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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20 蔡东藩 (现代)
被水,引为大患,更授任城王澄为上将军,都督南讨诸军事,将东下徐州,大举攻堰,仆射
李平进言道:“淮堰不久必坏,何须兵力!”乃敕任城王暂从缓进,静待秋汛。
忽由东益州刺史元法僧,呈入警报,乃是葭萌乱民任令宗,擅杀晋寿太守,举城降梁。
梁益州刺史鄱阳王恢,遣太守张齐迎纳令宗,据住葭萌。法僧遣子景隆拒齐,连战皆败,齐
更进围武兴,全境岌岌,速请济师等语。魏遂授傅竖眼为益州刺史,引兵赴援,倍道入益州
境。转战三日,行二百余里,连获胜仗,解武兴围。张齐退保白水,嗣复出兵侵葭萌关。关
城守将,为梓潼太守苟金龙,时适患疾,不能督战,妻刘氏率厉兵民,登关守御。副戍高景
谋叛,由刘氏察觉,拿下斩首。嗣因水道为梁兵所据,守卒乏饮,幸值天雨,刘氏出公私布
绢,及所有衣服,悬诸空中,绞取雨水,储以杂器,于是饮水不竭,人心乃固。特叙刘氏为
巾帼劝。竖眼复移师往救,击退张齐,齐乃引还,葭萌复为魏有。魏封金龙子为平昌县子,
旌刘氏功。应该加旌。
已而时值季秋,淮水盛涨,梁堰崩溃,声如雷吼,震动三百里左右。沿淮城戍及村落兵
民约十余万口,一古脑儿漂入海中,连尸骸都无着落。胡太后闻报大喜,优赏李平,停止任
城王进兵。惟梁主衍懊怅终日,空耗了许多财帛,死了若干生命,终弄到前功尽弃,毫无效
益,渐渐的自怨自艾,迷信佛教。诏罢宗庙牲牢,荐祭只用蔬果,朝野诧为奇闻,统说宗庙
去牲,乃是不复血食。再由廷臣参议,拟用大脯代牛。偏梁主决意舍牲,但命用面捏成牲
像,以饼代脯,这真叫做舍大就小,轻人重畜哩。越弄越错。
临川王宏自洛逃归,未尝加罚,仍令为扬州刺史,加官司徒。宏好内爱酒,沈湎声色,
侍女数百人,皆极绮丽,妾吴氏更擅国色,宠冠后庭。有弟法寿,性璪且悍,恃势杀人,尸
家指名申诉,怎奈法寿匿宏府中,有司不能搜捕。旋为梁主所闻,始令宏缴出法寿,即日伏
法。南台御史,请并罪宏,罢免官爵。梁主挥涕批答道:“爱宏是兄弟私情,免宏是朝廷王
法,准如所议!”罢宏归第。未几复以宏为司徒,宏淫侈如故。
天监十七年,梁主将幸光宅寺,忽闻都下有谋变情事,乃从各航中搜索,得一刺客,讯
知为宏所使。乃召宏入,涕泣与语道:“我人才胜汝百倍,幸居天位,时恐颠坠,汝奈何尚
作妄想?我非不能为周公、汉文,周公诛管蔡,汉文废死济北、淮南二王。为汝愚昧,特加
怜悯,汝反不知感,真太无人心了!”宏顿首道:“无是!无是!”梁主因再免宏官,勒令
回第。嗣又有人密报梁主,谓宏私藏铠仗,包藏祸心。梁主乃送盛馔与宏,且亲往就饮。酒
至半酣,径入宏后堂检视。列屋约三十余间,各有色纸标封。旁顾及宏,面色沮丧,益疑是
所报非虚,便命随从校尉邱佗卿,启封查阅,每屋多贮制钱,百万为一聚,标用黄签,千万
为一库,标用紫签,梁主与佗卿屈指计算,凡三十余间屋内,约得现钱三亿余万;尚有旁屋
数所,各贮布绢丝棉漆蜜紵蜡朱纱黄屑杂货等,满室堆砌,不知多少。宏恐梁主见斥,越加
慌张,哪知梁主反露笑容,温颜与语道:“阿六,宏排行第六。汝生计大佳!”民膏民脂,
岂容敛积,如何梁主反为得意!遂返座畅饮,至夜方还。自经此次检查,料宏徒知私积,当
无大志,乃更使复原职。
梁主次子豫章王综,仿晋王褒《钱神论》,戏作《钱愚论》讥宏,梁主犹命综速毁,但
已流传都中。宏引为愧恨,稍自敛束,不久复萌故态,更闯出一桩逆伦伤化的重案。这也由
梁主姑息养奸,为私忘公,一误再误,贻患实不浅呢。事且慢表。
且说魏胡太后称制五年,奢淫无度,一掷千万,毫不吝惜,赏赐左右,不可胜计。又命
内外添筑寺塔,竞尚崇闳,特派使臣宋云,与比邱僧徒别称。慧生等,往西域求佛经,西行
约四千里,度过赤巅,乃出魏境。再西行历二年,至乾罗国,始得佛书百七十部而还。其时
交通不便,所以有此困难。胡太后分供佛寺,设会施僧,又糜费了无数金银。诸王贵人,宦
官羽林军,迎合意旨,各在洛阳建寺,所费不资。且因奢风传播,习成豪侈。高阳王雍,富
甲全国。河间王琛,系文成帝浚孙。与他斗富,厩畜骏马十余匹,俱用银为槽,窗户上装璜
精美,相传为金龙吐旆,玉凤衔铃。宴会酒器,有水精峰、玛瑙碗、赤玉卮等,统是绝无仅
