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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的大洋是赌场_——_日本海军的兴亡

_5 俞天任(当代)
听起来不太酷,但这是很俄罗斯的战略,俄罗斯人思维的结晶。好的战略肯定是简单的战略,外行也能一听就明白的战略,凡是很复杂,很高深,不是专门家就听不懂的战略肯定只能导致失败,这是被世界战争的历史所无数次地证明了的。而且适合于一个民族的战略在根本上就只有一种,以前的拿破仑,以后的希特勒无不在这个俄罗斯战略面前丢盔弃甲,而要是标新立异地追求所谓创意,很可能是适得其反。
应该说这个计划是完美无缺的,如果以后的俄国军队能按照这个计划作战,日本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要阻止北极熊南下,只有大英帝国亲自出手,第一次世界大战会不会提前十年爆发不知道,但日本肯定是完了。
那为什么俄国人失败了呢?答案从库罗帕特金将军去远东俄军总司令赴任之前向维特伯爵辞行时发生的对话中就可以知道了。
维特伯爵说:“将军的计划肯定能够成功,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库罗帕特金不解地问。
“将军到了满洲以后,立即逮捕阿列克塞耶夫将军,将他押送回彼得堡,否则你的计划将无法执行”。
“感谢伯爵的建议,但这是不可能的,陛下最信任的将军就是阿列克塞耶夫,而且他是我的上官。”
阿里克塞耶夫中将是旅顺的俄国远东总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宠臣。维特伯爵对这位的评论是:“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么一个白痴统帅了几十万士兵,那些士兵太可怜了。”这位沙俄帝国的远东总督居然不会骑马,每年检阅的时候都是徒步行走,因为据说他是海军中将。可是海军中将有从来不上船,据说有晕船的老毛病。
这样天照大神除了日英同盟之外,还给了日本人一件叫做阿列克塞耶夫中将的礼物。
十一.再出老千,确保制海权
这些情况海军的老板山本权兵卫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在整个日俄战争期间山本没有发表过一句“豪言壮语”,因此也被国会和传媒攻击为“失败主义者”。这种现象很常见,当一支军队的机能仅仅为侵略或者向外扩张的时候,任何只要不是公开鼓吹侵略扩张的言论肯定会被划到“卖国贼”一类去。
但山本权兵卫没打算卖什么,这支海军的组织和配备就是他整理起来的,他干吗要卖啊,他所想的就只是怎么让这个组织和配备发挥作用去打败俄国。但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参谋总长大山岩对参谋次长儿玉源太郎的再三嘱咐他都听到了:“儿玉桑,再说一遍,决不能打成持久战,日本拖不起。”
日本拖不起,日本就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俄国人清醒过来以前就打败俄国人。但是如何做到?光20万人的陆军如何在俄国人还没有清醒过来以前就登陆进入作战位置就几乎不可能。日本当时横穿本州的铁路是已经有了,但是运送能力每天只有十四趟,能够征用来运兵的全国所有商船也就只有60万吨,更何况停泊在旅顺和海参崴的俄国远东舰队决不会让日军简单登陆。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打掉俄国远东舰队,确保制海权。
山本权兵卫是个官僚,但不像后来陆军的东条英机那样只是个事务官僚。长期在海军中央工作的经验让山本习惯了遇事先从组织上考虑解决方法,和甲午战争一样,日本海军这次又要临阵换将了,起用已经准备让其退休了的舞鹤镇守府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担任联合舰队司令。如果上次甲午战争临阵换将还能说出个一三五条的话,这次的换将则没有任何说的出口的军事上的理由。当时的常备舰队司令长官是和山本权兵卫海兵同期的萨摩老乡日高壮之丞,只不过日高是“壮年组”的,比山本大了五岁。两人在学校时的成绩孰高孰低现在没人知道,反正既然权兵卫以顽劣出名,很可能成绩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建校初期的海兵和海军还没有像后来那么重视在校学习成绩,也没有什么“吊床号”(指在海军兵学校时的成绩名次)那么一说。顺便说一句,实际上这个吊床号的推行还是山本权兵卫,身为萨摩人的山本权兵卫认识到了任人唯亲的弊害,所以就用吊床号这种方法来任人唯贤,从而解消了萨摩出身独霸海军的现象。
山本权兵卫不用日高并不是因为怀疑日高的能力,而是害怕日高的能力。和沙俄开战,是一场比甲午战争大得多的赌博。所以日本举国必须上下齐心合力干,政军统一,陆海统一,上下统一,绝不容许出任何差错。而日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和海军省以及军令部绝对保持一致,所以山本挑选了让所有人都跌眼镜的东乡平八郎中将。东乡是个小矮个,说话有气无力,走路只看自己脚尖,怎么看怎么不像军人,更别说将军了。但山本就是看中了东乡平八郎的沉默寡言和听话。而当明治天皇都不解地问起来为什么把东乡换了日高时,山本权兵卫的回答居然是:“东乡运气好”——既然是在赌博,找个赌运更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其实要是去仔细看东乡年谱,实在看不出在日俄战争之前东乡有过什么好运气的事情,非要说有那就是在甲午战争之前就要被炒鱿鱼的时候突然被人想起来了出身地而已。
日本向俄国递交断交外交照会是1904年2月4日,正式向俄国宣战是2月10日,俄国向日本选战是前一天的2月9日,但战争已经在8日分别在朝鲜的仁川和中国的旅顺打响了,和甲午战争一样,联合舰队发动了偷袭,原因则很能理解:不出老千这场博没法赌。
2月6日上午9点,联合舰队从佐世保基地开始起锚出发。顺序是首先以千岁号巡洋舰为旗舰的第三战队,千岁,高砂,笠置,吉野;然后是从第一到第五的五个驱逐舰队;第九,第十四两个鱼雷艇队;再是上村彦之丞指挥的第二战队,旗舰是出云,然后是吾妻,八云,常磐,磐手;最后才是联合舰队的核心第一战队的出发,旗舰三笠,后接着朝日,富士,八岛,敷岛,初濑这几艘日本全国从裤腰带上勒出来的战列舰。
最后剩下来的是由巡洋舰浅间带领的浪速,高千穗,明石,新高这几艘军舰护卫四个大队两千来人的陆军在仁川登陆。司令长官是瓜生外吉少将,这个战队被人称瓜生战队。瓜生分队的另一个任务是去救援一个还在仁川的倒霉蛋千代田的。千代田是甲午战争时期留下来的2450吨排水量的老舰,这次在仁川据说是用来随时准备撤侨。但其实真正任务是吸引俄国军舰,分散俄国人的力量,果然两艘俄国军舰就在任川监视着千代田,一艘是6500吨的巡洋舰瓦良格号,一艘是1213吨的炮舰高丽人号。
谁都能想得出来千代田在俄国人边上的那个害怕劲,乘着半夜风高夜黑没人看见偷偷地把炮衣和鱼雷发射管的蒙布打开了,但第二天天一亮就被俄国人看见了,俄国人立即会同在场的英国法国德国军舰一起提出交涉,说在中立国港口这么干是违反国际法的,千代田只好再把炮衣穿回去,蒙布盖好。其实千代田没有必要害怕,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确实给远东总督阿列克塞耶夫下达过“在朝鲜西海岸如果发现日本军舰北上,可以不必等待对方先开火,直接使用武力”的命令,但阿列克塞耶夫怎么看都看不出有这么做的必要。仗本来就是他阿列克塞耶夫老爷要打的,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和日本猴子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有日本猴子发了疯来进攻沙皇陛下的军队这种可能性吧,在阿列克塞耶夫看来,日本人在三年内无法完成战争准备,在这三年里是由他阿列克塞耶夫说了算,所以沙皇的命令根本就没有往下传。
其实不止阿列克塞耶夫,俄国驻日本公使罗森算外交家了吧,在接受日本外相小村寿太郎交给他的断交外交照会时居然还问出了:“这不是意味着战争吧?”这么天真烂漫的问题,本来嘛,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就是这么说的:“俄国和日本之间不会发生战争,因为我现在不想打仗”。从沙皇到总督再到公使,所有的俄国人认为只要俄国人不动手就不会有战争,怎么可能会有疯子来打俄国人呢?
奇怪的是俄国人的这种妄自尊大似乎是代代相传的,四十年后,斯大林也被希特勒一板砖给拍的金星乱冒。
但这些怪事千代田怎么知道。千代田可是接到了军令部的电报说已经开打了,让它坚持到以浅间为首的瓜生战队来,可天知道瓜生战队什么时候来。既然已经开了战,边上这两艘老毛子舰可随时可能翻脸,于是乘着天黑,千代田在英国军舰的帮助下偷偷地就溜走了。这边的瓦格良和高丽人还在偷笑:黄皮猴子胆子就是小,还没怎么呢,就吓跑了。再一看不对,那黄皮猴子怎么又回来了,还带了一群猴子回来,这怎么回事?高丽人一看形势不对,想去旅顺报告,就想出仁川港。当时千代田正在进港,全体水兵还居然在甲板上一起向高丽人号敬起礼来了,高丽人也赶快整队回礼。
就在这个时候,1904年2月8日下午4:40分,位于高丽人右舷的日本第九鱼雷艇队所属的“雁号”突然冲到离高丽人号只有300米的位置,对高丽人号发射了一枚鱼雷。高丽人号好不容易左舵躲过了,另一艘“鸽号”又来了一枚,但没有命中。同时浅间对高丽人号开了两炮。吓得高丽人赶快又倒回了港内。
那边浅间大模大样地掩护两艘商船连夜卸下了兵员装备以后,第二天一早就挂起了战斗旗直接奔瓦格良来了。放下小舢板派人上瓦格良传话:“这里人太多,咱出去练去”,同时用灯光手旗信号通知所有在场外国军舰商船:“要和俄国人开练喽”。
瓦格良等两舰瘟头瘟脑地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被瓜生战队逼得出了仁川港。海军战斗基本上吨位和炮火就决定了一切,而且人家还是有备而来,瓦格良和高丽人在拥有六艘巡洋舰(浪速,高千穗,明石,新高和浅间加上千代田),八艘鱼雷艇的瓜生战队面前就是白给,一轮炮战下来,这两艘俄国军舰就打的搁浅不能动单了。
2月6日从佐世保基地出发的联合舰队主力到达旅顺以东44海里的圆岛附近海面准备对旅顺口发动突袭时,已经是8日下午5点时分了。因为海参崴已经冻上了,俄国远东舰队的19万吨军舰全部挤在了旅顺,当然也没有做任何战争准备。
联合舰队的这次突击是准备用驱逐舰队冲进旅顺口去采用鱼雷攻击的方法,打俄国人一个措手不及。方案是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之中佐做成的,这时秋山正和东乡司令长官,岛村速雄参谋长一起站在三笠号的舰桥上送驱逐舰队出发。
眼看着驱逐舰队走远了,秋山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没事了,我去睡一觉”,说这就自说自话地会了舱房。这边岛村参谋对几个皱着眉头的军官说:“别嘀嘀咕咕,长官还没说话呢,人家是天才,知道吗?”
