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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

_8 张笑天(现代)
蓝道行一字一顿小声地说:“《清明上河图》。”
严嵩既惊讶又气愤,又显得很惊慌,心里都骂他祖宗三代了,嘴上却得敷衍说:“我哪有《清明上河图》?连皇上都在寻找《清明上河图》的下落,我有了不上缴朝廷,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蓝道行诡诈地说:“欺不欺君,每个人心里都有数。没有就算了,也不必为难。”
蓝道行说完,追皇上的轿子去了,严嵩弄得六神无主起来,腿也发软了,两脚像踩着一团棉花一样无力,恨得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乾清宫净鞭三响,在众多宫女、太监簇拥下,许久不露面的嘉靖皇帝登上了御座。百官在严嵩引领下舞蹈山呼万岁毕,严嵩暂时把一肚子烦恼忘掉,强打精神出班奏道:
“我主圣明,当今盛世,海晏河清,万民富足,祥瑞之气一再呈现,今东南浙境又现白鹿一头,与向年所现互为彰显,今浙江按察使胡宗宪特来京师献祥瑞之白鹿,敬请我主收纳。”
嘉靖皇帝道:“进献上来吧。”
一时吉庆之乐大作。
二十四个穿吉服的太监抬着白鹿笼子从殿外走来。文武百官争相启踵观看。胡宗宪缓步走在白鹿笼子前,他很风光,显然注意到了四面八方投向他的目光,有点陶醉。不知他是否分辨出那并不相同的眼神,有艳羡的、有嫉妒的、也有轻蔑的。
白鹿置于丹墀下,胡宗宪跪下叩头:“臣胡宗宪祝圣上万寿无疆!”
嘉靖皇帝走下龙椅,来到丹墀下,围着白鹿转了一圈,面露喜色。当他走回去,坐到御座后,开口道:“好啊,我朝自太祖开基以来,国富民丰,上苍才一再示瑞,朕记得,我朝十年,郑王朱厚烷献白雀,荐之宗庙。我朝十二年河南献白鹿,朕再告瑞于太庙,今胡宗宪又一次献白鹿,朕将亲自告谢玄极殿,还要遣官分告各庙。各官有贺表可上。”
众官再次山呼万岁。
嘉靖皇帝道:“胡宗宪忠敬献瑞有功,抗倭有功,着即升为浙江巡抚。”
胡宗宪叩头谢恩。
一个大臣出班奏道:“工部为整修黄河事,有事要奏……”
但嘉靖皇帝随即起身:“朕去太庙告瑞了,有事要奏的叫通政司或内阁封奏给朕。”
众官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嘉靖皇帝拂袖而去。
(四) 戚继光(45)

戚继光刚告别谭纶回到山东会馆,徐渭替胡宗宪取“公事”来了,有了“公事”,才可去兵部领饷银。
戚继光迎到大门口,一再称谢,这等小事,怎么敢劳动文长先生呢?
徐渭却毫不介意,这算什么?他说自己是胡宗宪幕宾,本来就是办杂差的。
事实上,徐渭白跑了一趟腿。戚继光不得不托徐渭向胡大人道个歉,领饷银的“公事”丢了,胡大人再有门路,也是空口无凭啊。他想再找找看,实在找不到,只好派人回山东去补办了,实在对不起了。
他没法说送给沈四维银子时,误把装有“公事”的牛皮口袋也送出去了,那和做官把印丢了一样,太有失体面了。
徐渭坚持不肯进去喝茶,抱拳后上了轿,劝他别着急,慢慢找,总会找到的。实在找不到,派人回山东去补办一份,也不是什么难事,顶多耽搁些时日。
戚继光送到大门外,目送他轿子走远才返回,一边走一边思忖,沈四维住在哪里呢?京城太大,打听都无法打听。
住在城隍庙里的沈四维和李芳菲正要送还领饷“公事”呢。她二人卖了首饰,都换上了新衣服,看上去又是大家闺秀模样了。
李芳菲催她别再磨蹭,马上进城去。李芳菲说,人家丢了“公事”,不得急疯了呀?不马上去送,多对不起人哪!这一说,沈四维决定马上进城。李芳菲央求沈四维,她也想跟去,理由是一个人留在破庙里害怕。
没想到沈四维很痛快地答应下来,李芳菲不去,她还想拉着她去呢!