有的珍品。尝夸语僚友道:“我不恨不见石崇,晋人。但恨石崇不见我。”当时传为异谈。
看官,试想宇宙间所出财产,地方上所供赋税,本有一定数目,不能凭空增添,亏得北
魏历朝皇帝,按时节省,代有余积,熙平、神龟年间,府库颇称盈溢。偏经这位胡太后临
朝,视若粪土,浪用一空。他如宗室权幸,虽由祖宗积蓄,朝廷赏赉,博得若干财帛,但为
数也属不多,要想争奢斗靡,免不得贪赃纳贿,横取吏民。一班热中干进的下僚,蝇营狗
苟,恨不得指日高升,荣膺爵禄,所以仕途愈杂,流品益淆。
小说中有此大议论,益增光采。
征西将军张彝子仲瑀,独上封事,请量削选格,排抑武人。羽林虎贲各军士,得此消
息,立集千人,至尚书省诟骂。省门急闭,乱众抛瓦掷石,闹了片时,便趋诣张宅,把张彝
父子拖出,拳打脚踢,几无完肤。一面纵火焚宅,仲瑀兄始均叩头乞恕,被乱党提掷火中,
烧得乌焦巴弓。仲瑀奄卧地上,贼疑为已死,不加防守,他得忍痛走免。彝气息仅属,再宿
即死。胡太后闻变,慌忙派官宣抚,但收捕乱首八人,斩首伏辜,余皆不问。且下诏大赦,
并令武人得依资入选。适怀朔镇函使高欢至洛阳,函使谓函奏往来之使。见张彝死状,还家
散财,结交宾佐,或问为何意?欢答道:“宿卫军将,焚杀大臣,朝廷不敢穷究,政事可
知,私产怎能守呢?”乱世枭雄,类具特识。欢系渤海蓨县人,字贺六浑,曾祖湖为燕郡太
守,奔投魏国。祖谧为魏御史,坐法徙怀朔镇,因世居北边。欢执役平城,有富人娄氏女,
见他状貌魁梧,愿嫁为妇,乃得资购马,报效镇将,充做函使。后来便是北齐始祖,事见下
文。志北齐之所自始。
魏尚书崔亮迁掌吏部,因官不胜选,特创立停年格,不问贤否,只论年限,虽为杜绝幸
进起见,未始非权宜计策;但贤能或因此负屈,庸才反循例超升,选举失人,实自此始。洛
阳令薛琡,一再辨谬,终不见从,就是亮甥刘景安,贻书劝阻,亮亦不从。寻且以国用不
足,减损百官俸禄,四成中短少一成。任城王澄,谓不如节省浮费,较全大体,胡太后置诸
不理,恣肆依然。
宦官刘腾恃功怙宠,由太仆迁官侍中,兼右光禄大夫,干预朝政,卖官鬻爵。胡太后不
加禁止,反擢腾为卫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唯清河王怿,用法相绳,不肯容情。吏部请授
腾弟为郡守,怿搁置不提,还有散骑侍郎元爰,超擢至侍中领军将军,骄恣不法,亦为怿所
裁抑。爰与腾共嫉怿如仇,阴图报复。
龙骧府长史宋维,由怿荐为通直郎,浮薄无行,怿常加戒饬。爰乘隙召维,用利相,
使告怿有谋反情事。胡太后与怿通奸,更兼怿实无反情,一经案验,全出冤诬。怿当然无
罪,维照例反坐。爰亟入白太后道:“今若诛维,他日果有人真反,何人敢告!”胡太后听
了爰言,也觉有理,乃止黜维为昌平郡守。爰与腾更日夜密谋,料知怿为太后所幸,非用釜
底抽薪的计策,断不能独除一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太后幽禁,方好任所欲为。当下
使主食胡定,进白魏主,伪言怿将进毒,贿臣下手,臣不敢为逆,故即自首。魏主年方十
一,究是儿童性质,容易被欺,遂嘱定转告元爰,速图去害。
是年为魏神龟三年,序值新秋,爰魏主御显阳殿,腾闭住永巷门,杜绝太后出路,爰独
召怿入见。怿至含章殿后,又为爰所阻,不令怿入。怿大声道:“汝欲造反么?”亦怒叱
道:“爰不敢反,特欲缚汝反贼。”怿再欲抗辩,已由爰指挥宗士,牵住衣袖,迫入含章东
省,令人监守。腾称诏召集公卿,论怿大逆,拟置死刑。群臣畏他势力,莫敢抗议,独仆射
游肇,出言相阻。爰、腾毫不理睬,竟入白魏主,谓公卿同议诛怿。魏主有何主见,含糊许
可,当即将怿处死,并诈为太后诏敕,自称有疾,归政嗣君。遂将太后幽锢北宫,宫门昼夜
长闭,内外断绝。腾自执管钥,连魏主都不得入省,只许按时进餐。太后不免饥寒,私自泣
叹道:
“养虎遭噬,便是我今日所处了!”
此时尚非真苦。
是时任城王澄已殁,爰与太师高阳王雍等,同掌朝政,改元正光,爰为外御,腾作内
防,魏主呼爰为姨父,政由爰出。高阳王雍等亦只能随声附和,不敢相违。游肇愤悒而终。
朝野闻怿被杀,统皆丧气,胡人为怿剺面,计数百人。小子独有诗讥怿道:
含章受刃似冤诬,笔伐难逃古董狐;
自古人生终有死,为何被胁作淫夫?
