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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

_6 张笑天(现代)
沈四维觉得不方便:“孝心在心里就行了。”

严嵩的书房豪华而气派,门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柔日读经,刚日读史”,下联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书卷气很浓,除了汗牛充栋的图书外,沉香木的多宝格上,摆满了古董,四壁挂着中堂、条屏各色字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自题的一幅中堂,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几个字,还有一方“忠勤敏达”的银印,是当今皇上御赐,与相府门前的御匾题同样的词。
此时严嵩穿家常服,正悠闲自得地赏玩字画,桌上堆了好几轴,这时门上来禀报:“相爷,浙江少爷衙门来人了。”说罢,递上一张名刺,还有一封信。
严嵩想到是赵文华差人回京,可看看名刺,并不是他熟悉的人,他疑惑地自语,这人我并不认识呀。
他打开信,想寻个答案,赵文华一定介绍来人身份。可匆匆过目,赵文华除了问安,只说洪福将至,余皆寥寥,捉什么迷藏?
门人试探地问,还见吗?
严嵩暗自揣度,准没什么好事,说不定又是倭寇作乱,唉,无一日可以安枕啊!
见门人不走,严嵩挥挥手,说今天累了,不见客,让来人先在会馆安顿下来,明天再说。
门人还不懂规矩吗?早就这么回复他了,可这老头倔得很,坐在门房里不肯走,一日不见,他等十二个时辰。
听这口气有来头啊。严嵩反倒踌躇了:一个老头?是谁?这文华荒唐,怎么派个老头当信差,几千里路,还不颠散架了呀?
严嵩仍然坚持让他先找客栈住下。
门人出去,片刻又返回,那送信老头不肯离开,他说他身上带着无价之宝,不敢在外头过夜。
严嵩思忖着咕噜道,无价之宝?这其中必有蹊跷。
严嵩终于发话,让来人在客厅等,待他换了衣服就来。
严嵩相府大门外,有羽林军把守,戒备森严,这附近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必须经过此地的百姓也是低着头、贴着对面临街房子匆匆走过,不敢停留。
一个可疑的黑影在附近徘徊着。
天已近上灯时分,严嵩家门口的灯笼点亮了。黑影向侧面围墙转过去。
等在严嵩门房里的原来是宋朝举,他带着四个仆从、家丁。宋朝举显然很急切,不断向院子深处张望。
去报信的人终于来了,对宋朝举说,老先生,算你有福,老相国现穿衣服要见你呢,请跟我到客厅候着。
受宠若惊的宋朝举满脸笑纹,他从家丁手里要过一个布袋,小心地背在身上,叮嘱他们:“在这等我。”就跟门人跨进了二门。
(三) 戚继光(32)

南城城隍庙里,一灯如豆,庙里黑漆漆一片,李芳菲已沉沉睡去。沈四维双手枕在脑后,仰面躺在草铺上,望着屋梁上抖动的蜘蛛网出神。
她耳边轰响着自己的心声:奸贼不除,父仇不报,誓不苟活于世!
她激灵一下坐起来,拨拨油灯,把换下来的衣服都盖在李芳菲身上,她束上腰带,带了飞镖,插在绑腿上,悄悄走出门去。
她要去严嵩家,她不能让李芳菲知道。
严嵩的会客厅里,除了红木桌椅和皇上御笔“安天下于覆宇,其功可大”而外,显得很朴素。
宋朝举坐下,茶刚上来,严嵩就穿戴整齐地进来了。他一进门就说:“是文华的人?那就是贵客呀!”
宋朝举忙行大礼:“相爷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在下来打扰相爷,心上实在不安。”
这时围墙外黑影一闪,有人上了高墙,又一纵身,跃上第一进房子,迅速匍匐瓦上,小心前移。
黑衣人爬到了客厅房顶,小心地揭开屋瓦,看见严嵩正与宋朝举寒暄。听严嵩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叫年轻人跑路嘛,你也有花甲岁数了吧?”
