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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04南北史演义

_16 蔡东藩 (现代)
并尊皇妣高氏为文昭皇后,配飨高庙。高氏见三十二回。封后兄肇为平原公,显为澄城公。
从前冯氏盛时,冯熙为文明太后兄,尚公主,官太师,生有三女,二女相继为后,还有一女
亦纳入掖廷,得封昭仪。子诞为司徒,修为侍中,聿为黄门郎。侍中崔光尝语聿道:“君家
富贵太盛,终必衰败。”聿变色道:“君何为无故诅我?”光答道:“物盛必衰,天地常
理,我非敢诅咒君家,实欲君家预先戒慎,方保无虞。”聿转白父熙,熙不能从。过了年
余,修获罪黜,熙与诞先后谢世,幽后废死,聿亦摈弃,冯氏遽衰。述此以讽豪门。高氏遂
得继起,一门二公,富贵赫奕,几与冯氏显盛时,相去不远了。这且待后再表。
且说齐主萧宝卷,嗣位以前,曾简萧懿为益州刺史,萧衍为雍州刺史。衍闻宝卷入嗣,
萧遥光等六人辅政,遂语从舅参军张弘策道:“一国三公,尚且不可,今六贵同朝,势必相
图。乱将作了。避祸图福,无如此州,所虑诸弟在都,未免遭祸,只好与益州共图良策
呢!”弘策亦以为然。懿为衍兄,衍所说益州二字,便是指懿。嗣是密修武备,多伐竹木,
招聚骁勇,数约万计。中兵参军吕僧珍,阴承衍旨,亦私具橹数千张。
已而懿罢刺益州,改行郢州事,衍即使弘策说懿道:“今六贵比肩,人自画敕,争权夺
势,必致相残。嗣主素无令誉,狎比群小,慓轻忍虚,怎肯委政诸公,虚坐主诺!嫌疑久
积,必且大行诛戮。始安欲为赵王伦。晋八王之一。形迹已露,但性褊量狭,徒作祸阶,萧
坦之忌克陵人,徐孝嗣听人穿鼻,江祏无断,刘暄闇弱,一朝祸发,中外土崩。吾兄弟幸守
外藩,宜为身计。及今猜嫌未启,当悉召诸弟西来,过了此时,恐即拔足无路了。况郢州控
带荆湘,雍州士马精强,世治乃竭忠本朝,世乱可自行匡济,因时制宜,方保万全;若不早
图,后悔将无及呢!”懿默然不应,惟摇首示意。弘策又自劝懿道:“如君兄弟,英武无
敌,今据郢、雍二州,为百姓请命,废昏立明,易如反掌,愿勿为竖子所欺,贻笑身后!雍
州揣摩已熟,所以特来陈请,君奈何不亟为身计!”懿勃然道:“我只知忠君,不知有
他!”语非不是,但未免迂愚。弘策返报,衍很为叹息。自遣属吏入都,迎骠骑外兵参军萧
伟及西中郎外兵萧憺,并至襄阳,静待朝廷消息。
果然永元改元,甫阅半年,即有二江被诛事。江祏、江祀,是同胞兄弟,系景皇后从
子,与齐主鸾为中表亲。景皇后系鸾生母,见三十一回。鸾篡帝祚,祏与祀并皆佐命。所以
格外信任,顾命时亦特别注意。卫尉刘暄,乃是敬皇后弟,敬皇后系鸾故妃,亦见三十一
回。与二江同受遗敕,夹辅嗣君。当时宝卷不道,屡欲妄行,徐孝嗣不敢谏阻,萧坦之依违
两可,独祏常有谏诤,坚持到底,致为宝卷所恨。宝卷平日,最宠任茹法珍、梅虫儿二人,
祏又屡加裁抑,法珍等亦视若仇雠。徐孝嗣常语祏道:“主上稍有异同,可依则依,不宜一
律反对。”祏答道:
“但教事事见委,定可无忧。”专欲难成。
宝卷失德益甚,祏欲废去宝卷,改立江夏王宝玄,独刘暄与他异议,拟推戴建安王宝
夤。宝玄宝夤并系鸾子,见三十一回。原来暄前为郢州行事,佐助宝玄,有人献马,宝玄意
欲取观,暄答道:“马是常物,看他甚么?”宝玄妃徐氏,命厨下燔炙豚肉,暄又不许,且
语厨人道:“朝已煮鹅,奈何再欲燔豚?”为此二事,宝玄尝恚恨道:“舅太无渭阳情。”
暄闻言亦滋不悦。至是入秉政权,当然不愿立宝玄。祏因暄异议,乃转商诸萧遥光。看官阅
过上文,应知遥光本意,早图自取。此时正想下手,怎肯赞同祏意,推立宝玄!惟又不便与
祏明言,只好旁敲侧击,托言为社稷计,应立长君。祏知他言中寓意,出白弟祀,祀亦谓少
主难保,不如竟立遥光,累得祏惶惑不定,大费踌躇。如此大事,怎得胸无主宰!