李芳菲大出所料:“真的?”
沈四维有她的打算,只是不能对李芳菲明说就是了。她告诉李芳菲,当然是真的。不过,她得听话。做不到,就别跟去了。
李芳菲说:“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还不行吗?”
沈四维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呀,到时候不许反悔。”
送走了徐渭,戚继光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
跟随他的百户陈子平问他,今天是否动身回山东?此前他已告诉陈子平,有可能派他返回卫所去补办“公事”。
但戚继光又说不忙,让他再等等。
陈子平已不抱希望,不敢指望那女的会把公文再送回来。
戚继光很自信,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她会来的。
陈子平说,若来,早来了。
戚继光判断,她是忙于给父亲收尸,哪有工夫啊。再说,那张给兵部的文书,对她不过是废纸一张,毫无用处。
陈子平是怕再耽搁下去误事,人家胡大人好不容易答应帮忙通融兵部了……
戚继光有些不耐烦了:“我说过了,她肯定会送来的。”
这时,忽然有人在窗外说:“戚大人没外出吧?有两位小姐来访!”
戚继光兴奋地跳起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还愣在这干嘛?还不快去接客!”
陈子平前脚出去,戚继光后脚又追了出来:“算了、算了,还是我亲自去接吧。”
(四) 戚继光(46)

这是首辅严府后院一间密室,尽管这里远离住室,密闭的房子里一阵鬼哭狼嚎的动静还是传出很远,屋梁上吊着人,正是管家,地上也跪着几个人,打手们用皮鞭蘸凉水抽打着。
《清明上河图》的泄密,让严嵩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出是从哪里跑的风。他连忠心耿耿的管家也不敢信任了,他必须拷问出这个“家贼”来。
一时拷问不出结果来,严嵩愁眉不展地在地上踱来踱去。
严世蕃脚步匆忙地进来,问他父亲,是什么事这么急,非叫他放下手里的事,急如星火地赶来呀?有好几个奏折等着批呢。
严嵩沮丧地告诉儿子,祸事临头了,说话时,舌头都打颤了,灰暗的眸子里恐慌又绝望。严世蕃还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不冷静,情绪如此失控。
严世蕃问:“怎么了?”
严嵩恨恨地骂道:“蓝道行这王八蛋,他想敲诈我!”
严世蕃想不出严嵩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了,他为什么敲诈父亲?
严嵩说:“他居然冲我要《清明上河图》!”
严世蕃大惊,也吓了一跳,他有耳报神吗?前天刚到手,他就知道了?从哪漏的风?严嵩也正为这个百思不得其解呀!严世蕃也作出了这样的判断,除非家里出了内鬼!
严嵩也想到了,不然不会先对管家下手,连他都上了大刑了。
这时一个家丁过来报告,受刑人都快打死了,一句口供没有。
严嵩挥挥手,让他先用凉水喷醒!
家丁下去了。严世蕃觉得,现在谁是内鬼、家贼并不重要,得防着蓝道行这个妖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啊!此前严嵩对他说过,蓝道行是皇上手中牵制严嵩的一手绝棋。
是呀,不能不小心。严嵩最怕他扶乩,借仙人之口杀人,皇上也常利用这个制衡。
严世蕃劝父亲忍痛割爱,小不忍则乱大谋,只是,未免太便宜这妖道了!
把画给了他,严嵩心有不甘。不给吧,蓝道行岂能善罢甘休?他既敢张口,就没安好心,下一步早想好了!
