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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

_5 张笑天(现代)
王直又说:“这可不是一般石头!”
毛海峰又嘱咐他娘,银子多了,也千万别露富,省得叫贼惦念着。取银子一次少取点,够用就行,存在钱庄里烂不了,还生息呢。
王直老娘拉着王直手说:“儿呀,别说五万两,有五百两,也吃不完用不尽了,别出去奔波了,守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吧。娘求你了。”
王直安抚他娘,说他爷俩再出去赚几年钱,就洗手不干了,回来养她老。
王海云一扭头摔上门出去了。
王直一进门就觉着女儿的情绪不对,难道她看出什么破绽了吗?他觉得对不住女儿,有哪个女孩愿意有个挨千刀的海盗父亲呢?但他仍然希望这只是自己胡乱猜测。
(三) 戚继光(26)
他望着女儿的背影说:“海云她怎么了?”
老太太的话多少让王直好受些:“你终年在外,孩子能不怨你吗?”
见王海云出去,毛海峰连忙跟出来。
王海云坐在河边,脸色阴郁。
毛海峰走来,他坐在王海云身旁:“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王海云说:“我高兴得起来吗?”
毛海峰说:“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总在外面跑。今儿个爹不是说了吗?再跑几年买卖,我们就金盆洗手,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那时,我就能长久地守在你身边了。”
王海云说:“你每次都这么说。”
毛海峰望着王海云那好看的脸说:“其实,我还不愿守着你吗?等我回来,咱们就成婚,好好操办一下,大户人家打花梨木床,咱打金床、银床……”
王海云说:“我可是你妹妹呀!”
毛海峰说:“谁不知道我是土地庙前捡来的孩子,你我本不是亲兄妹,成婚有什么不可?”
王海云从前是很依赖哥哥的,小时候在安徽老家,每当有小孩欺负王海云时,毛海峰总是帮她打架,替她出气,有时打得头破血流,他是王海云心目中的英雄。长到十几岁,当她知道了他们并非亲兄妹时,她内心也在起变化,有过躁动,只是这层窗户纸一直没捅破就是了。
既然毛海峰说到了“成婚”,她就问他:“跟父亲说过了吗?”
毛海峰告诉她:“早就说了,父亲一口答应,还说,半个儿、半个女婿,比招外面的亲。”
王海云看了他一眼,却垂下头。毛海峰把王海云搂在怀中,就想亲嘴,王海云用手挡开他的嘴。
毛海峰说:“害什么羞?你迟早是我的人啊!”
王海云推开他,正色地问:“我问你,你和爹到底在做什么生意?”
毛海峰有点不耐烦:“又问!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贩盐、走私蚕丝、桐油、茶叶,反正什么挣钱干什么。怎么了?”
王海云说出了她的担忧:“走私已是犯法……再说,走私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吧?”她总觉得这钱不是好来的。
毛海峰矢口否认:“你别瞎想了,我和爹怎么能干坏事呢?顶多贩贩私,少缴点捐税……”
他越这么说,王海云心里疑窦越多。王海云叹口气站起来:“你真叫我失望。”

王海云心里很矛盾,她多希望爹和毛海峰真的只是在海上走私呀!王直挂在墙上的钱褡子引起了王海云的注意,她关上门,开始翻钱褡子。她翻出一张没头没脑的纸条,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仙居官兵调往黄岩,可乘虚而入,速登陆。
王海云大惊,这不是泄露军情的奸细吗?向谁泄露?除了倭寇,还有谁?“登陆”两个字露了马脚。她最担心、最不愿承认的猜测,却是残酷的现实!海云几乎眩晕得站不住了,羞耻、愤恨,一时无法表达。
海云母亲心里的疑团和王海云一样大。
当王直和妻子独处时,妻子说:“你也就瞒着老太太罢了,我和海云早猜到你干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了。”
王直叫她别听闲言碎语,仍然表白:“我最多是违反海禁令,驾船到外海去做点走私生意,人无外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嘛。”
这时王海云突然闯了进来,对王直很不客气地说:“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王直看一眼板着面孔的女儿:“好啊,走,到竹林去走走。”
王直和王海云走出房后门,进入密叶披拂的竹林中。王直说:“你看,这新笋多好,一会儿拿铲子来,挖几个,吃鲜笋汤。”
王海云没反应。王直看了王海云一眼,问:“啥事还要背着你娘?说吧。”
(三) 戚继光(27)
王海云说:“我只想问爹一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干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我哥他不说,我希望你能说实话。”
王直心里发虚,可又绝不能说真话,他知道那将会对女儿心灵造成多大的伤害。他硬撑着说:“你怎么了?怎么也这么问?多拿回来些银子反倒有罪了?怎么像审贼一样对我说话?我再说一遍,我最多逃一点捐税,没干违法勾当。”
王海云不客气地说:“你还在骗我们!前些年,你可能是做些走私生意,可现在呢?你当了海盗!”