秋山真之一直被奉为日本海军中第一的作战天才,后来筑地的海军大学校兵棋推演室的门口就是秋山真之的半身铜像,成天瞪着眼睛看着他那些废物学生怎么把这支海军给一步步送到了海底。
秋山真之出身于四国松山藩的一个破落武士之家,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从小就聪明伶俐,是邻里有名的捣蛋鬼。小儿子未免受些宠,他母亲对他是毫无办法,成天到处为了真之的恶作剧到处赔礼道歉。但秋山怕他哥,别看他成天吊儿郎当,但就是后来做了中将见了他哥,只要他哥不发话他还是不敢坐下。原来真之是想做个诗人,进了东京的大学预备门,就是后来的东京帝国大学,现在的东京大学,他哥一句话,真之乖乖地退学改上海军兵学校。
他哥哥秋山好古现在也在战场上,是第一骑兵旅团的少将旅团长,正带着几乎是刚学会骑马的日本骑兵,到处找碴要砍什么哥萨克骑兵。
家境极为贫寒的秋山好古小时放下“藩士子弟”的破架子,帮人家澡堂子烧开水一天挣一个铜板来补贴家用,一边借着灶里的火光苦读四书五经,梦想出人头地。维新开始以后好古考上了速成师范,在大阪当上了小学教师。正当好古准备再接再厉考个校长当的的时候,倒幕的时候站错了队,跑到在幕府一边,现在背个“贼藩”的恶名受人欺压的乡党联名前来相劝,要求好古去东京报考陆军士官学校,出来当军官出人头地帮松山藩翻身。
好古没有辜负乡党的期望,考上了陆军士官学校,还是陆军大学校的首期毕业生,毕业以后又是乡党们凑钱帮他自费去法国留学学骑兵,这不,好古正气哼哼地要在满洲让牛皮烘烘的什么哥萨克骑兵成为历史名词吗?
好古是松山藩的骄傲,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不管真之如何顽劣不堪,见到这么一位哥哥,他还有什么话说?实际上除了进入军队的年限比哥哥短,军衔上真之比不了好古,其他方面真之也不比好古差。海兵毕业以后,秋山真之去美国留学,是当时担任安那波利斯海军学院校长的马汉上校的嫡亲弟子,深得马汉赏识。1898年海军大学校的校长坂本俊笃少将正好在美国出差,见到真之让他赶紧回去上海大,说没有那个文凭以后怎么混啊,可被真之一句话给问傻了:“回去没问题,但是谁来教我呢?”,将军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是海军界泰斗马汉的弟子,赶紧着就让他回来当海大战略学教官。这次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东乡上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权兵卫给东乡的第一个建议就是用岛村速雄和秋山真之来当他的参谋长和先任参谋。
这个作战方案就是秋山真之制定的。根据俄国陆军的战略思路,兵力在没有倍于敌军以前绝不和敌军战略决战,俄罗斯是个大陆国家,海军的思路肯定遵从陆军的想法,现在远东舰队的吨位火力和联合舰队不相上下,所以问题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而是基本上可以肯定俄国远东舰队将会龟缩在旅顺港里不出来决战,等待从国内来的援军再对联合舰队形成保卫之势,以求一举全歼。
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秋山真之制定的方案是首先像甲午战争夜袭威海卫那样用驱逐舰夜袭旅顺口,如果不成的话采用他在美西战争当观战武官时从美国海军那儿学来的“堵塞战术”,就是用沉船把旅顺港口堵塞起来,使远东舰队出不出来。
可是,夜袭进行的很不顺利。倒不是俄国人有了戒备,相反俄国人毫无戒备,那天正好是俄国的玛丽亚命名节,是每个叫玛丽亚的女人的节日。不巧的是,玛丽亚是一个很普通的俄国女人名字,更不巧的是,阿列克塞耶夫的太太恰好也叫玛丽亚。于是总督开了一个盛大的舞会,但凡旅顺城里有头有脸的全到了,因为总督的舞会上有丰富的女人和伏特加,而俄国人的世界是只需要女人和伏特加的。
顺便说一下,到反舰导弹发明以前,鱼雷始终是击沉军舰的几乎唯一武器。可能有人以为战列舰始终是海军的终极武器。其实不是这样,从19世纪的鱼雷艇到20世纪初的潜水艇都在不同的时候挑战过战列舰的地位,战列舰真正站稳了自己的位置还是在日俄战争之后,但是战列舰的寿命很短,太平洋战争一开始航空母舰就令人信服地证明了自己是战列舰的克星以后战列舰就开始退出了历史舞台。
所以秋山真之想出用驱逐舰来对付战列舰也是十分自然。当时的驱逐舰很可怜的,一般就只有两三百吨,只有两颗鱼雷,打完了就得赶紧开溜。第一,二,三这三支驱逐舰队的12艘驱逐舰就是这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熄灭了所有灯火按照平时里演练过多次的进路鱼贯向旅顺口开去。
一直都很顺利,但在要进港时被两艘俄国巡逻驱逐舰发现了。领头的驱逐舰本来就做贼心虚,这一下慌了,把速度减了下来,一减速又差点和后头紧跟的驱逐舰相撞,回头是回不了了,只能这样拼命向前,但是由于速度发生混乱,除了领头舰只以外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了,于是只能各自为战,找个大点的黑影,赶快把鱼雷扔了就跑。
其实驱逐舰们没有任何必要这么慌慌张张,阿列克塞耶夫总督发了一条很奇怪的命令,发现敌人以后不要开火,首先要直接报告总督本人。理由没人知道,可能总督本人也不知道。所以那两条巡逻驱逐发现日本驱逐舰以后就忠实地执行命令,赶紧着往回跑去报告总督大人,这样整个旅顺港里面其实除了那两艘驱逐舰上的俄国人和日本人以外没人知道日本人已经混进来了。
午夜12:30左右,总督府的舞会正进行到了高潮,突然两声巨响,很煞风景地打断了香醺醺的音乐。身穿着海军上将礼服的总督大人很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以后用尽可能威严的声调问道:“出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手下人报告回来的消息是“是旗舰列特维尊号在进行夜间射击训练”,阿列克塞耶夫笑了:“为皇帝陛下勤劳的勇士们干杯,可是那些日本人就算在大白天也无法把军舰的舵扶得笔直的,我告诉你们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还是猴子,哈哈”。
这时几声更大的爆炸声传了过来,总督府的地板都好像在摇晃,接着警报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现在大家都明白了,这不是俄国人的射击训练,这是那些猴子们歪歪斜斜地扶着舵轮来袭击了。
军官们顿时作鸟兽散,俄国军队,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的训练都还不是完全扯淡,除了沙皇宠爱的几个最高级军官以外,别的军官起码知道自己的岗位在哪。旅顺街上到处都是军人们在冲向自己的岗位,总督府的大厅里只剩下了浑身颤抖的女人们,还有那正做在努力思维状想弄清楚猴子们为什么能扶正舵轮了的总督阿列克塞耶夫海军“大将”。
但是日本驱逐舰队表现很差。总共发射了18枚鱼雷,到天亮一仔细清点,俄国军舰一艘没击沉,就两艘战列舰,一艘巡洋舰重伤,所谓重伤也就只要两个月左右的修理就能恢复作战能力——驱逐舰奇袭作战完全失败。
得到战果报告以后,熹怒从不形于色的东乡也罕见地发火了:“上”,带着联合舰队就朝旅顺口冲了过去。可是天已大亮,视界良好,当时旅顺要塞司令官斯特塞尔中将是一个工程爱好者,在修工事方面绝对勤勤恳恳,当然俄国人本来就不是搞豆腐渣工程的民族,俄国产品的性能可能有疑问,但质量是不容怀疑的。斯特塞尔中将就用20万吨混凝土把旅顺给整个地修成了一个混凝土堡垒。岸上岸防炮台层层密布,冲着联合舰队就打过来了。再厉害的舰炮也打不过岸防炮这是铁则,无论是口径还是射程。岸防炮除了不能挪动,就只有它打军舰,没有军舰打它的,这边岸上的炮台几个齐射,富士号中了两弹,炮术长没了;敷岛号倒只中了一弹,但航海长受伤;初濑号的航海长干脆就去见了天照大神。连旗舰三笠号的主桅杆顶部都打没了,参谋们多人受伤,东乡只好赶快带着队伍跳出岸防炮射程之外。
打不过就只能采取秋山真之的第二套作战方案的堵塞战术了。2月24日堵了一次,没堵成功,3月27日又堵了第二次,还是失败。5月2日本来还想堵第三次的,结果岸炮火力实在太猛,无法靠近而只好作罢。说起来旅顺港口窄,只有273米宽,而且其中可供巨舰通行的就只有91米,但真要去堵了就发现没有那么容易,加上岸上炮火也实在太猛,堵了三次,还是没堵起来。沉下去的船都偏离了中心线,虽然这些沉船对舰只进出有点不便,但是俄国远东舰队真要出来,在岸炮的掩护下排个阵势不会有任何问题。旅顺港是没堵起来,还堵出了日本海军第一位军神,秋山真之的海兵两期前辈,原来驻俄国海军武官少佐广濑武夫。
这种开销太大了,堵塞作战不得不取消。
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十年以前的甲午战争,对手的舰队就是在港口里不出来。但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龟缩在威海卫的北洋舰队已经没有了战斗力和意志,也无策可施,对日本军不构成威胁,而这次的俄国舰队仅仅是在等待援兵,不在俄国援兵到来之前消灭了俄国远东舰队,这场日俄战争的结果就是白痴都知道的结果。和甲午一样,也只能指望陆军了。
陆军的进展不错,从一开始参本的作战方案就是6个师团编成两个军,第一军在朝鲜登陆,第二军在辽东半岛登陆,形成夹击之势,逼迫俄军在辽阳一带决战,从而结束战争。由于俄国远东舰队从一开始就采取了老虎不出洞的舰队保全战略,舰队是保全下来了,但制海权也就拱手让给了日本人。联合舰队出了天天围在旅顺口找机会之外,根本就不需要去考虑什么护航掩护陆军登陆的问题。
