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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18 蔡东藩 (现代)
崇高则天,博厚仪地,熔铸六合,陶甄万有。锋旛交驰,振灵武以遐略,云雷方扇,鞠义旅
以勤王。扬旍旆于远路,戮奸宄于魏阙,德冠往初,功无与二,弘济艰难,缉熙敬止。待旦
同乎殷后,日昃过于周文,风化肃穆,礼乐交畅。加以赦过宥罪,神武不杀,盛德昭于景
纬,至义感于鬼神。若夫纳彼大麓,膺此归运,烈风不迷,乐推攸在,治五韪于已乱,重九
鼎于既轻,自声教所及,车书所至,革面回首,讴吟德泽。九山灭祲,四渎安流,祥风扇
起,淫雨静息,玄甲游于芳荃,素文驯于郊苑,跃九川于清溪,鸣六象于高岗,灵瑞杂沓,
玄符昭著。《书》云:天监厥德,用集大命。《诗》云: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所以二仪乃
眷,幽明永叶,岂惟宅是万邦,缉兹讴讼而已哉!朕用是拥璇沈首,属怀圣哲。昔水行告
厌,我太祖既受命,代终在日,天禄永谢,亦以木德而传于梁。远寻前典,降惟近代,百辟
遐迩,莫违朕心。今遣使兼太保侍中中书监尚书令王亮,兼太尉散骑常侍中书令王志,奉皇
帝玺绂,受终之礼,一依唐、虞故事,王其陟兹元后,君临万方,式传洪烈,以答上天之休
命!
衍既得玺书,踌躇满志,只形式上未便遽受,不得不抗表陈让,佯作谦恭。又要抄老文
章了。齐百官豫章王元琳等八百十九人,及梁侍中范云等一百十七人。此次由范云列首,也
算如愿以偿。再上书称臣,乞请践阼,衍尚谦让不受。太史令蒋道秀陈天文符谶六十四条,
事皆明著,亏他掇拾。范云等又复固请,乃择期丙寅日,即位南郊,祭告天地,登坛受百官
朝贺。改齐中兴二年为梁天监元年,大赦天下。废齐主宝融为巴陵王,暂居姑熟,宣德太后
为齐文帝妃,迁住别宫。皇后王氏为巴陵王妃,齐世王侯封爵,悉从降省。惟宋汝阴王不在
降例,追尊父顺之为文皇帝,庙号太祖,母张氏为献皇后,追谥故妃郗氏为德皇后,追赠兄
太傅懿为长沙王,予谥曰宣,弟融为桂阳王,予谥曰简;又因弟敷、畅并殁,赠敷为永阳
王,予谥曰昭,畅为衡阳王,予谥曰宣。封拜文武夏侯详为公侯,食邑有差。
还宫以后,复召入沈约、范云等密商,拟改南海郡为巴陵国,徙居宝融。云未及答,约
忙说道:“不可慕虚名,受实祸。”梁主颔首,过了一日,即遣亲吏郑伯禽,驰赴姑熟,用
生金进巴陵王。巴陵王宝融叹道:
“我死不须金,醇醪亦足了。”乃取酒令饮,饮至沉醉,
就将他拉毙榻上,年才十五。伯禽返报。衍却托称暴亡,伪为哀恸,且追尊为齐和帝,葬恭
安陵。先是文惠太子与才人共赋七言诗句,辄云愁和帝,至此方验。总计齐自太祖萧道成篡
宋,至和帝亡国,凡七主,共二十三年。当时独有一个齐末忠臣,不食数日,为齐殉节。小
子有诗赞道:
新朝佐命尽弹冠,独有孤臣大节完,
劲草疾风知不改,首阳遗石好重刊。
毕竟何人殉节,且至下回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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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约、范云,同赞逆谋,而约尤为狡黠。与云同约,即负云先入,但慕荣利,不顾小
信,其心迹尤为可鄙。且云尚知谏衍,请出佘妃,一节可取,而约独无闻。约第知劝衍受
禅,迫宝融传位。即如宝暱等之受戮,亦安知非由约之参谋,不过史未之详耳。且衍废宝
融,尚欲全其生命,而约独嗾使加弑,为衍弭祸,即为己固宠。范云之所不敢为者,约皆悍
然为之,是衍之篡逆,实约一人首导之也。不然,衍因范云、王茂之直谏,能举佘妃而急出
之,未始非可与有为之主,假令辅佐得人,亦宁不能为唐高、宋太耶!篡即未免,弑或不
为,略迹论心,不能不深恶痛嫉于沈休文矣!