萧坦之正丁母忧,起复为领军将军,祏乘便与商,谓将拥立遥光。坦之怫然道:“明帝
起自旁支,入正帝位,天下至今不服,若复为此举,恐四方瓦解,我却不敢与闻呢!”祏乃
趋退。坦之恐为祏所累,仍还宅守丧。
吏部郎谢朓,素有才望,祏与祀引为臂助。召朓入语道:“嗣主不德,我等拟改立江夏
王,但江夏年少,倘再不堪负荷,难道再废立不成!始安王年长资深,乘时推立,当不致大
乖物望。我等为国家计,因有此意,并非欲要求富贵呢!”朓未以为然,不过支吾对答。说
了数语,便即辞归。可巧丹阳丞刘沨,奉遥光密遣,致意与朓,嘱使为助。朓又随口敷衍,
似允非允。沨返报遥光,遥光竟命沨兼知卫尉事。朓骤得显要,反有惧心,即转将沨祀密
谋,转告太子右卫率左兴盛。兴盛却不敢多言。朓又说刘暄道:“始安王一旦南面,恐刘沨
等将入参重要,公将无从托足呢!”暄佯作惊惶,俟朓去后,即驰报遥光及祏。遥光道:
“他既不愿相从,便可令他出外,现在东阳郡守,正当出缺,令他继任便了!”祏独入阻
道:“朓若外出,适足煽惑众人,必于我辈不利,请早日翦除为是!”比遥光更凶。遥光乃
矫制召朓,收付廷尉,然后与徐孝嗣、江祏、刘暄三人,联名具奏,诬朓妄贬乘舆,窃论宫
禁,私谤亲贤,轻议朝宰,种种不法,宜与臣等参议,肃正刑书等语。宝卷游狎不遑,无心
查究,便令他数人定谳,当即论死,勒令狱中自尽。朓入狱后,还想告讦遥光等阴谋,意图
自脱,偏狱吏不容传书,无从讦发,乃流涕叹息道:“我虽不杀王公,王公由我而死!指前
回王敬则事。今日罹祸,不足为冤,我死罢了!”
遂解带自经。
遥光即欲发难,不料刘暄又复变计。看官道是何因?他想遥光得位,自己把元舅资望,
凭空失去,转致求荣反辱,所以变易初心。萧衍谓刘暄闇弱,尚非定评,暄实一反复小人,
不止闇弱而已。祏与祀见暄有异,也不敢从速举事。遥光察悉情状,恨暄切齿,潜遣家将黄
昙庆刺暄。暄正出过青溪桥,护队颇多,昙庆惮不敢出,留匿桥下。偏暄马惊跃而过,惹动
暄疑,仔细侦察,方知由遥光暗算,幸得免刺。由惊生惧,由惧生怒,竟想出一条釜底抽薪
的计策,密呈一本,报称江祏兄弟罪状。宝卷仰承遗训,不肯落后,即传敕召祏,并即收
祀。祀正入值内殿,略得风声,忙遣使报祏道:“刘暄似有异谋,应如何防备?”祏尚不以
为意,但说出镇静二字。有顷由敕使驰至,召祏入见,暂憩中书省候宣。忽有一人持刀入
省,用刀环击祏心胸,张目叱祏道:“汝尚能夺我封赏么?”祏仓皇辨认,乃是直閤袁文
旷,不由的颤动起来。文旷前斩王敬则,论功当封,祏坚执不与。文旷因此挟嫌,乘势报
复,先将祏击伤,然后用械锁祏。俄而又来敕使,传敕处斩,文旷即将祏牵出,交与刑官。
祏至市曹,祀亦被人牵至,两人相对下泪,喉噎难言。只听得一声号令,魂灵儿已驰入重
泉,连杀头的痛苦,也无从知觉了。兄弟同死,却免鸰原遗恨。
宝卷既除江祏,无人强谏,好似拔去眼中钉,乐得逍遥自在,日夜与左右嬖幸,鼓吹戏
马。每至五更始寝,日晡乃起,台阁案奏,阅数十日乃得报闻,或且被宦官包裹鱼肉,持还
家中,连奏牍都不见着落。一日乘马出游,顾语左右道:“江祏常禁我乘马,此奴尚在,我
怎得有此快活呢!”左右统是面谀,盛称陛下英明,乃得除害,宝卷又问江祏亲属,有无留
存,左右答道:“尚有族人江祥,拘系东冶,未曾处决。”宝卷道:“快取纸笔来。”左右
奉呈纸笔,就从马上书敕,赐祥自尽,令人传往东冶。东冶乃是狱名,祥本以疏亲论免,至
此被诛。此外江祏家属,不问可知,小子也毋庸细述了。
萧遥光虽未连坐,心下很是不安,季弟遥昌,领豫州刺史,已病终任所,只有次弟遥
欣,尚镇荆州,他遂与遥欣通书,密谋起事,据住东府,使遥欣自江陵东下,作为外援。事
尚未发,遥欣偏又病亡,弟兄三人,死了一双,弄得遥光孤立无助,懊怅异常,宝卷亦阴加
防备,尝召遥光入议,提及江祏兄弟罪案,遥光益惧,佯狂称疾,不问朝事。
会遥欣丧还,停留东府前渚,荆州士卒,送葬甚多,宝卷恐他为变,拟撤他扬州刺史职
衔,还任司徒,令他就第。当下召令入朝,面谕意旨,遥光恐蹈祏覆辙,不敢应召。一面收
集二弟旧部,用了丹阳丞刘沨,及参军刘晏计议,托词讨刘暄罪,夜遣数百人,破东冶出
囚,入尚方取仗,并召骁骑将军垣历生,统领兵马,往劫萧坦之、沈文季二人。坦之、文
季,已闻变入台,免被劫去。历生遂劝遥光夜攻台城,遥光狐疑不决,待至黎明,始戎服出
厅,令部曲登城自卫。历生复劝他出兵,遥光道:“台中自将内溃,不必劳我兵役。”历生
出叹道:
“先声乃能夺人;今迟疑若此,怎能成事呢!”萧坦之、沈文季两人入台告变,众
情恟惧。俟至天晓,方有诏敕传出,召徐孝嗣入卫,人心少定。左将军沈约,也驰入西掖