宋朝举说:“敝人今年六十有二,比起德高望重的老相国来说,哪敢称老?”
严嵩见宋朝举目不转睛地看墙上的大匾,就告诉他:“这是当今圣上御笔,写的是王安石的一句话。”
宋朝举说:“只有相爷堪配此语呀,皇上慧眼!”
严嵩打量着他说:“看足下这举止气度,想是有过功名的了?”
宋朝举说:“小可不才,当过县知事,后擢为浙江盐运副使,五年前就告老还乡了。”
严嵩言归正传:“听说你有件东西要送来,又不敢在外面过夜?是倭寇边报吗?”
宋朝举摇摇头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事自有肉食者谋之,我何问焉?”
严嵩抚掌大笑:“那到底是什么宝物,能否令我开开眼界?”
宋朝举卖了个关子,说:“先不必说破,相爷看了再说。”
他又讨了水洗过手,才打开布袋,里边是一个紫檀木匣,再打开,才是一卷画。
到底是严嵩识货,他把画刚展开半尺,严嵩就惊喜地叫起来:“《清明上河图》?”
宋朝举赞道:“相爷真神人也!”
严嵩把下人全都轰了出去,带严房门,缓缓把画展开,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看下去。
房顶上的黑衣人当然也目睹了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仔细看了有大半个时辰,严嵩终于又将画缓缓卷好,收起,卷画的手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他自己知道,那是激动所致,绝非老态。不知怎么了,他的眼角竟溢出两滴泪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是在梦中吗?
宋朝举的存在证明,这不是梦,这是千真万确的呀。当他听宋朝举告诉他,这画是从陆治的天心阁得来,他那久已熄灭的心火又在顷刻间熊熊燃烧起来。
严嵩显然有一丝记忆,陆治?好熟悉的名字呀!
宋朝举又提示他,陆治是员外郎王振斋的亲舅舅。
严嵩拉长声“哦”了一声,也全明白了。王振斋是因为《清明上河图》而丧命的。他至死都没说出《清明上河图》的下落!原来转移到他舅舅那里去了,早该想到啊!当年也疑心过他,叫这老狐狸从眼皮底下逃过去了。这真叫天理昭彰,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
沉静片时,严嵩问他想要个什么价钱?他声明,自己向来不做巧取豪夺的事。
宋朝举说:“我如今只是个送画人,钱已从您家公子那里讨得了。这画,现在是您的公子孝敬相爷的,我来送画在其次,一瞻相爷庐山真面目才是本心。”
严嵩很感动:“是吗?”心想,到底是文华会办事。他想知道文华究竟花了多少银子?再度表白,自己向来痛恨仗势欺人。
鬼才相信!宋朝举却不肯说他与赵文华成交的价钱,说这是他与赵大人的交易,与相爷无关,又何必问这么多呢?
严嵩其实心里都明白,他也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罢了,就顺水推舟地说:“好,不问、不问,此画属无价之宝,人人皆知,足下就没想过自己珍存吗?”
宋朝举说:“怎么不想?不过,自从得了这画,放在家里,天天提心吊胆,天天做噩梦,又怕失火,又怕贼偷,后来总算悟明白了,自己没这个福气,承受不起。”
严嵩哈哈大笑,夸他真是个老实厚道人。他又说,其实,自己也未必有福承受,最后还不得呈献给皇上?
(三) 戚继光(33)
严嵩这么说了,马上注意观察宋朝举的反应,他明显看到宋朝举脸上有失落感,严嵩这是一种巧妙的暗示,洗清了自己贪婪的嫌疑。也怕宋朝举怪他不领情,就安慰他说:“不管怎样,先生的情我领了,今后有什么要我办的,尽管说话,跟文华说、跟我说都行。”
这句话才是宋朝举要的,忙说:“谢相爷抬举。”
严嵩心上一动,马上就想给他点甜头:“你身体尚健,我朝也没有致仕年限,如果你乐意,还可出山为社稷出力呀。”
此前宋朝举真没敢有此奢望,他当年因被告发出卖盐引牟取暴利,险些有牢狱之灾,后来使了银子,才大事化小,提前退隐了事。而重掌盐课大权,他做梦都想啊,听严嵩这么说,真是喜从天降,嘴上却说:“这方便吗?”