已而由相州递入急奏,请诛元爰、刘腾,且将起兵讨罪。
究竟相州是何人主持,待至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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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主用降人王足计,命筑淮堰,无论其劳民费财,实为厉阶,即令淮堰易成,成且经
久,亦岂遽足夺寿阳!果使寿阳归梁,于魏亦无一损,仁者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犹且不为,
况丧民无数,以邻为壑,必欲争此一城,果何为者?甚矣哉梁武之不仁也!夫欲筑淮堰,不
惜民命,荐祭宗庙,乃欲废牲,甚至如宏之一再谋乱,一再姑息,子弟可爱,百姓独不必爱
乎?牺牲可惜,人民独不足惜乎?愚谬若此,真出意外。若夫胡太后之骄奢淫佚,原足致
乱,即无元爰、刘腾,亦岂能长治久安?清河王怿之罹害,不无冤累,但未能预为防闲,反
甘受牝后之淫逼,宫闱之乐事未终,而釜鑕已临于颈上,畏死者仍归一死,亦何若拒淫死义
之为愈乎!吾于怿无所取焉。
南北史演义
第四十五回 宣光殿省母启争端 沃野镇弄兵开祸乱
却说魏相州刺史元熙,系中山王元英长子,英自攻克三关后,三关事见三十二回。还朝
病故,由熙袭封。熙颇好学,具有文才,惟轻躁浮动,常为英忧。英欲立熙弟略为世子,略
固辞乃止。熙妻为于忠女,借忠威权,骤擢为相州刺史,又与清河王怿素称友善,通问不绝。
熙莅任时,时方初秋,忽遇狂风骤雨,酿成奇寒,冻死驴马数十匹,随卒数人。嗣复有
蛆生庭中。熙尝夜寝,见有一人与语道:“任城王当死,死后三日外,君亦不免;如或不
信,但看任城王家。”熙恍惚相随,趋至任城王家前,果见四面墙坍,不遗一堵。正在惊
叹,蓦被鸡声唤醒,方知是梦。回忆梦境,恐兆不祥,告诸亲友,大都从旁劝解,说是梦不
足凭。及闻怿被诬受戮,不禁怒从中来,便欲起兵讨罪。熙妃于氏,援梦谏阻,熙已忿不可
遏,不从妻言,遽称兵邺上,声讨爰腾。
黄门侍郎元略,司徒祭酒元纂,俱系熙弟,由洛阳奔至邺城,助兄举兵。长史柳元章等
佯为从命,暗中却嗾动部众,鼓噪入府,杀熙左右,即将熙、纂二人拿住,锢置高楼。一面
飞报都中,元爰立派尚书左丞卢同,赍诏至邺,监斩熙、纂及熙诸子。熙将死时,贻僚友书
道:“我与弟并蒙太后知遇,兄据大州,弟得入侍,垂训殷勤,恩同慈母。今太后见废北
宫,清河王横遭屠酷,主上幼年,不能自主,君亲若此,臣子奚安?所以督厉兵民,誓建大
义,不幸智力浅短,遽见囚执,上惭朝廷,下愧知交,流肠碎首,亦复何言!凡百君子,各
敬尔身,为国为家,善勖名节!”元熙发难,虽若可原,但始谋不慎,徒死何裨?至熙首传
至洛阳,亲旧莫敢过视,惟前骁骑将军刁整,竟为收埋,时共称为义友。
熙弟元略独得幸脱,走匿西河太守刁双家,约历年余。因内外索捕甚急,别双奔梁,梁
封为中山王,领宣城太守。魏元爰闻略受梁封,特遣使至建康,与梁通好。梁亦知魏深意,
虚与应酬,即日遣归罢了。
魏主诩久疏定省,意欲朝母,向爰陈明,爰乃允诺。太后在西林园,由魏主带领文武百
官,朝见太后。并即开宴,魏主与群臣侍饮。饮至半酣,武臣起舞为欢。右卫将军奚康生独
为力士舞,阶下盘旋,每顾视太后,举手蹈足,作执杀罪人形状。太后窥透微意,暗暗心
喜,但一时未敢遽言。看官听着!康生与爰,本是转湾亲戚,康生子难当,娶侯刚女为妻,
刚子为元爰妹婿,所以爰幽太后,康生亦曾与谋。但康生素性粗武,与爰同值禁中,往往因
词气高下,致有龃龉,积久遂成嫌隙。也是一个小人。此时借着舞势,示杀爰意。胡太后毕
竟聪明,默视良久,待至日色将暮,即命魏主留宿北宫。侯刚在旁道:“至尊已经朝讫,何
必在此留宿?”康生道:“至尊为太后陛下亲儿,太后有命,至尊不可不遵。”胡太后乘势
起座,即携住魏主臂,下堂径去。
既入宣光殿,在北宫中。太后挈魏主上坐,左右侍臣,分立阶下。康生仗着酒胆,即欲
传诏执爰,不意爰已防着急变,指令军士,闯入殿中,七手八脚,把康生牵去。两阶侍臣当
然哗乱,胡太后见此情形,也觉慌张,光禄勋贾粲,入白太后道:“侍臣惶恐不安,请陛下
出殿抚慰。”胡太后便即起身,甫出殿阶,粲即扶魏主下座,就东序趋出,至显阳殿。太后
回顾,已失魏主所在,自知为粲所绐,复入殿徘徊。聪明人,又着了道儿。那贾粲又偕刘腾
等人,进胁太后,仍居北宫。所有宫殿各门,照旧关锁去了。
奚康生被牵至门下省,由侍中黄门仆射尚书等十余人,私承爰嘱,当夜审讯,模糊定
谳,康生拟斩,子难当拟绞。草案呈入,爰在内矫诏处决,康生死罪,如群臣议,难当恕
死,坐流安州。时已昏暮,刑官即驱康生赴市,依谳处斩。难当哭辞乃父,康生独慨然道:
“我无反状,乃为贼臣陷害,一死何辞!汝亦不必多哭了!”遂伸颈就刑。前时何故附爰?