门,于是宫廷内外,稍得部署。遥光若从历生计议,早可入台,然如遥光所为,若使成事,
是无天理了。徐孝嗣屯卫宫城,萧坦之率台军讨遥光,出屯湘宫寺,右卫率左兴盛屯东篱
门,镇军司马曹虎屯青溪桥,三路兵马,进围东府。遥光遣垣历生出战,屡败台军,阵斩军
将桑天受。坦之等未免心慌。忽由东府参军萧畅,及长史沈昭略,自拔来归,报称东府空
虚,力攻必克。坦之大喜,便督诸军猛攻。东府中失去萧、沈两人,当然气沮,萧畅系豫州
刺史萧衍弟,沈昭略系仆射沈文季从子,两人俱系贵阀,所以有关人望。垣历生见两人已
去,益起贰心,遥光命他出击曹虎,他一出南门,便弃槊奔降虎军。虎责他临危求免,心术
不忠,竟喝令枭首。遥光闻历生叛命,从床上跃起,使人杀历生二子,父子三人,统死得无
名无望,恰也不必细说。
垣之等攻城至暮,用火箭射上,毁去东北角城楼,城中大哗,守兵尽溃。遥光走还小
斋,秉烛危坐,令左右闭住斋閤,在内拒守。左右皆逾垣遁去,外军杀入城中,收捕遥光。
破斋閤门,遥光吹灭烛焰,匍伏床下。外军暗地索寻,就床下用槊刺入。遥光受伤,禁不住
有呼痛声,当被军人一把拖出,牵至閤外,禀明萧坦之等,便即饮刀。死有余辜。军人复纵
火烧屋,斋閤俱尽,遥光眷属,多死火中。刘沨、刘晏,亦遭骈戮。一场乱事,化作烟消。
坦之等还朝复命,有诏擢徐孝嗣为司空,加沈文季为镇南将军,进萧坦之为尚书右仆
射,刘暄为领将军,曹虎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坦之恃功骄恣,又为茹法珍等所嫌,日夕进
谗。宝卷亟遣卫帅黄文济,率兵围坦之宅,逼令自杀。
坦之有从兄翼宗,方简授海陵太守,未曾出都,坦之呼语文济道:“我奉君命,不妨就
死,只从兄素来廉静,家无余资,还望代为奏闻,乞恩加宥!”文济问翼宗宅在何处,坦之
以告,经文济允诺,乃仰药毕命。文济返报宝卷,并述及翼宗事,宝卷仍遣文济往捕,查抄
翼宗家资,一贫如洗,只有质帖钱数百。想即钱券之类。持还复命,宝卷乃贷他死罪,仍系
尚方。坦之子秘书郎萧赏,坐罪遭诛。茹法珍等尚未满意,复入谮刘暄。宝卷道:“暄是我
舅,怎有异心!”彼也有一隙之明耶?直閤徐世标道:“明帝为武帝犹子,备受恩遇,尚灭
武帝子孙,元舅岂即可恃么?”谗口可畏。宝卷被他一激,便命将暄拿下,杀死了事。嗣后
因曹虎多财,积钱五千万,他物值钱,亦与相等,一道密敕,把虎收斩,所有家产,悉数搬
入内库。萧翼宗因贫免死,曹虎因富遭诛,世人何苦要钱,自速其死!统计三人处死,距遥
光死期,不到一月。就是新除官爵,俱未及拜,已落得身家诛灭,门阀为墟!富贵如浮云。
惟徐孝嗣以文士起家,与人无忤,所以名位虽重,尚得久存。中郎将许准,为孝嗣陈说
事机,劝行废立。孝嗣谓以乱止乱,决无是理,必不得已行废立事,亦须俟少主出游,闭城
集议,方可取决。准虑非良策,再加苦劝,无如孝嗣不从。沈文季自托老疾,不预朝权,从
子昭略,已升任侍中,尝语文季道:“叔父行年六十,官居仆射,欲以老疾求免,恐不可必
得呢!”文季但付诸微笑,不答一词。
过了月余,有敕召文季叔侄,入华林省议事。文季登车,顾语家人道:“我此行恐不复
返了!”及趋入华林省,见孝嗣亦奉召到来,两人相见,正在疑议,未知所召何因。忽由茹
法珍趋至,手持药酒,宣敕赐三人死。昭略愤起,痛詈孝嗣道:“废昏立明,古今令典,宰
相无才,致有今日!”说至此,取酒饮讫,用瓯掷孝嗣面道:“使作破面鬼!”言讫便僵卧
地上,奄然就毙。文季亦饮药而尽。孝嗣善饮,服至斗余,方得绝命。子演尚武康公主,况
尚山阴公主,统皆坐诛。女为江夏王宝玄妃,亦勒令离婚。昭略弟昭光,闻难欲逃,因不忍
别母,持母悲号,被收见杀。昭光兄子昙亮,已经逃脱,闻昭光死,且恸且叹道:
“家门屠
灭,留我何为!”也绝吭自尽。
未免太迂。
嗣是同朝六贵,只剩太尉陈显达一人,显达为高、武旧将,当明帝鸾在位时,已恐得
罪,深自贬抑,每出必乘敝车,随从只十数人,非老即弱,尝蒙明帝赐宴,酒酣起奏道:
“臣年衰老,富贵已足,唯欠一枕,还乞陛下赐臣,令臣得安枕而死!”明帝失色道:“公
已醉了,奈何出此语!”既而显达又上书告老,仍不见许,及预受遗敕,出师攻魏,为魏所
败,狼狈奔还。见前回。御史中丞范岫,劾他丧师失律,应即免官,显达亦请解职,宝卷独
优诏慰答,不肯罢免。寻且命显达都督江州军事,领江州刺史,仍守本官。显达得了此诏,
好似跳出陷坑,非常快慰。至朝中屡诛权贵,且有谣言传出,谓将遣兵袭江州,显达遂与长
史庾弘远,司马徐虎龙计议,拟奉建安王宝夤为主,即日起兵。小子有诗叹道:
寻阳一鼓起三军,主德昏时乱自纷,
