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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学说史

_6 乔治·萨拜因(美)
这件事的经过在《第七封信》中有极生动的叙述。柏拉图很快发现,
(1)在今意大利西西里岛东南锡拉库萨,公元前八世纪为希腊城邦科林斯所建。
~译者
穹.娈称小戴奥尼西厄斯。古希腊叙拉古暴君,在位期为公元前367~356年及
年其父老戴奥尼西厄斯于公元前405--367年在位。——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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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误信了关于戴奥尼西厄斯愿意听取意见和致力于学习或政
务的传说。改革计划是一次彻底的失败,然而,看来柏拉图抱有的
那些目的基本上并无不切实际的地方。在他写给戴昂的追随者的
信件中所包含的建议是合理的、稳健的,看来戴昂的计划之所以遭
到破坏,显然是由于他本人推行和解的政策没有能够满足叙拉古
人的要求。柏拉图的《第七封信*中的一些部分含有这样的意思:他
认为对整个希腊世界来说,极为重要的是需要在西西里有一个强
大的希腊国家以与迦太基人抗衡①,这当然是一种具有政治远见
的设想;而如果他认定不实行君主政体就不可能有足够强大的国
家,那么亚历山大②使东方希腊化的事实就大大有助于证明他的
这个结论是正确的。至于去西西里冒改革政治的风险,对柏拉图
个人来说,他显然觉得:任何严肃的学者如果象他那样一直在教诲
当代人从事政治活动就需要有哲学,那么在戴昂要求给予支持时
就不可能拒绝。
我担心自己到头来成为一个完全只会说空说的人,可以说——成为
一个根本不愿从事任何具体工作的人。④
在柏拉图的《对话录》中有很多篇谈到一些或多或少与政治哲
学有关的问题,但其中有三篇主要谈论的是政治学,而我们必须主
要根据这三篇来拾缀他的理论。这三篇是:《理想国》、《政治家》
和《法律篇》。 《理想国》是柏拉图达到成熟阶段但在他成年期的
比较早的时候写成的,很可能是在他的学园建立后的十年之内。
虽然这篇著作肯定只是作为他的理论的一个单元而写的,并使一
些杰出的评论家获得极其深刻的印象,但它的写作很可能延续了
①《第七封信》332e--333ao
②指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56—323),他继军事征服之后曾促使希
腊文化从小亚细亚和埃及扩大到印度。——译者
③《第七封信》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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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年,而且根据其文体显然可以看出,卷一中的论正义部分是
写得比较早的。至于《法律篇》,那是柏拉图老年的作品,据传说他
直到公元前347年逝世时还在写这篇著作。因此可以推算出,从
写作《理想国》到写作《法律篇》,其间经历了三十年(甚至可能更长
一些)。在前一篇作品中,似乎可以看出柏拉图在达到成熟阶段之
初创办学园时的满腔热忱,而在后一篇作品中,也许由于着重谈到
他在叙拉古冒险尝试的失败,可以看出随着年事日高而来的幻灭
感。《政治家》的写作时期在上述两篇对话录之间,在时间上很可
能比较接近《法律篇*而距《理想国,较远。
美德即知识
《理想国》是一篇无法归入哪一门学科的著作。它既不适合干
列入现代社会学的范畴,也不适合于纳入现代科学的范畴。这篇
著作实际上谈到了或发挥了柏拉图哲学的每一个方面,它的主题
探讨的范围如此之广,可以说是涉及到整个人类的生活。它讨论
的是完善的人和完善的生活,这些在柏拉图的思想中就意味着一
个完善的国家中的生活;它还讨论到如何去识别什么是完善的人
和完善的生活以及如何去达到这一切的种种方法。对于一个如此
普通的问题,自然要涉及到有关个人或社会活动的各个方面。因
此,《理想国》既不是什么专论文章,也不属于政治学、伦理学、经
济学或心理学,尽管它包含有所有这些学科及其他学科,因为艺术
和教育学以及哲学都未排除在外。这样广泛的主题会使一个以学
院方式训练出来的读者感到为难,而它之所以如此广泛是由一些
实际情况造成的。单就柏拉图使用的对话形式的文学结构来说,
它就可以让作者对种种论点兼收并蓄和自由安排,而这是专题论
文所不能容许的。此外,在柏拉图写作时,上面提到的各门“科学”