严世蕃也想来硬的。他可以找几个骨头硬一点的御史、给事中狠狠参他一本,把他打趴下,也就无忧了,况且也是为国除害。
严嵩毕竟老谋深算。他何尝不希望把这妖道拉下马?可他正受宠,皇上信道,想长生不老,全指望他呢,一天也离不开。
严世蕃说,听说皇上还要加封他少保?
是呀,蓝道行常扶乩请仙,借神仙之口,想置谁于死地,一句话的事。严嵩担心扳不倒他,打虎不成反被虎伤!
严世蕃还想到一个能制伏他的办法,干脆把《清明上河图》献给皇上,他就屁也不敢放了。
这主意,严嵩也想到了。这等于摘了他的心肝一样。况且,只要画不给蓝道行,你照样还是彻底得罪了他,他今天不找你茬,明天也必寻衅报复,他是皇上身边的佞臣,防不胜防啊!弄不好,会是人财两空的结局。
严世蕃也束手无策,问父亲怎么办?
严嵩现在思考问题,还是以不涉及《清明上河图》安危为上。那只有一个办法了,偷梁换柱,把赝品给他!
严世蕃明白,他父亲是想找名家临一张假的蒙混过关。《清明上河图》岂是一丛竹子、一只鹰,三两笔就勾勒完毕的?《清明上河图》可是个大工程,绝非三天两天能奏效的。
严嵩胸有成竹,假画不用现临,当年王振斋用来蒙蔽严嵩的那幅假画还在他手上啊!
严世蕃还是觉得不把握,能行吗?他万一找行家去鉴赏,一旦露了馅,那更糟。
严嵩分析,应该不会。那画临得天衣无缝,当年严嵩都没看破,若不是装裱匠看出破绽告诉了他,他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严世蕃担心,蓝道行万一也去找这个装裱匠呢?
严嵩这倒放心,那姓汤的装裱匠死好几年了,上哪去找?他一定去找童广,这人是北京第一大鉴赏家了,还好,童广一向帮严嵩搜罗古玩、字画,有交情。为防万一,他嘱咐严世蕃,还是得抢先去找童广下个安民告示。
严世蕃表示,他可去办。可不知是收买他、还是吓他?
反正是封他嘴。严嵩说那两招都不用,实说就行,童广不会不识好歹。
严世蕃有点担心,万一……
严嵩让他放心,没有万一。严嵩托童广买字画,也托他卖古玩,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彼此心照不宣,还用关照吗?
严世蕃觉得那也还是关照一下为好。
严嵩说:“也好。其他懂古玩、字画的人,京城有数的十几个,有官有民,一会儿我开个单子给你,或威吓、或利诱、或许愿,你去办好了,我不相信谁那么不识时务,跟我作对。”
这还是有把握的。严世蕃甚至说,敢跟严家作对的,还没出世呢。
(四) 戚继光(47)

岑港是舟山群岛靠北部的一个海港,就山势而建的,壁垒又高又险,易守难攻。海盗船全藏在背风的港湾里。
岑港是老船主王直的大本营,连他的房子都不马虎,俨然是个豪华的公馆,一应俱全。
这天,毛海峰正在他的房子里与几个女人调笑,王直进来,毛海峰才挥挥手,打发走了女人。
王直说:“一天没正经的,就知道玩女人。”
毛海峰说:“除了这个,闷在海上还有什么乐趣?”
王直坐下,告诉他,又有好消息了。
不用问,毛海峰也知道是宋朝举传来的,但他不是一直滞留北京吗?
王直说,那也不妨碍传递消息呀,他手底下有人啊。
毛海峰断定,是那张《清明上河图》起作用了。
王直说,宋朝举献画有功,讨好了严嵩,官复原职,又当上六品盐运副使了!
毛海峰不禁拍手叫好,他有了乌纱帽,消息就更灵了,也更难露马脚了。没想到一张破画还能换个六品官!
王直告诉他,最好的消息是,皇上下旨了,让赵文华按时按节带领浙江五品以上文武官员祭海神,这就是皇上对付倭寇和海盗的新招!