王直一怔,又恼又羞:“谁说的?”
王海云说:“说你当海盗那是轻的,你勾结日本倭寇,抢掠中国沿海,你还是个人吗?你还有脸回来?”
王直暴怒了,上去打了女儿两个耳光。王直吼道:“你这是胡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爹!”
王海云捂着脸并不示弱:“你还不承认?你方才自己都说漏了,你有银子为什么让奶奶一点点花?什么怕露富?你是怕人知道你这是黑钱,是沾了血的赃银!”
望着女儿那近乎绝望的面孔,王直变软了:“海云,爹不该打你,这钱是干净的……”
王海云依然不依不饶:“干净?那你方才为什么对奶奶说要洗手不干了?这是什么黑话?做正当生意有赚有赔,这能叫洗手吗?”
王直叹口气:“爹不怪你,你一定是听谁背后嚼蛆了。”他让女儿别信别人的话。
王海云哭着说:“从前在安徽老家,就听人风言风语,我还不全信,你搬家,是为了躲避!今天你一次拿回五万两银子,让我的心彻底凉了,除了当海盗,打家劫舍,你怎么会发这么大横财?你说!”
王直一时无法解释:“你听我说……我向你发誓!”
王海云拿出那个小纸条,抖给他看:“你对着这纸条发誓吧!你去跟那些被倭寇杀害、抢光了的人家去发誓吧!”
王直傻了,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
王海云大哭,她为有王直这样的父亲感到蒙羞,她都没脸活在这世上!她不愿有一天跟王直一起被砍头!
王海云说完,呜呜哭着跑进竹林深处。
懊恼的王直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毛海峰走过来问:“妹妹她怎么了?”
王直烦恼地把纸条给了毛海峰,说:“她翻到了这个,瞒不住了。咱们的事,她都知道了。”
毛海峰说:“知道就知道吧!她总不能去官府告发亲爹吧?”
王直还是不放心,让毛海峰去找找她,劝一劝,别一时想不开……
毛海峰答应一声,追入竹林深处。
王直家像遭了难一样,被阴沉沉的气氛笼罩着。
饭菜摆上了桌,王直愁眉苦脸地坐着,毛海峰找遍附近山岭,也没见王海云的影,垂头丧气地回来。
王海云娘说这都是他们爷俩造的孽。
王直不爱听,摔了筷子。海云娘赌气出去了。
毛海峰替他换一双筷子,给他倒了酒。他也不喝,只有老太太一人在认真吃,还频频让儿子:“吃呀,这是你最爱吃的炒麻籽、麦油脂呀。”
老太太亲手在油脂皮里卷上蒿菜、芋头、鸡蛋丝、韭菜、黄鳝丝、青蚕豆、肉末等馅儿,递给王直和毛海峰。
毛海峰咬着麦油脂像在自言自语:“海云妹妹能上哪去呢?”
老太太说:“别等了,咱们先吃,她娘俩回来一起吃。”
快上灯时分,王直妻子一个人回来了,神情沮丧。大家都望着她。
王直问:“没找着?”
王直妻子突然大哭起来。
老太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哭什么呀?丫头一定跑出去疯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王直妻哭着说:“我有一种预感,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老太太不信,毛海峰站起来,要点上火把再去找。
王直把酒碗一蹾:“不找!走了心净,就当我没生这个女儿! ”
(三) 戚继光(28)
他们怎么能找到王海云呢?此时她已转到离家几十里远的群山中,一路打听哪儿有尼姑庵,总算找到了灵水庵。灵水庵庙门外有一口旱天永不干涸的甜水井,传说喝了灵水井的水,治百病,尼姑庵由此得名。
王海云走得很疲惫,又饥又渴,好在灵水井上有辘轳,有柳斗,她转动辘轳摇了一斗水上来,喝了个够。
钟鼓之声隐隐从庵中透出。庵门上除了“灵水庵”三个字外,还有一块“大圆满觉”匾。这是一个很小的庵堂,只有一幢庙宇,三间禅房。
庵后有一片菜地,女住持穆静挎个篮子走出后角门,穆静三十多岁年纪,长得端庄清秀,却一脸肃穆,不苟言笑。
她开始拔萝卜的时候,发现有个人蜷缩在井栏旁,像是睡着了,细看,是个女的。
穆静过去摇醒她:“姑娘,醒醒,在这潮湿之地睡觉会得病的。”
王海云睁眼坐起来,她两眼哭得红肿,失神。
穆静垂问:“是什么事把眼睛都哭肿了呀?”