对这个“掩护陆军登陆”再多说几句,这就是个保护运载陆军的船只不受俄国海军袭击的问题,并没有配合陆军对海岸目标进行攻击的问题。在20世纪初期的时候,只有“登陆作战”,没有“反登陆作战”的。
宋襄公的泓水之战很被人笑话,可是不可思议的事实却是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末期为止,世界各国的陆军似乎都是由宋襄公指挥的,没有“把登陆的敌军消灭在滩头阵地上”的概念。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抗登陆作战应该是1914年底在土耳其加里波利半岛奥斯曼帝国抗击英法联军登陆的加里波利之战,也叫达达尼尔战役。凯末尔上校因此役而出名,而丘吉尔则因为此战失利而长期被人遗忘,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才由被人回忆了起来。
在此以前,登陆是没人管的。所以在朝鲜登陆的第一军就没有遇到抵抗,沿路的俄国军队都撤到鸭绿江右岸去了,就只剩下一些骑兵斥候在侦查。第一军就一路直插鸭绿江,遇上的第一个障碍居然是如何渡江的问题,陆大的祖师爷,德国的梅克尔少校教给他们的架桥技术总算在18年以后派上了用场。第一军到达鸭绿江边已经是四月份了,朝鲜的四月份还是寒气袭人呢,可是日本工兵只花了五小时就在鸭绿江上架起了浮桥,在场的外国观战武官都看傻了,说见过用蛮的军队,但没有见过这么用蛮的军队。架桥拉测量绳的时候日本工兵居然是游过江去的。第一军司令官黑木为桢大将说,原来估计肯定要血战两三次才能过江,谁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过来了。为了准备预计中的血战,第一军配备了足够的重炮和炮弹,总共四万人对付对面的两万俄军,纵观日军(当时叫“国军”,还不叫“皇军”,“皇军”这个称呼是后来甲级战犯荒木贞夫发明的)历史,这么阔气的人员装备还就只有这么一次。过了鸭绿江当天就开始攻打九连城,黑木动用了20门当时极为少见的120毫米重炮,对九连城进行了无限制轰击,愣是把俄国军队轰走了。
海军联合舰队和陆军进展的顺利,加上观战武官,战地记者添油加醋地那么一说,原来认为日本人连0%的机会都没有的欧洲人立即改变了态度。日本人这次赌博是赌出了格的,他们连赌本都没有。所有战费都是采用在英国发行战争债券的方式来筹集。也难怪,连年高达50%左右的军事预算,这个又小又穷的日本如何可能还拿得出战费呢?但是一开始日本的战争债券却无人问津——谁也不会去投资一个肯定战败的国家。据说在整个欧洲预计日本会胜利的就只有梅克尔一个人,很可能梅克尔的预言也只是出于维护其自尊心而不是基于什么认真的根据。但战争开始以后俄国人的表现令人沮丧,而日本人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日本战争债券立即变得强手畅销起来——快投资,迟了就没有机会了。
奥保巩大将率领的第二军总共有东京的第一师团,名古屋的第三师团,大阪的第四师团再加上野炮第一旅团,骑兵第一旅团等,由于人太多,而日本当时的海运能力实在有限,全国加起来也就60万吨多一点,因此虽然在海上可以自由往来,但全部登陆过程还是花了四十多天。登陆完毕以后第一军立即直奔大连以求孤立旅顺。
一开始在旅顺和大连之间的战略要地金州南山处于完全无防守的状态,手下人向阿列克塞耶夫总督提出要在南山修筑防御工事以确保大连和旅顺之间不致被切断,但被总督大人嗤之以鼻:“防谁?访日本人?应该他防我才对,再说,没有钱”,就这样搁了下来,这时第二军开始登陆了,总督大人又想起了那个建议,找来了当初提建议的人:“你去修南山和金州的工事,要修好了,花多少钱本总督全有”。
就这样在日本第二军登陆的四十天里,土木建筑行家的俄国人愣是在南山和金州修起了极为完善的防御工事。
第二军可就倒了霉了,日本陆军从一开始就是精神第一,严重轻视武器装备,这下总算见识了俄国人的野炮和重机枪,赶紧地就向大本营要求增援重炮,但大本营的回答及其爽快:“没有”,现时上哪儿去找重炮,自个看着办吧。结果在俄国人的野炮和机枪的交叉火力下,死伤惨重。当3000人的阵亡数字上报到参谋本部的时候,参本特地派人来打听是不是错了一个零,怎么可能打个南山损失了几乎一个联队?数字没有错,奥保其实打不下去了,想把部队撤下去休整休整再打。奥保巩行伍出身,没有什么文化,连报告都不太会写,所以这次的数字引起了大本营的怀疑。每次打完了仗都是上边来人问有谁立了功要升官,奥保总是大嘴一咧,什么田中田边上田中田打得不错,该赏个什么样的顶戴花翎什么的,还挺公平。所以日本陆军中有句话是“有奥保在就放心了”,现在连奥保都打不下去了,可见南山之战的惨烈。
但第四师团长小川又次中将坚持要打下去,提出最后赌一下,把全军最后所有的炮弹都拿到俄军最弱的左翼,再拼一下试试看。海军也出动军舰沿金州湾而上,用舰炮支援陆军,在付出鸟海号舰长战死的代价以后,终于在日军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俄国人的左翼阵地垮了,这一下兵败如流水,整个南山金州阵地易主,旅顺港被彻底包围了。好在在这边南山金州的阵地还在修建的时候,阿列克塞耶夫把他放在大连的财产以及大连城里所有的伏特加全部搬到了旅顺,所以不管大连后来怎么样,反正总督大人没有什么个人损失。
这位小川是由来太平洋战争日本战败时自杀的杉山元元帅陆军大将的老丈人。山县有朋创办陆军大学校的时候小川大佐是首任干事,他只要有空就肯定和儿玉源太郎一起去听课,特别是梅克尔少校的课程。梅克尔说过他在日本最好的学生不是那个首席的东条英机他爹东条英教,而是小川又次和儿玉源太郎。因为这两位成天和梅克尔争论,一次在运动战时山炮和野炮孰优孰劣的问题上小川和梅克尔争了起来,山炮派的小川对着梅克尔就嚷上了:“您是先生,我是学生,但我不能接受野炮比山炮强的观点,不相信您回德国去带一个全部野炮的联队,我带一个山炮联队咱们比划比划怎么样?”,把梅克尔气得晕了过去。日本陆军喜欢山炮的传统就是来自这位。
其实这个日军第二军的兴风作浪就是阿列克塞耶夫自己闹出来的。当初日军在朝鲜辽东两处登陆之时,阿列克塞耶夫就气哼哼地要去打在朝鲜登陆的第一军,理由是他们居然敢危害皇帝陛下的军人,不给他们点颜色不行。可是库罗帕特金不同意,说总督制是海军,这是海军的观点,从陆军的观点来看朝鲜那边问题不大,路太难走,一时半会过不来,当前应该集中力量先打在辽东半岛登陆的第二军。在他们登陆时就把他们消灭在滩头上。可是阿列克塞耶夫总督不干:本官官职比你大,皇疼国爱比你多,凭什么听你的?争吵不出结果以后,就来了个折衷方案:各领半彪人马,库罗帕特金去打第一军,总督大人来对付眼前的第二军。这才同时减轻了本来应该对第二军的压力,把旅顺给包围起来了。交给了后来的乃木希典的第三军去打,自己干着上辽阳去和黑木一起打库罗帕特金去了。
攻克旅顺就交给了乃木希典,据说是因为在甲午战争时也是他攻克的旅顺,可能地形熟。秋山真之更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乃木身上,再不赶快打下来,波罗的海舰队就要来了,到时候两边一夹击,如何是好?别说将来了,现在的问题就很严重,俄国远东舰队新来了一个司令官马卡洛夫中将,换下了斯塔克中将,就很让真之抓狂。
马卡洛夫在俄国海军里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他不是贵族出身,而是一个海员出身的平民。更要命的是他还不是一介武夫,他是一个国际知名的海军海战理论家,著作里面不仅是海军和海战,还包括了海洋学,造船学,土木工程等五花八门的学问。秋山真之自己就把马卡洛夫作为偶像,成天在拜读马卡洛夫的著作,你说这么一位到了旅顺上任,想钻他的空子就几乎不可能了。
马卡洛夫上任后,果然俄国远东舰队精神面貌变了,不说是“焕然一新”也是不那么沮丧了。马卡洛夫把为什么要避战的理由讲给了所有人听,洗刷了“海军都是胆小鬼”的污名,连那些拒绝卖给海军士兵伏特加的小酒馆也重新开始招待海军了。看样子马卡洛夫很不着急,时间在他这边,坚若磐石的旅顺要塞不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不仅如此,马卡洛夫为了活动筋骨,见天还派驱逐舰或者巡洋舰出旅顺口挑衅示威,联合舰队是要往上以来,他立马调转屁股回去,顺便还用尾炮打你几炮,你又不能追,他在那岸炮的掩护范围里面呢,只弄得东乡和联合舰队的着急上火。
秋山真之天天在旅顺口外面看,后来给他看出名堂来了。俄国人出港挑衅的军舰行动很有规律。有了规律就能用,秋山向东乡出了个敷设水雷的主意。
其实从一开始军令部和联合舰队都打过大面积敷设水雷的主意,后来由于在公海上敷设水雷会引起国际纠纷才作了罢。这次秋山指出的地点在大清领海之内,东乡就抱着个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情,找了艘特务船蛟龙丸在第四,第五驱逐舰队和第十四鱼雷艇队的护送下去试着下了几颗水雷。
水雷是在4月21日深夜下的,工程到第二天一早才结束。刚要回去,一眼看到一艘出港遛弯的俄国驱逐舰。俗话说“贼不空手”,这不顺手牵羊才叫浪费呢,接蛟龙丸来的第二驱逐舰队的四艘驱逐舰雷,电,胧,曙就扑了上去,三十分钟以后那条可怜的俄国驱逐舰就从海面上消失了。这四条驱逐舰作了案以后刚要逃跑,从港里又冲出来一条7800吨的装甲巡洋舰巴扬号。四条驱逐舰在前面跑,巴扬号就在后面追,追出了13海里。眼看追上了的时候。出羽重远少将指挥的第三舰队的四艘二等巡洋舰,千岁,高砂,笠置和吉野接应上来了。巴扬号的舰长维仑上校根本就没有把这几艘甲午战争时代的小巡洋舰放在眼里,和四艘巡洋舰,四艘驱逐舰就干上了。
这时出羽少将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见11,000吨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挂着将旗出现了,嗯,是不是马卡洛夫大爷出来了?