毛海峰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太好了,他们祭的海神,就是咱们,咱们好好保护保护他们!
说罢爷俩狂笑。
就在王直暗自庆幸时,宁波湾正在举行祭海神仪式。
旗幡蔽空,海岸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插着一面大旗,上面大书“奉旨祭祀海神”字样。台前香案上香烟缭绕,文武官员几十人早已站班,一片华服闪烁。
海港停着一排彩船,船上摆着三牲等供品。
士兵和百姓列了几个方阵,每人手里都拈着香。
一阵乐声,随着执事摆开,赵文华的大轿戒备森严地在大路上出现了,前呼后拥。
浙江总兵俞大猷和刚刚复职的副总兵卢镗也在官员队列中。
俞大猷低声说,越来越新鲜了,祭海神退倭寇。那还养兵干什么?
这好啊,卢镗讥讽地说,这我们不是省得东征西讨了吗?
俞大猷长叹一声,长此下去,沿海倭寇不知要猖獗到什么地步了!
卢镗更觉灰心到极点,皇上下旨,谁敢不遵?你还想上奏疏力谏吗?
俞大猷确实写好了奏疏,却已没心思发出,他说自己不过是个总兵,人微言轻,怕没用。
总兵是二品大员,官不算小了,连他都觉得“人微言轻”,卢镗更觉没奈何,没处说理去,打了王江泾大胜仗,张经、李天宠却掉了脑袋,他和汤克宽受牵连罢官,好歹没深究罪,算是捡着了!
俞大猷又一声浩叹。
号炮声中,赵文华登上祭坛主祭,他朗声宣读祭词:当今圣上明昭日月,福被万民,有肆虐倭寇,屡屡登陆作恶,清平世界,怎容盗贼骚扰海疆?今我等官民奉旨祭祀海神,祈求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勿使倭寇为患……
之后他从陪祭手中接过一碗酒,下了祭坛,将酒泼入海中。
烟花爆竹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来,一排装满祭品的小船被推入海中,顺潮水向深海漂去。
(五) 戚继光(48)
第十章

一见戚继光亲自来到山东会馆门前相迎,沈四维很觉过意不去,就说:“劳动戚将军大驾来迎接,实在不敢当啊。”
戚继光说:“贵客登门,岂有慢待之理?”
他发现李芳菲形影不离地跟着沈四维,就问:“这是你的丫环吗?”
李芳菲很不高兴,噘嘴道:“你怎么看我就像个丫环呢?”
沈四维告诉他:“这是我的侄女李芳菲。”
戚继光忙拱手:“得罪、得罪!咦,你什么时候又冒出个侄女来呢?”
沈四维附在戚继光耳边小声说出李芳菲的身份:“她是李天宠巡抚的孙女。”
戚继光向李芳菲投去同情的一瞥,说:“快请进吧。”
进了戚继光客馆,戚继光一边张罗给沈四维和李芳菲倒茶,一边捧出一盘瓜子说:“在客中,没什么招待的,很抱歉。”
沈四维给李芳菲抓了一把瓜子,自己也不客气地嗑着说:“戚将军骂我了吧?”
戚继光笑着否认:“没有啊!”
沈四维说:“那我耳朵怎么发烧呢?”
戚继光笑起来。
沈四维取出牛皮纸公文袋,又掏出里面“公事”,说是该骂,忙晕了头。没了公文,那兵部也不肯支付饷银啊!耽误他大事了,所以特来道歉。
戚继光怕她心里有负担,就说不用道歉,其实有公文也没用,兵部照样拖,俩字,“没钱”,有什么办法。
李芳菲笑道:“戚将军心眼儿太实了。你就说丢了‘公事’急死了,耽误大事了,贻误军机了,快跳井了!你这么说,她不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了吗?”
沈四维轻轻拍了她一掌:“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了!”
戚继光一下子喜欢上李芳菲这快人快语的性格了。
戚继光关切地问道:“两位大人的后事都料理完了?”