还不具备在后来多少是人为地给它们划分了的明确界限。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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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文学结构和科学技术这两点更重要的是,著作中已经提及的生
活现实,即城邦生活本身并非象今天的社会生活那样分门别类而
且分得很细。由于一个人的全部活动都非常密切地和他的公民身
份联系在一起,由于他的宗教生活就是城邦的宗教生活,而他的技
艺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城市的技艺,因此对这些问题不可能有非
常明确的区分。一个完善的人必须是一个完善的公民;一个完善
的人几乎只有在一个完善的国家里才有可能存在;如果不同时考
虑什么对国家有益,那么辩论什么对个人有益就是自费。由于这
个原因,对柏拉图所设法要阐明的理论来说,就必不可免地要把心
理学方面的和社会方面的种种问题、把有关伦理和政治的种种考
虑紧密地结合起来。
《理想国》中出现的主题和许多问题内容丰富而又多种多样,
但并未影响作品中包含的政治思想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和相当简明
的逻辑结构。它阐明的一些主要的以及那些最能代表柏拉图思想
的见解可以归纳为几个命题,而所有这些命题不仅统一干一个单
一的观点,而且用一种抽象的推理方法作出相当严谨的推论;这种
推理方法的确没有脱离对实际制度的观察,但并未声称有赖于观
察。按照这一说法,在卷八和卷九中讨论到对政体形式的分类可算
是个例外,然而在卷八和卷九中插入的对现实国家的讨论只是为
了指明同理想国家的悬殊差别,因此在考虑s理想国》的主要论点
时可以从略。此外,《理想国》中关于国家的理论是按一条与之紧密
相联的既一致又简明的思路展开的。诚然,必须坚决认为,这个理
论未免过于受一个单一的观念所支配,而且在恰当地处理柏拉图
的主题即城邦政治生活上也不免失之过于简略。这说明为什么他
虽然从未承认这第一个理论之不可靠,但感到不得不系统地提出
第二个理论,也说明为什么他最杰出的学生亚里士多德虽然接受
《理想国》中某些最普通的结论,但总的说来,更表赞同的却是《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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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家》和《法律篇*中阐明的那种政治哲学的形态而不是t理想圜》
中阐明的理想国家。这篇较早的作品所包含的政治理论,除一些
极其普遍的原则外,其余所论都过于简单,这便使它成为这个主题
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插曲。
《理想国》的基本观念是柏拉图得之于他老师的美德即知识的
学说。他本人不幸的政治经历加强了这个观念,并促使这个观念
具体化,于是便创办学园以传授真知的精神实质,作为治国之术
的哲学基础。然而美德即知识这个命题意味着有一个客观存在的
善需要去了解,并且实际上是能够了解的,不过了解的方法不是靠
直觉、臆测或机运,而是靠出于理性的或符合逻辑的调查研究。这
个善是客观实在的而不论谁对它有什么样的看法。它之所以应当
实现不是因为人们需要它,而是因为它就是善。换言之,在这个问
题上,人的意愿仅仅是属于第二位的;人们所需要的取决于他们对
善的认识程度如何,而任何事物之所以善,并非仅仅因为人们需要
它。由此得出的结论是:那个了解善的人——哲学家或学者或科
学家——应当在政府中拥有决定性的权力,而他之所以具有这种
权力完全是因为他的知识。这个信念就是《理想国》中其他一切论
点的基础,并使柏拉图对一切不符合知识专政这一原则的国家观
点都弃而不顾。
然而,经过检验之后发现,这个原则具有比最初可能设想的更
为广泛的基础。因为据分析,看来人与人结成社会取决于相互的需
要以及随之而来的商品和劳务的交换。因此哲学家之应当拥有权
力不过是在人们共同生活的任何地方所见到的一个极其重要的事
实,即任何合作的事业取决于每一个人能从事他份内的工作。为了
弄清楚这个前提对国家来说涉及的情况如何,就必须知道哪几种
上作是必不可少的。通过调查研究就会发现有三个等级,其中哲学
家统治者显然居最重要的地位。但这种分工以及保证每项工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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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完善地执行——职务的专业化是产生社会的根源——取决于两