这样的芝麻小事,对严嵩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他说:“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夫一句话的事。你大概也有耳闻,皇上一心修玄、炼丹,根本不视朝,朝中一切大事都由内阁办,就连票拟之权也在老夫之手。你想要什么官?”
宋朝举说:“官复原职就知足了,还当我的盐运副使吧,轻车熟路,别的我也干不来。”
严嵩说:“好,一言为定,你回家等信去吧,用不了半月,就能发表复官。”
宋朝举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那,我不是抢了现在的盐运副使饭碗了吗?”
严嵩笑了:“你倒是菩萨心肠,与老夫一样。你管他干什么?没有肥缺,还没有骨头啃吗?”
说毕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沈四维黑衣黑裤,只身一人来到相府前,只见大门紧闭,门前灯光亮如白昼,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在门前出现,借树影掩护绕到后面去。
她一纵身,上了墙头,正要蹿上房,却见房顶上趴着一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忙伏在墙上不动,观察着。
房顶上,趴在那里的黑影仍注视着客厅动静。
严嵩叫管家:“管家,叫厨子备一桌酒席,我陪宋先生吃消夜。”
管家答应一声。宋朝举说:“这么晚了,就不叨扰了吧?”
严嵩又是一阵爽朗大笑:“有朋自远方来,岂可无酒?”
墙头上,沈四维忽见黑影从房顶上躬身下来,跳到墙上,又纵身落地,由于出了响动,巡逻人大声喝问“什么人”,随后喊“拿贼”,灯笼摇曳着冲这边跑来,顺着黑影跑去的方向追下去,脚步声、呼喊声在相府内外连成片。
沈四维吓得伏在墙上一动不敢动。
院中,严嵩也被惊动了,从客厅里走出来问怎么回事。
几个贴身侍卫呈环形围着他,刀剑向外,如临大敌,一个把总报告说:“相爷,没事,一个小偷,跑了。”
严嵩有点不信。小偷?哪个小偷这么大胆,偷到相府来了?他要把总仔细查一查!
把总说:“是,相爷。”
严嵩进去了,院子逐渐沉寂下来,沈四维跳下墙头,再不敢造次,顺墙根溜走了。
(三) 戚继光(34)

道士蓝道行的宅邸比起严嵩相府毫不逊色。大门外的木刻对联却很俗:千里江山千里秀,一重门户一重新。
大清早,蓝道行一身羽氅八卦衣,披发仗剑正在祭坛上念念有词地练功,一个黑衣人在眼前出现,不敢打扰他,只好站在一旁等。
蓝道行早发现了,又练了一通剑才走下祭坛。
黑衣人迎上来,叫了声蓝大人,问过安。
蓝道行并不在意,这是他的探子,经常趁夜潜入重臣家中窥探秘密,这是蓝道行的致命武器,他问黑衣人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黑衣人禀报:“昨晚上又到严府去了。”
蓝道行淡然地问他:“抓着什么欺君犯上的把柄没有?”
黑衣人说:“那倒没有。只是浙江来个人,给他送来一幅画。”
蓝道行嗤之以鼻:“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黑衣人强调:“那不是普通的画,是《清明上河图》!”
蓝道行开始不信,待黑衣人把细节和对话绘声绘色地重述一遍,他才信了,不禁大喜过望,心想,这老贼,得了国宝,不献给皇上,这也是欺君!总算抓住了他的要害!看他怎么办!
蓝道行忽然记起,眼前这个黑衣人是锦衣卫的人,就问他:“这事报告给你的上司冯保了没有?”
黑衣人倒很会说话,说他虽是锦衣卫的人,可蓝大人对自己比司礼监冯大人更好:“你让我告诉他,我才告诉他,不让我告诉的,我都烂在肚子里了呀!这是惯例呀!”