沈四维眼圈一红,说:“草草殡葬了,在西山,给家父和李芳菲爷爷买了半亩山地,立了坟,这些银子还是戚将军给的呢,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还上。”
李芳菲道:“还有我呢,你还不上我还。”
戚继光叫她千万别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可惜自己进京来也没带多少银子,不然还应当多帮衬些。他们该有一块好墓地,也应有享祠,当然现在不方便。
能免去父亲暴尸之痛,沈四维已经很知足了,她说亲人如有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戚将军的。这是她的真心话。

你惹不起魔鬼,就得给他上香,像敬畏神明一样礼拜他。严嵩不得不这样恭敬他恨不得一刀宰了的蓝道行。
严府餐厅里,今天八珍罗列,严嵩和蓝道行在对酌。严嵩亲自给蓝道行满上酒,说今儿个高兴,劝他多喝几杯。
蓝道行早知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那天若不点他死穴,他会这么谦恭、这么乖?严嵩依仗门生故吏遍朝野,平常连正眼都不肯瞧他一眼,今儿个怎肯放下架子请他喝酒?蓝道行心想,你也有今天!
当然嘴上却是另外的说法:“相国日理万机,实在不该分神,在我身上劳神,叫我惶惶不安。”
严嵩赔笑道:“这话不是说远了吗?你我同朝辅政,都是天子近臣,彼此须戮力同心嘛。”
蓝道行心里想,同朝辅政?你什么时候把我看成是辅政了?你不在背后骂我是妖道惑主吗?
但蓝道行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借口传音:“有人告诉我,你说过,我是诱主走左道旁门。”
(五) 戚继光(49)
严嵩哈哈一笑,心想,不给你几句,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就说:“你若听这种离间的话,那我听得多了,有人在我耳边吹的风更多,说你如何中伤我,如何在圣上面前进谗言。甚至说你想害死圣上取而代之,你想听吗?”
蓝道行又恨又怕,忙起誓说:“我从没说过你坏话,更别说对皇上有二心了!我可以起誓,若说了,天打雷劈。”
严嵩马上拉回来:“这又何必?我也根本不信。”
蓝道行没有方才那么嚣张了。他也明白,严嵩这是故意诈他。蓝道行随即又说:“我还忘了恭贺你呢。”
严嵩说:“我有什么可贺的?”
蓝道行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不是得了国宝《清明上河图》了吗?”
严嵩了他一眼,老练地一笑。严嵩随即切入正题说:“你耳目广啊,那《清明上河图》刚到我手上,你就知道了,叫人吃惊啊。”
蓝道行有点忘乎所以,洋洋自得地说:“贤相忘了我上通天神、下接地仙的本事了?世上的事,若想瞒过我去,可不容易,不过我并不与人为难,有些事,我不说不等于不知道。”
严嵩假意逢迎道:“果真厉害!《清明上河图》,这是国宝,我花重金购得,本来是想献给朝廷的。”说完,他就注意观察蓝道行的反应。
鬼才信呢。蓝道行撇撇嘴,决定将他一军道:“我早猜到你会这么堵我。那好,我也不好跟皇上争,明天卯时一起到西苑永寿宫,你当我面把《清明上河图》献给皇上,我也算佩服你。”
严嵩说:“何必说这赌气的话呢?我为什么请你吃饭?那是因为我改主意了,决定把《清明上河图》送给你!”
这令蓝道行大感意外,怎么想,这都不可能是真的。一听严嵩请客,蓝道行的第一反应是严嵩心虚了、胆怯了,想堵他蓝道行的嘴,画,他断然舍不得,舍出一百两金子封他嘴是最大的可能。所以他怔了半晌,才说:“这玩笑可开大了!谁不知道,你是收藏大家,天下第一人?好不容易得到这国宝,会拱手让人?别人也不忍心要啊。”
严嵩叹口气说:“看看,说给你了,你又不信,不给你吧,你又逼着我要。”
蓝道行从他那苍老的脸上搜索到的信息倒真有几分真诚,他心动了:“你真的肯出手?你舍得?”
