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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

_10 张笑天(现代)
李芳菲说:“那你可真得带我去找姑姑。”
这回戚继光放下心来:“好,放心吧。”
(五) 戚继光(56)

浙江沿海告急,倭寇大举进犯,几乎沿海各县到处受掠。沿海山峰上的烽火台纷纷举火报警。
肥前指挥几十条倭船进犯宁波,强行登陆,见人就杀。
肥后在烧掠温岭,百姓纷纷逃难。
毛海峰配合筑后在桃渚登陆,一路杀人放火。王直率众攻打台州。
赵文华慌了,也明白烧香祭海神退不了倭寇,万一倭寇侵州夺县,闹大了,都是他的责任,这回他前边可没有挡箭牌、替死鬼了。
赵文华不得不紧急召集将领,派他们分路去堵击,他整日坐卧不宁。
这天,总兵俞大猷来报告,倭寇全线骚扰,甚于历次,这几天,几乎同时出动,从宁波到台州、海门各卫所全面告急,接着又犯温岭、仙居、临海、黄岩、台州府城,沿海烽火台一夜间全举火报警了。
赵文华传令,令卢镗、汤克宽、唐尧臣各部和各卫所要坚守要塞,还要抽出兵力剿倭寇,谁怠惰,迎敌不力,决不轻饶。
俞大猷心里暗笑,发狠有什么用?他告诉赵文华,他们都已在与倭寇激战,但贼势太猖獗,顾东难顾西,一时怕不能奏效。
赵文华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好?他把责任全推到蓝道行身上去了,哼,早知道祭海神不行,妖道胡说!这不是越祭越厉害了?
俞大猷献策,不可隐瞒实情,尽快上疏朝廷,调别省客兵来,才可解燃眉之急。
赵文华怕现调来不及。他听说,以前也调过外省客兵,可不顶用啊。
俞大猷说,不是不顶用。两广狼土兵、山东箭手、湖广漕卒、河南毛兵本来都很骁勇,还是管用的。王江泾大捷时,就多亏了客兵。
赵文华记起来,俞大猷就说过,客兵难以辖制。
俞大猷承认,到了这,客兵因互不统属,难以节制,军纪不好,为害百姓。这也是实情。但总比看着倭寇为害乡里好啊,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赵文华这才同意上疏,请调客兵,病急乱投医,不调怎么办?杨宜被罢了总督,他前面已没有挡箭牌了。

浙江会馆大厅正大摆宴席。
用人们正在摆杯盘,胡宗宪刚刚放了浙江巡抚,春风得意,他与徐渭进入餐厅,问上什么酒?
管事的问他,上咱浙江的女儿红行吗?
胡宗宪点头说好,又问厨子是哪的?
管事的答,是从台州请来的邵师傅,他在浙江会馆干好几年了。
胡宗宪很赏识邵师傅的厨艺,曾在他家上过灶,厨艺不错,胡宗宪让人请出邵师傅,夸奖几句,让他拿出看家本事来,做几道台州名菜叫客人品尝品尝。
邵师傅叫他放心,他连麦油脂、蕃莳镬这些小吃都备下了。
胡宗宪从餐厅出来,碰上谭纶刚下轿子,胡宗宪笑道:“还是子理先生准时呀!”
谭纶说他这人,嘴大吃八方,赴宴从来不会落后的。
胡宗宪哈哈大笑,问他什么时候去台州履任?
谭纶原等陛见后才能走,昨天吏部传下话来,不引见了,他收拾好行装就起程。
胡宗宪说:“好,今后咱们就是同僚了。你等我几天,我们一起走水路。”
谭纶说:“这可不敢当,首先得恭喜胡大人放了浙江巡抚,这是浙江百姓的福分哪!我在胡大人手下当差是我的荣幸。还请多多关照、提携。”
胡宗宪说:“别客气。说真的,我还怕你怨我呢,好好的京官多舒服,却放到外面去当个台州知府,委屈先生了。”
他这么说是有原由的,是胡宗宪出面,找了赵文华疏通,才把谭纶要到浙江的。
(五) 戚继光(57)
谭纶打哈哈地说:“这是胡大人提携我呀,我那个户部主事才是个六品官,这次升了台州知府,是正四品,连跳几级,多吃多少俸禄啊!”
胡宗宪也笑:“你倒很知足。戚继光能不能来呀?”
谭纶说:“大人请他,那可是天大的面子呀,他不借两腿跑来才怪。”
胡宗宪说:“你虽是他的同年、至交,看人却并不准。此人一身傲骨,不会招之即来吧?”