我有紫阳书法在,半归臣子半归君。
师期已定,又令庾弘远等出名,致书朝贵,颇写得淋漓痛快,可泣可歌。欲知书中详
情,容待下回录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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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贵同朝,人自画敕,此最足以致乱,萧衍之说韪矣。但平心论之,六人优劣,亦有不
同。萧遥光怂慂萧鸾,残害骨肉,其心最毒,其策最狡。江祏、江祀,密图废立,乃欲奉戴
遥光,党恶助虐,绳以国法,遥光固为罪首,二江其次焉者也。刘暄反复靡常,亦不得为无
罪。萧坦之、徐孝嗣、沈文季三人,讨平遥光,非特无辜,抑且有功。就令坦之恃功骄恣,
而罪状未明,乌得妄杀!孝嗣、文季,更无罪之可言。故遥光可诛,江祏、江祀可诛,刘暄
亦可诛,坦之、孝嗣、文季,实无可诛之罪,诛之适见其诬枉耳!人徒谓宝卷滥杀大臣,因
致亡乱,不知无罪者固不应诛,有罪者亦非真不可诛也。彼宝卷之亡国,犹在彼不在此焉。
南北史演义
第三十六回 江夏王通叛亡身 潘贵妃入宫专宠
却说陈显达决计起兵,将攻建康,先令长史庾弘远、司马徐虎龙,致书朝贵,大略说是:
诸公足下:我太祖高皇帝,睿哲自天,超人作圣,属彼宋季,纲纪自紊,应禅从民,构
此基业。世祖武皇帝,昭略通远,克纂洪嗣,四关罢险,三河静尘。郁林、海陵,顿孤负
荷。明帝英圣,绍建中兴。至乎后主,行悖三才,琴横由席,绣积麻筵,淫犯先宫,秽兴闺
闼,皇陛为市廛之所,雕房起战争之门,任非华尚,宠必寒厮。江仆射兄弟,忠言屡进,正
谏繁兴,覆族之诛,于斯而至。故乃犴噬之刑,四剽于海路,家门之衅,一起于中都。萧、
刘二领军,拥升御座,共秉遗诏,宗戚之苦,谅不足谈,渭阳之悲,何辜至此!徐司空累叶
忠荣,清简流世,匡翼之功未著,倾宗之罚已彰。沈仆射年在悬车,将念几杖,欢歌园薮,
绝影朝门,忽招陵上之罚,何万古之伤哉!遂使紫台之路,绝廛绅之俦,缨组之閤,罢金张
之胤。悲起蝉冕,为贱宠之服;呜呼皇陛,列劫竖之坐。且天人同怨,乾象变错,往者三州
流血,今者五地自动,咎征迭著,昏德未悛,此而未废,孰不可兴!诸公多先朝遗旧,志在
名节,并列丹书,要同义举。建安殿下,秀德冲远,实允神器。昏明之举,往圣留言,今忝
役戎驱,亟请乞路,须京尘一静,西迎大驾,歌舞太平,不亦佳哉!我太尉体道合圣,仗德
修文,神武横于七伐,雄略震于九纲,是乃仗义兴师,还抗社稷。本欲鸣笳振铎,无劳戈
刃,但忠谠有心,节义难遣,信次之间,森然十万,飞旍咽于九派,列舰迷于三川,此盖捧
海浇萤,列火消冻耳。吾子其择善而从之!毋令竹帛无名,空为后人笑也!
朝臣得了此书,当即报知宝卷。宝卷令护军崔慧景为平南将军,督兵往击显达,后军将
军胡松,骁军将军李叔献,率水军屯梁山,左卫将军左兴盛,督前锋屯杜姥宅。陈显达出发
寻阳,沿流东下,道出采石,适遇胡松截住,两下交锋,约历半日有余,胡松败走。再进兵
至新林,左兴盛麾军堵御,彼此未经大战,显达却虚设屯火,绊住兴盛,自率轻舸夜渡,潜
袭都城。偏偏遇着逆风,至晓方达,舍舟登落星冈。守卫诸军,不意显达猝至,急忙闭城设
守。显达手横长槊,匹马当先,随后有勇士数百人,鼓噪攻城。城中出兵与战,挡不住显达
长槊。显达年已七十三,尚是精神矍铄,奋勇无前。战至数十回合,十荡十决,刺死守卫军
百余人。俄而槊竟折断,一时掉不出顺手兵器,只好仗剑督战。会左兴盛各军,回救都门,
显达寡不敌众,没奈何退至西州。后骑官赵潭注,率兵力追,抢步至显达马后,用槊猛刺。
显达不及预防,竟被刺落马下,再加一槊,已是血流满地,不能动弹了。诸子皆被执伏诛。
庾弘远亦为所获。临刑索帽,顾语刑官道:“子路结缨,吾不可以不冠。”及帽既取戴,复
慨然道:“我非乱贼,乃是义兵,来此为诸君请命。陈公太觉轻事,我曾谏他持重,若用我
言,人民当免致涂炭呢。”也恐未必。弘远有子子曜,年才十四,抱父乞代,并为所杀。父
愚子亦愚。各军将入城报功,当又有一番封赏,不消琐述。
豫州刺史裴叔业闻朝廷屡诛大臣,很是危惧,朝廷亦防他有变,调镇南兖州,令他内
徙。叔业愈觉不愿,未肯启行,他有兄子裴植,曾为殿中直閤,至是亦惧奔寿阳,谓朝廷必
相掩袭,宜早为计。叔业遣亲人马文范,潜赴襄阳,问萧衍道:“天下大势,已是可知;但
我辈不能自存,现拟回面向北,尚不失为河南公,公意以为何如?”衍使文范返报道:“群
小用事,怎能虑远?若果疑公,暂宜送家还都,作为质信,万一意外相迫,可勒马步军,直
