欢自信都发兵,出御尔朱氏各军。因闻尔朱势盛,颇费踌躇。参军窦泰劝欢用反
间计,使尔朱氏自相猜疑,然后可图。欢乃密遣说客,分途造谣,或云世隆兄弟阴谋杀兆,
或云兆与欢已经通谋,将杀仲远等人。兆因世隆等擅废元晔,已有贰心,至是得着谣传,越
发起疑,自率轻骑三百名,往侦仲远。仲远迎他入帐。他却手舞马鞭,左右窥望。仲远见他
意态离奇,当然惊讶,彼此形色各异。兆不暇叙谈,匆匆出帐,上马竟去。确是粗莽气象。
仲远遣斛斯椿、贺拔胜追往晓谕,反为所拘。仲远大惧,即与度律引兵南奔。狼怕虎,虎怕
狼,结果是同归于尽。
兆既执住椿、胜,怒目叱胜道:“汝有二大罪,应该处死!”胜问何罪?兆厉声道:
“汝杀卫可孤,罪一;卫可孤为拔陵将,与兆何与?兆乃指为胜罪,一何可笑!天柱薨逝,
尔不与世隆等同来,反东击仲远,罪二;杀可孤事见四十六回,击仲远事见四十九回。我早
欲杀汝,汝尚有何言?”胜抗言道:“可孤乃是贼党,胜父子为国诛贼,本有大功,怎得为
罪?天柱被戮,是以君诛臣,胜当时知有朝廷,不暇顾王,今强寇密迩,骨肉构隙,不能安
内,怎能御外?胜不畏死,畏死不来,但恐大王未免失策啰。”兆闻胜言,恰是有理,倒也
不欲下手,再经斛斯椿婉言劝解,乃释二人使归,自待高欢厮杀。
欢尚恐众寡不敌,更问段荣子韶,韶答道:“尔朱氏上弑天子,中屠公卿,下虐百姓,
王以顺讨逆,如汤沃雪,怕他甚么!”欢又道:“若无天命,终难济事!”韶申说道:“尔
朱暴乱,人心已去,天从人愿,何畏何疑!”欢乃进至广阿,与兆一场鏖斗,果然兆军皆
溃,兆亦遁走,俘得甲士五千余人,随即引兵攻邺。
相州刺史刘诞婴城固守,相持过年,欢掘通地道,纵火焚城,城乃陷没。刘诞受擒,欢
授杨愔为行台右丞,即令愔表达新主元朗,迎入邺城。朗至邺后,进欢为柱国大将军,兼职
太师,欢子澄为骠骑大将军。
尔朱世隆闻欢得邺城,当然忧惧,急忙卑辞厚礼,向兆通诚,与约会师攻邺。并请魏主
恭纳兆女为后,兆乃心喜,更与天光、度律,申立誓约,复相亲睦。斛斯椿与贺拔胜,自兆
处释归,仍入尔朱军。椿密语胜道:“天下皆怨恨尔朱,我辈若再为所用,恐要与他同尽
了,不如倒戈为是。”胜答道:“天光与兆,各据一方,去恶不尽,必为后患,如何是
好?”椿笑道:“这有何难!看我设法便了。”妙有含蓄。遂入见世隆,劝他速邀天光等,
共讨高欢。世隆自然听从,立即遣人征召天光。
天光意存观望,延不发兵,斛斯椿自愿西往,兼程入关,进见天光道:“高欢作乱,非
王不能平定,王难道坐视不成?高氏得志,王势必孤,唇亡齿寒,便在今日。”天光瞿然
道:“我亦正思东出哩。”时贺拔岳为雍州刺史,天光召与熟商,岳献议道:“王家跨据三
方,土马强盛,料非高欢所能敌。诚使戮力同心,往无不胜。今为王计,莫若自镇关中,固
守根本,分遣锐卒,与众军合势,庶进可破敌,退可自全。”若用岳言,天光何致遽死?天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