难当收尸埋葬,又得留家百余日,始往流所。这是元爰顾全侯刚面目,暂时买情。及难当去
后,密遣人致书行台,叫他刺死难当。难当仍不得生,一道羁魂往冥府中去寻死父,自不消
说。
刘腾得进任司空,刑余腐竖,位列三公,实为北魏创例。八座九卿,尝旦造腾宅,伺候
颜色,既得腾命,然后各赴省府,依言办事。公私请托,专视货贿多少,决定可否。岁入以
巨万计,寡廉鲜耻的下吏,辄投拜门下,愿为义儿,权焰薰天,远近侧目。车骑大将军崔
光,随班进退,无所补救,时人比为汉张禹、胡广,至此得升授司徒。江阳王继,为元爰
父,已徙封京兆王,本领司徒重职,继恐父子权位太盛,愿以司徒让崔光。元爰听从父意,
请命魏主,魏主虽将司徒授光,仍改官继为太保,名异实同,不过掩饰耳目罢了。
未几又有元爰贪金,用兵柔然事。柔然前为魏所逐,逃居漠北,后来复屡入寇边,终被
魏戍兵击退,魏宣武帝正始元年,柔然库者可汗复遣兵寇魏沃野,及怀朔镇,魏遣车骑大将
军源怀,出巡北边,增筑九城,设兵防守,柔然始不敢入窥。库者可汗死,子佗汗可汗嗣。
佗汗可汗屡向魏乞和,魏廷勿许。既而佗汗为高车所杀,子伏跋可汗继立,勇悍有武略,为
父复仇,击破高车,擒杀酋长弥俄突,漆头为溺器,复扫灭叛国,转弱为强。伏跋有幼子祖
惠,忽然亡去,四觅勿得。适有女巫地万,入见伏跋,谓祖惠现在天上,我能召还。乃即就
大泽中量地张幄,祷祀天神,地万喃喃诵尩,约历昼夜,果见祖惠自帐中出来,自言为天神
所摄,今始遣归。伏跋大喜,号地万为圣女。地万出入帐中,姿态妖淫,善盅人主。伏跋初
颇尊敬,继与狎亵,竟得地万顺从,枕席风光,远过妾妇,喜得伏跋似遇天仙,当即册为可
敦,地万所望在此,胡人称主为可汗,后为可敦。大加爱宠。
已而祖惠濅长,与母私语道:“我系人身,怎得上天?地万留我在家,教我诳言。”母
闻祖惠言,便转告伏跋,伏跋已为地万所迷,摇首答说道:“地万能前知未然,汝等何必谗
妒呢!”地万且喜且惧,谮杀祖惠。祖惠母怎肯干休,泣诉伏跋母侯吕陵氏。侯吕陵氏乘伏
跋出畋,竟把地万拘住,遣大臣具列等,绞死地万。及伏跋闻变驰归,地万已死,他不胜悲
愤,欲诛具列等人。适值邻国阿至罗入寇,由伏跋率兵邀击,失利奔还。侯吕陵氏意会同群
臣,杀死伏跋,立伏跋弟阿那瓌为可汗。
甫经匝旬,伏跋族兄示发举兵击阿那瓌。阿那瓌战败,与弟乙居伐奔魏。魏使京兆王继
等迎入,赐劳甚厚,引见置宴,封为朔方公蠕蠕王。阿那瓌乞请援师,回国讨叛,朝议经久
未决。阿那瓌居洛数月,得知元瓌用事,赂金百斤,元瓌乃调发近郡兵万五千人,使怀朔镇
将杨钧为将,送阿那瓌返国。尚书右丞张普惠上书谏阻,谓蠕蠕久为边患,今天亡丑虏,使
彼自乱,阿那瓌束身归命,正好令为内属,戢彼野心,奈何发兵送还,自增劳扰?这一书奏
将进去,那元瓌全然不睬。但令杨钧从速部署,指日北行。无非为了百斤黄金。阿那瓌入辞
北堂,特赐给军器衣被杂米粮畜,悉从优厚,阿那瓌拜谢而去。
时柔然为示发所破,杀死阿那瓌祖母侯吕陵氏及他亲弟二人。偏又有从兄婆罗门,纠众
逐示发,示发奔往地豆干。地豆干把他杀毙,国人推立婆罗门为可汗。杨钧入柔然境,恐柔
然出兵抗拒,再乞济师。魏遣使臣谍云具仁,先往宣谕。婆罗门骄倨不逊,经具仁与他抗
辩,始令大臣邱升头等,随具仁迎阿那瓌。具仁轻骑还报,阿那瓌又惧不敢进,情愿还洛。
会高车王弥俄突弟伊匐,乞师嚈哒,收拾余众,来击柔然,报复兄仇,大破婆罗门。婆罗门
窘急,也率十部落诣凉州,向魏乞降。
柔然无主,国人愿迎奉阿那瓌,阿那瓌又复请归。魏凉州刺史袁翻,上言蠕蠕二主,并
宜抚存,可令东西各居,分驭部落,也是一条安边保塞的至计。朝议颇以为然,乃命阿那瓌
居怀朔北方,地名吐若奚泉,婆罗门居凉州北境,就是西海故郡。
哪知戎狄豺狼,野性难测。婆罗门却阴怀异志,侨居逾年,走归嚈哒,幸由魏平西长史
费穆,引兵往讨,用埋伏计诱婆罗门,一鼓掩获,送至洛阳,好容易瘦死狱中。阿那瓌先求
粟种,魏输给万石,继复因年谷不登,突入魏境,表求赈给,魏令尚书右丞元孚,持节抚
劳,反被阿那瓌拘留,引众南侵,所过剽掠,直至平城附近。闻魏遣尚书令李崇等大举北
征,始将元孚释回,驱民北遁。李崇追蹑三千里,不及乃还。这都由元爰贪赂纵奸,酿成戎
祸,渐渐的尾大不掉,反为夷狄所制呢。暗伏后文。
元爰为恶不悛,取民无度。乃父京兆王继性亦贪纵,专受赂遗。平时请属有司,无敢违
慢,牧令守长,哪个肯毁家报效?当然是竭泽而渔,上供欲壑,于是朔方叛乱,相继迭起。
又开生面。