谭纶说:“不会吧?即使真傲,也不敢在你胡大人面前端架子呀!”
胡宗宪说:“不怕他傲,有本事的人才有骄人的本钱,只要他正直,肯为国出力,我就赏识。”
谭纶说:“难得胡大人这样宽容。”
这时,戚继光骑马赶到了,胡宗宪和谭纶上前迎接,寒暄一阵。
谭纶怕戚继光信息不灵,抢先告诉戚继光,说皇上上谕已下,胡宗宪已署浙江巡抚。
戚继光连忙恭贺。
胡宗宪挽着戚继光的手进入宴会厅,已经散坐在那里的客人都纷纷站起来。
胡宗宪说:“我给诸位引见一个人,他就是山东都指挥佥事,领三营三十五卫所,在山东沿海奉旨备倭的戚继光将军。”
包括徐渭在内的人都向戚继光拱手致意。戚继光发现一个很富态的年过花甲着便服的官员,觉得面生,胡宗宪便指着他向大家说:“这位是刚刚复官的浙江盐运副使宋朝举宋大人,宋家可是浙江的豪门望族。”
宋朝举向四周拱了一圈手:“不敢当、不敢当。”
胡宗宪先在主位坐下,其余的人按品级大小纷纷入座。
仆从给每人满上酒,胡宗宪举杯起立,众人也都站起。
胡宗宪说:“今天除了戚将军是外省人,可以说是浙江同乡会了,宋先生、文长先生都是。我和谭知府虽是外省人,既然外放到浙江做官,也就算浙江人了。今天聚一聚,叙叙乡情。”
众人皆点头微笑。
胡宗宪说:“这几年来,浙江不平静,闹起了倭寇,从我朝初年起就为害沿海州县了,我们为官一任,如不能造福一方、保境安民,就白拿朝廷俸禄了。”他接着说:“这一杯酒,我提议,为祈求浙江尽早荡平倭患,大家同心协力,干杯!”
众人都干了这杯酒。胡宗宪手向下压压,大家落座。
提起王江泾大捷,宋朝举首先恭维胡公功不可没呀。
胡宗宪忙摆手,显得很低调:“这是个伤心话题,不提也罢。”
众人坐下后,胡宗宪亲自给身旁的戚继光布菜:“尝尝,这都是台州名菜,合不合口味?”
戚继光尝了一口,说很好吃。
谭纶笑道:“看得出,胡大人把戚将军也当成浙江人了。”
胡宗宪说:“是呀,只怕戚将军不认可呀。浙江什么都不缺,就缺能御敌的将领。”
戚继光道:“浙江的总兵俞大猷、副总兵卢镗,还有唐尧臣、汤克宽,都是良将啊,也多次击败过倭寇,怎么说浙江无良将呢。”
徐渭说:“胡公现在是封疆大吏,重任在肩,当然是希望人才多多益善嘛。”
众人都笑。
戚继光不能上赶着说自己乐意往浙江去。所以他说自己在山东,也是奉旨备倭,同样是为朝廷效力。
(五) 戚继光(58)
徐渭却强调不一样。在山东是备倭,备者,防范之意也,至少现在山东还不是倭寇骚扰的主要地域。
胡宗宪说:“而浙江就首当其冲了,只有到那里,将军才大有可为呀!将军难道不愿意在平倭战场上建功立业吗?”
这成了招聘宴会了!谭纶开了这句玩笑后说:“戚将军有两句诗,足以明志。”
胡宗宪问:“哪两句?”
谭纶便念出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众人都鼓掌。
胡宗宪称这是鸿鹄之志呀,豪气可嘉!胡宗宪说他有时想起来都头痛,不知倭患何日能平?用何良策可奏效?
戚继光明确表示,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肯定不是长治久安之策。
胡宗宪现场请教,怎样才能根除呢?