王海云一听,眼泪又下来了,她给穆静跪下了。穆静忙拉她起来:“罪过,阿弥陀佛,快起来,这怎么说!”
王海云恳请师父收留她,她想跟师父出家修行。
穆静笑劝道:“快别这么亵渎佛门了,贫尼见得多了,和家里赌了气、小两口吵了架,就都吵着要出家,这佛门是闹着玩的吗?”
王海云郑重表白,她不是和谁斗气,而是真心出家向佛的。
穆静开始拔萝卜,一边摔掉萝卜上的泥土,一边询问她家在哪?承诺过一会儿送她回去。
王海云说了句“我不回去”,就帮穆静拔萝卜和芋头。
穆静又问她:“你叫什么?家住哪里?”
王海云回答:“既要出家,俗名叫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师父想叫我什么,就赐个法名吧。过去的住处,也该忘了,从今往后,这庵堂就是我家了。”
穆静露出了笑容:“听姑娘这几句话,还真有点佛缘呢。”
王海云又趁机跪下了,请求师父收下她。
穆静叹口气,扶起她来,答应收留她。
这座小庵,其实只有穆静一人修行,她也乐得有个伴。
王海云是第一次吃斋饭,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一碟青菜。
穆静坐在她对面,手拈着吊在颈上的一串佛珠问她吃得惯斋饭吗?这里可没有大鱼大肉可吃呀!
王海云说她早知道,她喜欢吃素。
穆静又问她是蓄发呢,还是把头发全剃掉?
王海云怔了一下,决然地要全剃掉,留这烦恼青丝干什么?
穆静微微点了一下头,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王海云说,从踏进佛门这一刻起,就什么亲人也没有了!
这回答让穆静很满意,进入空门,第一要紧的是“万念俱灰”,她认为,世人都只有一种欲望,那就是得到乐园;而世人同样只有一种忧虑,怕失掉已得到的乐园。她问王海云,遁入空门有得还是有失?
王海云说她从没得到过,也就从来没失去过。一切于她如浮云。
穆静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海云当天就剃度了。一把剃刀刷刷响着,王海云的满头青丝顷刻间消失了,落了满地,她变成了光葫芦。
穆静放下剃刀,拿过一面铜镜递给她,让她自己照照。
王海云接过镜子,却把它反扣到桌子上,她不想照镜子,从今往后,也不会再照镜子了。
穆静把她引到一间小屋里,那里只有简陋的一张床、一张小凳。穆静留下一盏油灯,天不早了,让她歇息。
王海云问师父:“不是有晚课吗?”
穆静说:“不急,这所庵里只有我们师徒二人,规矩没那么严,若讲道行,我也很浅,讲不出什么。修行,以修心为重,你自个儿琢磨吧。”
她带上房门出去了。
夜深了,外面先是一阵风吹树响,接着是沉雷滚动,很快大雨滂沱,天地间一片轰鸣。
王海云忽然掉入无边的孤独与恐惧之中,她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三) 戚继光(29)

赵文华是很少留客吃饭的,同僚中只有胡宗宪有这个面子,常在他这吃饭。今天宋朝举得此殊荣,被赵文华款待留饭。
觥筹交错,赵文华和宋朝举都喝得很高兴。
席间宋朝举恭维赵文华:“皇上赐大人督察军务官防,已出总督之上,又加少保衔,这是对大人的褒奖啊!”
赵文华故作谦逊:“自应再接再厉。”
宋朝举言不由衷地说:“有赵大人在,就能保一境平安啊。”
说起倭患,赵文华说:“从洪武年间就有了,依我看,越是禁海,越不太平。”
宋朝举趁机说:“武力剿也不是个办法,老百姓说,官比盗猖獗。”
赵文华哈哈一笑:“依你这么说,不用平倭了?”
宋朝举说那倒不是,他主张倒不如开海禁,让日本人随便来贸易,叫入贡也未尝不可。准许他来做买卖,也许就不抢了。
赵文华可不敢轻信,这谁能保得准啊?前几天,倭寇又抢了仙居等地,总督杨宜亲自带兵去剿,收效甚微,倭寇又窜到宁海,真是防不胜防啊。
宋朝举试探地发问:“赵大人今后准备怎样抗倭?”