是马卡洛夫出来了,他无论如何按捺不下心里的激愤。日本猴子也太欺负人了,在本老爷和全舰队,不,全旅顺人的眼皮底下欺负本老爷的部下,这要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我们斯拉夫英雄怕了你们了,当然也可能就是马卡洛夫中将觉得需要进行一次局部决战来消耗联合舰队的实力和提高远东舰队的士气,反正马卡洛夫下令:“出动,救人”,说着话带着舰队浩浩荡荡地就出来了。
出羽看到马卡洛夫亲自出马带着舰队出来了,不由得满心欢喜,赶紧下令舰队掉头,望远洋走,想空出打仗的地方。可是马卡洛夫远远已经看到了三笠号等联合舰队的战列舰只已经围了上来,就带着已经救出来了的巴扬号,又回去了。
一来是马卡洛夫心情过分激动,二来是当时情况也确实是十分紧急,马卡洛夫出来时居然忘记了在这种整个舰队被包围的情况下出击之前一定要做的扫雷工作。
这个疏忽是致命的,正在远处无可奈何地望着往回走的远东舰队的东乡和他的参谋们突然惊异地看到一股水柱冲天而起,在不到一分三十秒的时间内,俄国舰队似乎少了一艘军舰。
秋山真之对东乡说:“长官,看起来好像他们有一艘军舰触了雷”。
东乡说:“是他们的旗舰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
东乡有一支当时日本海军独一无二的德国蔡斯八倍望远镜,所以他看得清楚,而其他人呢,说来可怜,包括参谋长岛村速雄在内,都只是双倍的,看不清楚很正常。
旅顺要塞炮台上的俄国士兵们亲眼看到这对俄罗斯来说是最悲惨的一幕,所有人都跪下来在胸前划着十字:“上帝啊,怜悯你那可怜的仆人吧”。
俄国舰队的希望,俄国人的希望,刚刚上任的远东舰队司令官马卡洛夫中将就这么触雷身亡,看起来上帝已经忘记了俄罗斯人。俄国人很奇怪,他们拥有世界第二强大的海军,但却极其缺少海军高级将领,其中名副其实的海军高级将领而又能得到沙皇尼古拉二世喜欢或者认可的更是凤毛麟角,因此失去了马卡洛夫,俄国人就无法填这个空缺了。
俄罗斯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家,他有广阔的土地,丰饶的资源,强大的舰队,可是,没有海军军官,或者说海军将领。看起来满肚子勋章的中将上将不少,但沙皇都看不上眼。也不能怪沙皇眼界太高,其实俄国海军有史以来除了被日本炸死了的马卡洛夫中将以外一直到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提的起来的人物,没办法,大陆国家,海军不是主要战斗力量,出不了有名的将领很正常。
这边攻打旅顺的乃木中将又进展得怎样了呢?
从任何角度来说,第三军司令官的乃木希典中将和第二军司令官奥保巩大将是完全相反的一种类型。和沉默寡言,老让人想起来是不是该问问还活着不的奥保不同,乃木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中心。这倒不是乃木是一个什么了不起的宣传家,恰恰相反,和奥保一样,乃木也是一个极为木呐的人,不太说话。乃木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他能把所有的仗都打出一个戏剧性的结果,或者是莫名其妙的结果。西南战争时乃木当第14联队长让贼军把联队旗给弄跑了就是一个例证,要知道即使在后来的太平洋战争时,“玉碎”的联队像沙滩上的沙粒一样数不清楚时也没有一面联队旗被美国人弄到手的。
明治天皇死后,乃木因殉死而被日本陆军尊为“军神”。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乃木倒确实是头脑冥顽不化,不肯学习的日本陆军的一个典型代表。和外表上看上去的粗鲁不同,俄国军队其实具有极其柔软的大脑。南山攻防战一结束,俄国人就把战斗中的经验教训用到了旅顺:所有的火力点都改成了上面有盖顶的封闭式的。其实当初在修南山工事时就有过这种意见,但是被莫名其妙的“骑士精神”所否决,金州南山失守以后,旅顺所有的火力点都改成了上有盖顶的封闭式,旅顺的防守工事使用的混凝土量达到了20万吨。日本陆军装备的山炮野炮面对这这种工事也就只能帮人家打扫一下尘土而已。
是不是旅顺防务共事就是那么固若金汤了呢?也不是,在乃木刚刚接手攻打旅顺时,海军就向乃木提供了突破方案。从旅顺口外的海军军舰的舰桥上能够看见一个叫做203高地的制高点,而且这个制高点看上去没有防御工事。所以只要占领了这个制高点,拖几门炮上去居高临下地对着旅顺港内的俄国远东舰队打就行了,至于能不能实际占领旅顺则并不一定需要考虑。
但乃木从大本营陆军部接到的命令是“占领旅顺,驱逐远东舰队”,所以旅顺是万万要占领的,况且本官又不是从海军开饷,你们海军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从7月开始,乃木就指挥着第三军的第一,第九和第十一这三个师团以“一怕不苦,二怕不死”的大无畏精神,用肉体来挑战守备旅顺的俄国大炮和机枪。
肉体当然无法挑战大炮和机枪,无非就是用死尸往俄国人的工事前面填罢了。在场的外国观战武官都被这种作战方式吓坏了,他们看到的是一批又一批的日本士兵默默地走过来,冲上去,倒下来,然后又是一轮新的同样循环。
日本士兵的服从性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也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乃木并不只是在用别人的死尸填空,他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乃木胜典中尉和乃木保典少尉也被填在了里面。不要说本来就可以利用“军司令官”的地位做点什么文章,就是按照日本当时的军律,独子和同在战场上兄弟中的长子也是可以不上第一线的。但乃木不管这些,仍然很努力地填着,是不是在幻想着俄国人的炮弹子弹有耗尽的那天就不知道了。乃木无能,但乃木不自私。而同样无能的东条英机却为了逃避去太平洋前线而把大儿子东条英隆送到满洲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但是俄国人弹尽的那一天似乎没有到来的可能性。被日本包围了起来的旅顺城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子弹和伏特加。虽然城里的醉鬼和营养不良患者一样多,但是俄国人只要有了伏特加就能够忍耐下去。
第三军大量的减员,又被钉在了旅顺城外,大本营计划中的辽阳会战只好推迟到八月以后才能进行。整个计划乱掉了,而俄国本国的波罗的海舰队却已经改编成“第二远东舰队”或者“第二太平洋舰队”开始向远东来了。而且在这个时候,另一场虽然规模不大,但对以后的日本历史产生了深远影响的战斗正在日本海进行着。
十二。“浦盐舰队”
俄国远东舰队的母港有两个,旅顺和海参崴。因为冬天海参崴上冻,所以舰队主力在旅顺,但并不是说海参崴一艘没有,远东舰队的巡洋舰分队在海参崴。这支巡洋舰分队实力不容轻视,三艘重型装甲巡洋舰分别是排水量12195吨的俄罗斯号,11960吨的格罗姆鲍伊号和10993吨的鲁里克号,看吨位都几乎可以和战列舰比试了。冬天这个巡洋舰分舰队被冻在了港口里。这边旅顺口被联合舰队包围,那边波罗的海舰队还有好一段路要走,这时候号称世界第二大的俄罗斯海军能够自由行动的军舰就只剩下了海参崴的这几艘巡洋舰。
这个巡洋舰分舰队后来被日本人称做“浦盐舰队”,“浦盐”是日本人帮海参崴的俄文名称符拉迪沃斯克的汉字名称。这个浦盐舰队从战争一开始就积极地行动了起来,用破冰船压出了一条通路冲出了海参崴,在日本海沿岸打起了漂亮的海上游击战。
2月10日宣战的第二天,一条一千吨的运粮船奈古浦丸就在青森县沿海被击沉,第二天还有一条300吨的全胜丸挣扎着进了福岛港,告诉日本人除了被包围在旅顺的之外,俄国人还有能动,能威胁日本海上运输线(SEA LANE)的船。
甲午战争开始的时候,日本全国保有的船舶只有417艘,18万吨,战争中增加了101艘,17万吨。而日俄战争开始的时候,这个数字已经到了590艘和63万吨了,战争中又增加了182艘,34万吨。从这个数字就可以知道日俄战争对于海上运输线的依赖程度了,因此浦盐舰队的活动虽然一开始还是仅仅在日本海,但对战争的继续进行就形成了威胁。
而且俄国舰队的奋战对日本的打击在更大程度上是心理上的,国民们愤怒了。化大价钱养着你们海军,吃好的穿好的,现在有了事,你们连军人最基本的一点,保障国民生命财产安全都做不到,要你们干吗?你们是怎么回事?