蓝道行很满意,说:“我知你对我忠诚,对我忠诚就是对皇上尽忠。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冯保。”
黑衣人答应着。
蓝道行仍不放心,这些人,哪个不是“有奶便是娘”!就警告他:“别阳奉阴违,想耍小聪明,瞒不过我的。”
黑衣人急忙表白心迹:“我只忠于蓝大人一人,上天可鉴。上次严嵩、严世蕃父子议论你专权,这样机密的话,我都只告诉大人一人……”
蓝道行点头:“我不会亏待你的。”
蓝道行知道,不叫他现得利是不灵的,就回头叫管家。
管家一溜碎步过来:“老爷!”
蓝道行吩咐他跟账房上说,封二十两银子给黑衣人。
管家答应着。黑衣人忙打躬作揖,谢恩而去。
(三) 戚继光(35)

嘉靖皇帝正在西苑永寿宫打醮,除蓝道行陪在一边外,无人敢打扰。
首辅严嵩和群辅入值值房,房间狭小,高拱、徐阶、陆炳、李春芳、朱希忠等人挤在一起,人人热汗淋淋,在值房里急得团团转,皇上却迟迟不召见。
已经巳时了,嘉靖皇帝好歹斋醮完毕,冯保才把严嵩、高拱、徐阶几个人引进来。
嘉靖皇帝打了个哈欠,抱起他的“虬龙”猫,问:“又怎么了?”
三人相互看看,还是严嵩先说:“启奏圣上……”
嘉靖皇帝纠正他说:“朕喜欢道号,叫朕万寿帝君吧。”
严嵩只得改口称“万寿帝君”,他奏报的内容是再次转达赵文华从浙江来的奏报,倭寇又犯台州六县,从平阳登陆的倭寇有三千之众,经仙居入侵,大肆抢掠,放火烧了几天几夜。新任总督杨宜惊慌失措,指挥失度,不听赵文华节制,才有此败。
嘉靖皇帝说:“朕自登基以来,天下一统,四夷皆伏,唯日本倭寇屡犯海疆,成为心腹之患。沿海各卫所为什么不抵御?”接着就痛斥总督杨宜无能,下旨把他逮回京师问罪。
杨宜继朱纨、王忬、张经、李天宠成为替罪羊,早成定局,高拱想为他辩解也是徒劳。他只是向皇上陈奏自己的观点,罢杨宜,并不能从根本上改观。据报,张经获罪后,原有战船多已毁掉,卫所兵力不足,又懒散,倭寇一来,望风而逃,这已成颓势。
嘉靖皇帝着急了,要他们拿出办法。
高拱、徐阶都说赵文华可支撑危局,严嵩有苦说不出,明知这是害他父子,捧杀人不偿命。赵文华有多大能耐,他还不知道?一旦杨宜罢官,赵文华前面就没有挡风墙了,势必泥足深陷,弄不好会掉脑袋,定会连累自己,必须让他尽快脱身,所以一反常态,严嵩提议拣选能人,选派精兵强将才行。
嘉靖皇帝有意刺他一下:“你不是说赵文华临机处事果断吗?他不是还在浙江督师吗?”
严嵩只能诿过于人,说:“周充、杨宜这些人,都不听赵文华号令,以至有此败北。”
嘉靖皇帝说了一句:“赵文华打过胜仗,又已经是右副都御史,兼着节制江南、浙江军务了,都听他的就是了。”严嵩的目的没达到,赵文华还得拴在那里。
皇上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炼丹的蓝道行,问他有何高见。
蓝道行三句话不离本行,说:“臣昨夜观天象,流星侵紫微之垣,但罡星光芒不减,当主倭寇无大碍,是干犯了海神,如能按时按节祭祀海神,则倭患自消。祭祀海神退倭消灾,贫道已奏闻多次了。”
这话几个阁老们当然不信,相互看看,高拱正要说话,嘉靖皇帝已经发话了:“赵文华不是祭过海神吗?怎么不灵?”