赵文华说他已奏报上去,正在等朝廷旨意。他听义父说,祭海神祈福的事,得到了蓝尚书的赞许,他也有这样的动议,他说闹倭灾是得罪了海神,如果能按时按节祭海神,倭寇自败,也就天下太平了。
宋朝举问:“蓝尚书?是那个教皇上修道的道士吗?”
赵文华说:“正是他。”
宋朝举故意装傻:“祭海神和平倭寇有什么关系?”
赵文华说:“祭海神,当然是祈求海神保一境平安,不让倭寇再来侵扰。”
宋朝举心里一阵暗喜,他马上说:“这也许是个好办法。皇上崇尚祥瑞,祈雨也好、祈丰年也罢,不都是求神吗?”
赵文华说:“若真有旨意,灵不灵都得做,岂可当儿戏?”

天桥附近有一家天顺酒馆,专门经营浙江菜,谭纶常常光顾。今天,他又在这里宴请戚继光。本来是戚继光要请谭纶,因囊中羞涩,谭纶反宾为主了。
两杯酒下肚,二人酒兴渐浓。因是雅间,谈话就不拘束。
当话题涉及到朝政时,戚继光道出自己的隐忧,听说皇上很久不上朝了,这对社稷绝非福音。
谭纶有同感。放外任,本来有例行引见的,现在也都免了,平时只有几个辅臣可以到他修玄的西苑永寿宫去。他最亲近的、最宠幸的只有蓝道行这样的道士。
听说连胸无点墨的道士蓝道行都当了礼部尚书了,戚继光很替斯文害羞。
谭纶说他少见多怪。这有何奇?当年龙虎山上清宫的道士邵元节,也封过礼部尚书,在京师赐建真人府,另一个术士陶仲文,特授太保、礼部尚书,后又加少傅、少师,有明以来,一人兼领三孤衔,独此一人啊!
戚继光不由得感叹,这真是天下不幸啊。
谭纶以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时下圣上所以对方士言听计从,都因一心寻长生不老之药。
戚继光叹口气,问大臣们为什么不冒死力谏?
谁不怕杀身之祸?曲意逢迎,才能做官,知道皇上喜欢道家祭祀用的青词,大家一窝蜂填青词。
戚继光却不知什么叫青词。
(三) 戚继光(30)
谭纶告诉他,青词乃是修道时专门用于祭祀的骈文。大臣能否进用,首先看你会不会写青词,是否赞助修玄,过去的内阁大学士顾鼎臣、袁炜、李春芳,当今从首辅严嵩算起,阁僚如高拱、徐阶、陆炳,也个个是靠擅写青词入阁,所以人称“青词宰相”。
戚继光不禁大摇其头,方士、道士如此惑君祸国,皇上这不是走火入魔了吗?真是天下苍生不幸啊。
谭纶说皇上自称“清心寡欲”,却有六十多妃子,还在年年选秀女入宫。
戚继光不禁哀叹连声,难怪海防废弛,倭寇横行。我们空有报国之心啊!
话题很自然地扯到被杀头的两位督抚大员身上。
谭纶已喝得微醺,他说,其实,张经和李天宠都是呆子,如果顺从赵文华一点,哪至于这样?可这二位,根本不买他账,赵文华就唆使御史李涛祀狠狠参了他俩一本。若圆滑些,也就没有今日杀身之祸了。
戚继光还不知道李涛祀到底参了些什么?
谭纶说,除了说张经“靡饷殃民、畏贼失机”外,最厉害的是说张经家在沿海,怕倭寇报复,不肯力剿,想等倭寇吃饱喝足了逃走后,再抓几个余寇报功。
戚继光大摇其头,这奏章太荒唐了,皇上也信?
还有更荒唐的呢。谭纶说,在李涛祀上本抨击张经时,张经、李天宠率总兵俞大猷和汤克宽等将在王江泾大败倭寇,消息传到京师,嘉靖皇帝非但不肯放过张经,反而说张经是听说赵文华、李涛祀弹劾他了,害怕了,才不得不打了一仗,按皇上的逻辑,这是罪上加罪!
这真是千古奇冤啊!不过,戚继光还是崇敬他们二位的骨气,士可杀不可辱。如果有一天他戚继光奉旨去浙江抗倭,绝不会像张经他们这样任人宰割。
谭纶觉得他的话书生气十足,也不过嘴上说说罢了。这几年,凡到浙江抗倭的,都没好下场。嘉靖二十六年,朱纨巡抚浙江,兼管福建防务,朱纨下令禁海,破获的倭寇海岛巢穴何止一个两个?