南北史演义
第四十回 萧宝夤乞师伏虏阙 魏邢峦遣将夺梁州
却说齐和帝被弑,有一位殉节忠臣,绝粒而死。看官欲问他姓名,乃是琅琊人颜见远。
他本为荆州参军,及宝融称帝,进官御史中丞,至是独为齐死节。备书爵里,法本紫阳。梁
主衍闻报,慨然说道:“我自应天顺人,何预天下士大夫事?不意颜见远乃竟至此!”因命
萧宝义为巴陵王,使奉齐祀。宝义幼有废疾,喑不能言,独不中时忌,得终天年。宣德太后
逊居外宫,本来是个庸妪,任人播弄,故亦得寿终。后来祔葬崇安陵,由梁廷谥为安皇后。
这也不必琐叙。了过齐朝。
梁主衍南面垂裳,大封勋戚,命弟宏为临川王,领扬州刺史,秀为安成王,领南徐州刺
史,伟为建安王,领雍州刺史,恢为鄱阳王,授左卫将军,憺为始兴王,领荆州刺史。加领
军中军王茂为镇军将军,中书监王亮为尚书令,左长史王莹为中书监,吏部尚书沈约为尚书
右仆射,侍中范云为尚书左仆射。立子统为皇太子。置谤木,设肺石,各附一函。凡布衣处
士,欲陈清议,可投谤木函中。功臣材士,欲伸屈抑,可投肺石函中。御用衣饰,概从朴
素,常膳只备菜蔬。每简长史,务选廉平,皆召见前殿,勋以政道。小县令有能,迁大县,
大县令有能,迁二千石,廉能知劝,吏治少清。惟尚有东昏余孽,隐怀反侧,推孙文明为
首,密谋作乱。
五月初旬,天适阴雨,夜昏如墨。孙文明竟纠众起事,毁神虎门入总章观。卫尉张弘
策,直宿观中,被他杀毙。复烧尚书省及云龙门,军司马吕僧珍,亟召集卫兵,出御乱党。
因天昏不辨咫尺,虽有火炬,总难用力奋斗。没奈何保住殿省,分堵各门。那乱党呼喊连
天,声彻宫禁。梁主衍身著戎服,出御殿前,镇定众心,且语左右道:“贼从夜间作乱,人
必不多,待晓便散走了。汝等可传谕巡士,速击五鼓!”毕竟有智。左右领命出去,不到片
刻,即闻更鼓五下,音响且清。这更声传达门外,乱党疑是将晓,果然散去。偏遇镇军王
茂,引兵入卫,把乱党拦住,或杀或捉,所有孙文明以下诸悍目,悉数擒住。诘旦骈诛,宫
禁乃安。
才阅数日,接得豫章太守郑伯伦急报,内称江州刺史陈伯之造反,侵及豫章,请速发兵
讨逆云云。原来伯之从梁主入都,受禅事定,令复原镇。伯之目不识书,一切予夺,俱取决
幕僚。别驾邓缮,参军褚緭、朱龙符,乐得乘间舞弊,恣为奸利。梁主闻知弊窦,乃请人代
缮,伯之不肯受命。缮且劝伯之造反,緭亦一律赞成,便诈为齐建安王宝夤书,使伯之取示
僚佐。伯之更对众泣语道:“我受明帝厚恩,应誓死报德!”当下部勒兵士,移檄州郡。豫
章太守郑伯伦,整军为备,一面飞报朝廷。梁主览奏,便命镇军将军王茂兼领江州刺史,率
兵讨叛。伯之正进攻豫章,与伯伦相持不下,偏王茂引军趋至,来攻伯之。城中守兵,又由
伯伦督领,杀将出来。伯之内外受敌,不能招架,只好挈了亲属,夺路北走,绕出间道,渡
江奔魏。
魏任城王澄,方受任为镇南大将军,迎纳齐建安王宝夤,宝夤奔魏见前回。优礼相待。
宝夤为故主持丧,自服衰绖,居处一庐,澄率官僚赴吊,宝夤拜伏地上,泣请复仇。澄乃令
自谒魏主,护送入洛。可巧伯之亦至,也拟请兵伐梁,遂由澄一并送行,随宝夤同赴洛都。
先是齐和帝即位江陵,魏镇南将军元英,曾上书魏主,乞乘隙南侵。车骑大将军源怀,
也与元英同意,相继请命。魏主乃命任城王澄,为镇南大将军,领扬州刺史,经略江东。澄
既受命,将欲出师,偏又接到魏主敕命,令他慎重,不应轻进。魏主不乘隙南下,实是失机。
此次齐宝夤到了魏廷,终日伏阙,定要乞师南伐,虽遇暴风大雨,终不暂移。好似一个
申包胥。陈伯之亦请兵自效,诚恳异常,魏主恪乃召入宝夤,赐令旁坐。宝夤年只十七,与
魏主相问答,语语呜咽,字字凄凉,说得魏主也为动容,遂允请发兵。过了两日,即授宝夤
为镇东将军,加封齐王,都督东阳等三州军事,给兵万人屯东城。伯之为平南将军,仍任江
州刺史,都督淮南诸军事,率旧部出屯阳石,俟秋冬交季,大举伐梁。宝夤闻命,尚通宵恸
哭,达旦即诣阙拜命。真耶假耶!魏主见他惨形悴色,愈觉垂怜,又听宝夤自募四方壮勇,
补充队伍。
宝夤叩首辞行,沿途募得壮士数千人,拔颜文智、华文荣等六人为军将,使统新军,且
屡致书任城王澄,乞他上书提早师期。澄乃表闻魏主,略言萧衍堵塞东关,欲令巢湖泛滥,
灌我淮南诸戍,且灌且掠,淮南地恐非我有。寿阳去江五百余里,众庶惶惶,并惧水害,若
因民愿望,攻敌空虚,预集诸州士马,首秋大举,应机经略,就使不能混一,江西定可无虞
了。魏主乃发冀、定、瀛、相、并、济六州兵马,得兵二万人,马千五百匹,令至仲秋中