出横江,断他后路,天下事一举可定。今欲北向,恐彼必遣人相代,别以河北一州处公,河
南公尚可复得么?”智虑却是过人。
叔业乃遣子芬之入质建康。芬之已去,又欲北向投魏,特向魏豫州刺史薛真度处,致书
探问,略表己意。真度劝令早降,复书有云:若至事迫始来,反致功微赏薄,事贵从速,不
必多疑。叔业意终未决,不过与真度屡通书信,往来不绝。都中人士,已渐有风闻,咸传叔
业外叛,芬之恐被收捕,溜出都门,竟返寿阳。叔业竟遣芬之奉表降魏,魏主宏令彭城王勰
出镇寿阳,封叔业为兰陵郡公,仍领豫州刺史。齐廷闻报,不得不发兵加讨,特遣平西将军
崔慧景,带领水军,出讨叔业。宝卷亲出送行,戎服坐琅琊城上,召慧景单骑入城,略问数
语,慧景即拜辞而去。宝卷还宫,复下诏命萧懿为豫州刺史,助慧景西讨寿阳。
慧景此次出行,已蓄异图,曾与子觉密约,令他隔宿出都,驰赴军前。觉曾为直閤将
军,得了父命,即于次日单骑出走,行抵广陵,始与慧景相会。慧景过广陵十余里,召会各
军将弁,涕泣晓谕道:“我受三帝厚恩,愧无以报,今幼主昏狂,朝廷浊乱,持危扶倾,莫
如今日,愿与诸君还立大功,共立社稷,未知众意若何?”众皆应声听令。慧景遂还向广
陵,司马崔恭祖守广陵城,开门迎入。慧景停广陵二日,将集众渡江,因遣人驰见江夏王宝
玄,愿奉他为主。宝玄喝斩来使,发兵守城,并飞报诸中。宝卷亟派马军将戚平,外监黄林
夫,出助宝玄,镇守京口。总道他是长城可靠,不生变端,哪知宝玄是阳绝慧景,阴实勾
通。他与妃子徐氏,本来伉俪情深,只因孝嗣被杀,迫令离婚,心中好生不乐。此次斩使请
命,实欲引诱台军,自增势力。
戚平、黄林夫,到了京口,宝玄即引与密商,探他意见。二人语多未合,恼动宝玄,呼
令左右,劚二人首。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不禁大呼道:“殿下造反了!”宝玄更怒不可
遏,杀死二人。好杀不祥。更派长史沈佚之,谘议柳澄,分统部众,专待慧景到来。
慧景自广陵东返,顺抵京口,由宝玄开城纳入,即令慧景为先驱,自乘翠舆,手执绛麾
幡,督军继进。都中大震,亟遣骁骑将军张佛护,直閤将军徐元称等,出屯竹里,堵截叛
军。慧景前锋将崔恭祖,带着百战不疲的壮士,与佛护等一场鏖斗,佛护等败入城中。恭祖
乘胜攻入,斩佛护,降元称,进迫查硎。中领军王莹,奉宝卷命,都督水陆各军,据住湖
头,筑垒蒋山西岩,屯甲数万,恭祖不能前进。及慧景继至,亦无法可施,悬赏求计。
竹塘人万副儿献议道:“今平路皆有重兵堵住,不可议进,最好从蒋山背后,蹑登山
顶,从上临下,出其不意,方可得志。”慧景依计而行,遂分遣壮士千名,绕出山后,鱼贯
而上。俟至夜半,突起鼓角,由西岩驰下,各戍垒闻声大骇,不知所为,一齐弃垒遁去。慧
景得追至都下,攻扑各门,右卫将军左兴盛,率台军三万人,就北篱门扼守,军中望风溃
散,兴盛亦遁。东府、石头、白下、新亭诸城,统皆骇走,兴盛无路可奔,逃匿淮渚荻舫
中,被慧景部兵搜获,立即杀毙。慧景突入外城,驻乐游苑,崔恭祖率骑兵千余,攻北掖
门,将要陷入,为宫中卫兵所拒,仍复折回,宫门皆闭。慧景引众围攻,又毁去兰陵府署,
作为战场。宫中危急万分,幸得卫尉萧畅,屯守南掖门,处分城内,多方应拒,众心稍定。
慧景捏传宣德太后命令,宣德太后见三十一回。废齐主宝卷为吴王,却把推立宝玄的问题,
反搁置起来,未曾提及。又生变计。原来竟陵王子良子昭胄,曾封巴陵王,永泰元年,十王
被戮,昭胄与弟昭款,避难出奔,至江西溷迹为道人。慧景举兵入都,昭胄兄弟,又奔投慧
景,慧景与谈甚欢,更欲拥立昭胄,心如辘轳,未能遽定。子觉又与恭祖争功,竹里一捷,
功出恭祖,觉但主粮运,偏说是功与相侔。慧景舐犊情深,不免袒觉,遂致恭祖失望。恭祖
又进献一计,请用火箭攻北掖楼,慧景道:“大事垂定,何必多毁,免得将来更造,多费财
力。”恭祖怏怏而退。慧景素好佛学,善谈释义,自乐游苑移居法轮寺,整日闲坐,对客高
谈。恭祖窃叹道:
“今日何日,难道是参禅时么!”想是要求往西方去了。
蓦闻豫州刺史萧懿,自采石渡江,来援都城,恭祖忙至法轮寺中,自请击懿。慧景道:
“汝且留此,不如叫我子前去罢。”恭祖趋出,大为怫意,还顾寺门道:“看汝父子能成事
么?萧豫州岂是好惹的人!”慧景全然未悟,竟遣觉率精兵数千,往拒萧懿去了。
懿本奉命西讨,出屯小岘,闻得裴叔业病死,正拟乘虚往击,忽由都中遣到密使,促令
勤王。懿方就食,投箸起座,即率军将胡松、李居士等数千人,从采石渡江东行,举火示城
中。台城居人,欢呼称庆。懿军已达南岸,崔觉才领军趋至,与懿接仗。懿下令军中,前进
