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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

_11 张笑天(现代)
推了几下,见沈四维坚决不肯收回,老板娘也就顺水推舟地乐得收下了。平白无故捡了钱,一高兴,决定管她晚饭,反正她也等朋友。
沈四维巴不得的,口里说“那真是太打扰了”,心里却十分高兴。
老板娘向后屋关照:“小二他娘,晚上多炒俩菜,来个荤菜。”
里面有女人应了一声。
沈四维继续同老板娘闲聊,问首辅出行,带不少护兵吧?
老板娘说,那还用说?前面有骑马的,是羽林军,皇上给拨的,后边有带刀卫队,是五军都督府派的,轿两旁还有亲兵,是自家家丁。
沈四维装没见识,干嘛用这么多兵啊?谁还敢来对他行刺吗?
老板娘说,行刺倒没听说过,拦轿喊冤的常有,冷不丁从斜刺里冲出个人来,那也会惊吓着宰相啊!
拦轿喊冤?沈四维似乎受了什么启发,这倒是接近严嵩大轿的最好理由,她沉思着。

入值文渊阁的大臣陆续都走了,只有高拱一人在,他对严嵩说:“严阁老你走吧,今夜我承值,你放心睡个好觉吧。”
严嵩说:“费心了,西苑那边有事,就叫我。”
高拱又问起今天浙江来的上疏,问他看了没有?
严嵩岂能不看?浙江倭寇又起,一日重于一日,叫阁臣们吃不好睡不着。严嵩不知该怎样奏报。但高拱提醒他,这事得及早上奏给圣上,不宜再拖。
严嵩还想再缓几日。表面的理由,是这几天皇上想的只是怎样从处女身上取阴精炼丹铅,一句话也听不进,更深层次的想法是,他想等浙江方面打一两个胜仗,哪怕喜忧参半也好一点。
但赵文华请求调两广狼土兵、湖广漕卒的事,这事不能拖呀,高拱问严嵩,调还是不调?
这事内阁就可做主,严嵩叫他先拟旨,先解燃眉之急再说。
高拱答应一声。
走出门,执事、兵丁都各就各位。严世蕃迎上来。父子二人就在大轿旁说话。
严世蕃小声地告诉他,蓝妖道那边没事,放心吧。他一连找了七八个书画鉴赏家看过,都说《清明上河图》是真迹。
严嵩心里总算踏实了,怪不得这几天蓝道行总在圣上面前为他说拜年话呢。
严世蕃说妖道终究是势利小人,得防着点。
严嵩并不惧他。他背着皇上把国宝攫取到手,他心里就不落底,也怕严嵩翻脸。
严世蕃用手做了个砍的动作,有机会,还是得……
严嵩所以不怕他,是他觉得,只要蓝道行有把柄在他手上,这妖道就不敢过分。弄掉他,上来另一个妖道,妖气会更重!
严世蕃怕夜长梦多,不如及早。皇上都听他的,还有咱们立足之地吗?
严嵩还是要儿子稳住,急不得,看看风向。别看皇上不上朝,他什么都明白,他其实谁也信不着。
(五) 戚继光(63)

李芳菲在严嵩府邸附近转了很久,也没发现沈四维的影子。
已是日落黄昏后,这一带街道行人稀少。李芳菲显得目标很大。她探头探脑地走着,她衣服上沾了些白石灰,引起了别人注意。一个游动哨过来轰她了:“小丫头,你在这瞎转悠啥?”
李芳菲不买他账:“我走道碍你啥事了?”
哨兵说:“你还嘴硬?这是啥地方,你不知道吗?一会儿相爷就散朝了,净街时你走慢了都得挨鞭子抽。”
李芳菲干脆蹲下,说她姐让她在这等她。
哨兵一指小胡同,赶她上背静胡同里去等。
李芳菲只好退到胡同里,她的手按按怀里,显然那里藏有什么东西,鼓胀着,那是她藏的一包石灰。
过了好一会儿,忽闻三声净鞭响,接着有拖长声的“净街喽”喊声,一队骑兵旋风般冲过来,用马鞭轰着街上的小贩、行人,来不及走的,都强迫背过身去面墙而立。
油茶面馆里也听到外面开道的锣声,沈四维站起来观看,只见顶马开道,骑兵先导,随后是严嵩的仪仗,无数高脚牌上罗列着严嵩的官衔、名号:“弘治十八年二甲进士”、“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少傅兼太子太师”,“回避”、“肃静”“……亲兵拥着八抬大轿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老板娘拉了一把沈四维,不让她站在门口,说人家不让,关上门,只能从门缝看。
沈四维只得退后半步,老板娘虚掩上门,沈四维从门缝向外看。
仪仗到了相府大门外,自动向两侧散开,相府中门缓缓开启,大轿徐徐过来,轿帘是敞开的,白须飘然的严嵩端坐其中。
说时迟,那时快,沈四维一个箭步冲出去,大喊了一声”冤枉啊“,扑向严嵩的大轿。
人们都以为是拦轿告状的,亲兵上来试图拖走沈四维。
目睹这一幕的老板娘吓坏了,连忙关死了房门。
这一过程,对面胡同里的李芳菲看了个一清二楚。她一惊,站起来就想越过胡同口上去帮忙,却被一个当兵的用长枪柄打了一下:“你找死呀!”