个因素,即天赋的才能和训练。:第一个因素是生而有之的,第二个
因素则是经验和教育的问题。国家作为一个实际的事业,依靠的是
管理能力以及把上述两个因素结合起来;换言之,即依靠获得人类
最优良的能力并用最优良的教育来发展这种能力。这整个分析足
以加强最初的概念:如果国家要有希望,就必须使权力掌握在那样
一些人的手中——他们首先知道什么工作是完善的国家所不可缺
少的,其次知道什么遗传特征和培养训练能提供胜任这些工作的
公民。
因此,柏拉图的理论可分为两个主要部份或两个主要命题:第
一,政治应当是一门依靠准确知识的艺术;第二,社会是由那些有
能力彼此补充的人为了满足相互的需要而产生的。从逻辑上说,第
二个命题是第一个命题的前提。但是由于大致可以断定,这几乎
早已形成的第一个命题是柏拉图从苏格拉底那里得来的,因此从
时间上说,可以合理地认为,第二个命题是第一个命题的概括和延
伸。苏格拉底的美德即知识的原则证明比它表面上看来具有更广
的应用范围。
意见①的无能
善是一个能否获得准确的知识的问题,这个命题是柏拉图直
接从已经很古老的关于自然和常规的区别以及从苏格拉底和诡辩
学家的争论中继承下来的。除非有某种真实而又客观存在的善,除
非有.理性的人能一致赞同善的存在,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象柏拉图
为衡量治国之才的艺术所希望树立的标准。这个问题的许多细节
散见于整个柏拉图早期的对话录中,诸如不断提到的政治家和医
①指不是根据真知的看法或判断。柏拉图认为人们的意见由一些变化无常的
事物所构成,介乎有知和无知之间,不能和知识相提并论。一一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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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或熟练的工匠之间的相似之处,在“戈尔哲斯篇》中针锋相对地
把雄辩术比作用烹调术来漫无节制地扩大食欲,在普罗塔哥拉的
著作中指责诡辩学家教学缺少方法和夸夸其谈,以及在更高的纯
理论的水平上屡屡提到关于理智和灵感,或者说关于有条理的知
识和直觉的相对地位的问题。属于这同一范畴的,还有《理想国》中
对艺术的长篇讨论,以及不怎么恭维地认为艺术家是一些不知其
所以然而取得某种效果的人。这种看法恰好同对政治家的指责相
应,即认为政治家,即使是最伟大的政治家,也是依靠一种“非凡的
狂热力来进行统治的。显而易见,谁也无法认真地指望去传授非凡
的狂热。
然而,按照柏拉图的看法,城邦的种种困难并非仅仅是教育
不完善的结果,更非由于它的政治家们或它的教师们在道德上有
缺陷。困难起因于整个社会公众以及人性本身存在的毛病。柏拉
图说,公众本身就是个大诡辩家。在他的伦理学中经常出现的一
个论调,表明他确信人性总是在与其自身作战,即人性中存在着一
个卑劣的人和一个高尚的人,那个高尚的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使
自己不致被那个卑劣的人所击败。正是这种信念,使得柏拉图在
教会的神父们看来“几乎是一个基督徒力。《丧礼上的演说》中如此
高度赞扬的那种对“具有多方面才能的美好生活刀的信心已经消失
得无影无踪了。这种美好的信心,曾经使一代人自发地而且是大
有成就地从事创造性工作,已为较危急时期所产生的怀疑和不稳
定感所代替。然而,柏拉图始终抱有希望,认为也许有可能恢复这
种美好的心理状态,但只能通过有条理的自我检查和严格的自我
约束。因此,《理想国》本来是对雅典城邦的实际情况所作的批判
性的研究,批判柏拉图看到的种种具体缺点,尽管由于一些特殊原
因,柏拉图决定把他的理论写成一个理想城邦的形式。这个理想
就是要揭示为当时的一些城邦所蔑视的自然的永恒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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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拉图攻击的种种弊端中,主要是从政者的无知和无能,而
这是民主国家特有的祸根。工匠必须熟悉自己的行业,但政客们
除了逢迎“强烈的兽性力那种可耻的伎俩以外却一无所知。在伯罗
奔尼撒战争产生灾难性的结果之后,《理想国》的写作年代是一个
很特殊的时代,这一代的雅典人可能很羡慕斯巴达的那种认真精
神和严格训练。色诺芬在这方面比柏拉图走得更远,柏拉图决不
可能全心全意地赞美象斯巴达实行的那种片面的军事教育,虽然