有赏,后退即斩;于是人人致死,个个拚生。
崔觉本非战将,骤遇劲敌,教他如何抵当!战不多时,即大败奔还,部下伤毙至二千余
人。觉率败众逃还都中,正值恭祖抄掠东宫,取得女使数人,饶有姿色。觉不禁垂涎,竟把
他拦住,将女妓劫为己有。强盗碰着强盗。恭祖已怨恨慧景,又经此一激,不由的忿火中
烧,竟与骁将刘灵运,夜降台军。慧景部下,见崔觉败还,恭祖引去,料知不能成事,多半
离散。慧景亦立足不住,潜引心腹数人,自往北渡。余众尚未曾闻知,留住城下。那萧畅却
麾兵杀出,击毙数百人,众始散走。
慧景留都历十二日,一败涂地,匆匆奔至江滨,被萧懿麾下的巡兵,驱逐一程,随从都
不知去向。只有慧景一人一骑,逃至蟹浦,浦口有渔人会集,见他形迹可疑,仔细盘问,知
是崔慧景。渔人已闻他是叛首,乐得杀叛徼赏,呼众奋斫,立将慧景砍死,枭了首级,纳入
鱼篮,担送建康。觉亡命为道人,嗣被捕诛。崔恭祖虽然投顺,朝议以他穷蹙始降,不能贷
罪,仍拘系尚方,未几亦处斩如律。宝玄逃匿数日,因都中大索,无人容纳,没奈何自出投
首。宝卷召入后堂,四面用幛围裹,令群小数十人,鸣鼓而攻。且使人传语道:“汝近日围
我,与此相类,我亦令汝一尝此味呢!”仿佛儿戏。已而牵出,赐药勒毙。
军将搜得叛人党册,内列姓氏甚多,朝士亦或参入,宝卷并不察阅,但令左右取毁,且
慨然道:“江夏尚且如此,还问别人做甚?”寻又颁诏大赦,所有叛徒余孽,悉令自新,不
复穷治。这却是宝卷即位以后,绝无仅有的美政!却是难得。偏一班佥任宵小,不依诏书,
查有家道殷实的人民,概诬为贼党,屠门借资,充入私囊。若本系贫穷,就使前时从贼,也
置诸不问。或语中书舍人王咺之道:“赦书无信,物议沸腾。”咺之道:“会当复有赦
书。”已而赦书又下,群小横行如故。宝卷日事嬉游,无心顾问,但任他所为罢了。统计宫
中嬖幸左右侍从,凡三十一人,黄门十人。
直閤骁骑将军徐世,得委重权,一切刑戮,都由他一人主持。世亦知宝卷昏纵,密
语同党茹法珍、梅虫儿道:“何世天子无要人,可惜我主太恶,恐未能长保呢!”法珍等本
阴忌世,得此一言,便转告宝卷。宝卷怒起,即令法珍督领禁兵,往杀世。世拒战不
胜,终遭杀毙。法珍、虫儿,得并为外监,口称诏敕。王之专掌文翰,朋比为奸。及慧景
乱平,法珍且受封余干县男,虫儿亦得封竟陵县男。宝卷以权贵悉除,益加骄纵,或间日一
出,或一日一出,既无定时,亦无定所,东西南北,无处不游。朝夕旦暮,在所不计,所经
道路,必先屏逐居民,有人犯禁,格杀勿论。自万春门至郊外,周围数十百里,皆空家尽
室,巷陌悬幔为高幛,置使人防守,号为屏除,亦称长围。尝游至沈公城,有一妇临产不
去,即命剖腹验胎,辨视男女。商纣遗风。又尝至定林寺,有僧老病不能行,藏匿草间,偏
为宝卷所见,命左右射僧,百箭俱发,集身如蝟。宝卷亦自发数矢,贯入僧脑,自夸绝技。
置射雉场二百九十六处,每出射雉,必先令尉司击鼓,鼓声一传,当役诸人,立命奔走,甚
至不暇衣履。尝在夜中三四更间,驾出蹋围,鼓声四起,火光烛天,幡戟横路,士民喧走,
相随老小,无不震惊,啼号遍道,宝卷反自鸣得意。他本膂力过人,能挽三斛五斗的重弓,
又能在齿上驾运白虎幢,高可七丈五尺,甚至折齿不倦。
他在东宫时,纳妃褚氏,即位后册为皇后。妾黄氏生子名诵,立为太子,黄氏得封淑
媛。褚氏本故相褚渊侄女,姿貌平庸,宝卷不甚垂爱。黄淑媛略有姿色,不幸早亡。茹法
珍、梅虫儿等格外效劳,代主采艳,选了美女数十名,充入后宫。就中翘楚,要算余、吴两
姬为最美,宝卷封余氏为妃,吴氏为淑媛,后来得了一个潘家女,是王敬则营妓,流落都
中,真乃天生尤物,妖冶绝伦。体态风流,如春后梨云冉冉,腰肢柔媚,似风前柳带纤纤;
一双眼秋水低横,两道眉春山长画,肤成白雪,异样鲜妍,发等乌云,倍增光泽,更有一种
销魂妙处,便是裙下双钩,不盈一握。销魂处,恐尚不止此。宝卷得了此女,好似天女下
凡,见所未见。一宵欢会,五体酥麻,越日即册封为妃,又越月余,复册为贵妃。所有潘氏
服御,极选珍宝,无论如何价值,但得潘氏欢心,千万亦所不惜。相传一琥珀钏,值价百七
十万。就是潘氏宫中的器皿,亦纯用金银。内库所贮,不够取用,更向民间收买,金银宝
物,价昂数倍,并令京邑酒租,折钱输金。那潘氏既邀特宠,也任情挥霍,一些儿不知节
省,今日索某宝,明日采某珍,供使络绎,不绝道中。每当宝卷出游,必穷极华装,与驾同
出。宝卷却令她乘舆先驱,自跨骏马后随。天子为随奴,潘妃亦大出风头。急装缚袴,不避
寒暑,驰骋至渴,辑下马解取腰边蠡器,酌茗为饮,或且亲至潘妃舆前,持茗给妃,然后还
登马上,仍然驰去。日暮尚未言归,辄往亲幸家留宴。