澣,毕会淮南。并寿阳屯兵三万,俱归任城王澄调度。就是萧宝夤、陈伯之两军,亦皆受澄
节制。嗣复令镇南将军元英,督征义阳诸军事,与任城王澄同时举兵。
梁同州刺史蔡道恭,闻魏军将至,亟遣将军杨由,收集城外居民,屯保贤首山,列为三
栅。梁天监二年秋季,元英麾军至贤首山,围攻三栅,杨由督厉兵民,且战且守。约历旬
月,兵民伤亡不少。由用法过峻,为民所怨,土豪任马驹斩由出降。
任城王澄,命统军党法宗、傅竖眼、王神念等,分攻东关、大岘、淮陵、九山,高祖珍
率三千骑为游军,澄自为后应。魏军连拔关要、颍川、大岘三城,白塔、牵城、清溪诸梁
戍,望风奔溃。梁徐州司马明素,率兵三千救九山,徐州长史潘法邻率兵二千救淮陵,宁朔
将军王夑保焦城。魏将党法宗等,长驱直进,锐不可当。一战拔焦城,王夑败溃,再战破九
山,明素受擒,三战入淮陵,潘法邻被杀,势如破竹,直趋阜陵。
阜陵由南梁太守冯道根居守,道根先期月余,已修城隍,严斥堠,俨临大敌。僚佐笑为
多事,道根道:“诸君不闻怯防勇战么?若俟寇逼城下,何暇及此!”是谓有备无虞。已而
城工粗竣,党法宗等有众二万,果然掩至,众皆失色,道根命大开城门,缓服登城,但遣精
骑二百人,出城冲阵,东荡西突,撞倒魏军前队数百人,杀毙数十,从容退还。魏兵见所未
见,又仰望城上高坐的冯道根,笑容可掬,毫无惧色,总道是城中设伏,不敢进去,便引兵
却退。仿佛空城计。道根复遣百骑掩击高祖珍,亦得胜仗,且扬言将袭魏粮,党法宗等正恐
粮运不继,慌忙引还。阜陵解严,道根因功超擢,得拜豫州刺史。越年二月,任城王澄,复
举兵攻锺离,梁将军姜庆真,乘虚袭寿阳,魏长史韦缵,仓皇失措,急忙调兵抵御,已是不
及,被梁兵攻入外郛。任城王太妃孟氏,素有干才,勒众据守内城,激厉文武,抚慰新旧,
又亲披戎服,昼夜巡城,不避矢石,严定赏罚,因此人人争奋,守备遂坚。萧宝夤引兵来
援,与州将合击庆真,庆真败走。孟太妃乃遣使报澄,令他安心进攻,澄遂把锺离围住。梁
遣将军张惠绍等,输粮至锺离,为澄将刘思祖所邀,大战邵阳,梁兵败绩,杀虏几尽,惠绍
等俱被擒去。思祖因功论赏,应封千户侯。侍中元晖,向思祖索求二婢,思祖不与,元晖遂
从中抑制,不令封侯,由是军心未服,不免懈体。
既而霪雨连旬,淮水暴涨,澄乃引还寿阳。一经退军,行伍自乱,由梁军追蹑数里,俘
斩至四千余人。澄坐降三阶。梁主命将所俘将士,向魏易还张惠绍等,得澄允许,彼此俘
虏,各得生还。
魏镇南将军元英,闻澄无功还镇,不禁愤懑起来,遂投袂奋起,督兵围攻义阳。义阳城
中,守兵不满五千人,粮食仅支半载,魏兵昼夜猛扑,声势甚锐。幸司州刺史蔡道恭,随方
抗拒,相持至百余日,魏兵无从攻入,反丧亡了许多人马,竟欲卷甲退还。
会道恭积劳成疾,竟致不起,呼从弟骁骑将军灵恩,兄子尚书郎僧勰,及部下将佐,至
榻前面嘱道:“我受国厚恩,不能杀退虏众,愧愤交并!今疾苦缠身,万不可支,但望汝等
效死守节,勿使我殁有遗恨!”灵恩等涕泣受命,道恭不久即殁。
灵恩摄掌州事,代守城池。梁主遣平西将军曹景宗,及后军将军王僧炳,分领步骑三
万,往救义阳。僧炳率二万人先进,行次凿岘,适魏冠军将军元逞等,奉元英军令,趋至樊
城,来截僧炳。僧炳上前搦战,见来兵不多,未免藐视,哪知鼓声一响,敌骑踊跃前来,冲
突入阵,前队各军,统皆披靡,后队亦被牵动。僧炳弹压不住,只得返奔,失去四千余人。
曹景宗趋至凿岘,正值僧炳奔还,不觉大惊,遂顿兵不进。统是酒囊饭袋。
义阳因丧了道恭,将士夺气。魏兵本欲引退,得此消息,反麾兵急攻。灵恩飞使求救,
梁廷再遣宁朔将军马仙璝,统兵赴急。仙璝转战而前,兵势颇锐,元英派将堵截,俱被击
退。乃自至士雅山,结寨立栅,分命诸将埋伏四隅;掩旗示弱。仙璝恃胜生骄,直迫英营。
英亲出挑战,才斗数合,即回马佯奔,诱至伏中,纵令伏兵四出,合攻仙璝。仙璝已知中
计,但事已至此,不得不驱兵鏖斗。猛见敌军中有一老将,擐甲执槊,冲将过来,便命军士
放箭,一箭正中老将左股。那老将不慌不忙,拔去箭镞,流血及趾,仍然猛力驰入,握槊四
刺,槊毙梁兵多人,连仙璝子亦死槊下。仙璝不胜悲愕,引兵亟走。这老将便是魏统军傅
永。永见仙璝败去,尚跃马前追,元英急向前拦阻道:“公已受伤了,请还营休养,待我督
兵追击罢!”永答道:“昔汉祖受伤扪足,不令人知,下官虽微,也是国家一将,伤未及
死,怎得畏缩呢!”说毕,仍然力追,俘获梁兵多名,及暮始返。永时年已七十三,全军皆
为敬服。老当益壮。