他很可能赞扬由于那种教育而产生的忠于职守的精神。值得注意
的是,柏拉图在晚年撰写《法律篇》时,他对斯巴达的批判比在《理
想国》中更为尖锐。此外,在柏拉图的盛年期,关于专门技能需要
专业训练的这一观念还刚刚在希腊出现。在学园创办之前不多年,
一个名叫伊菲克拉特的职业军人以行动表明,一队经过专业训练
的轻武装士兵甚至能够击败重武装的斯巴达步兵,从而使当世为
之震惊。可以说,大约与此同时,专业性的演讲术已随着伊索克拉
特斯的学园的开办而兴起。因之柏拉图不过是把一个业已形成的
观念明确地说出来罢了。不过他十分正确地理解到,这个问题
比训练军人或演说家,或者甚至比训练工作本身要大得多。在训
练后面存在着需要知道该讲授什么以及训练人们去千什么的问
题。不能设想某人业已具备所要讲授的知识;最迫切的需要是具
备更多的知识。柏拉图的论述中真正具有特色的一点是把训练同
调查研究结合起来,或者说,把技术的专业标准同知识的科学标准
结合起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理想国》中他的高等教育理论的独
创性,而且使人不能不相信,他创办学园时必然试行这种独创性的
理论。
无能是民主国家所特有的一个缺点,但是柏拉图还看到了当
时一切形式的政体中同样存在的另一个缺点。这就是穷凶极恶和
自私的派系斗争,这种斗争在任何时候都可能促使一个小集团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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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自己的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和谐的政治生活——即伯里克
利夸口说已经在雅典实现了的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的协调——实
际匕正如柏拉图所设想的,绝大部分只是一种理想。对城邦的忠
诚至多不过是一种缺乏稳定基础的道德,而按照一般习惯,所谓政
治道德很可能就是忠于某种类型的实行阶级统治的政府。贵族忠
于寡头形式的政体,普通家庭出生的人忠于民主政体,而这两种政
体都同样极其容易和自己同一政体的另一国家结盟。有些实际行
动按照现代的政治道德观念是背叛,在希腊的政治活动中倒是常
见的。-个最著名但决非最恶劣的例子是阿基比阿德,他为了恢
复他自己以及他的党的权势,毫不犹豫地勾结斯巴达和波斯来反
对雅典。斯巴达的政府形式是寡头政体,它经常谋求在它势力范
围内一切城邦的寡头政治政党的支持,而雅典则同一些城邦主张
民治的党派结成联盟。
这种派系活动和党派自私的强烈风气显然是雅典城邦政府相
对来说不稳定的一个主要原因。柏拉图把这种情况主要归咎干那
些拥有财产的人和那些没有财产的人之间经济利益的不一致。维
护寡头政治的人关心的是保护他的财产并不顾穷人死活索取债
款。主张民主政治的人倾向于实行一些以公款资助闲散的和贫困
的公民的计划,就是以取之于富人的钱财来接济穷人。因此,柏
拉图说,即使在最小的城邦里也存在着两个城邦,一个是富人的城
邦,一个是穷人的城邦,彼此永远处于交战状态。柏拉图认为这
种情况极其严重,除非对私有财产制实行根本改革,再也没有什么
办法能消除希腊政治活动中的派系斗争。在他看来,要根除这个
弊端就应当彻底废除私有财产制,不过他认为至少是必须消除极
富和极贫的现象。而教育公民们重视公民的福利甚于其他一切,
几乎和教育统治者重视公民的福利同样重要。无能和派系斗争是
改善城邦的任何计划必然会遇到的两个基本的政治弊病。
7l
作为典型的国家
对柏拉图来说,他的原则在理论上和科学上含义的重要性并
不亚于批判。个人和国家都具有一种善,而认识这个善、了解善究
竟是什么,以及用什么方法才能使人乐于从善,这是一个知识问题。
诚然,人们对善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对如何达到善也有各种各样印
象主义的看法,但是这类意见和看法既无穷无尽又不足为训。关于
善的知识,如果能够获得,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了。首先,这
种知识具有某种理性的保证;这种知识能证明它本身具有某种不
同于人们持有意见的能力。其次,这种知识是唯一的和不变的,不
会在雅典是一回事而在斯巴达又是另一回事;它在任何时候和任
何地方都始终如一。总而言之,它属于自然之本性而不属于风向易
变的习俗和惯例。人和世界其他事物一样,内部具有一种永久性
的东西、一种有别于外表的“本性力,而认识本性也就是把知识和意
见加以区别。柏拉图说知道善的是哲学家,这并不是自夸无所不