蓝道行说:“那是心不诚。如皇上、二品以上京官人人拟一份祭海神的青词,海神一定显灵。”
嘉靖皇帝说:“就这样吧,朕从明天起,在西苑设醮专门祭祀海神,也颁旨令赵文华在浙江、福建两省率五品以上文武官员按时按节到海上拜祭海神,心诚则灵,不愁倭患不除。”
严嵩只得领旨。高拱、徐阶叫苦不迭,却也无力回天。
嘉靖皇帝又说:“回头令二品以上官员每人拟一联青词,是祭祀海神用的,明天送来。”
大学士们只得应允。
嘉靖皇帝挥挥手,让他们下去票拟诏旨了。
(三) 戚继光(36)

城隍庙里,李芳菲睡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身边不见了沈四维,不禁害怕,她又不知上哪去找,六神无主地坐在破庙门槛上发呆,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过了很久,才听见脚步声,忽见一身黑衣的沈四维回来了,不禁一阵委屈,就哭开了:“你上哪去了?走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沈四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说:“哭啥!我给你买吊炉烧饼去了!”真的是两个厚墩墩沾着芝麻的吊炉烧饼,还夹着熏肉,香味诱人。
李芳菲这才破涕为笑:“我以为你扔下我自个走了呢!”
沈四维说:“傻丫头。吃吧,烧饼夹肉。”
李芳菲递给她一个,让沈四维也吃。
沈四维望着远方出神:“你吃吧,我不饿。”
大口吃着烧饼的李芳菲说:“你若真把我丢下,我非饿死不可,我连一文钱都没有。”
沈四维说:“大活人还能饿死?去要饭啊。”
李芳菲摇头:“我可怕丢人。”
“丢什么人?”沈四维说,“讨要并不丢人,明太祖洪武皇帝当年也讨过好几年饭呢。”
李芳菲说她怕狗。沈四维叹口气:“拎打狗棍啊!到时候,怕狗也得去沿街乞讨。我身上也没几个钱了。”
李芳菲又想入非非了:“你不是认识山东那个戚将军吗?去找他,他不会看着你挨饿不管,还会给你银子的。”
沈四维说:“呸,亏你说得出口!”
但她马上又说:“你倒提醒了我,我还真得马上去见他,人家领兵饷的公文在我手上啊!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
李芳菲说:“我敢打赌,没这个由头,你也想见他。”
沈四维掐了她脸蛋一下:“小丫头,说什么呢!”
李芳菲冲她挤眼睛笑。
沈四维回到城隍庙,找出戚继光那个牛皮口袋公文袋,掖在腰里。李芳菲发现她绑腿上还插着飞镖,就说:“带着飞镖进城?这打扮也容易惹事呀!”
沈四维笑了:“多亏你提醒了,这一身打扮,还不让羽林军当刺客抓起来呀!”
她便又进了正殿,打开包袱,想找出衣服来换,却没有合适的。
沈四维不禁犯起愁来,除了孝衫就是这身黑衣服,出不了门呀。她想去买几件衣服。
李芳菲知道她已没有钱了。沈四维把手上一副镯子卸下来,把这副镯子当了,不就有钱了吗?李芳菲把自己的耳环也摘了下来,让她一起送进当铺。
沈四维苦笑,真到了穷途末路了。
(四) 戚继光(37)
第八章

早晨,戚继光正在山东会馆后院大树下练剑,门房忽然跑来说,有两位客人来拜见他戚大人。
戚继光收住剑问门房:“大清早是什么人啊?官员吗?”
门房说:“看不出,没穿官服,倒像教书先生。”
戚继光还在犹豫,两人已经来到了跟前,其中年长些的笑吟吟地说:“戚将军这么早就起来练武,令人敬佩呀!”
戚继光只好向来人拱拱手,注视着三绺长髯、风度潇洒的访客问:“足下是……”
那人道:“打扰了,在下是从浙江来的。”
戚继光从他那不俗的气概,已想到是胡宗宪登门了。不过天才刚亮啊!他很是惊讶:“先生莫非是按察使胡大人吗?”