先是魏都平城,曾在四邻置设六镇,一武川,二抚冥,三怀朔,四怀荒,五柔玄,六御
夷,皆在长城北面,用备藩卫,素来资给从厚。至孝文南迁,漠然相待,将士渐有怨言。尚
书令李崇,出击阿那瓌,长史魏兰根语崇道:“从前沿边置镇,地广人稀,所遣将士,或系
强宗子弟,或系国家爪牙。晚近以来,有司号为府户,役同厮养。厚内薄外,适足滋怨,怨
久必乱,不可不防。今宜改镇立州,分置郡县,凡属府户,悉免为民,入官次叙,一准旧
制,文武兼用,威爱并施,庶几人心归向,可无北顾忧了。”此语若行,何致生乱?崇颇以
为然,依议奏闻。权贵只识金钱,晓得甚么后虑,便将崇奏搁起不提。
怀荒镇将于景,系故尚书令于忠弟,为元彧所忌,出就外镇。阿那瓌入寇时,镇民求
饷,景不肯给,激动众怒,竟将于景杀死。乱尚未了,那六镇以外的沃野镇,复有豪民破六
韩拔陵,聚众造反,攻杀镇将,据境称王。遣党徒卫可孤,围武川镇,又分兵攻怀朔镇。怀
朔镇将杨钧,擢尖山人贺拔度拔为统军。度拔有三子,长名允,次名胜,幼名岳,皆有材
力,随父从军,分任队长。据守经年,外援不至,杨钧遣贺拔胜突围而出,至临淮王元彧处
告急,且语彧道:“怀朔一陷,武川亦危,虽有良、平,张良、陈平皆汉人。不能为计
了。”彧许为出师,并即表闻。魏命彧都督北讨军事,往征破六韩拔陵。彧遣胜先归,会武
川失守,杨钧弃城南遁,留胜父子居守,卫可孤乘隙攻入,胜父子巷战力屈,俱为所擒。及
彧至五原,两镇早陷,破六韩拔陵,麾众邀击,尽锐冲突,彧不能抵敌,大败退归。
魏主闻耗,亟召群臣问计,吏部尚书元修义,请遣重臣督军,出镇恒朔,捍御叛寇。魏
主欲任用李崇,崇已早还朝,时亦在列,便自陈衰老,请另择贤才。魏主不许,即加崇开府
仪同三司,领北讨大都督事,所有抚军将军崔暹,及镇军将军广阳王元渊以下,渊或作深,
系太武帝曾孙。皆受崇节度,陆续北行。
是时西北一带,寇盗蜂起,响应拔陵。敕勒酋长胡琛,凉州幢帅于菩提,营州民就德舆
等,群起为乱。还有朔方汾州诸胡,亦乘时蜂起,骚扰边境。各州刺史,就近征剿,倏出倏
没,未得荡平。秦州刺史李彦,政刑残虐,群下生怨,部将薛珍等突入杀彦,推党人莫折大
提为秦王。南秦州民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亦戕刺史崔游,举城应大提。大提袭入高平,杀
害镇将赫连略及行台高元荣。既而大提病死,子念生居然称帝,自号天建元年。魏命雍州刺
史元志为征西都督,往讨念生。念生弟天生,率众下陇,志连战连败,退保岐州。天生乘胜
进逼,四面登城,志竟被杀,岐州陷没。
说也奇怪,元志方战殁岐州,李崇也败退云中。崇本遣崔暹出北道,教他不得浪战,但
牵制拔陵兵力,自从东道进兵,直捣沃野。暹违崇将令,竟转斗而前,被拔陵诱入伏中,杀
得全军覆没,只剩了一人一骑,狼狈走还。拔陵得并力攻崇,崇抵挡不住,没奈何退守云
中,与寇相持。魏正遣尚书元修义为西道行台,规复岐州,偏又接得李崇败报,宫廷相率惊
惶。广阳王渊申崇前说,仍请改镇为州。魏主不省,惟召还崔暹,命系廷尉。暹忙将良田美
妓,献纳元爰,爰替他解免,竟得宥罪。
未几东西铁敕部,统皆叛命,归附破六韩拔陵,魏主乃思李崇及元渊言,下诏改镇为
州,遣黄门侍郎郦道元为大使,抚慰六镇兵民。哪知六镇已皆叛魏,道元去亦无益,仍折回
都中。南秀容人乞伏莫于,又复起反,总算出了一个酋长尔朱荣,集众讨平。当下奉表魏
廷,详报平贼情事,魏封荣为博陵郡公。荣高祖羽健,初封秀容川,父名新兴,善事畜牧,
牛羊马驼,辨色为群,尝弥漫山谷间。魏有事北方,新兴辄献牲畜助军。至荣讨平叛乱,进
爵为公,方阴蓄大志,拟乘四方变乱的时候,发愤为雄。所有畜牧资财,悉数取出,散给勇
士,结交豪杰。于是侯景、司马子如、贾显、段荣、窦泰等,先后趋附,整日里练兵储械,
待时出发。这乃是北魏一大隐患,不比那四方草寇,剽掠无定,尚容易处置呢。俱为下文写
照。
且说梁主萧衍,闻魏乱方盛,欲趁势经略中原。当时南朝良将,为韦睿、裴邃二人,睿
于普通元年病逝,随笔带过韦睿。只裴邃尚存。乃授邃为信武将军,领豫州刺史,出镇合
肥。适临川王宏第三子正德,背梁奔魏,魏已起萧宝夤为尚书仆射,谓正德无故来投,情不
可测,不若拘戮为是。魏主虽然不从,但亦未尝礼待,正德因复逃归。前时梁主无子,曾取
正德为养儿。及太子统生,仍使正德还本,赐爵西丰侯。正德以不得立储,衔恨多年,乃觑
隙奔魏。既不得志,南行还梁,恐遭梁主诘责,不得不捏造诳言。当诣阙谢罪,托言北侦虏