李芳菲干着急没办法上前。
严嵩被沈四维吓了一跳,严嵩问了一句:“什么人喊冤?”
有人答,是一个小女子。
严嵩并没太在意,吩咐带她回去问,有什么冤情?
就在亲兵拖住沈四维的时候,沈四维突然挣脱出来,从腰间拔出飞镖接二连三地向严嵩轿子飞掷出去,由于慌乱和亲兵遮挡,有两镖击在轿杠上,另一镖落空。
严嵩大惊,亲兵吓得连忙放下轿帘。
就在亲兵们开始捉拿沈四维时,沈四维与众多亲兵展开了搏斗,她先是徒手格斗,后来从一个亲兵手里夺过一把腰刀,更无惧色了,一把刀出神入化,十几个人近身不得。
连严嵩都在轿子里看得呆了。
亲兵、神机营的兵越聚越多,渐渐把沈四维围在了核心,眼看束手就擒了,谁也没想到,半道杀出个李芳菲来,她从胡同里站起来,把怀里的口袋掏出来,用力向高空用力一抛,顺风一撒,原来是一口袋石灰漫天落下,那些兵丁多数被石灰眯了眼睛,疼得直揉眼睛,啊啊直叫,看不清目标,轿前乱了阵。
严嵩虽没眯眼睛,也被石灰呛得干咳不止。亲兵早把他围了个风雨不透,簇拥着大轿一溜烟地抬进院子,扶他下轿。
与此同时,沈四维听到李芳菲在喊:“姑姑快跑!”
这一喊惹了祸,净街的士兵向这边搜索着跑来,李芳菲连忙缩进人群。
令李芳菲始料不及的是,白石灰也同样眯了沈四维的眼睛,她流泪不止,眼前模糊一片,她扭头举目望去,根本看不清李芳菲在哪。她只能喊了声:“快走!别管我!”
这显然是给李芳菲听的,她提着刀,仍捂着眼睛还想往院子里冲。大门已迅速关闭。
这时离远些的羽林军和五军都督府的兵士纷纷围上来,沈四维已无退路。
在胡同口的李芳菲有大兵拦着,无法靠前,她眼睁睁地看着沈四维被人捉住,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五) 戚继光(64)
胡同口,兵丁问胡同口的人群,方才谁乱喊什么?
没人应。一个老太太说,有人喊我们快跑。
兵丁这才转身离去。
李芳菲看着沈四维被人抓进了相府,几乎哭出了声,用手捂住了嘴。她不知怎样才能救出沈四维来,一时六神无主,唯一的办法是回山东会馆向戚继光告急。戚芳菲心急如焚,在静寂的街上拼命奔跑着,路不熟,东一头西一头乱撞。
附近街道早断绝了行人,多了几倍的神机营兵士守卫着相府。
严嵩惊魂未定,坐在太师椅上犹自发愣,丫环上茶,管家在一旁说:“方才太险了,幸而老爷福大,镇住了邪祟,才有惊无险。”
严嵩问他:“派人去叫世蕃了吗?”
一出事,管家就打发人给严世蕃报信去了,他说一会儿就能到。
严嵩又问:“那个刺客怎么处置的?”
管家告诉他:“已押在空房子里,跑不了,天亮再送官吧。”
严嵩却叮嘱他先别声张,等世蕃来了再说,并责令他去告诫所有家丁、亲兵、羽林军,今天的事,不准走漏半点风声,对外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准讲。当事者每人发二两银子压惊,这是封口费。
管家不明白相爷怎么这么大方,这银子不是白扔吗?告诉底下人,不准走漏风声,谁敢不听?用得着花冤枉钱吗?严嵩自有主意,挥挥手让他去办。管家出去前,又问:女刺客现在审,还是等少爷来了再审?