仙璝输了一阵,再收集余众,尚得万人,复与元英决战。三战三败,阵亡大将陈秀之,
余军不能再振,狼狈奔还。义阳城内的蔡灵恩,势穷援绝,只为了贪生怕死四字,竟违背兄
言,举城降魏。千古艰难惟一死。平靖、武阳、黄岘三关,所有梁朝戍将,亦弃关南遁。魏
封元英为中山王,傅永以下,俱得加赏,士马欢腾,不消细说。
惟梁廷连接败报,当然惊惶,御史中丞任,奏弹曹景宗拥兵不救,应即加谴。梁主因他
佐命有功,置诸不问,但令就南义阳建置司州,移镇关南,用卫尉郑绍叔为刺史。绍叔立城
隍,缮器械,广田积谷,招集流亡,兵民安堵,复成重镇。魏人却也不敢进逼,惟据住义
阳,扼要设戍罢了。
已而梁汉中太守夏侯道迁,复举汉中降魏。魏令邢峦为镇西将军,西略梁州,所向摧
破。白马戍将尹天宝,景寿太守王景胤,都向益州告急。益州刺史邓元起,观望不前。天宝
战死,景胤败走,巴西太守庞景民,又为郡民严玄思所杀,举地附魏。梁遣将军孔陵等,率
兵西援,一面招诱仇池军将,令他叛魏归梁,夹击魏军。
仇池自杨文德归宋,杨难当降魏后,彼此分事南北。见前文。文德弟文度,据有葭芦,
自立为武兴王,被魏击死。文度弟文弘,奉表魏廷,谢罪称藩,魏乃除文弘为南秦州刺史,
授武兴王封爵,兼拜征西将军西戎校尉。文弘传侄后起,后起传子集始,集始又传子绍先,
并受魏封。绍先年幼,委事二叔集起、集义。两人闻汉中入魏,恐仇池不免翦夷,又经梁人
招诱,遂鼓动群氐,推绍先为帝,出截魏人粮道。
魏镇西将军邢峦,拨兵邀击,得将氐众杀退。叙仇池事,简而不漏。又遣统军王足,带
领万骑,抵敌梁将孔陵,连战皆捷。陵退保梓潼。足攻入剑阁,趁势略地,凡梁州十四郡,
尽为魏有,益州大震。梁假邓元起都督征讨诸军事,出援梁州,另授西昌侯萧渊藻代为刺史。
渊藻莅镇,见粮储器械,悉被元起取去,免不得愤恨交乘,遂入元起营,乞拨还良马百
匹。元起勃然道:“年少郎君,要良马做甚?”渊藻愈愤,忍气而出。越宿邀元起过宴,托
词饯行,更迭行觞,灌使烂醉。渊藻拔剑遽起,把他杀死。且指挥左右,尽戮元起随员,然
后闭城自固。元起部曲,立营城外,闻元起被戮,便即围城,呼问元起罪状。渊藻登城朗声
道:“天子有诏,命诛元起,汝等无罪,速宜敛甲归营,毋得取咎!”众乃散归。惟元起故
吏罗研,诣阙讼冤,梁主以渊藻为兄懿次子,不忍加谴,但遣使责让,贬渊藻为冠军将军,
恤赠元起,赐谥曰忠。未免失刑。
渊藻年未弱冠,颇有胆识,会益州乱民焦僧护,纠众起事,渊藻共乘肩舆,巡行贼垒,
乱党聚弓乱射,箭如飞蝗,渊藻左右,忙举楯为蔽,渊藻叱令撤去,大呼道:“汝等多是良
民,奈何从贼!能射速射,不能射速降!”贼众闻言,俱为咋舌。又见所发各箭,统从渊藻
身旁飞过,毫不受伤,更疑为神助。不是神助,实由乱党乌合,未能射着。渊藻从容退归,
贼竟夜遁,由渊藻发兵进剿,斩首数千级,僧护窜死,余党荡平。渊藻得进号信威将军。
魏将王足,进围涪城,邢峦且一再上表,请即大举入蜀,魏主独敕令从缓,但令王足行
益州刺史,相机进兵。不识何意?不到数日,又命梁州军司羊祉代足,足很是怏怏。时魏主
恪委政权幸,疏忌亲属,足恐遭谗被祸,即背魏归案。
邢峦失一骁将,叹息不置。自在梁州驻节,恩威并著,原是抚驭有方,大得众心。但一
身不能分镇,所得巴西郡城,只好遣军将李仲迁往守。仲迁好酒渔色,既莅任后,广采美
姬,得了一个张法养女,妖淫善媚,宠爱异常,郡中公事,悉任属吏办理。就是邢峦有事,
遣人往商,亦不得见他一面。使人返报邢峦,峦当然痛恨,正拟把他撤调,偏巴西已经变
乱,仲迁被戕,首级献与梁人,一座城池,得而复失,又为梁人占据去了。
峦且恨且悔,更闻杨集义等围攻阳平关,因使建武将军傅竖眼,领兵往讨,兼程前进。
到了关下,大破氐众,集义遁走。竖眼乘胜逐北,掩入仇池,执住杨绍先,送入洛阳。集
起、集义,奔匿数日,穷无所归,也只得出降魏军。仇池自晋惠帝时,氐王杨茂搜始据此
地,至是乃灭。改称武兴镇,寻又改为东益州,这是梁天监五年,魏正始三年间事。
那时梁主衍因失去司梁,无从泄恨,既得王足等投降,报称魏廷内容,才知魏政腐败,
如咸阳王禧,北海王详等,均已受诛,外戚高肇,宠臣茹皓,内外弄权,谗害勋旧,正是有
隙可乘的时候,遂命扬州刺史临川王萧宏,都督北讨诸军事,尚书右仆射柳惔为副,出次洛
口,调兵北进。宏系皇室介弟,位虽隆重,材实平庸,骤然间手握兵符,身为统帅,看官试
想,能胜任不胜任呢!小子有诗叹道:
兵为凶器战尤危,庸竖何堪使帅师!