戚继光还是很知根底的,日本出现于南北朝后,一些战败的浪人流落海上,开始劫掠中国沿海。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据他所知,有些中国海盗与倭寇狼狈为奸,充当内鬼,这就使倭患变得像顽疾难治了。
徐渭觉得戚继光说得在理。谭纶也认为三言两语就说到根上了。
胡宗宪也说,就浙江而言,也有此种事,大海盗王直、陈东这些人就是引狼入室的人。
嘉靖三十三年,胡宗宪分化倭寇首领徐海,叫他捆送匪首陈东、麻叶,使桐乡之围自解,又率兵剿灭陈、麻余党,毁掉了乍浦巢穴,这些通倭的,都是中国海盗。
谭纶认为,更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海盗,他们表面看是正人君子,甚至头上顶着乌纱帽,却从事海上走私,与倭寇勾结。
戚继光说,朱纨、王忬的被杀,就很令人扼腕,听说他们抗倭伤害了一些豪门大户利益,才受到弹劾。他们没死在倭寇刀剑下,却被自己人的暗箭射杀了,实为亲者痛、仇者快呀!
宋朝举的脸色不好看了,他忍不住插言道:“这可是捕风捉影了,戚将军未到过浙江,切勿听市井传闻。”
徐渭说他也有耳闻。
宋朝举一口咬定,那朱纨、王忬获罪,都是剿倭不力,反而打击诬陷好人……这是皇上定的罪,还能有错?
戚继光争辩说,所谓好人,不就是靠与倭寇勾结获利的豪门大户吗?朱纨、王忬也好,张经、李天宠也罢,他们都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这些人在朝中有根子、有后台,才有这天下不平之事、不白之冤。只有狠狠打击内奸,与剿倭并举,才能根绝倭害。
宋朝举反唇相讥,竟说戚继光这话,可是有攻讦朝政之嫌了。
气氛变得不和谐起来,谭纶觉得争下去无益,就说大家都是一片好心,姑妄说之,姑妄听之,都是自家人嘛。
胡宗宪也打圆场说:“坊间确有这样的传言,不管真假,大家平倭保民的心情是一样的。来,喝酒啊,别光论战,这里不开群英会。”
戚继光盯着宋朝举在琢磨,此公为何对这个话题如此敏感呢?
(五) 戚继光(59)

沈四维来到南城一家生药铺前,沈四维站在吊着铜鱼幌的药铺门前,见对联写得很俏皮: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积尘。
她笑了笑,推门进来,正在蹬药碾子碾药的店员问道:“小姐抓药吗?”
沈四维随口答道:“是啊。”
店员停下手里的活,伸手来接方子。
沈四维说不用方子,就一味药。
店员问她是一味什么药?沈四维问他有没有鸩毒。
店员打量着这个高雅少女,不知她怎么会买毒药?店员说,这是剧毒药,见血封喉,买它干什么?出了事还得连累药店。所以除了老客户、熟人,轻易不会出手。
沈四维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自己家是猎户,打猎常用这个,愿出好价。
店员看她不像歹人,答应到后面去跟药铺老板商量。
鸩毒倒是顺利到手了,她打算把鸩毒涂抹在飞镖上,只要击中敌手,哪怕只擦破点皮肉,毒性发作,他也别想活了。
沈四维回到城隍庙,发了一会儿呆,把孝服、新买的衣服和一些没用的杂物都一把火烧了,又换上一身紧身青衣。
她似乎留恋地在破庙里转了转,便坐在门槛上发呆。
很奇怪,戚继光的影像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在心里斥责自己:你老想他干什么?这世上一切都很快与你无关了!
赶走了戚继光,李芳菲的影子又反复在她眼前转个不停了。
她决定马上行动,一切杂念就都摒弃了。
沈四维租了一辆有篷马车,赶车人问她到哪去?沈四维说到西城。
赶车人说,可进不了西直门呀。
沈四维说把她拉到西直门外就行了。
此刻的李芳菲更是如坐针毡。她处在山东会馆账房先生的监管下。
账房先生在算账,李芳菲百无聊赖地在一旁翻看一本闲书。
李芳菲后来说她想出去转转。
账房先生头也不抬地一口拒绝,那可不行,如果李芳菲实在要出去,他陪她出去转转。受人之托,他感到有责任。
李芳菲赌气地顶他:“我上厕所,你也跟着啊?”