严嵩叫他等等再说。他想不明白,这个女刺客是什么来历?政敌指使,还是那些被杀头、关押、从军的犯官买通的杀手?严嵩深知自己位高权重,得罪人也多,向来严加防范,万万没想到,还是出了乱子,竟冒出一个女杀手!他越想越窝囊,越想越后怕。

这是第四进院子一间空屋子,充做临时牢房。此时沈四维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几个举着火把的兵士里外看着沈四维。
他们在门口悄悄议论,想不到女刺客还是个美女呢!更没想到,她如此身手不凡,十几个人近不了她。他们也在猜测,她是别人雇的杀手,还是和相爷家有深仇大恨。
一个小头目叫他们别胡说,相爷对人宽厚,哪会有仇家?这些士兵都刚刚领过二两封口银子,就都不再议论了。
沈四维见一个兵士拿了一瓢水过来,问她喝不喝水?犯了死罪也没渴着的罪。
沈四维扭过头去。
严世蕃赶来了,急匆匆地进书房,安慰严嵩,他弄不明白,处处小心,怎么还会出这么大乱子呢?
严嵩已镇定如常了,反劝慌张的儿子“处变不惊”,他说,幸而有惊无险。
严世蕃问,听说刺客是个女的?
严嵩没想到,她先是拦轿喊冤,随后就以飞镖掷来,幸而不中,想想都后怕。
他一指八仙桌上的布包,飞镖在那,叮嘱他别用手碰,抹了鸩毒的。
严世蕃小心地打开布包,是三支亮晶晶的飞镖。
严世蕃分析,这女刺客一定是仇家雇的杀手。会是谁对咱下手呢?一定是夏言余党,他被罢官、杀头,父亲代他为相,他家人、门生故吏能不寻机报仇吗?他也想到了朱纨、张经、李天宠的后人。
(五) 戚继光(65)
严嵩不让他乱猜,人在高位,能不得罪人吗?这些年,咱们参倒的官员何止几十个?哪个不怀恨在心?谁都有可能来泄愤报复。严嵩一直担心着这种事,果然来了。
严世蕃很怕严嵩经官,不主张把这件案子交给刑部、都察院,私了为好。
在这一点,严嵩父子不谋而合,交出去,叫人看笑话,张扬得无人不知,这是光彩的事吗?
严世蕃也是这么想的,一定锁住消息,不准下人透露出去,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严世蕃决定亲自审问。在他看来,一个杀手不足畏,不把她的主子供出来,就无法安枕。
这正中严嵩下怀。这就对了,不能让恨我们、嫉妒我们的人看笑话。严嵩已经告诉他们了,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叮嘱一遍,不准向外透露。既然给了银子,走漏风声的几率就更小了。
严世蕃和严嵩随后来到囚禁沈四维的临时牢房,严嵩从下人手里接过灯笼,举到沈四维脸跟前细看,他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标致一个姑娘,怎么当了刺客?
沈四维看了严嵩一眼,认出是严嵩,就说:“今天便宜了你!天下人都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
严世蕃恼怒地夺过下人手里的皮鞭,狠狠地抽向沈四维:“死到临头,你还敢张狂。”
严嵩制止严世蕃打下去,平静地吩咐,把她带到前面去,他要好好问她。
严世蕃只得下令给她解绑,怕她趁机逃脱,叫人给她戴上镣铐。
沈四维被押进严嵩府公事房。一切从人都屏退了。
严嵩打量着沈四维,看上去,这么一个文雅的姑娘,怎么也难叫人联想起刺客呀。
沈四维说:“要杀要剐随便!何必费口舌!我是抱定必死决心的,今日杀不了你这奸臣,是天不助我。”
严世蕃拍了一下桌子:“放肆!你再信口雌黄,我给你上大刑。”
沈四维不屑地回了一句:“死都不怕,还怕上刑吗?”
严嵩要温和得多,他要人给她搬张椅子,让她坐下。
严世蕃想制止,父亲瞪了他一眼,他没有违拗其父。
沈四维也不客气,坐了下去。
严嵩说:“你这姑娘口口声声骂老夫是奸臣,老夫不跟你计较,我与姑娘素昧平生,井水不犯河水,你是替谁当杀手,能告诉我吗?”
沈四维说:“没有人能雇得动我。是我自己要杀你,你我虽素昧平生,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严嵩摊开双手:“这老夫就不懂了,我怎么成了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沈四维说:“我父亲为国效力,平倭有功,你不但不奏请皇上奖赏,却听信你干儿子赵文华的谗言,杀了他,这还不是天大的仇恨吗?”
这一说,严嵩和严世蕃不禁面面相觑,严嵩心里已明白八九分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问:“冤有头、债有主,我想知道你是谁。”
沈四维挺起胸膛说她是张经的女儿!