梁室初年纲已紊,输人一著是萦私。
宏既出师,魏人怎肯退缩,当然遣兵派将,来抗梁师。但魏主恪委政权幸,上文未曾详
叙,须待下回说明,看官少安毋躁,请阅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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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夤避难奔魏,乞师魏阙,效申包胥秦庭之哭,似乎忠臣孝子之所为;然观后来之叛
魏称帝,则无非借忠孝之名,觊一时之富贵耳。史称其伏阙终日,风雨不移,拜命前夕,恸
哭达旦,过期尚悴色麄衣,未尝嬉笑者,皆伪态也。自宝夤乞师南下,而魏任城王澄,及镇
南将军元英,分兵内扰,据有司州,镇西将军邢峦,又遣王足等夺据巴西,兵锋直达涪城。
梁人东西奔命,应接不遑。虽萧衍以篡弑得国,不足深惜;然百姓何辜,遭此蹂躏,是岂非
由宝夤之挟私图逞,贻害生灵乎?后人犹有以逡巡观望,为魏主咎者。夫欲咎魏主,即归美
宝夤,一孔之见,实属大谬。论人者当就其终身行事,以下定评,岂可徒以一节称之?况第
为声音笑貌云乎哉!
南北史演义
第四十一回 弟子舆尸溃师洛口 将帅协力战胜锺离
却说魏主恪即位时,改元景明,年仅十六,未能亲决大政,曾授皇叔彭城王勰为司徒,
录尚书事。勰志在恬退,未几辞职归第,太尉咸阳王禧,进位太保司空,北海王详进位大将
军,两王俱系魏主叔父,所以倚畀俱隆。魏主尊生母高贵人为太后,高氏为冯幽后毒毙,见
三十二回。兄肇在朝,由魏主推类锡恩,特封为平原公,也得专政。见三十五回。还有太尉
于烈,兼充领军,烈弟劲有女端好,得册为后,因此烈、劲并预朝权。政出多门,已成乱
兆,再加幸臣茹皓、王仲兴、赵修、赵邕、寇猛等,居中用事,更觉庶政丛脞,泯泯棼棼。
咸阳王禧因权为所夺,致蓄异图,竟欲废帝自立,谋泄被诛。诸子削籍,家产分给高
肇、赵修二家,及内外百官。禧家财帛,不可胜计,百官所得分赐,每人得帛百匹,或数十
匹,最少亦有十匹。宫人常作歌道:“可怜咸阳王,奈何作事误!金床玉几不能眠,夜蹋霜
与露;洛水湛湛弥岸长,行人哪得度!”歌辞惋切,流传江表。
北海王详,尝讦禧阴谋,至是得进位太傅,兼领司徒。高肇得官尚书令,茹皓任冠军将
军。皓娶高肇从妹为妻,妻姊为安定王元夑妃。夑为详从父,详常出入夑家,见夑妃容貌妖
冶,未免垂涎。夑妃高氏,亦见详丰姿秀美,远出夑上,两人眉去眼来,也不顾婶侄名分,
竟做成了苟且的事情。嗣是与茹皓益相亲狎。皓虽闻详奸通妻姊,但因详权势方隆,亦乐得
依附,引作党援。皓独不怕做元绪公么?直閤将军刘胄,系详所引荐,与殿中将军常季贤、
陈扫静等,皆党同详、皓,招权纳贿,无所不至。
高肇系出高丽,为详、皓等所轻视,偏魏主恪为母尊舅,格外优礼,事必与商。肇遂欲
与详、皓争权,辄相谗构。肇兄偃生有一女,貌美色娇,得入为贵嫔,他即暗受肇嘱,与肇
表里为奸,诬称详、皓有谋逆情事。魏主恪方宠高贵嫔,当然信为真言,遂于正始元年四
月,魏景明五年,改元正始。召中尉崔亮入禁中,使劾详贪淫骄纵,及茹皓、刘胄、常季
贤、陈扫静四人,专恣不法,谋为不轨等情。亮依旨上奏,当夜收捕皓等,拘系南台。更遣
虎贲百人,围守详第。诘旦赐皓等死,废详为庶人,锢居太府寺。详母高太妃,妻刘氏,仍
居旧第,令五日得一视详。
高太妃家法素严,详有微罪,辄用絮裹杖,亲加笞罚,所以详平日贪淫,不敢白母。至
此高太妃始悉淫烝事,向详怒叱道:“汝自有妻妾侍婢,皆年少如花,何故与高丽婢犯奸?