这时开始有一个新词汇在日本流行开了:“露探”——“露西亚”的探子,意思大概相当于中文里的“汉奸”或者“内奸”吧,反正是阶级敌人。和所有战争时期一样,日本当时神经最紧张的就是这个“露探”。政府和大本营一再提醒人们要注意防备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露探”。
“露探”到底有没有,有过多少,一直到日俄战争结束100多年后的今天还是个谜,第一个回答当然是肯定有,因为旅顺口外的东乡平八郎有几次想发动夜袭,结果反而差点被俄国人打了埋伏,这就可以肯定有人泄漏了情报, “露探”还是有。第二个回答当然是肯定不会有那么多,起码不会像坊间所言,连联合舰队第二舰队队司令官上村彦之丞中将都是“露探”。
可是当时却有不少人很认真地相信三月份开始带着第二舰队去捕捉浦盐舰队的上村中将确实是“露探”,不是露探怎么会对几艘俄国小巡洋舰束手无策?老毛子大舰队都被无敌的帝国海军吓得躲在旅顺不敢照面,上村要不是“露探”这几艘破船能如此猖獗?不但运货的运兵的商船屡遭毒手,连第二舰队自己的运输船金州丸都在4月26日被浦盐舰队击沉了。于是不少热心人就到上村的家去扔石块,以表拳拳爱国之心,虽不能亲上战场杀敌,在这里敲掉几块“露探”家的玻璃也算尽了力了。
家里被爱国人士砸了个稀巴烂,老婆带着孩子避难到娘家去了的上村长官是生吞了俄国人的念头都有了。成天带着人马在日本海转来转去,可是没有雷达,没有卫星,没有GPS的时代,茫茫大海要找这几条行动毫无规律,专门捣乱的巡洋舰谈何容易。而且日本海特有的大雾,是俄国舰队的好帮手,金州丸被击沉的前一天,其实在朝鲜元山港外浦盐舰队和第二舰队擦肩而过,但由于浓雾,浦盐舰队成功地逃走了。
第二舰队只能靠感觉来判断浦盐舰队下次可能出现的方位,但是每次都扑空,弄得上村长官对自己到底是不是“露探”都快要开始怀疑起来了。
祸还不单行,第二舰队接受了这个任务以后,当然就离开了联合舰队在单独行动,军令部可以直接指挥它。这时候的军令部长就是甲午战争时的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伊东祐亨,已经是海军大将了。
伊东当司令长官时有点优柔寡断,畏敌不前。现在当上了军令部长又有点瞎参谋,算了几次卦都不准,还是东乡这时候显示出了山本权兵卫所评价的“东乡是个运气好的男人”这一点了,几次算的卦都挺准。但军令部和联合舰队同时做出了判断的时候,第二舰队只能接受军令部的判断,更要命的是,联合舰队不能直接和第二舰队联系,东乡在想什么,或者不如说秋山真之在想什么上村根本无从知道,于是上村就更加勤快地在日本海跑来跑去看看能不能运气好和俄国人打个照面。
俄国人也在跑,6月15日在对马海峡把陆军运输船和泉丸(3229吨)常陆丸(6175吨)和佐渡丸(6226吨)给劫了,船上的近卫后备步兵第一联队全部沉入海底,联队长须知源次郎中佐奉烧了军旗以后自杀。
俄国人的行动范围还在不断扩大。浦盐舰队在日俄战争期间总共出动了六次,前五次还都是在日本海,7月份开始的第六次出动给日本人留下了可怕的噩梦,俄国人直接就到了东京湾,在从7月20日开始的5天里,拦截了12艘各种船只,日本籍的船只当场击沉,其余德国英国籍船只则在抢光了东西以后看得上眼的船带着一起走。
这可是在首都的门口作案,京畿震动。实际造成的损失虽然很微小,但对日本朝野造成的心理震动确实无法估量的。这种心理阴影一直影响到太平洋战争,山本五十六考虑中途岛作战的心理因素就是因为害怕会有第二个浦盐舰队出现。
在整个日俄战争中的俄罗斯海军只有这个浦盐舰队还保持了俄罗斯海军的荣誉,或者说海军的荣誉。其他的远东舰队,第二太平洋舰队和第三太平洋舰队那三支舰队如果被称为海军是很丢人的。上村指挥的第二舰队对浦盐舰队根本无计可施。最后俄罗斯舰队被上村舰队咬上是在1904年8月12日,浦盐舰队为了接应从旅顺突围的远东舰队而发动了第七次出击的时候。
马卡洛夫死了以后,俄国远东舰队更加斗志消沉。根本就没有开出去打一仗的想法。当时有一个英国海军将军在《泰晤士报》上发表文章对俄国远东舰队的表现深为不解,文章说不是不理解俄国人的战术,而是不理解远东舰队的想法。俄国远东舰队实力和日本联合舰队实力相近,开出去决战哪怕全军覆没,日本联合舰队也将受到惨重的损失,变得根本不是这时候正在东来的波罗的海舰队的对手,这样黄海,日本海的制海权肯定落入俄国人手里,日本人将无法继续战争,总之“远东舰队有没有军人的自尊?”。
其实“俄国远东舰队和日本联合舰队实力相近”这句话都说的不一定合适,远东舰队到现在损失的舰只其实只有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一艘,在2月9日联合舰队的驱逐舰奇袭旅顺时受伤的几艘战列舰和巡洋舰都已经修好了,远东舰队的实力没有很大的减少。
实力大减的倒是日本联合舰队。马卡洛夫司令官和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号命丧于日本的水雷,也提醒了俄国人。俄国水雷敷设舰阿穆尔号的舰长伊万诺夫中校经过了一个月的观察以后也找出了联合舰队的行动规律,来和司令官商量。马卡洛夫死了以后远东舰队没了司令官,沙皇倒是又新派了一个,但是到不了任,还在海参崴呆着在呢。这边就以副司令维特格夫特代理司令官,代着代着就成了真的司令官。
伊万诺夫和司令官商量的地方是伊万诺夫的方案有点麻烦,他想在公海上敷设水雷。理由很简单,联合舰队无法进入岸炮的射程,而当时的领海宽度就只有三海里。维特格夫特本来就是消极悲观的性格,对这个计划能否成功根本就没有抱希望,所以也就糊里糊涂地同意了。
日本联合舰队这时已经犯下了严重错误,不管是参谋长的岛村速雄还是先任参谋的秋山真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和俄罗斯远东舰队一样在每天走同样的路。一来是每天在旅顺口外巡逻带来的疲劳,还有就是轻敌:“俄罗斯人有胆量敢在公海上敷设水雷?”。
但是执勤的驱逐舰提出来了这个问题,参谋部开始修改航路了。修改航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么大的舰队在限定了的范围内如何运动非常复杂,因此秋山真之作出的决定是:“加强扫雷,舰队航路5月15日以前维持原状”。
扫除了15颗水雷,可是没有人想到俄国人在这片海域上敷设了50颗水雷,所以悲剧就在5月15日发生了。
这天东乡没有值班。如果是东乡值班,很可能马卡洛夫的悲剧又要重演,从这点来看山本权兵卫所说“东乡是运气好的男人”这点确实不错。那天代理东乡的是第一舰队司令梨羽时起少将。梨羽自己坐着初濑,带着敷岛和八岛还有一大堆巡洋舰驱逐舰什么的就上路了。结果在老铁山附近,15,000吨的初濑首先触雷沉没,然后12,517吨的八岛触雷沉没,三分钟之内联合舰队的六艘战列舰损失了三分之一。
那几天是联合舰队运气最衰的日子了,触雷,相撞,连甲午战争时的功勋舰吉野号都被春日号装备的冲角给来了大开膛,舰长佐伯闇大佐和三百多官兵葬身海底。其余鱼雷艇,特务舰什么的就更多了。
这场仗还能打下去?
旗舰三笠当时在里长山列岛的临时基地,噩耗传来,参谋长岛村速雄吓得发出了惊叫,而秋山真之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从上任之后多少有点被部下们所看不起的闷葫芦矮个子老头东乡平八郎这时的举动很出人意料,当两位出事的舰长面无人色地来向司令长官报告时,东乡很平静地端出了一盘鸡蛋糕,亲自为两位闯了祸的舰长倒了两杯威士忌:“辛苦了”,两位舰长还没有醒过神来,东乡又加了一句:“别自杀,仗还要打下去”。
在场的英国观战武官都有点晕了,因为这到底是大将风度还是神经太粗已经弄不清楚了。但有一点能弄得清楚,就是东乡在告诉部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这场仗一定要打下去,这是军人的自尊所决定了的。
远东舰队有没有军人的自尊不知道,但肯定远东舰队很有军人的服从性,因为他们所作的一切也仅仅是服从皇帝陛下的命令罢了,而沙皇没有给他们出去和联合舰队决战的命令。他们有必要去和联合舰队拼命吗?