严嵩和严世蕃都吓了一跳。冤有头,债有主,果然来了!
严世蕃一惊,他想起了法场传言:“这么说,你就是那个抬着棺材大闹法场的女侠?”
沈四维没有否认:“是又怎么样?”
没想到严嵩反倒夸奖她的勇气和孝心,说令人佩服。
沈四维投过去一瞥奇怪的目光。
严嵩长叹一声,说:“在张经这案子上,小姐误会了,你父亲的事,与老夫无关,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怎么会害他?那是御史和给事中交章弹劾他,是皇上下旨斩首,你父亲是总督江南、浙江、福建军务的一品大臣,声名震朝野,除了皇上发话,别人哪有这样的生杀予夺大权啊!”
严世蕃懂了严嵩的意图,也说沈四维是听信了传言,这事真的与他父亲无关。
严嵩不慌不忙地对沈四维说,他不但未曾加害其父,听到下旨严办的消息,他还在圣上面前为她父亲求情了呢,只可惜没能保下来。又说与其父共事多年,与他私交还不错呢,张经又抢不去内阁首辅的交椅,“你说,我为什么要害他?”
(五) 戚继光(66)
沈四维突然有一种新的念头产生,何不将计就计先逃过这一劫,再设法报仇呢?再有一次机会不更好吗?沈四维便故意缓和口气说:“你不敢承认。”
严嵩叹口气,诉苦地说:“现在,当着这个首辅,我有说不出的苦处,我仿佛就是泔水缸,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里装,天下什么坏事都记到老夫头上,天大的冤枉啊。”
严世蕃说:“如果把你交给刑部、都察院或者锦衣卫,你马上得死,是凌迟的罪。”
严嵩说:“其实,害你父亲的人另有人在,我替人家背黑锅,差点被你一镖致命,我太冤枉了。”
沈四维说:“那你告诉我,是谁害死我父亲的?”
严嵩却又卖关子,说这暂不能说破。他说:“姑娘,你这么年轻,我真不忍心杀你,我想留你一命,你相信吗?”
沈四维说:“你敢放了我?你不怕我再来杀你?”
这口气已是有三分相信了,严嵩暗自高兴,他说:“那凭你良心了,况且,你一旦知道了真相,你就不会想杀我了。”
严世蕃十分诧异地看着严嵩,不知他想干什么。
戏剧性的转折出现了,严嵩对门外的管家吩咐,让他去给这位小姐收拾出一间房来,好好伺候着,不准为难她。
沈四维很觉意外,连严世蕃也不明白他老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家进来,答应一声。
严嵩背着手走出去,严世蕃不得要领地跟出去。

戚继光和陈子平刚刚回到会馆,发现角落里有一个黑影,躲躲闪闪的,陈子平就问是什么人?
原来是满身白石灰的李芳菲,一见是戚继光,她大哭着跑过来,拽住戚继光的马缰绳不松手。
戚继光心里咕咚一沉,已有不祥预感,忙跳下马,叫她别哭,让她快说,出了什么事?
李芳菲说:“姑姑叫他们抓起来了!”
戚继光一惊,四下望望说:“走,到屋里去说。”
进了戚继光房间,李芳菲抽噎着说:“快去救姑姑吧,再晚了就没命了。”
这不是孩子话吗?听了她的讲述,戚继光长叹一声。她刺杀当今首辅,又落到严嵩手里,这是罪不可恕啊,别说戚继光,谁也救不了她。
陈子平说,要求赦免,除非皇上发话特赦。
李芳菲顿足说,那想法去求皇上啊!
戚继光哭笑不得,这更是小孩子话了!
李芳菲又哭了,那就看着姑姑被杀头啊?
这个结局,戚继光早已料到。这是沈四维早就下决心走的路。分手时戚继光就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她是个没法劝的人。
陈子平也说沈四维确实与众不同。
戚继光知道,她早为自己安排好了结局,为父报仇,不管成或败,她知道自己必死,但她说自己心安了,可以坦然地到九泉下去见冤死的父亲了。
陈子平出主意说,胡大人上头有人,严相国那里都有面子,他又那么器重戚大人,这事去求求他,看怎么样?
这不是说梦话吗?你叫胡宗宪去见严嵩,说,把刺杀你的刺客放了吧,他就看面子开恩放人,天下有这样事吗?别说胡宗宪不可能这么蠢,戚继光求他去办这事,也等于是与虎谋皮呀。
李芳菲又哭,那就眼看着姑姑被他们杀了呀?