今致此罪,我若见高丽婢,当生啖彼肉!”说着,携杖去絮,挞详百下。详不胜痛楚,杖痕
纍纍,皆至创脓。高太妃又指详妻刘氏道:“汝亦大家女,门户匹敌,何畏何疑,乃不规谏
夫婿?”刘微笑不答,跪伏姑前,亦被杖数十。刘氏即宋王刘昶女,姿色寻常,为详所憎,
她独不谈夫恶,情愿受杖,却是一位贤妇。
未几详即暴死,想是由魏主遣使暗害,但佯下诏敕,令得还丧故宅。所有诸王宗室,仍
使奔赗,母妻等依然给饩,当时以详虽贪淫,罪不至死,共为惊叹不置。魏主复起彭城王勰
为太师,勰固辞不获,乃遵敕就职。但高肇益得弄权,且劝魏主分拨卫队,监守诸王宅第。
勰切谏不从,从此外戚有权,宗室反无权了。隐伏下文。
且说魏主闻梁师大举,已出洛口,乃授中山王元英为征南将军,都督扬、徐诸军事,率
众十万,抵敌梁军,又使镇西将军邢峦,都督东讨诸军事,发定、冀、瀛、相、并、肆六州
人马,约十余万,接济元英,魏兵尚未到齐,梁军已经先出。江州刺史王茂,侵魏荆州,诱
魏边民及诸蛮,更立宛州,随遣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等,袭取河南城。太子右卫率张惠绍,
侵魏徐州,攻入宿预城,擒住守将马成龙。北徐州刺史昌义之,也得拔魏梁城。迭写梁军胜
仗,反衬下文。
豫州刺史韦睿,遣长史王超等攻小岘,日久未下。睿亲往行营,巡阅围栅,魏兵亦出数
百人,列阵门外。睿即欲下令攻击,部将叩马进谏道:“今日随驾来此,未具战备,请还镇
授甲,方可进战。”睿驳说道:“魏城中有二三千人,尚能固守,今无故出城列阵,必自恃
骁勇,藐视我军,我若败他一阵,使他知惧,然后守卒寒心,此城可不攻自破了!”众尚面
面相觑,各有难色,睿张目四顾,握节出示道:“朝廷授我此节,并非徒饰外观,诸君相从
有年,难道还未知韦睿军法么?”大众见他动恼,方才应令,乃并力向前,猛击魏兵。魏兵
果自恃骁悍,齐来争锋,哪禁得睿军拚死,一当十,十当百,竟把魏兵击退。便乘势攻城,
果然城中内溃,经宿即下。遂乘胜进薄合肥,就淝水设了一堰,令水汇集城旁,使通舟舰。
魏将杨灵胤率众五万,来救合肥,梁将恐众寡不敌,请睿奏请添兵。睿笑道:“强虏当
前,再求添兵,还来得及么?况我求添兵,彼亦添兵,何时得了?兵贵出奇,虽多何益!”
说着,即列阵以待。至灵胤驱军过来,便冲杀前去。灵胤未曾防着,恰被睿驰突一场,折损
了许多人马,退至数里下寨。睿本遣军将王怀静,筑垒堰旁,令他守堰。灵胤夜遣锐卒,攻
破怀静营垒,复掩至堤下,兵容甚盛。睿众又欲退守巢湖,或拟还保三汊,睿变色道:“哪
有此理!”遂命取大纛旗矗立堤下,并下令道:“堤存与存,堤亡与亡,妄动即斩!”既而
魏人俱来凿堤,睿督众与争,擐弓攒射,箭伤魏兵多名,魏兵怯走。睿即沿堤筑垒,约高数
仞,并将斗舰架起垒上,与城相齐,然后鸣鼓督攻。城中人失去凭借,个个慌张,骇极而
哭。守将杜元伦登城督战,中箭倒毙,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就在夜间开城遁去。睿一
面入城,一面发兵追逐,斩俘万余级,获牛马亦万数。
睿素来体弱,未尝跨马,每战辄乘白板舆,督厉将士,勇气无敌。平时与士卒同甘苦,
极意拊循,所以令出必行,无战不胜。平时待下有恩,战时始可用威,否则士不用命,威亦
何益,这是本段著眼处。灵胤亦闻风退走。叡率将士至东陵,有诏令他班师,乃悉遣辎重前
行,自乘小舆殿后,从容还至合肥。魏人服睿威名,不敢追蹑。睿就把豫州官府,俱迁入合
肥城,即以合肥为豫州治所。庐江太守裴邃,也有能名,连拔魏羊石、霍邱二城,青、冀二
州刺史桓和又克魏朐山及固城。
梁廷屡得捷书,盈廷相庆,哪知胜负靡常,得失无定!王茂到了河南城,被魏平南将军
杨大眼,一鼓杀败,茂弃甲遁还,杨豹狼亦弃城逃走,河南城复为魏有了。张惠绍自宿预进
发,北攻彭城,遣署徐州刺史宋黑,往围高塚,又被魏武魏将军奚康生,率兵来援,黑竟战
死。惠绍继战亦败,仍退保宿预城。魏中山王元英,及将军邢峦,先后继进,连战皆捷。再
加魏平南将军安乐王元诠,亦督后军随赴淮南,梁军都望风生畏,节节退还。桓和保不住固
城,张惠绍保不住宿预,俱隳弃前功,仓猝南奔。前叙胜,后叙败,兔起鹘落,笔势不平。
那时临川王宏尚逗留洛口,拥兵不进。闻魏军进逼梁城,不禁生惧,亟召诸将会议,意欲旋
师。吕僧珍首先开口道:“知难而退,也是行军要诀。”宏即答道:“我意也作是想。”柳
惔接入道:“我军出境,连克名城,怎得谓难?何必遽退!”裴邃亦说道:“此次出师,原
为杀敌而来,明知非易,奈何畏难?”马仙璝朗声道:“王奈何自堕志节,甘取败亡!试想
天子举全国将士,悉数付王,有前死一尺,无却生一寸!”昌义之更怒气勃勃,须发尽张,
面唾僧珍道:“吕僧珍直可斩首,岂有百万大兵,出未遇敌,便望风遽退!似此庸奴,尚有
面目还见圣主么?”朱僧勇、胡辛生拔剑趋出道:“欲退自退,下官当前向取死!”诸将亦
含怒欲出,僧珍乃谢诸将道:“殿下昨来风动,意不在军,深恐大致沮丧,故欲全军速
返。”裴邃尚欲有言,见僧珍以目示意,乃含忍不发。俟大众尽退,宏亦入内,因复问僧珍
道:“公系佐命元勋,今为何自怯若此?”僧珍即附耳低语道:“王不但全无谋略,且很是