知,而只不过是说有一个客观存在的标准并断定知识胜于臆测。
柏拉图始终认为专业知识或科学知识同善的知识有类似之处。政
治家应当象医生知道健康那样知道国家的善,同样,他应当懂得乱
与治的作用。区别真假政治家的唯一根据是知识,正如区别医生
和江湖郎中的根据是知识一样。
柏拉图在撰写《理想国*时,他认为知识必须合乎科学,这一限
定的含义是,他的理论必须勾画一个理想的国家而不只是去描述
一个现存的国家。尽管这看来可能是前后矛盾的,但确实可以说,
《理想国*描绘出一个乌托邦,并非如邓宁所猜想的①因为那是一
个“奇想”,而是因为柏拉图打算把它作为科学地着手解决“善的概
①见《政治学说史'“古代和中世纪”部分第24页e(19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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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的起点。政治家应当真正知道善是什么,从而才能知道缔造一
个完善的国家所需要的是什么。政治家还必须了解国家是什么,
不是了解它偶然变换的种种形式,而是了解它内在的或固有的实
质。附带提到的一点是,哲学家统治的权利只有在能够证明这种
权利是国家的本性要求必须具备时才是合理的。柏拉图的国家必
须是一个“这样的国家力,即一切国家的一个典型或模范。仅仅描
述性地说明现存的国家不能达到他的目的,而仅仅作功利主义的
论证也不能证明哲学家享有统治权是合理的。作为一种类型或一
种典型的国家的一般性质是《理想国》的主题,至于现实的国家是
否能达到这个典型国家的标准则是一个次要的问题。这种处理方
式说明柏拉图对待实用性的问题所采取的不在乎的态度,而实用
性的问题很可能是现代读者最费心思的问题。人们容易夸大柏拉
图的脱离实际,但是根据他的理解,这个问题和他的理想国是否能
够实际产生并无关系。他是在设法表明一个国家在原则上必须是,
什么样子;如果事实和这个原则不符,那么这些事实就完全是谬
误的。或者换一种稍有不同的说法:他是在假定善之为善就象它
客观存在着的那样;至于人们是否喜爱它或是否能说服人们去获
得它,那是另一回事。诚然,如果美德是知识,那么可以断定,一旦
人们发现善是什么,就会要求得到它,但善并不会因此而更善。
如果我们认识到柏拉图有点象古代埃及人那样,他那关于什
么能构成令人满意的政治科学的概念是建立在几何学的基础之上
的,那么,对于上面提到的他那种处理方式就会容易理解得多。他
的哲学同希腊数学的关系异常密切,这有双重原因,一是毕达哥
拉斯学派对他的影响,一是在他自己办的学园里至少有两位当时
最重要的数学家和天文学家。的确,他办学的一个惯例是拒收没
有学过几何学的学生。此外,柏拉图本人向他的学生们提出了把
行星显然不规律的运行简化为简明的几何图形的问题,这个问题
73
是奈德斯的尤多克色斯解决的①。这项功绩产生了行星系的科学
理论,同时也导致对任何自然现象的一种接近于数理的解释。总
而言之,作准确而合乎科学的解释,这种方法和观念是柏拉图影响
深远的传统的一个组成部分,它出现在希腊的几何学和天文学中,
并再次出现在十七世纪的天文学和数理物理学中。它的起源正好
是在柏拉图创办学园和撰写“理想国*的时代。
因此毫不奇怪,柏拉图当然会设想,合理地理解完善的生活可
以通过同样的方式取得进展。在他看来,非常明显的是,准确的科
学的精确程度取决于对种种典型的了解;除非愿意去考虑理想化
的图形而不顾每次描绘典型时发现的差异和混乱,否则就根本不
可能有几何学。例如在天文学方面,凭经验得知的事实所能断言
的不过是使用的典型应当能“说明现象”;简言之,即天文学家的
推论得出的结果必须符合天空行将发生的明显的现象。不言而喻,
天文学家使用的典型——他那些准确的圆周和三角形——能说明
“实际上刀行将发生的天文现象②。同样,《理想国》的着眼点不是
去论述一般的国家,而是去发现这些国家所具有的实质性的和典
型性的东西——一些普遍的社会原则,即目的在于追求完善生活
的任何人类社会所依靠的原则。这种思想方式同促使赫伯特.斯
宾塞③赞成推理性“绝对伦理学刀的思想方式大体相似;柏拉图把
这种思想方式应用于得到充分发展的社会中得到圆满改造的人,
作为说明社会问题的一个理想的参考标准④。柏拉图或斯宾塞所
考虑到的这样一种设想,其实际效用或甚至实现的可能性如何也
①见托马斯‘希斯爵士著《萨摩斯岛的阿里斯塔克斯》第15章和第16章(1913
年版)。
②参阅真正天文学和“占星术”之比较(《理想国》,529b--530c),以及柏拉图在
阐述高等数学教育中涉及到的科学和计算的关系(522c--527c)。
⑨ ~(Herbert Spencer,1820--1903),英国社会学家、不可知论者、唯心主
义哲学家。——译者
④见《论美德》第15章.