潘父宝庆,因妃得宠,赐第都中,宝卷呼他为阿丈。就是对着茹法珍,亦以丈相呼。茹
家无女,何亦呼他为丈!呼梅虫儿为阿兄。营兵俞灵韵,素善骑马,宝卷向他学驰,故亦呼
他为兄。一淘儿游戏,即一淘儿至宝庆家,妃为调羹,躬自汲水。安排既就,便与潘妃并坐
取饮,法珍、虫儿等依次列席,不分男女上下,恣为欢谑。还有阉人王宝孙,年仅十余,生
得眉目清扬,不啻处女,宝卷号为伥子,非常宠爱。就是潘妃亦青眼相看,宝孙巧小玲珑,
常坐潘妃膝上,一同饮酒。伥子何幸,得亲芗泽,可惜少一东西。至夜深还宫,得在御榻旁
留寝,因此恃宠生骄,渐得干政。甚且移易诏敕,控制大臣,如梅虫儿、王咺之等,尚有惧
意。有时骑马入殿,诋诃天子,宝卷不以为意,日夕留侍,备极宠怜。
从前世祖赜筑兴光楼,上施青漆,宝卷谓武帝未巧,何不纯用瑠璃!谁意永光二年八月
间,宝卷挈潘妃等夜游,尚未还宫,祝融氏忽入临宫禁,大肆威焰,毁去房屋三千余间。宫
门夜闭,外人非奉敕令,不敢擅开,至宝卷闻火驰归,传谕开门,宫内已付诸一烬。侍女小
竖,烧死无数,宝卷也不禁叹息。
当时宫中嬖幸,皆号为鬼,有赵鬼能读西京赋,向宝卷进言道:“柏梁既灾,建章是
营。”宝卷乃大起芳乐玉寿等殿,用麝涂壁,刻为装饰,穷工极巧。此番想可纯用瑠璃了。
工匠彻夜动作,尚苦不及,因搜剔佛寺刹殿,见有玉石狮象,便运入新屋,充作点缀。且凿
金为莲花,遍贴地面,命潘妃徐行而过,花随步动,步逐花娇。宝卷从旁称羡道:“这真是
步步生莲花呢!”小子有诗叹道:
纤足风开自六朝,莲花生步不胜娇;
美人未必能倾国,祸水都从暗主招。
古人有言,乐不可极,极乐必亡,似宝卷这种淫乐,怎得不自速危亡!欲知后事,试看
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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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显达一举即败。崔慧景已入外都,殆将成事,乃以多疑而亦败。此由宝卷之恶贯未
盈,故陈、崔皆无所成耳。纲目于二人起事,未尝书叛,及其死也,又不书诛,非为二人
恕,嫉宝卷不得不恕二人。江夏王宝玄,无拳无勇,徒欲依慧景以觊天位,多见其不知量
耳。裴叔业之叛齐降魏,其居心之卑鄙,更出陈、崔二人下,宜其为萧衍所齿冷也。宝卷不
道,恶不胜纪,而独归咎于潘贵妃,非一妇人即足亡国;盖盅惑主聪,乱必及之。桀纣之
亡,史家必兼咎妹妲,盖亦此物此志也夫。
南北史演义
第三十七回 杀山阳据城传檄 立宝融废主进兵
却说萧懿入援,得平崔慧景,宝卷留懿在都,超拜尚书令。懿弟畅为卫尉,职掌管籥,
雍州刺史萧衍,系懿次弟,即遣亲吏虞安福,入都语懿道:“兄一举平贼,功高震主,就使
遭际清时,尚或难免,况在乱世,怎能自全!计不如勒兵入宫,行伊、霍故事,却是万世一
时的机会。否则仍表请还镇,托名拒虏,内畏外怀,谁敢不从!若放弃兵权,徒縻厚爵,高
而无民,必生后悔!”懿摇首不答,长史徐曜甫从旁苦劝,又不见从。茹法珍、王咺之等,
惮懿威权,密语宝卷道:“懿将行隆昌故事,恐陛下命在旦夕。”宝卷矍然起座,即命法珍
等设法除懿。
徐曜甫得知消息,慌忙具舟江渚,劝懿出奔襄阳。懿慨然道:“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
尚书令么?”懿有弟九人,除衍、畅外,长为萧敷,余为融、宏、伟、秀、咺、恢。伟与憺
已入襄阳。见三十五回。敷、融等统尚在都,预备逃匿。法珍等恐懿为变,伺懿在尚书省,
即持敕赐药。懿毫不流连,惟向中使慨语道:“家弟在雍,很为朝廷担忧哩。”既有衍将为
变,不如先立贤君,尚得保全齐祚。说毕,即饮药自尽。懿弟侄统皆亡去,惟融为所捕,亦
被处死。一面遣直后将军郑植,往刺萧衍。
植弟绍叔曾为衍宁蛮长史,法珍等遣植往刺,嘱令联络绍叔,乘间行事。绍叔既与植会
谈,即将乃兄来意,据实告衍。衍特备办酒宴,令担至绍叔家,为植接风。自己亦备驾前
往。宾主会席,饮至半酣,衍笑语道:“朝廷遣卿图我,今日闲宴,我特戴头前来,何勿急
取!”植亦大笑道:“且待明日取公,今且饮酒罢。”及酒阑席散,衍又令植遍阅城隍府
库,与士马器械舟舰。植既阅毕,退语绍叔道:“雍州实力,确是坚强,未易规取。”绍叔
道:“兄还都后,不妨实告天子,若欲取雍州,绍叔愿率众力战,一决雌雄。”植住了两
日,便告辞而行。绍叔送至南岘,握手流涕,欷别去。
植出都时,懿尚未死,所以植未提及。至是耗问已至,衍东向恸哭,到了夜间,便召参