情,确是有乱可乘,请速出师等语。梁主亦瞧透三分,诘问数语,正德具阵魏乱,似觉详
明,乃仍复本封,并促裴邃出兵北略。
邃因率骑袭寿阳,掩入外郛。魏扬州刺史长孙稚,奋力抵御,一日九战,杀伤相当。邃
因后军不至,引军暂归。嗣复取魏建陵、曲木,及狄城、甓城、司吾城。徐州刺史成景嚈拔
雎陵,将军彭宝孙拔琅琊,曹世宗拔曲阳、秦墟,李国兴且进拔三关。魏徐州刺史元法僧,
又遣子景仲至梁,奉表输诚。梁即授降王元略为大都督,与将军陈庆之等,率兵接应,为魏
安乐王元鉴击败。法僧却乘鉴骄怠,杀将过去,得了一个大胜仗。梁授法僧为司空,封始安
郡公,复命西昌侯萧渊藻及豫章王萧综等,相继进兵,接济裴邃。
邃攻下新蔡郡,进克郑城、汝颖一带,所在响应,魏河间王元琛及寿阳守将长孙稚,率
众五万,前来截击,邃暗设四伏,诱稚入阱,四面相迫,好似网中捕鱼,瓮中捉鳖。还算长
孙稚有些勇力,拚命冲突,夺路奔逃。再加元琛从后援应,方得将长孙稚救回寿阳,但已丧
毙了一、二万人。邃威名大振,将乘胜荡平淮甸,再图河洛,偏偏天不假年,竟尔一病不
起,告殁军中。身后赠典,比韦睿更优。睿得赠侍中,给谥曰严;邃亦得赠侍中,且进爵为
侯,予谥曰烈。淮、淝军民,感念邃恩,莫不流涕。再与韦睿相较,是不忘良将之意。小子
有诗叹道:
北征大将肃军威,万众全凭只手挥;
功业未成身已殒,萧梁气运兆衰微。
邃既死事,后任为中护军夏侯斮。亶虽有才名,究竟不及韦、裴两人,因此敛兵不进,
南北粗安,那魏人得专力北方。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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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爰、刘腾,为北魏之祸首,而胡后实纵成之。奚康生久预军机,始不能诛锄权戚,乃
反甘作爪牙,与谋幽后。后固自取,而康生之党恶济奸,未始非爰腾之流亚也。及西林省
母,渐有转机。康生如有悔心,亦惟导后以慈,勗主以孝,内联母子,外正君臣,则苦志弥
缝,安身即以安国。计不出此,乃徒以舞势示意,挑拨胡后,宣光殿之被执,门下省之受
诛,虽死何补,适见其好乱取祸耳!沃野之乱,不特为六镇之引线,并且为亡魏之祸阶,一
蚁溃穴,全隄皆动,乱之不可以使长也,有如此者。然不有内乱,安有外乱?胡后导于先,
又腾踵于后,读史者可以知所鉴矣。
南北史演义
第四十六回 诛元爰再逞牝威 拒葛荣轻罹贼网
却说魏尚书元修义,出讨莫折念生,中途遇着风疾,不能治军,乃命萧宝夤代任,并命
崔延伯为岐州刺史,兼西道都督,与宝夤俱出屯马嵬。莫折天生方列营黑水,由延伯前往挑
战,天生开营追逐,延伯徐徐引还,行伍整齐,步伐不乱,反将贼众惊退。越日复勒兵出
战,延伯当先突进,将士尽锐长驱,大破天生,俘斩十余万,追奔小陇山,岐、雍及陇东皆
平。魏京兆王继正受命为大都督,出统西道各军。既得岐、雍捷报,乃诏令班师。
时宦官刘腾已死,司徒崔光亦卒,元爰耽酒好色,淫宴自如,无论姑姊妇女,稍有姿
色,即与宣淫。嗣是常留家不出,或出游忘返,无暇防卫宫廷。
胡太后察悉情形,转忧为喜,乘爰他出,即召魏主与群臣入见,当面宣谕道:“元爰隔
绝我母子,不听往来,还复留我何用?我当削发出家,修道嵩山,闲居寺院,聊尽余生罢
了。”说着,泪下不止。一派伪态。魏主见太后容色,免不得天良发现,即叩头劝阻,群臣
亦跪伏哀求。胡太后置诸不理,反令侍女觅取快剪,立即削发。魏主越加惶急,禁住侍女,
再三苦劝,太后尚未肯依。越装越象。群臣乃请魏主伴宿,夜间母子叙情,谈至夜半,无非
说元爰不法,必将为乱。左右且从旁报密,谓爰尝遣从弟洪业与武州人姬库根,潜买马匹,
预备起事。魏主年已十六,已有知觉,也恐帝位被夺,顿起疑心,遂与太后密谋黜爰。及爰
还朝入直,魏主但与言太后意见,将往嵩山修道。爰巴不得太后出家,便劝魏主顺承母旨,
魏主含糊应允。
看官!试想这胡太后年将四十,尚是华装艳服,盛鬋丰容,哪里肯出家为尼,除绝六
欲?她不过借此为名,计愚元爰。爰却竟为所愚,还道太后无颜问政,不必防闲。太后遂得
屡御外殿,不似从前幽锢。有时且偕魏主出游,无人阻碍。爰举元法僧为徐州刺史,法僧叛
魏奔梁,太后屡以为言,爰颇自愧悔。高阳王雍虽位居爰上,权力不能及爰,所以暗加畏
忌。会魏主奉太后出游,往幸雒水,雍邀两宫至私第中,开宴畅饮。饮至日晡,太后与魏主