74
许是值得怀疑的,但是如果认为柏拉图是有意放纵他的想象力在
幻想的王国里飞翔,那就大错特错了。
相互需要和劳动分工
政治家应当是一个懂得善的观念的科学家,这个命题为柏拉
图提供了一个使他能借以批判城邦制的观点,也为他提供了一种
使他能设想出那个理想国的方法。他根据这个观点直接对典型国
家进行分析,在这方面他再次发现可以遵循专业化的法则。政治
家和其他种种熟练工人、工匠或专业人员之间的许多相似之处,
实际上不仅仅是相似。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因为社会的产生首先
是出于人们的各种需要,而这些需要只有靠他们相互补充才能得
到满足。人们的需求很多,但谁也不是自给自足的。因此他们要
有帮助的人并相互进行交换。当然,最简单的例子是生产和交换
食品以及维持生活的其他物品,但是这个论据可以扩大到远远超
过社会经济需要的范畴。因为对柏拉图来说,这个论据足以用来
对人类结成社会团体的一切联合组织进行具有普遍性的分析。哪
里有社会,哪里就必然有对需要的某种满足以及为此目的而进行
的关于劳务的某种交换。
柏拉图在构思他的理想国中如此简明而朴实地作出上述这一
分析,是他的社会哲学所含有的极其深远的发现之一。这一发现
揭示出被公认为对任何社会理论具有极大重要性的人类社会的一
个方面;这一发现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城邦社会理论始终没有放弃
过的一个观点。简言之,就是可以把社会设想为一个服务体系,这
个体系中的每个成员既为人服务又接受别人的服务。国家要注意
的问题就是这种相互交换,而国家要设法安排的就是最恰当的满
足需要和最协调的互换劳务。在这样一个体系中的人表现为必需
的工作的履行者,而他们的社会重要性取决于他们所从事的工作
75
的价值。因此,个人所拥有的首先是使他享有行动特权的某种地
位,而国家赋予他的自由权主要不是用来行使他的自由意志,而是
履行他的职责。
这样的理论不同于以契约或协定来说明社会关系的理论,因
此这种理论设想国家主要是同保持选择的自由有关。属于后一种
的理论,正如在上一章中指出的,在诡辩学家安蒂芬的断简残篇中
以及在s理想国*卷二开头部分格劳孔关于公道的言论中①都有发
现。但是柏拉图否定了这种理论,因为协定完全依靠意志,根本不
能表明公道是一种内在的道德。为了说明为社会所作的安排依靠
的是自然而不是常规,就必须说明一个人所作的事情比他只是想
要做这件事情具有更大的意义。下面的事实表明这个论点是很有
说服力的,即亚里士多德虽然没有受到柏拉图为他的理想国家提
出的大部分论据的很大影响,但在这个论点上和柏拉图是完全一
致的。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的最初几页中对人类共同体所作的
分析,不过是柏拉图这一论点——社会的存在取决于相互需要
——的新翻版。
但是劳务的交换含有另一项几乎是同样重要的原则,即劳动
的分工和工作的专业化。因为如果说需要是通过交换得到满足的,
那么交换的每一方所能提供的商品一定是他拥有的数量多于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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