军张弘策、吕僧珍,长史王茂,别驾刘庆远,功曹吉士瞻等,入宅定议。翌晨出厅视事,召
集僚佐与语道:“昏主暴虐,恶逾桀纣,当与卿等入都,废昏立明,共扶社稷!”众皆许
诺。当下建牙集众,得甲士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千艘,出从前所贮竹木,补葺船只,事
皆立办。诸将又复索橹,吕僧珍有橹数百张,搬将出来,每船付与二橹,适足敷用。
正拟整军出发,闻朝廷遣辅国将军刘山阳,到了荆州,会合荆州长史萧颖胄,将袭襄
阳。衍遂遣参军王天虎驰赴江陵,沿途与州府书,声言山阳西上,并袭荆、雍。又与颖胄兄
弟各一函,约他同时起义,共入建康。颖胄是齐祖萧道成族侄,父名赤斧,曾为太子詹事,
见二十七回子良疏中。殁后由颖胄袭荫,累佐诸王出镇。此时南康王宝融,明帝第八子。都
督荆州,命颖胄为冠军将军西中郎长史,行荆州府州事。既得衍书,怀疑未决。颖胄弟颖
达,亦在南康王幕中,览书后与兄密议,也一时不能定谋。
山阳行至巴陵,逗留十余日,徘徊不进。颖胄已遣还天虎,天虎复奉萧衍命,传书颖
胄,指示方略。颖胄乃呼参军席阐文,及谘议柳忱,闭斋密议。阐文道:“萧雍州蓄养士
马,非复一日,江陵人素畏襄阳,又众寡不敌,万难相制。就使幸能制服,朝廷反多疑忌,
不肯包容。今若诱杀山阳,与雍州共事,改立天子,号令诸侯,未始非一时霸业呢!”忱亦
接入道:“朝廷狂悖已甚,京师贵人,莫不重足屏息。君等幸在远镇,尚能自安。今乃命山
阳前来,假我图雍,这明明是卞庄刺虎的计策。君独不闻萧令君么?率精兵数千,破崔氏十
万众,尚为群邪所陷,竟至杀身。况萧雍州雄略盖世,必非山阳所能敌。山阳被破,朝廷转
归罪荆州,谓我不能相助,进退两难,何不早从席参军言,别筹良计。”萧颖达闻二人言,
亦奋然道:“二君言是,阿兄不可不依!”颖胄道:“席参军劝我诱杀山阳,计将安出?”
阐文道:“山阳迟疑不进,明是疑我;我只好斩天虎首,送与山阳,山阳必欢然前来,我得
乘便下手了。”颖胄道:“如杀天虎,萧雍州能不疑我么?”阐文道:“这也不难!可先复
书与他,说明诱杀山阳,不得不尔。以一天虎易山阳,想萧雍州亦必谅我呢!”计固甚善,
可惜太毒!
颖胄依议,遂遣使报达萧衍,自召天虎入室,愀然与语道:“卿与刘辅国相识,今只得
权借卿头。”头可借得么?天虎骇极,方欲答言,已由颖达趋入,从背后拔出佩剑,劈死天
虎。当即枭首送与山阳,一面征发车牛,扬言将起兵讨雍。山阳得天虎首,即单车白服,只
带左右数十人,来见颖胄。颖胄使前汶阳太守刘孝庆等,伏兵城内,自率数人出迎。待山阳
入城,一声暗号,伏兵齐出,就使山阳三头六臂,至此也不能抵敌,立即毙命。山阳副将李
元履,闻山阳被杀,不得已挈众请降。
颖胄恐司马夏侯详,未肯从议,商诸柳忱。忱答道:“这也容易,近日详子求婚,尚未
允诺,今欲举大事,何惜一女呢!”遂以女字详子夔,约同起事。详当然允洽。乃即奉南康
王宝融为主,下教戒严。宝融年只十三,有何大略,凡事俱由颖胄主张,不过假他为名。令
萧衍都督前锋诸军事,自为都督行留诸军事,加夏侯详为征虏将军,遣宁朔将军王法度,出
徇巴陵。一面使人送山阳首至雍州,约期来年二月,进兵建康。
衍遣王天虎赍书时,曾语张弘策道:“兵法以攻心为上,天虎往荆州,人皆有书,独于
南康部下,只有两函,与行事兄弟,外人必谓行事另有隐谋,行事无以自明,不得不姿心就
我,是两空函足定一州了。”萧衍隐谋,借他口中自述。及颖胄计诱山阳,驰书说明杀天虎
事,衍不加可否,无词答复。便是默许。至山阳首传到,谓须延期进兵,衍问何因?来使言
年月未利,所以延期。衍勃然道:“行军全仗锐气,事事赶先,尚恐疑怠,若顿兵十旬,必
生悔吝。且太白星已现西方,仗义兴师,有何不利!从前周武伐纣,行逆太岁,并未闻展年
待月,终得成功。今处分已定,事难中止,还要迁延做甚!”言之有理。遂遣还来使,自上
南康王笺,请称尊号,即日举义进兵。
南康王宝融,一时未敢称尊,但使萧颖胄、夏侯详二人出名,檄告京邑百官,及诸州郡
牧守。檄云:
夫运不尝夷,有时而陂,数无恒剥,否极则亨。昔我太祖高皇帝德范生民,功极天地,
仰纬彤云,俯临紫极。世祖嗣兴,增光前业,云雨之所沾被,日月之所出入,莫不举踵来
王,交臂纳贡。郁林昏迷,颠覆厥序,俾我大齐之祚,翦焉将坠。高宗明皇帝建道德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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