胆怯,我与王屡言军事,俱格不相入,看此情势,怎能成功!故不如见机退兵,还得保全大
众。”邃始叹息而出。
宏因众情违沮,未便遽退,却亦未敢遽进。魏人知他不武,以巾帼相遗,宏虽不免怀
惭,始终畏缩不前。当时魏人有歌谣云:“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韦虎是指
韦睿,萧娘指宏,吕姥指僧珍。僧珍听得此谣,越加愧叹,请遣裴邃分军取寿阳,宏终不从。
魏将奚康生,遣杨大眼请命元英,略言梁军屯留不进,畏我无疑,王若进军洛口,彼自
奔败云云。英答说道:“萧临川虽然庸呆,部下却有良将,韦、裴诸人,皆未可轻视,汝等
且静观形势,勿与交锋!”元英亦未免自沮,然用兵不可无良将,于此益见。
未几已值深秋,洛口暴风大作,继以骤雨,梁军相率惊哗。临川王宏,竟潜率数骑夜
遁,将士求宏不得,顿时四散,弃甲抛戈,填满水陆。宏乘小船渡江,趋至白石垒,天尚未
明,便叩城求入。临汝侯萧渊猷系衡阳王萧懿第三子,据守垒城,便登城问为何人?宏以实
对。渊猷答道:“百万雄师,一朝鸟散,国家前途,可危孰甚!倘或奸人乘间图变,如何支
持?此城地当冲要,不便夜开,且俟至天明罢。”宏亦无法,唯向渊猷求食,渊猷乃缒食馈
宏,待旦方才纳入。渊猷颇不愧官守。
昌义之尚驻守梁城,闻洛口军溃,与张惠绍引兵退还。此次梁廷出师,倾国大举,器械
统是精利,甲仗亦很整齐,出次半年,只招降了一个反复无常的陈伯之,与梁廷没甚利益。
伯之亦旋即病殁。此外劳师糜饷,损失甚多,兵士溃散,及老弱死亡,差不多有五万人,这
都由任将非人,徇私废公,所以遭此一跌呢。语意谨严。
魏主恪传诏各军,乘胜平南,中山王英,进陷马头城,夺得城中积粟,悉数运去。梁主
闻宏溃归,急命添戍锺离。或谓魏兵运粮北归,当不致南下,梁主衍道:“这真是狡虏诈
计,怎得不防!”此时还算明白。遂饬昌义之速入锺离城,缮垣浚濠,严兵守着。不到数
日,魏兵前队,已到锺离城下,亏得昌义之先已防备,毫不仓皇,一攻一守,相持多日。
魏主复令邢峦引兵会攻,峦上疏道:“南军虽不善野战,却善城守,今尽锐往攻锺离,
实为失策。锺离远处淮南,就使束手归顺,尚恐无粮可守,况顿兵城下,血薄与争呢!国家
有事南方,转瞬经年,士卒劳敝,不问可知。愚意谓不如敛兵北返,修复旧戍,抚循诸州,
徐图后举。”魏主不从,反促令进兵。峦复申奏道:“今中山王进军锺离,臣实未解。若专
图南略,不顾万全,亦不如直袭广陵,或可掩他不备。乃徒载八十日刍粮,欲取锺离城,谈
何容易!锺离天险,城堑水深,非可填塞,彼坚守不战,我师当然坐老;若遣臣接应,从何
致粮?臣部下只带袷衣,未赍冬服,倘遇冰雪,又从何取济?臣宁受责逗挠,不愿同遭败
损。陛下果信臣言,乞赐臣免职;若谓臣惮行求还,臣愿将所率部曲,尽付中山王,任他处
分!臣不妨孑身单骑,听令驱策。倘知难不言,非但负将士,并且负陛下了!”颇有远识。
魏主乃召峦还,另遣镇东将军萧宝夤助攻锺离。
锺离守将昌义之,守备有余,因恐魏兵日增,不得不奉表求援。梁主因遣右卫将军曹景
宗,督兵二十万,往救锺离,且令暂留道人洲,候诸军到齐,然后进发。景宗请先据邵阳洲
尾,奉诏不许,他却违诏前进。途次适遇暴风,淹死数百人,乃还守先顿。梁主衍闻报,反
有喜色道:“景宗不能独进,是天意教我破贼了!若孤军得行,猝遇大敌,必至狼狈,大将
溃走,他有何望呢?”景宗静待各军,过了残冬,尚未能启行。
越年为梁天监六年,魏中山王英,与平东将军杨大眼等,率众数十万,进围锺离。城北
沮住淮水,不便合围,英特就邵阳洲上,筑桥跨淮,树栅为垒,屯兵攻城。英据南岸,大眼
据北岸,督众猛扑,不舍昼夜。城中守卒才三千人,昌义之激厉将士,随方抵御。魏人负土
填堑,复用严骑迫蹙,人未及返,土又随压,连人带泥,叠入堑中。俄而堑满,即用冲车撞
城,城土屡堕。义之用泥补城,随坏随补,终得堵住。魏人缘梯登城,更番相代,前仆后
继,不少退却,经义之率领守兵,用着长刀大戟,刈人如草,但见魏兵随升随堕,始终不得
登城。一日战数十合,前后杀伤万计,尸与城平,城仍未下。魏主因顿兵日久,召英使还,
英不肯退兵,但请宽假时日。魏主又遣步兵校尉范绍,驰抵英营,相视形势。绍见锺离城坚
固难下,亦劝英还,英仍不从。非败不归。
那时梁统帅曹景宗已经启行。豫州刺史韦睿,亦受命会师,归曹景宗节度。睿自合肥出
发,取便道赴锺离,所过阴陵大泽,道多涧谷,随驾飞桥,立即济师。或虑魏兵势盛,请睿
缓行,睿毅然道:“锺离兵民,凿穴而处,负户而汲,不胜困惫,我等急往赴难,还恐不
及,难道尚可延宕么?魏人已堕我腹中,愿卿等勿忧!”于是星夜前进。到了邵阳洲,才阅
旬日,曹景宗亦即驰至。两下相见,似漆投胶,很是欢洽。景宗本来好胜,动辄陵人,惟韦
睿年高望重,颇为景宗所敬礼,故毫无嫌疑,和衷办理。梁主衍也恐景宗使气,先给密敕
道:“韦睿老成,与卿有关乡望,卿宜厚待为是!”及闻景宗见叡,持礼甚谨,便欣然道:
“二将和衷,无不济事了!”想亦惩宏覆辙,故格外小心。
睿自率部众,夜逼魏营,堑洲设垒,通宵赶筑。南梁太守冯道根,为睿前驱,能走马步
地,按步计功,才至天明,垒已成立。魏中山王英,总道他无此迅速,所以夜间不加防备。
天明出望,梁营已经屹立,距本寨仅百余步,不禁大惊,用杖击地道:“是何神速至此!”