严嵩说:“不就是一张画吗?连金银珠宝都带不进棺材,何况一幅画?”
蓝道行追问:“你说话算话?”
严嵩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呀!老夫骗谁也不能骗你呀!”
蓝道行狐疑地说:“你不会给我挖陷阱吧?”
严嵩笑了,显得很真诚:“这是怎么说话呢?你把我严某人看成什么人了?我给你画,怎么会成为陷阱?”
蓝道行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你把画给了我,再去皇上那告御状,说我与皇上争国宝,那我还有命吗?”
他够鬼的了,严嵩哈哈大笑起来。
蓝道行有点发毛,问他:“笑什么?”
严嵩说:“笑你聪明人说傻话!你想啊,如果你跟皇上争国宝犯欺君之罪,我呢?我不把国宝进献君王,却私相授受,这罪不比你还大吗?”
蓝道行想想,也哈哈笑了:这倒也是,半斤八两!生姜还是老的辣,还是严嵩想得周全。他放心了。
可蓝道行转念一想,心里还是不落底,不相信严嵩真会舍得,那是他视为命根子的国宝啊。
严嵩显得像剜心割肉般难受:“若说舍得,那是违心,可为了大局,我割爱也应该。”
他一脸的痛苦状,倒使蓝道行悬着的心放下了,就问他指的是什么大局?
严嵩说:“你我相成不相克,这就是大局呀。”他接着说:“这才是朝廷和万民之福。《清明上河图》,不就是一幅画吗?再说白了,不就一张纸吗?就算它能值亿万,又能怎么样?财富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交个朋友,你我能和衷共济辅佐圣上,使大明王朝国祚长久,这比什么都强。”
严嵩说到动情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蓝道行倒不相信他有那么高尚,心里盘算,严嵩是怕自己,别看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可比起皇上言听计从的自己来说,他自知不是对手。这样一想,他说送画,就是真心了,至少是“违心的真心”。
蓝道行受了感动,他说:“既然相国这样以诚相待,那我就先谢了。你呢,天下人都知道,古玩、书画有的是,不在乎这一件。”
“有的是”就该任凭你勒索敲诈吗?严嵩眼里闪过一丝带有杀机的愤恨,但转瞬即逝,依然呈现出一副至诚面孔。
蓝道行对他的表情变化毫无察觉,仍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呢,也不能让你太亏了,我不管你这画是不是白来的,我给你银子,你说个数,别一棒子打死我就行。”
严嵩心想,你蓝道行是管银子叫爹的人,我还不知道?装什么大方?他嘴上却说:“这话不是太见外了吗?也太瞧不起人了。若没缘分,你出一座金山,我还不卖给你。有缘分,我宁愿白送。”
(五) 戚继光(50)
说罢,真的拿出了一幅画,当场净了手,展开来给蓝道行看。
蓝道行受宠若惊地再三表白,自己是如何不好意思。
严嵩说:“没什么,友情为重,你知道我严某人重情义就行了。现在画归你了。”
蓝道行兴奋得无以言表,他说:“古人怎么说的来着?给我桃子,还你西瓜?”
严嵩纠正他:“是投我以桃李,报之以木瓜。”
蓝道行说:“一个意思,不离大格。将心比心嘛。我不会亏待你。你年岁大了,若想长命百岁,就得采阴补阳,我精通此术。”
严嵩问:“怎么个采阴补阳法?”
蓝道行说:“必须选一百个十五岁以下的处女,每天睡一个,她们的阴精就全补到你身上了。”
严嵩问他广选小宫女,在西苑给皇上炼“延年药”,就是采阴补阳吗?
蓝道行说不一样,那是炼“先天丹铅”。
严嵩并不明白什么叫“先天丹铅”。
蓝道行说,就是每天从少女的阴部掏取元红配方炼用,与采阴补阳异曲同工。
严嵩摇头称自己老了,不补也罢。
蓝道行为表谢意,劝他一定得补,包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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