起座,偕雍同入内室,谈了许多时刻,方才出来。从官皆不得与闻,惟由太后传令还驾,始
皆奉跸还宫。
过了数日,雍从魏主入朝太后,奏称元爰父子,权位太重,致多疑谤,太后乃召爰入语
道:“元郎若果效忠朝廷,何故不辞去领军,以他官辅政?”爰乃免冠拜伏,求解领军职
衔。当由两宫允准,授爰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兼尚书令,仍守侍中等官。改用侯
刚为领军将军,暂安爰意。爰因刚为同党,果然不疑。
魏主立太后侄女胡氏为后,不甚爱宠。想是姿貌平庸。寻纳一潘氏女为充华,名叫外
怜,色擅倾城,容能媚主,最得魏主欢心。南有潘贵妃,北有潘充华,何潘家多美女乎?阉
竖张景嵩、刘思逸等与爰未协,屡白潘充华,谓爰有害潘意。潘充华乃泣诉魏主道:“元爰
心存叵测,尝欲杀妾,并将不利陛下,请陛下早为留意!”魏主既受教慈闱,又牵情帷闼,
遂视元爰为眼中钉,恨不把他即日捽去。侍中穆绍,又劝胡太后即速除爰。太后以爰党尚
盛,未便遽发,先出侯刚为冀州刺史,去了元爰一条左臂,又迁贾粲为济州刺史,把元爰右
臂亦复除去,然后安排黜爰。
正光六年四月朔,胡太后复临朝摄政,下诏罪元爰、刘腾,黜元爰为庶人,追削刘腾官
爵。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乘间上书,为清河王怿讼冤,乞诛元爰,并戮刘腾尸。太后乃命
发刘腾墓,劈棺散骨,尽杀腾养子,籍没家资。遣使追杀贾粲,降侯刚为征虏将军,夺刺史
官。刚还家病死。石子熙为中书舍人,又征齐州刺史元顺还朝,授职侍中。顺为任城王澄
子,前为黄门侍郎,直言忤爰,因致外迁。此次还都受职,颇邀宠眷。他本与爰未协,因见
爰尚未伏诛,不免怀忧。
一日入朝内殿,由太后赐令旁坐,顺拜谢毕,顾视太后右侧,坐一中年妇人,乃是太后
亲妹,即元爰妻房。当下用手指示道:“陛下奈何眷念一妹,不正元爰罪名,使天下不得大
伸冤愤!”太后默然不答。爰妻己潸然泪下,顺乃趋出。先是咸阳王禧,谋逆见诛,诸子多
南奔入梁。咸阳王事见前文。一子名树,受梁封为邺王。树贻魏公卿书,暴爰罪恶,大略说
是:
爰本名夜叉,弟罗实名罗刹,两鬼食人,非遇黑风,事同飘堕。呜呼魏境!罹此二灾。
恶木盗泉,不息不饮,胜名枭称,不入不为;况昆季此名,表能噬物,暴露久矣,今始信之。
魏公卿得了此书,也即进呈,胡太后因妹乞恩,尚不忍诛爰。至此顾语侍臣道:“刘
腾、元爰,前向朕索求铁券,冀得不死,朕幸未照给。”舍人韩子熙接入道:“事关生杀,
不计赐券,况陛下前尚未给,今何故知罪不诛?”太后怃然无言。
是谓妇人之仁。
已而有人讦爰阴谋,将与弟瓜招诱六镇降户,谋变定州,太后尚迟疑未决。群臣固请诛
爰,魏主亦以为然,乃赐爰及弟瓜自尽。爰既伏诛,犹赠爰原官。京兆王继亦被废归家,未
几即死。独爰妻居家守丧,寂寂寡欢。爰弟罗未曾连坐,有心盗嫂,日夕勾引,竟得上手,
即与爰妻结不解缘,情同伉俪。胡氏姊妹淫行相同,这乃不脱夷狄旧俗哩。中国亦未必不尔。
胡太后两次临朝,改元孝昌,把前日被幽苦况,撇诸脑后,依然是放纵无度,饱暖思
淫。乃父胡国珍有参军郑俨,容仪秀美,不亚清河,当即引为中书舍人,与同枕席。俨又引
入徐纥、李神轨,皆为舍人,轮流侍寝,彻夜交欢。太后愈老愈淫,多多益善,惟心目中最
爱郑俨,俨有时归家,太后必令内侍随去,只许俨与妻同言,不准留宿。俨亦无法,只好勉
从慈命。淫妇必妒,盍观胡氏。太后又屡出游幸,装束甚丽,侍中元顺面谏道:“古礼有
言,妇人无夫,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饰。陛下母仪天下,年垂不惑,修饰过甚,
如何能仪型后世呢?”太后惭不能答。及还宫后,召顺诘责道:“千里相征,岂欲众中见
辱?”顺又抗声道:“陛下不畏天下耻笑,乃独恨臣一言,臣亦未解!”却是个硬头子。太
后驳他不倒,一笑而罢,但心中也未免怨顺。城阳王元徽与中书舍人徐纥,窥承意旨,屡加
谗毁,太后始尚含容,后竟徙顺为太常卿。顺拜命时,见徐纥侍侧,戟指诟詈道:“此人便
是魏国的宰嚭,魏国不亡,此人不死,想也是气数使然呢!”纥面有愧容,胁肩而去。顺复
叱语道:“尔系刀笔小才,只应充当书吏,奈何污辱门下,坏我彝伦!”实不止污辱门下,
顺尚言之未尽。纥踉跄避去,太后佯作不闻,顺亦自出。
忽闻豫章王综自徐州来归,胡太后喜他投诚,嘱令魏主优礼相待。魏主乃召综入殿,温