魏将见梁营联接,横亘洲旁,旗帜器械,焕然一新,也相顾夺气。
杨大眼系杨难当孙,勇冠诸军,径率万余骑攻睿。睿结车为阵,按兵不动,俟大眼麾骑
围绕,乃发出梆声。一声怪响,万弩齐发,洞甲穿胸,射得魏兵个个倒躲,连大眼右臂,也
中数矢,只好退去。可惜只射中右臂,不能射他两目。
翌晨,英自督众来战,睿乘木舆,执白角如意,麾军对敌。杀了数十回合,英不能胜,
怅然回营。过了两日,魏人复猛攻睿垒,飞矢如雨,睿登垒督守,绝不畏避。睿子黯请下垒
避箭,及将士有怯噪声,统由睿厉声呵止,静镇不乱,仍然得安。
杨大眼臂创少愈,复遣兵四出,断截梁兵刍牧。曹景宗募得勇士千余人,竟至大眼营
前,筑垒堵住,不令出掠。大眼一再来争,均被梁兵杀退,及垒既筑就,使别将赵草扼守,
草内护外拒,刍牧无忧,因呼为赵草城。可谓劲草。
已而有朝敕到来,授他方略,乃是火攻计,令景宗与睿,各攻一桥。两将依敕待行,光
阴易过,又是春暮,淮水暴涨六七尺,睿遣前锋冯道根,与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
等,各乘斗舰,奋击洲上魏兵,一战尽殪。别用小船载草,沃以膏油,纵火焚桥,风烈火
炽,烟尘缭乱。道根等皆亲自搏战,麾动锐卒,拔栅斫桥。桥梁栅木,半被毁去,半入淮
流,顷刻俱尽。曹景宗因使众军鼓噪,奋突魏营,仿佛似川鸣谷应,海啸山崩。魏中山王
英,弃营亟走,杨大眼亦毁营窜去,诸垒依次土崩,抛戈弃甲,争投淮水中,多半溺毙,淮
水为之不流。睿遣报昌义之,义之且悲且喜,不暇答语,但呼道:“更生!更生!”当下部
署残军,也出城追虏。景宗与睿,遣各军并力逐北,至濊水上。沿途尽情杀掠,伏尸四十
里,生擒五万人,收获军粮器械,牛马驴骡,不可胜计。景宗与诸将争先告捷,睿独居后。
及义之邀诸军入城,置酒犒宴,请景宗与睿共席。酒酣兴至,掷骰为戏,设二十万钱为博
注。景宗一掷得雉,睿徐掷得卢,他却忙取一子,翻将转来,情愿作塞,且连称异事。景宗
一笑而罢。小子有诗咏韦睿道:
不贪名利不争功,德愈谦时望愈隆;
为问萧梁诸将士,阿谁能学韦公风?
景宗等既献捷报功,当由梁主下诏,命班师还朝。欲知凯旋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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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室诸将,莫如韦睿,次为裴邃。当时欲出师北伐,何不用睿为帅,邃为将,专阃得
人,奏功自易事耳。不此之审,乃独用一无才无勇之临川王宏,宏虽介弟,未足统军,不战
而逃,原意中事。假令当日无韦、裴二将,为敌所忌,魏中山王英等,直迫洛口,吾恐宏且
南走之不暇,而全军且尽覆没矣!异哉萧衍,明知韦睿之为时望,而不能重用,几陷乃弟于
死地。乃弟可死,如全军何!及钟离一役,又未尝专任韦睿,而独任曹景宗,令睿归景宗节
制。幸睿素负重名,为景宗所敬礼,始得和衷共济,大破魏军。否则,景宗尝违诏进军矣;
虽有密敕,令彼敬睿,亦乌足恃!然后知萧衍之智,不过寻常,无怪其老且益愚也!
南北史演义
第四十二回 诬通叛魏宗屈死 图规复梁将无功
却说曹景宗奉诏班师,还朝饮至,盈廷大臣,统皆列席。当时左仆射范云已早病逝,另
用尚书左丞徐勉,及右卫将军周捨,同参国政。左仆射沈约有志台司,终不见用。惟才华富
瞻,兼长诗文,梁主衍有所制作,必令约属草,倚马万言。至是与宴华光殿中,遵敕赋诗,
夸张战绩。曹景宗亦擅诗才,不得与赋,意甚不平,遂起求赋诗。梁主衍道:“卿技能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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