账房先生不好拦挡,也不好跟进厕所,他说:“那你快去吧,厕所在东厢房后头。”
李芳菲出了房门,一回头,见账房先生一直站在门口盯着她,只好真的向东厢房走去,到了厕所跟前,已经不在账房先生视线里了,她突然加快脚步,一溜烟地向大门跑去。
北京的路,李芳菲不熟,一路走一路打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找回城隍庙。
气喘吁吁的李芳菲跑进庙门,就发现地上有一堆灰烬,用树枝挑一下,竟是烧的衣裳,还有残片,她甚至认出那衣领是沈四维新买的那件。李芳菲心里咕咚一沉,很难过。她愣了一下,跑进庙里,也早已人去屋空,她一屁股坐在高门槛上,呆呆的,又流下了委屈、心痛的泪水。
她意识到,沈四维一个人去干那件报仇大事了。她不带自己,当然是爱护她。李芳菲连忙揩干眼泪,跑出庙门,她猜想,沈四维一定去了严嵩相府。

当胡宗宪把戚继光和谭纶、徐渭送出大门时,戚继光说:“席间言语唐突,对不起了。”
胡宗宪道:“这没什么,你说得很对,大家心里都明白,只是不肯说破就是了。”
谭纶道:“这正是元敬兄爽直之处,难能可贵,我就办不到。”
徐渭说:“说起抗倭,元敬兄了如指掌。”
胡宗宪说:“怎么样,元敬?你若愿意入浙作战,我可要写奏疏要人了。”
戚继光说:“国家养兵是为了用,我不能白吃军饷啊!”
谭纶笑道:“好,这就是点头了。”
戚继光从怀里掏出一纸公文,说到兵部领饷的“公事”带来了,还得麻烦胡大人。
胡宗宪却说不用交给他,叫他自己去也行,懒怠动,直接派下面的人去也行,他都说好了,去找武库司的员外郎郑韵成,就说是胡宗宪打发来的,多余的话不用费唇舌。
(五) 戚继光(60)
谭纶道,这叫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戚继光说:“多谢胡大人,光靠‘公事’公办,我腿跑细了、嘴皮子磨破了,也不见得全给。我得替我手下将士给胡大人鞠上一躬。”
胡宗宪说这是举手之劳的事,不值一提。
戚继光骑马回到山东会馆,刚下马,会馆老板带账房先生惊慌地迎过来,老板接过马缰绳,叫人牵走马,账房先生带着哭腔说坏事了,一眼没照料到,戚将军的千金不知上哪去了。
老板说,这太意外了,对不住戚大人。
戚继光一惊,不免有些火气,我不是托你看住她吗?你是怎么看的?
账房先生怕担不是,再三说自己如何寸步不离,可她人小鬼大,说上厕所,他还能跟一个姑娘家进厕所吗?最后他给戚继光跪下了,要打要罚他都认了。
戚继光拉起他来,罚他有什么用?问他没派人去找吗?
老板已打发十多个人出去,东城大街小巷、热闹地方都转遍了,哪有她影子呀?
账房先生左右开弓地打自己嘴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把戚将军的千金丢了,这不是找死吗?”
戚继光制止他说:“行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再慢慢寻访吧。”
回到屋子,戚继光坐在那里生闷气。李芳菲能跑哪去呢?一定是追沈四维去了,可沈四维又在哪里?她们难道事先有个约定吗?戚继光一时不得要领,不知从哪下手去找。总不能动员五军都督府的神策军内外城搜寻吧?
戚继光想起来了,李芳菲说过她们住在南城外城隍庙,被蚊子咬了很多大包。李芳菲准是又跑回城隍庙去找沈四维了。
戚继光带着陈子平骑马来到南城外,打听好久,才来到城隍庙前,陈子平见这座城隍庙破败得不成样子,猜测这是她们的寄宿地。
二人在东倒西歪的大门前下马,向庙里走。
大殿空荡荡的没人影,只有满地乱草。
陈子平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戚继光仔细地照草堆,他从地上拾起一个发卡:“你看,这是什么?”
是女人发卡,这证明她们果然在这住过。陈子平要在这里等。
戚继光笑他是守株待兔,戚继光断定,她们不会再回来了。
陈子平问为什么?
戚继光也说不具体,只是他的预感而已。
(五) 戚继光(61)
第十二章

沈四维此时坐在离严嵩相府不远的一家油茶面馆里。这家专卖油茶的小铺,就坐落在严嵩府邸南面一条斜街上,窗外吊着一个罗圈幌,红布条上有“百年老店,童叟无欺”字样。
沈四维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从敞开的窗户,恰好可以一览严府大门前全貌,一条直街从他家正门广场延伸开去,非常开阔。
油茶面馆里没几个客人,沈四维已吃完一碗油茶面,客人都走光了。老板娘问她来碗茶吗?