沙皇是没有给,可是旅顺要塞司令官斯托塞尔中将想赶他们出去。斯托塞尔觉得日本陆军之所以这么变态地咬着旅顺不放,就是因为有远东舰队这个灾星。没有了这帮灾星,他斯托塞尔的日子要好过多了。一天在陆海军联系会议上斯托塞尔火了:“我认为舰队应该出去迎击东乡舰队,如果远东舰队拒绝出战,就是对皇帝和俄罗斯的反逆行为。”
“我以海军的名誉发誓,决不能容许这种对海军的诋毁”,司令官维特格夫特涨红了脸。
“海军还有名誉吗?几只躲在旅顺的池塘里的鸭子也要谈名誉?”斯托塞尔尖利地回应。
但城外的乃木还在固执地攻城,不断地向大本营要求给他增派准备填到旅顺外围的补充部队,就是不肯听海军的有关先攻击203高地的建议。海军只好将船上的15公分,12公分舰炮拆下来组成“海军陆战重炮队”去帮除了山炮就是野炮的乃木。海军的舰炮口径大,射程远,能打到旅顺市内,有时候不小心还能落到海里,碰巧了还落到军舰上边,这下远东舰队才真坐不住了,正好8月8日沙皇通过阿列克塞耶夫总督向远东舰队发出了“立即出航,去往海参崴”的指示,远东舰队这就要准备上路了。
威特格夫特中将带领着旗舰太子号(Tsesarevich),列特维山号(Retvisan),佩列斯维特号(Peresviet),胜利号(Pobieda),波尔塔瓦号(Poltava)和塞瓦斯托波尔号(Sevastopol)这六艘战列舰,还有4艘巡洋舰迪亚娜号(Diana),维诺克号(Novik),阿斯克里特号(Askold)和帕拉达号(Pallada)以及一对驱逐舰和一艘医院船蒙古人号于8月10日一大早就开出了旅顺港外往东而行,企图从对马海峡去往海参崴。
在港外巡逻瞭望的驱逐舰白云号发现远东舰队的行动以后,立即发电给第三战队出羽重远司令官,出羽再向在里长山临时基地的三笠转发了这份电报。
而联合舰队主力已经出动了,因为前一天晚上在旅顺口外的另一艘鱼雷艇已经观察到旅顺港内煤烟弥漫,看起来像远东舰队的锅炉都升了火,就直接向三笠报告了这件事。已经睡觉了的秋山真之接到值班军官的报告以后立即指示:“所有军舰立即升火,随时准备行动,在防护栅栏两边点上松明,打开栅栏,赶快报告长官和参谋长”,说完又睡觉去了。
满腹狐疑的值班军官再去报告东乡和岛村,谁知道都是同样的回答:“照秋山参谋说得去做就行了”。
联合舰队现在只有4艘战列舰,加上两艘刚刚靠英国人帮忙,强行从阿根廷海军手里转买来的两艘7,700吨的装甲巡洋舰春日号和日进号,单纯从主力舰只的只数和吨位数上日本丝毫不占优势,炮火更是劣势。战列舰的12英寸(30.5公分)主炮,俄国舰队有24门,而日本只有16门,但日本已无退路,在波罗的海舰队到达以前一定要消灭远东舰队,或者是被远东舰队消灭。
中午12:30,联合舰队和远东舰队在面对大连的遇岩群礁西北10海里处相遇。
日本是孤注一掷,你死我活。但没有想到俄罗斯舰队没有拼命的打算,所以这场海战从一开始就是日本的错误的连续。
首先,东乡平八郎就没有估计到远东舰队这次是在执行“撤往海参崴”的命令,以为他们只是惯例的出海骚扰。因此这次看到远东舰队跑出来这么远,有点喜出望外,一来出了远洋。作战的场地有了,二来只要注意远东舰队的动向就可以不让他再逃回旅顺口,至于联合舰队能不能镇在海战中获胜,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联合舰队也有一定的解决方法。但是这些方法都还是方案,是不是行得通就看这次海战的结果了。
首先就是“丁字战法”,这是个理论上在局部地区形成以多打少的战法。对于一字纵队前来的敌舰队,想办法使己方舰队的一字纵队形成丁字上面的一横,这样在炮战时,己方几艘军舰的大炮可以同时对付敌方一艘军舰,而敌方由于一字纵队,排在后面的军舰上的舰炮有力使不上。到后续舰只赶上来了,前面一艘也已经被打沉了或者被打残了,就这样的一个循环往复。
但丁字战法的阵势不是那么容易排得出来的,一般两舰队都是成纵队相对而行,要和敌舰队成丁字就必须在敌舰队前面来一个90度的转弯,在转弯完成以前己方舰队由于互相干扰无法对敌舰队发动攻击,而且由于一字纵队的特点,转弯的位置是固定的,这个固定位置就是提供给敌方舰队的一个活靶子,太近了不行,太远了则敌方舰队可以进行规避运动,还是排不起来。这个“敌前大转弯”的时机就成了丁字战法能否成功的关键。
在这次黄海海战中,东乡的“敌前大转弯”的时机把握得很不好,不仅时机不好,而且弯子转得太大,从而造成海战的失败。时机把握不好的原因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战术,转弯太大则是出于东乡在一开始对俄国舰队的目的判断失误。东乡歼敌心切,始终提防着远东舰队溜回旅顺口去,因此在大转弯时始终看着俄国舰队的最后面,时刻准备万一情况有变,就先插到俄国舰队和旅顺口之间,切断其退路,逼着俄国舰队决战。
谁知道这天俄国舰队急急忙忙地是在朝海参崴赶路,既没有准备和联合舰队打一仗,当然更不想回去。因此在东乡往西南方向做横切时,俄国舰队是反过来往东北方向避开联合舰队;东乡见势不好,13:00再下令全舰队再同时左转90度,这样一来就从一字纵队变成了一子横队,然后再一次全舰队同时左转90度重新成为反方向一字舰队,本来在队形尾部的巡洋舰日新号这一下成为了队首,旗舰到了队形的最后面。这个队形势很要命的,因为旗舰落到了最后,所以其实是无法打仗的,但情况太紧急,好在当时已经有了无线通讯装备,东乡只能依靠无线通讯来指挥日新号。
当时的俄国舰队不能叫做在撤离,应该叫在逃跑。逃跑的人的动作最灵活,当东乡第二个弯转好往东北方向准备摆第二个丁字时远东舰队突然转头向南,东乡以为远东舰队要回头逃回旅顺,13:30赶紧左转了一个180度准备回头去堵,谁知道远东舰队又回头直往东南方向,东乡这时候才意识到远东舰队不是来决战的,他是在向海参崴方向逃跑!但是已经为时过晚,这两个大弯一转,日俄舰队间的距离拉到了15,000米以上了。俄国舰队这几个漂亮的规避动作成功地迷惑了一直有远东舰队肯定要回旅顺的成见的东乡平八郎,从联合舰队的拦截中成功地穿了出去,联合舰队还要想消灭远东舰队的话,就要看能不能追得上去了。
东乡,岛村和秋山这下傻了,远东舰队如果逃跑成功,就意味着日俄战争是日本失败,因为在舰队如果还在旅顺口里面还可以指望乃木的陆军,一旦放虎归山,则对这支远东舰队是一点办法就没有了,再加上正在开过来的波罗的海舰队,日本海军除了全军覆灭是没有其他出路的,海军一完,困在满洲朝鲜苦战的弹尽粮绝的陆军除了玉碎之外就是投降了。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远东舰队溜掉,一定要追上去打。
但是远东舰队已经跑出几乎十海里以外去了,怎么追法?当时日本联合舰队的速度在17节左右,比远东舰队的16.5节要稍微快一点,但是要追上这10海里就需要20个小时,现在已经是15:30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黑下来了,就是说远东舰队已经成功地逃脱了天罗地网。
顺便说一下这个在航海上用的距离单位“海里”和速度单位“节”是怎么回事。海里(NAUTICAL MILE)相当于1,852米,“节”(KNOT)就是每小时海里,是不是有点怪里怪气?现在除了美国之外几乎全世界都普及了公制,但是海上为什么不用公制,还是用海里和节呢?这是因为方便。地球的表面圆周长据说是四万公里,分为360度的经纬,一度60分,除一下就正好是1,852米,就是说一海里就是地球表面经度或者纬度相隔一分的距离。而海上两点间的最近航线是所谓“大圆航线”,就是通过这两点以及地球中心的园截面,所以知道了两地的经纬度,就知道了这两地间的最短航线的距离——相隔多少分就是多少海里,再除一下船速,所需时间就出来了,就是这么方便,所以海事上还是用海里和节。
言规正传,正当东乡带着联合舰队在几乎是绝望似地追赶远东舰队的时候,17:30,奇迹出现了。早已从视野里消失的远东舰队居然又远远地出现了在海平线上——联合舰队追上了远东舰队。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这真叫运气。正在全速前进的远东舰队突然出故障了,8月7日在旅顺港内被日本海军支援陆军的舰炮击中过吃水线下的部分,只是临时采取了一点补修措施就出来的战列舰列特维山号突然修补处发生漏水,无法前进了,全舰队都停了下来等他临时抢修,到抢修结束可以继续以正常速度前进时,联合舰队已经又追上来了。
维特格夫特中将是一个极其不合格的将军,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做,和应该做什么。撤往海参崴是沙皇的命令,但维特格夫特从来就没有去考虑过这道命令的深层含义。他只是带了人往海参崴跑,在有军舰发生故障的情况下他也没有考虑过是否应该抛弃这艘出故障的列特维山号来拯救整个舰队,因为他的皇帝陛下没有给他这条命令,所以他一定要,起码从主观上,把全部出动了的舰只带回海参崴去。