戚继光见过邸报,朱纨还查出了当地通倭的达官贵人,这得有很大的勇气才行啊。他功劳那么大,却有人对他落井下石,难免让壮士扼腕。
谭纶早从兵部探知内情。事情就出在他的“勇气”,都因他抗倭捅了马蜂窝,与倭寇勾结的上层人,向来靠海上走私发家,牵一发动全身,他们在朝廷又有奥援,这些人利益一旦受损,便交相攻击朱纨,尽管朱纨再三上奏章,告发一些勾结倭寇的官宦,御史陈九德被揭到痛处,狗急跳墙,狠参了朱纨一本,竟诬他“举措乖方,专杀寻衅”,结果嘉靖皇帝下旨将朱纨撤职查办,逼得朱纨含恨自杀。
戚继光听他这一说,后背都发凉了。
戚继光知道,朱纨的后任王忬更惨,起用俞大猷、卢镗、汤克宽等人,打了大胜仗,最后还不是被杀?
谭纶慨叹着大发议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如今,东南沿海的百姓屡遭倭寇蹂躏,与刍狗何异?
戚继光深知,倭寇不灭,国无宁日,想想两年前那次,滨海千里,同时告警,倭寇竟嚣张到进犯内地地步。松江、苏州、南通、泰州被攻下不说,连徽州、南京也遭到洗劫。到如今,倭寇日益猖狂,诚如谭纶所言,倭患已成了大明王朝的心腹之患!
戚继光很觉愤懑不平,长此下去,这抗倭竟是不得善终的差事了?
谭纶却说,也有例外,有能成就一番事业、最终平息倭患的。
戚继光忙问是何人。
谭纶笑指戚继光,你呀!
戚继光说他这是醉话。
谭纶却是认真的。不过,他认为,戚继光也有呆气。日后想干成一番事业,除非碰上一个知人善任的君子器重他,还得处处回护他。否则,他很难有作为。
戚继光说:“知我者子理也,那只有你胜任这角色了。”
谭纶笑个不住:“我当上知府,也不过才四品官,你可是三品啊!哪有四品官提携三品官的道理呀!”
戚继光说:“我朝从洪武初年起,就奠定了重文轻武的规矩,你不知道?”
谭纶明知戚继光最想在浙江抗倭,却故意激他:“假如有人荐你,朝廷命你任职浙江去平倭,你敢去吗?怕不怕遭到朱纨、张经的下场?”
戚继光表心迹说:“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我的志向你是知道的呀!”
谭纶的话似有所指:“那你会有机会的。”
(三) 戚继光(31)
第七章

最后几枚小钱换了包子吃,沈四维和李芳菲已经没钱住店。她又不好意思再去找戚继光,就想找个露宿的地方,当她们转到南城时,她们选中了一座破败的城隍庙。
这是一座被火烧毁了的庙宇,寺院半塌,早断了香火,连院里的大树都焦枯了半边。
沈四维和李芳菲走进荒草没膝的院子,一只野狐狸被惊动,猛地蹿出来逃去,吓了李芳菲一跳,赶紧抓住沈四维的衣襟。
沈四维说:“看你这小胆。”
李芳菲望着阴风阵阵的城隍庙问:“咱就住这呀?”
沈四维反问:“你还想去住店啊?”
她们来到没了门的正殿,佛像早已断头缺臂模样,香炉倾倒,屋地上堆满乱草。
沈四维把乱草抱到一起,睡这上,比睡地上强多了。
李芳菲终于提出:“为什么不去山东会馆找那个姓戚的将军?”
沈四维刮了她鼻子一下:“你倒挺会出主意。人家和咱有亲啊还是有故?”
李芳菲说:“素不相识,就大把大把地给银子,心挺善良的,求他找个住处算什么?”
沈四维说:“没听他说吗?他也是沿海抗倭将领,他肯慷慨解囊,也有惺惺相惜的意思,岂能没完没了地麻烦人家?”
李芳菲说:“可他临走说了,有事让你到山东会馆去找他呢。”
沈四维把包裹一丢,往草堆上一躺:“你这小丫头,耳朵倒尖。”
李芳菲也到沈四维身边,半躺半坐着:“那人好英俊啊,他说不定看上姑姑了。”
沈四维拍了她一巴掌:“别胡说,你个小丫头,人小鬼大,想哪去了。”话是这么说,经她这么一提头,戚继光的影子真的在她眼前转来转去的,挥之不去。沈四维都忍不住自嘲了。
李芳菲说:“不说就不说呗,咋又人小鬼大了?”
沈四维把孝衫脱下,也替李芳菲把孝帽除下。戚芳菲说:“不到七七,孝服不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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