戚继光让她别哭,急也没用。天亮后,派陈子平去兵部领兵饷,戚继光就不去了,他先设法打听打听沈四维的消息再说。
他忽然注意到李芳菲满身白石灰,就一边替她拍打一边问她钻石灰窑了?怎么弄一身白灰?
李芳菲说:“别提了,我猜到姑姑是去行刺严嵩,怕她脱不了身,就准备了一包石灰,到时候一撒,眯卫士的眼睛,可我浑哪,忘了也能眯姑姑的眼睛啊!”
戚继光哭笑不得。
戚继光连夜赶往南城金鱼胡同去见谭纶。
谭纶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已见老仆带着戚继光来到院子里。
谭纶问他,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半夜三更跑来叫门?
戚继光进了客厅,都顾不得寒暄了,开口就说人命关天,请他帮忙。
谭纶说:“你别害我就行,帮什么忙,说吧。”
(五) 戚继光(67)
戚继光说:“张经有个女儿出事了。”
谭纶想起来了,就是戚继光十分敬佩的替父收尸的姑娘,戚继光还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他问戚继光:“是这个人吗?”
戚继光点点头。
谭纶问:“她怎么了?”
戚继光把她去刺杀严嵩,未遂,被抓的事讲了一遍。
谭纶瞪圆眼睛道:“她敢去刺杀严嵩?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没想到,没想到!”
戚继光说:“你光赞叹有什么用?你刑部、都察院里有朋友吗?”戚继光的意思,至少先探听点消息呀。
谭纶知道他想疏通关系,但谭纶分析,严嵩多半不会交给刑部、都察院。
戚继光问为什么?莫非严嵩敢私设刑堂?
在家门口被人行刺,对严嵩来说,绝对不是光彩的事,传出去证明他作恶多、仇人多,名声不好。他当然要掩盖下去。
戚继光赞同他的分析,对呀,他一定不敢声张。那人就一定押在严府中。
在谭纶看来,如把沈四维交刑部、都察院,还有救,可以托人,至少可以探听到消息,藏在相府里可就暗无天日了,他有意瞒人,你能去问严嵩本人吗?皇上问,他也不会承认,任何人都抓不到证据。
戚继光不得不承认,看来凶多吉少了。
弄不好,严嵩会把这女孩子秘密杀害了,你想告发都无凭无据。这是谭纶最坏的估计。
戚继光又想到了手眼通天的胡宗宪,找他怎么样?他和严嵩的关系非同一般啊。这话说出来又后悔,这是他批驳过陈子平的,怎么一转身自己又犯糊涂?
谭纶也说似乎不妥。一来你我与胡宗宪并无深交,二来,这是对严嵩行刺的大事,就是胡宗宪肯破了脸去说情,也必碰钉子,更何况,有脑子的人根本不会去求胡宗宪。
戚继光泄气地说:“本来是找你拿个主意,好有个主心骨,你却兜头给我泼了一盆冰水!”
谭纶看着痛苦的戚继光,问:“跟我说实话,你看上她了吧?”
戚继光很不高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谭纶马上道歉:“是我不好。”不过,他心想,能让他忧心、这样尽力的女孩子,一定十分可爱。帮不上他,谭纶心里也难过。
光难过有什么用?戚继光催他想想办法呀!
谭纶毕竟比他冷静,他不能拣戚继光爱听的说,谭纶觉得这事十分难办,戚继光应该和他一样清楚,大家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听天由命了。
戚继光站起来说:“不帮忙算了,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说完又后悔,用这种酸溜溜的口气对朋友,未免太过。
他正要往回拉话,谭纶却并不计较,反倒实话实说,这话虽不中听,却是实话。
戚继光叹道:“我早料到这悲惨的结局了,可惜我劝不了她,无力回天,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毁灭。”这也正是他痛心的。
依谭纶的意思,那就更不要为不可为之事了,成全她也是一种美德。
这话的弦外之音,不等于说根本不用施救吗?戚继光心里冰凉,起身告辞。
谭纶问他哪天回山东?
按戚继光的打算,明天领了饷,后天就可动身了,现在他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不想马上回去。
谭纶这一两天内也要随胡宗宪一起到浙江上任去了,他与戚继光珍重道别,劝他好自为之,在浙江等他来,大家联手御倭,为江南百姓干一番大业。
戚继光点点头,拱手告辞了。
(五) 戚继光(68)

回到相府书房,严世蕃对严嵩的举动提出质疑,他不明白,父亲对这女杀手怎么这样手软?
严嵩反问,依你呢?
那就简单了,按严世蕃的想法,悄悄叫人勒死她,连夜运到西山埋了,人不知鬼不觉,就当没这回事一样。
严嵩的话有点阴阳怪气,那不太可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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