其实在出动以前有人提出建议,说应该把舰队分成两个部分,低速舰先出港吸引联合舰队的注意力,掩护真正有战斗力的高速舰逃走。但这个主意被维特格夫特中将否决,理由是“皇帝希望将每一艘都带回海参崴”,于是就大嫂大妈一起走,结果是谁都走不掉。
17:30分,远东舰队殿后的波尔塔瓦号用尾炮向联合舰队开火,开始了第二轮战斗。18:37分俄国人的真正悲剧发生了,一颗30.5公分巨炮的炮弹直接击中了旗舰太子号的司令塔,维特格夫特及其所有的参谋人员全体死亡,更加不幸的是太子号的舰长死的时候还握着舵轮,就这样向左边倒了下来,旗舰太子号就向左舷划起了一个巨大的圆弧。
因为是远东舰队的司令部和太子号的舰长全体阵亡,无一生存者,所以太子号上居然没有人知道,其余后续舰只就更加不知道了,大家都跟着旗舰做起了圆周运动,一直到四号舰佩列斯维特号差点撞上旗舰人们才开始怀疑旗舰是否出了问题。佩列斯维特号上的舰队副司令官弗托姆斯基少将果断地挂出了“接管舰队指挥权,跟我来”旗号,全舰队往右调头,这回可真是回旅顺了。
这时,以三笠号为首的主队已经压住了远东舰队的北方,浅间号和第五战队已经占据了西北,第三战队也包抄了东南,整个远东舰队处于被包围的态势之中,好不容易整好了的准备回旅顺的阵型被冲得七零八乱,只好各自为战,自逃生路。
可是这时候天也已经黑下来了,靠目视已经无法分辨双方舰只,于是联合舰队的战列舰巡洋舰等大型舰只退出战斗,一直跟在旁边的驱逐舰,鱼雷艇像群狼似的就扑了上去,打了整整一个晚上,鱼雷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战果怎么样?嘿嘿,零,俄国军舰连被蹭掉皮的都没有。到了第二天连司令塔都被打没了,舰队司令和舰长统统去见了上帝的旗舰太子号都想方设法进了胶州湾,结果给德国人解除了武装,同时被解除武装的还有三艘驱逐舰;巡洋舰阿斯克里特号和一艘驱逐舰在上海被解除了武装,另一艘巡洋舰迪亚娜号甚至去了西贡。只有被联合舰队称赞为“最勇敢的巡洋舰”维诺克号在胶州湾拒绝被解除武装,装好煤炭以后再度出港,结果在日本海被日本军舰追踪时搁浅。其余远东舰队的五艘战列舰和一艘巡洋舰又回到了旅顺。
怎么会打出这么一个结果?这其实也反映了日本海军在发展上的力不从心。日本海军发展已经超过了国力的发展,这不仅仅表现在购买,维护军舰的预算规模上,也表现在了军官培养的规模上。海军军官和陆军军官不同,培养费用非常昂贵,所以贫穷的日本无法随心所欲地培养需要的海军军官,海兵的毕业生们被这十几年来像炸起来了的龙虾片一样在膨胀的战列舰巡洋舰优先使用,驱逐舰和鱼雷艇轮不到。所以在作战之前,虽然东乡已经悬赏金鵄勋章,但在作战时驱逐舰长和鱼雷艇长们还是害怕俄国人的大炮,没有人敢靠近了施放鱼雷,结果打的全是空炮,甲午战争时夜袭威海卫的鱼雷艇部队已经不存在了。
当时联合舰队的驱逐舰长,鱼雷艇长们的质量低劣还不仅表现在胆小怕死上面,在战略素养上也是几乎为零。那么多舰长艇长,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远东舰队的绝大部分舰只肯定要回旅顺港,完全可以用自己比俄国大舰在速度上要快一倍还多的优势,抢先在旅顺口外埋伏等待,而是大家都一齐凑热闹,在黄海上跟着俄国军舰跑。
日本海军也看出了这一点,后来远东舰队被歼灭以后海军对驱逐舰队和鱼雷艇队作了大换血,换下了全部驱逐舰长和鱼雷艇长,换上从大舰上调下来的海兵毕业生,并且又恢复了海兵毕业后在大舰接受基本培训后立即派往驱逐舰或鱼雷艇的传统,以加强驱逐舰和鱼雷艇的力量。
但是问题的真正根子不在这儿,而是日本是在小马拉大车,他没有大批培养优质海军军官的国力。和招生人数从来只会增加而绝不会减少的陆士不同,海兵是有点风吹草动就减少招生,所以在战后经常能够听到海军们在抱怨什么什么时候少招了生,弄得某某舰队无法编制什么的。所以在后来对波罗的海舰队的日本海大海战中,驱逐舰和鱼雷艇打得有声有色,帮俄罗斯人建造了一个活地狱。
黄海海战打的很不好,但是日本人割草打兔子弄了一个贴水,那个浦盐舰队被日本人弄没了。
东乡自从判断出远东舰队是要往海参崴撤退以后,就估计出了浦盐舰队要到朝鲜沿岸来接应的可能性。所以在上村带领的第二舰队也赶到黄海海战现场时,立即让他到朝鲜沿岸去等待浦盐舰队的到来。果然不出所料,8月14日凌晨04:25,第二舰队的出云,吾妻,常磐,磐手朝鲜忧陵岛在朝鲜蔚岛附近海面确认到了浦盐舰队的三艘巡洋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第二舰队司令上村彦之丞和参谋长佐藤铁太郎可算被这帮老毛子给害惨了,说什么今天也要为家里的那几块玻璃报仇。
浦盐舰队这次出战不是来骚扰的,是来接应本国的远东舰队,可是又不知道黄海海战的结果,眼看舰数,总吨位都比自己大得多的日本舰队上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但是甭说数量上就有了差距,就是同样的舰数炮数俄国舰队也打不过日本舰队。理由有以下几点:
首先俄国舰队的命中率就比联合舰队的低,日俄战争以后的统计表明,俄国舰队的命中率只是日本舰队的26%。还有炮弹的爆炸力问题,俄国海军当时使用的是普通的黑色火药,而日本海军在日俄战争中使用的是所谓“下濑火药”。就是100%苦味酸的TNK炸药。苦味酸炸药在爆炸时产生高温高热,还有大量黄色的刺激性气体,所以日本的炮弹对军舰装甲的穿透力并不一定强,但是一旦在舰上爆炸开了就是一片火海和让人窒息的黄色烟雾。打到哪儿烧到哪儿,能把舰炮的炮管都烧弯烧化。这次的浦盐舰队就是这样,三十分钟的炮战以后,鲁里克号就被命中舵机,起火进水,无法继续操纵,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几次想救援都没有成功,反而反而挨了更多的炮弹。
应该说俄国海军是很勇敢,也很善战的,俄国海军的问题是作战指挥主官除了死于联合舰队水雷之下的马卡洛夫之外几乎没有一个合格的。这次的浦盐舰队司令官埃森和远东舰队司令官维特格夫特一样,在作战时不知道如何处理受伤的己方舰只。这时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还有基本全身而退的机会,但是他们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而第二舰队一方还又来了援军,浪速号和高千穗正好赶到,上村把受伤的鲁里克交给这两艘援军,自己带着援军去追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但是后来因为出云号上的炮弹快要见底,才放弃了追击。但俄罗斯号和格罗姆鲍伊号其实已经成了废舰。虽然最后逃回海参崴,但受损实在太重。两艘巡洋舰的甲板上几乎都给日本弄平了,俄罗斯号三根烟囱全部被炸,格罗姆鲍伊号的两座蒸汽机不能工作,两艘舰上的大炮都成了铁疙瘩,这两艘巡洋舰都成了无法修理的废舰。从此以海参崴为基地的俄国远东舰队巡洋舰分舰队已经不存在了。而远东舰队本身则还在旅顺港内。
乃木还是在很认真地攻打着旅顺,拒不听从海军的先打203高地的建议。实际上这座很不起眼的只有海拔203米的小山包除了在旅顺口之外的海面上能注意到之外,确实连俄国人在一开始都看走了眼,没有建造防御工事。随着战事的发展,俄国人终于认识到了203高地的重要性,在乃木坚决不打203高地的时候,俄国人又把203高地也变成了一个混凝土堡垒。最后满洲军总参谋长儿玉源太郎亲自赶到第三军,以满洲军的名义命令第三军先进攻203高地以后,203被日本人称做了“尔灵山”,因为就在这一个203高地,日本人又填进去了不知道多少条命。第七师团11月从旭川调来,仅仅经过五天,就从15,000人减员到了1,000人!
后来不得已儿玉只好解除乃木的职务,使用从国内调来的28公分重炮,只花了24小时就在11月30日占领了203高地的东翼。203高地的最后完全占领是在12月5日,日本人在山顶上架上为了攻城特地从国内搬来的28公分重炮,对着山下的远东舰队就轰了起来,陆军不认识军舰,指挥炮击的是后来的元帅海军大将,甲级战犯,当时的海军大尉永野修身。只花了三天工夫,到12月8日为止,除了战列舰塞瓦斯托波尔号冒死冲出旅顺港后来在港外被鱼雷艇击沉之外,其余舰只都在三天内被击沉,旅顺的俄国守军也在1905年1月1日向乃木正式投降。
自此,俄国在远东地区的海军力量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联合舰队要准备对付的是不远万里而来的波罗的海舰队,也称“第二远东舰队”或者“第二太平洋舰队”。
那支舰队是怎么回事?现在到哪儿了?