胡宗宪笑吟吟道:“在下正是胡宗宪。”
戚继光忙拱手:“我可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慢待了,快请。”
胡宗宪又介绍另一个面目清癯的人,说是浙江绍兴人,他的好友徐渭徐文长。
徐渭大名戚继光岂能不如?他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徐文长的文声响遍大江南北,擅诗词、工书画,时人把他与解缙、杨慎并称有明三大才子。
戚继光忙说:“幸会,大名如雷贯耳。”
徐渭一笑,马上还礼,说:“过奖,敝人徐渭。我不过是胡公幕中一个吃闲饭的人而已。”
戚继光边擦汗边说:“快请,看我这个样子,太失礼了。”
他们谦让着,向戚继光的客馆走去。
进了戚继光馆舍房间,三人分宾主坐定,戚继光让仆役上茶,试探地对胡宗宪说:“胡大人到这里来,是……”
胡宗宪莞尔一笑,说:“我是专程来看戚将军的。”
戚继光更觉得过意不去了:“这可不敢当了。我与大人素昧平生,又是无名小辈,怎敢劳动大驾。”
胡宗宪说:“我们虽未谋面,但谭纶可没少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从面相、举止看,胡宗宪绝对是个儒雅不俗之人,与此前戚继光听传闻的印象大相径庭,一丝好感油然而生。他问胡宗宪:“不知大人找我有何见教?”
胡宗宪笑道:“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不行吗?”
敲边鼓是门客徐渭的长项,他马上吹嘘胡公如何思贤若渴,广交天下贤士,他早就慕先生大名了,并且把戚继光说成了韩信、卫青、霍去病一类的人物。
戚继光很不自在,一时无话可说,以喝茶掩饰窘态,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胡宗宪。
胡宗宪问戚继光是不是到兵部来领饷银?
戚继光点点头,胡宗宪又问他是否顺利?从他的笑意和问话口气里可以感觉到,他早认定,不可能顺利。
戚继光叹口气,兵部没有钱,让他再等些时日,他真是苦不堪言,几十个卫所已经有半年没发兵饷了,那些“世兵”都靠这点饷银养家糊口,月月欠饷,弄得人心浮动,兵不好带。
胡宗宪很觉同情,是呀,他知道,各地都欠饷,国库匮乏,兵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徐渭的话就直白得多了,想从兵部领饷银?得先出点血。
胡宗宪一笑,并不搭言。
戚继光问胡宗宪:“不知浙江怎样,卫所的兵本来是世袭的,饷不足,逃亡得多,越是这样,越发怠惰,一旦有军情,士兵怎么会拼命向前?”
“这是天下通病。”胡宗宪说,“浙江也一样,好不到哪去。这么说,你还要在京城等下去了?”
戚继光一筹莫展:“不等怎么办?我只能天天跑兵部,去跟人家磨嘴皮子说尽好话。”
徐渭再次点拨他:“是不是没有打点啊?”
戚继光很反感:“所谓打点,不就是贿赂吗?”
(四) 戚继光(38)
胡宗宪笑:“干嘛说得这么难听啊!”
此前戚继光何尝没得到过这种暗示?甚至有当掮客的小吏给他穿针引线,告诉他怎样打点才能快点领出兵饷来,可他不敢妄为,国家养兵,理所当然出兵饷,干嘛要贿赂他们?
胡宗宪当然赞许连声,称他确是耿介之人。胡宗宪问他,要不要帮他一点忙?胡宗宪说他在兵部里倒有几个熟人。
徐渭说:“胡公出面就好办了。”
戚继光半开玩笑地说:“帮我行贿吗?我宁可领不到兵饷也决不做这种事。”
胡宗宪道:“将军误会了,我知你高雅正直,我怎能把你拖下水呢?况且对官场恶俗,我也一向深恶痛绝。我帮你说句话,是无须花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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