为消磨时间,沈四维要她再冲一碗油茶,说挺香的。老板娘提着一把长嘴铜茶壶,又给她冲油茶面,这一次她不需解决肚子饥饿的需要,她吃得极慢,多半天才舀起半汤匙。
老板娘不忘吹牛,说她这油茶,羊油多,芝麻多,外加核桃仁,又甜又香,百年老店了。
沈四维搅拌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盯着严府门口,那里不时地有轿子进出,门口既有固定岗哨,也有游动哨。
这时附近过来一个吹糖人的,挑担人一边吹糖人,间或怪里怪气地吆喝:吹糖人咧……
老板娘的小孙子闻声跑出来,小家伙光头,脑后蓄一个耗子尾巴小辫。他对老板娘撒娇,非让奶奶给钱,他要吹糖人。
看起来老板娘手紧,不肯惯孙子:“见啥要啥,钱是大风刮来的呀?一日三餐饿不着,是前世修来的,知足吧。”
孩子一听不给钱,张嘴就哭,老板娘来火了,拍了他一巴掌:“嚎什么丧!”
孩子干脆躺在地上打滚哭。
老板娘一时手足无措,这正是沈四维讨好老板娘的机会,她把孩子从地上提起来,帮他拍拍身上的土,给了他几个铜板:“去吧,去吹个好看的糖人。”
老板娘刚说了句“这可使不得”,想从孩子手里抠出钱来,那孩子早跑出门,一溜烟跑到吹糖人的挑子跟前去了。
老板娘很不好意思,连说几个“这怎么说”,说一会儿结账时,从油茶面钱里扣。
沈四维笑了,就几个铜板的事,老板娘太见外了。
老板娘过意不去,凑过来,拿了些瓜子请她嗑。
沈四维趁机告诉老板娘,她要等个朋友,傍晚才能过来,在店里多坐会儿行吗?
老板娘一口应承,这有什么,你坐到啥时辰都行,我给你冲壶茶,不要钱,喝着慢慢等。
冲了茶,老板娘干脆坐下来同沈四维攀谈起来,她很有阅历,一搭眼就看出沈四维不像本地人。沈四维没必要瞒她,说老家福建。
老板娘说她的话不难懂。沈四维说自幼随父四海云游,说的不是家乡话。
老板娘夸赞姑娘长得俊俏,若打扮打扮更好看了,这一身黑可不抬举人。
沈四维一笑,没话找话地问,她在这地方开油茶店,一定借光赚大钱。
老板娘不明白她指的是借啥光?沈四维说,这还用问?挨着相府做生意,自然没人敢来捣乱。
老板娘承认,没人敢来捣乱倒也是真,可没几个人光顾能赚什么钱?
沈四维不明白,这好地段,为什么没人光顾?
老板娘有她的苦衷,原来宰相门前动不动就净街了,恨不得提前半个时辰把人都轰走,来不及轰赶的,也得脸朝外贴墙脚站着,谁上这来找罪遭?所以生意难免冷清。
沈四维问她,都啥时辰净街呀?
老板娘说,天不亮严相上朝时,酉时散朝时,还有他儿子来时,达官贵人来访时,哪天也得净街七八回,你说这店还能兴隆吗?
小孙子乐颠颠地跑回家来,手里举着好几个吹好的糖人。沈四维说:“让我看看,都吹的是什么?”
小孙子说:“孙悟空偷仙桃,还有猪八戒背媳妇!”
老板娘看了看,还真像,忙让孙子谢谢这位姑姑。
小孙子鞠了一躬跑了。
沈四维接着方才的话题发议论,这当宰相也不易呀,天都黑了才回家。
老板娘说,可不是?两头不见太阳,天天如此。
沈四维心里有了底,严嵩倒恪尽职守,只要他没散朝,就一定能堵上。但沈四维不知道警卫是否森严,所以又试探地问,相国出门一定很威风吧?
(五) 戚继光(62)
老板娘像炫耀自己的事一样吹嘘,那才叫威风八面!人家那也叫活一回,顶马开道,四面大锣敲得震天响,回避呀、肃静啊,什么武英殿大学士、入值文渊阁呀,什么礼部尚书呀、太子太傅啊,衔多了,牌子举了一大溜,加上随从,一排就是半条街,首尾不相见。
沈四维故意用羡慕的口吻说自己还没见过这阵势呢。
老板娘便说想看,这不难,鼓动她在这多坐上一会儿,就能等到他散朝,坐在屋里就能看个仔细,开开眼界。
沈四维说,那不太打扰了吗?
老板娘说,这有什么!
沈四维拿出半贯钱放在桌上,说她在这坐着,耽误老板娘生意了,半贯钱当做补偿吧。
老板娘推托着:“哪好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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