十三.疯狗舰队往东来
沙皇俄国有3支舰队,远东舰队,波罗的海舰队和黑海舰队。每一支舰队的单纯力量数字都可以和联合舰队比上一下。日俄开战后不久的1904年4月30日,原远东舰队改编为第一太平洋舰队,波罗的海舰队的主力舰只苏沃洛夫公爵号等改编为第二太平洋舰队,为了称呼上的方便,我们还是称其为“波罗的海舰队”。10月15日,波罗的海舰队由现在的拉脱维亚的利耶帕亚(Liepoja)出发,开始了人类历史上首次18,000海里的大舰队远征。
出征前,沙皇尼古拉二世到现在的爱沙尼亚首都,当时也是波罗的海舰队的一个重要基地的塔林亲自检阅了将要远征的波罗的海舰队的雄姿。包括七艘战列舰。其中苏沃洛夫公爵号,亚历山大三世号,波罗季诺号和鹰号这四艘排水量13,516吨的战列舰被号称为世界上最强的战列舰的总共38艘各种舰只波罗的海舰队是俄罗斯海军被人尊为“世界第三海军”的最大理由。尼古拉二世自豪地看着他的舰队,对将士们说:“到东方去,把那些破坏俄罗斯和平的东方异教徒埋葬在海里”。
沙皇尼古拉二世陛下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新上任的舰队司令官,罗杰斯特温斯基少将,不对,应该是中将,前两天刚刚晋的级,是不是那么有信心就不知道了。
从任何方面来说,罗杰斯特温斯基都应该是中国古代宫廷里常有的那种“宠臣”。虽然维特伯爵对他的评论是:“很难找到像罗杰斯特温斯基似的笨蛋”,但挡不住沙皇的宠爱。尼古拉二世宠爱罗杰斯特温斯基的理由是很俄罗斯的,俄罗斯人老有一种古怪的自卑感,总觉得自己太粗太苯,因此在沙皇的宫廷里,凡有德国血统而又身材苗条的就极易得宠,很不幸罗杰斯特温斯基同时具备了这两项条件。
尼古拉二世是一个极为野心勃勃而又没有具备必要的能力的人,他和当时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正好是一对都想向海洋发展的大陆国家的皇帝。1902年7月24日,两个表兄弟(当时的英国国王乔治五世也是他们的表兄弟)在利耶帕亚见面,各自带着自己的舰队,为了便是亲热,两位表兄弟皇帝特地身穿对方国家海军的军服出场,最后分手时威廉二世打给尼古拉二世的灯光信号是:“大西洋舰队司令向太平洋舰队司令致敬”。
所以在尼格拉二世看来,远东,特别是俄国边上的满洲,朝鲜这些远东地区就是上帝赐给俄国人的,怎么现在跑出来了一个什么日本要和俄国人争抢,是可忍孰不可忍?特别是尼古拉二世对日本印象极坏,1891年5月11日,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去日本访问被那些无法无天的日本人在大津砍了一刀他可没忘记。现在这位他极其喜爱的罗杰斯特温斯基向他献上了编制第二太平洋舰队,去远东和第一太平洋舰队一起夹击日本联合舰队的计策,他如何不满心欢喜,言计听从?
但是出主意的罗杰斯特温斯基少将本人是不是真的相信他自己的主意就是一个问号了。他是沙皇的伺从武官,以英俊的面容和潇洒的身材出入于宫廷,伴随在沙皇身边,这个主意肯定能够得到沙皇的进一步宠爱,成功不成功的与他罗杰斯特温斯基有何关系,反正如果打了败仗就是指挥官无能。但他可能没有想到沙皇回任命他,一个少将去担任这支大舰队的司令。
其实说到这点,尼古拉二世陛下的气还正就不打一处来:白养活这么多将军,居然没有一个人出主意,眼看着远东舰队要完蛋也没人心疼,就只有罗杰斯特温斯基一个人为朕分忧,这个舰队司令就让罗杰斯特温斯基来当。什么?只是少将,不能当舰队司令?朕是什么?朕就是绝对,朕晋升他当中将,眼红死你们。等他回来,朕还要任命他当上将,当元帅。
其实没人出这个主意的原因并不是像尼古拉二世想象的那样众将无能,而是除了相信俄罗斯舰队去了远东能够胜利的沙皇这一个,还有半信半疑的罗杰斯特温斯基算半个,全加起来一个半人之外,全俄罗斯就没有人相信这是个好主意!
这么多船能绕地球几乎一周开到远东吗?半路上会不会散架?俄国海军军官们担心的是打仗以前的事,舰队都散了架还打什么仗?但没有人出来反对,沙皇是永远正确的,俄罗斯是不可战胜的,这也能反对?大家还是闭嘴吧。
被改名为第二太平洋舰队的波罗的海舰队,就这样踏上了遥远的征程。
自打10月15日从利耶帕亚启程,波罗的海舰队内部就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这支舰队现在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谣言市场。不知从何而来的谣言,在所有舰只和官兵之间传播,其内容的荒诞程度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比如说日本的鱼雷艇或者驱逐舰已经埋伏在丹麦海峡等着他们去送死,或者是埋伏在北欧的其他什么地方。反正全能的,恐怖的日本联合舰队甚至不会让他们出波罗的海。至于联合舰队还在为远东舰队抓狂这个事实,或者是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相信。总之,舰队上下的气氛就是恐怖,或者说极端的恐怖。
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的害怕不亚于舰队里的任何人。
本来恐惧心理对统帅不是什么坏事,不如说超出常人的恐惧心理是成为好统帅的必要条件。只有出于恐惧,才能够充分地估计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做好应变的准备。但是优秀的统帅和糟糕的统帅的区别在于优秀的统帅能够成功地掩饰内心其实超人一倍的恐惧感,激励(或者说忽悠)部下去战斗,反过来不能够掩饰自己的恐惧心理的统帅就是最糟糕的统帅,很不幸罗杰斯特温斯基就是一个不能掩饰恐惧感的人。
罗杰斯特温斯基下达的命令是:“睡觉不准脱衣,所有主炮副炮全部脱去炮衣,实弹上膛,瞄准每一艘靠近的船”,因为每一艘船都有可能是日本驱逐舰或者鱼雷艇。在驶出波罗的海的五天五夜里,整个舰队就是在这一种无可名状的极度恐怖中熬过来的。因为波罗的海是内海,丹麦,瑞典,芬兰,德国,英国等沿岸国家的各种船只在穿梭不停,而每一艘船只都可能是来灭这么一支大舰队的日本小驱逐舰,这种积累起来的恐怖和疲劳终于爆发了。
驶出波罗的海以后,舰队经过北海。北海是一个大渔场,十月又是不遇的黄金季节,北海渔场挤满了渔船,而每一艘新出现的渔船都会让俄罗斯驱逐舰像抽疯一样地突然兴奋起来。而罗杰斯特温斯基对这种充满了警惕的舰队表现似乎十分满意。
10月21日晚上,俄罗斯舰队经过一片被称作“多戈浅滩”(DOGGER BANK)的浅滩,北海这种浅滩不少,都是鱼类生息的好地方。这时由于机械故障而落在了后面的工作船堪察加号突然发出了一份无线电报:“遭到日本驱逐舰袭击”。罗杰斯特温斯基立即询问:“速报告敌舰数量以及方位”,堪察加号的回答让整个舰队都倒抽一口冷气:“八艘,从所有方位”。
顿时所有舰只都打开了探照灯乱照,在探照灯的照射之下,只见确实有一群小船的影子,一直是实弹上膛的俄国军舰不由分说就打了起来。
那群小船是大约四五十艘正在捕捞鳕鱼的英国拖网渔船,都只是些100吨左右,七八个人的小船,人家在自己家门口打鱼,也不知道犯着谁了,一顿炮火从天而降。离俄国舰队最近的仙鹤号(CRANE)最倒霉,被击沉,船长和另一位船员死亡。但受到了一支全副武装的巨大战列舰舰队攻击的英国拖网渔船们也就只被打沉了这一艘,死了三个人。俄国舰队的攻击力量也就可见一斑了。
这时不知从鹰号战列舰上又发出来了“发现敌人巡洋舰,正在向我攻击”的信号,原来鹰号昏天黑地的把边上的阿芙乐尔巡洋舰也当作日本人了,又转调炮口,向阿芙乐尔打了起来,阿芙乐尔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人家后来连冬宫都敢打,还怕你个鹰号战列舰?赶快还击,一顿乱打,俄国舰队也饶上了一个士兵和一个随军牧师两条命。
如果说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完全是草包也不是事实,罗杰斯特温斯基从听到“发现敌人巡洋舰”这句话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立即下令停火开灯,开了灯一看才知道真是打了自己人,再一看对面,那有什么日本的鱼雷艇,不就是些可怜的英国小拖网渔船嘛。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海扁的那些英国鱼花子,扯着半旗哭着就回了家。第二天早上,整个英国就沸腾起来了,堂堂七大洋主人的大英帝国的渔民,居然在自己家门口的北海被海盗打了劫,这还了得。
话说回来,这帮海盗的水平也真次,一个战列舰舰队打了半个晚上,居然就打沉了一艘渔船,死人才四个?英国人想不出这些人到东方去干嘛,难道说日本人也都拿着一些捕鳕鱼的拖网渔船?否则这些俄国笨蛋就没有一点的胜利可能。
因为事情出在dogger bank,所以罗杰斯特温斯基中将就得到了一个“疯狗”(mad dog)的诨名,他所率领的这支舰队也就很自然地被命名为“疯狗舰队”。对于这支攻击渔船队而且没有采取任何救助手段来求助渔民的战列舰队,英国人做出了激烈的反应。英国海军当然是动员起来了,英国外交部照会俄国驻伦敦大使:“事情没有得到妥善处理之前,波罗的海舰队不准继续航海,否则一周后大英帝国进入和俄罗斯帝国的交战状态。”
大英帝国本来就是日本的同盟国,只不过没有直接和俄国交战的义务。实际上英国也没有和俄国直接交战的准备,所以后来法国出来调停,英国也就接受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大损失嘛,就是乘机敲竹杠。
所以除了罗杰斯特温斯基倒霉之外没有别的说法,罗杰斯特温斯基们决不是海盗,他们只是由于过度恐惧而进入了幻觉而已,但是罗杰斯特温斯基最不幸的是他得罪的是海上霸主,现在他不得不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俄罗斯的面子和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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