言接见,特授职侍中,封丹阳王。综系梁主衍次子,母为吴淑媛,本系齐东昏侯宠妃,衍入
建康,据为己有。七月生综,宫中多说是东昏遗胎。吴淑媛事见前文。既而吴氏年暮色衰,
渐次失宠。综已濅长,年约十余。尝梦见一肥壮少年,抚摩综首,综私自惊讶,密语生母吴
淑媛。淑媛问及梦中少年,如何形状,由综约略陈述,正与东昏侯相似,便不禁泣下道:
“我本齐宫嫔御,为今上所迫,七月生汝,汝怎得比诸皇子?但汝为太子次弟,幸保富贵,
切勿泄言。”综听了此语,抱母而泣。嗣复将信将疑,暗思人间俗语,用生人血滴死人骨,
渗入乃为父子,此次正可仿行,试验真伪。遂密引心腹数人,微行至东昏侯墓前,私下发
掘,剖棺出骨。沥血试验,果然渗入。返至家中,有次子才生月余,竟将他一把揿死。槀葬
数日,日夜遣人发取儿骨,再行滴血,渗入如初。遂自信为东昏遗子。每日在静室中,私祭
齐氏祖宗,一面求经略边境。
梁主始尚未许,会魏元法僧降梁,元略、陈庆之接应法僧,为魏所败,见前回。乃命综
出督诸军,镇守彭城,并摄徐州府事。召法僧入都授职,法僧应召诣建康,魏调临淮王彧为
东道行台,率兵逼彭城,梁主又恐综未惯战,促令引还,出尔反尔,究属何因?综竟输款魏
营,夜投彧军。城中失了主帅,隔宿大溃,魏人陷入彭城,掳去长史江革,及司马祖暅,令
随综入洛阳。综得受魏封,遂为东昏侯举哀,服斩衰三年,改名为赞。一作缵。
梁主闻报,大为骇愕,有司奏削综爵土,撤除属籍。有诏准议,并废吴淑媛为庶人,寻
且赐死。已而魏遣还江革祖暅,交换元略,梁主乃礼遣略归。略还魏阙,魏已给复乃父中山
王熙官爵,并拜略为侍中,赐爵东平王,迁尚书令,格外宠任。但徐郑用事,略亦不能有
为,只好随俗浮沉罢了。梁主衍既遣归元略,召问江革祖暅,问明综奔魏情形,江革祖暅,
据实奏陈。梁主以综顾本支,颇有孝思,且追忆吴淑媛旧情,又复生悔。萧衍晚年误事,便
由胸无主宰。乃赐复综爵,仍令入籍,并复吴淑媛品秩,予谥曰敬。封综子直为永新侯,令
主吴淑媛丧葬事宜。
还有一件暧昧的事情,说将起来,尤觉可丑可笑。梁主衍有数女,临安、安吉、长城三
公主,并有文才,独永兴公主,顽而且淫,竟与叔父临川王宏通奸。宏与谋篡逆,约事成后
立为皇后。回应四十四回。梁主尝为三日斋,与诸公主并入斋室。永兴公主使二僮行刺,乔
扮女装,随入室中。僮閤阈失履,为真閤将军所疑,密白丁贵嫔。贵嫔欲转告梁主,因恐梁
主未信,特使真閤加防。真閤令舆卫八人,整装立幕下。及斋座将散,永兴公主果上前面
陈,请叙机密。梁主屏去左右,令主密谈,那二僮竟趋至梁主背后,拟从怀中取刃。舆卫八
人,立即突出,擒住二僮。梁主惊坠地上,幸由卫士扶起,坐讯二僮逆迹,二僮初尚抵赖,
一经搜检,取出利刃二柄,且系假充女婢,水落石出,无从讳言,只得供明逆情,说是为宏
所使。梁主不欲详诘,但命将二僮斩讫,用漆车载着公主,撵逐出外。公主也觉无颜,便即
暴卒。临川王宏忧惧成疾,梁主犹七次临视,未几告终,尚追赠侍中大将军扬州牧,并假黄
钺,给羽葆鼓吹一部,增班剑六十人,赐谥曰靖。傲弟逆女,如此不法,尚欲多方掩饰,不
忍行诛,甚且特别优待,这真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了。
那北魏的祸乱也是日盛一日,不可收拾。莫折天生虽然败去,敕勒酋长胡琛,却自称高
平王,遣部将万俟丑奴,寇魏泾州。萧宝夤、崔延伯移师往援,与丑奴会战安定。丑奴狡猾
得很,屡次诈败,引诱延伯。延伯恃胜轻进,至为丑奴所乘,杀伤至二万人。宝夤入城自
保,延伯再战再败,中矢而亡。贼势益盛,魏廷大震。
时北道都督李崇病殁,广阳王渊进兵五原,贺拔度拔父子,正袭杀拔陵将卫可孤,西拒
铁勒。度拔战死,子胜等奔至五原,投入广阳王渊麾下。渊爱他骁勇,引为亲将,适破六韩
拔陵,纠众大至,把五原城四面围住。胜募健卒二百人,开东门出战,斩贼百余人,贼渐引
却。渊乃拔军赴朔州。即怀朔镇。参军于谨,能通诸番言语,招降西铁勒部酋长乜列河,并
结合蠕蠕主阿那珪,大破拔陵,收降叛众二十万。拔陵穷蹙,奔还沃野,阿那瓌出兵进击,
连战皆捷,擒斩拔陵,献捷魏廷。拔陵了。魏主遣中书舍人冯隽,前往宣劳,犒赏从优。阿
那瓌送归冯使,遂自称头兵可汗,蟠踞塞外,拥众称雄。这且待后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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